宇帝利眸晃过一丝精光,扫过众人颔首道:“就按塔坤王子说的办吧,点到为止,不得伤人。”
先前还有所顾及的内廷侍卫听得宇帝下令,便不再犹豫,使出浑身解数与哈朗侍卫纠缠在一起,一时之间,剑光凌厉,剑影如真似幻遍布四周,双方难辨胜负。
宇文赫峻审视着场中的局势,心中暗自着急,抬眸看向塔坤,细长的眼中锋芒四射,正目不转睛的望着打斗的身影,他身后的木都神情激动,似乎想跃入场中试比高。
塔坤看着左边渐渐有些抵挡不住,被逼得回剑自守的天朝御前侍卫——林涛,薄锐红唇缓缓勾出一抹笑意,眼角瞟向脸色微沉的宇帝。不待他回过眼神,一道潇洒的身影飘至场中,为林涛挡去致命的一剑,凤眸怒意汹涌,凌厉的攻势招招攻向对方。
右边同是御前侍卫的赵离却逼得哈朗卫兵节节后退,一剑飞出,眼见就要得胜,一道匕首打过,赵离剑走偏锋,挥开匕首。与此同时,两道人影飞身而起,宇文赫峻与塔坤在半空中短兵相接,不相上下。
木都接过另一组中败退出场的本国士兵,与侍卫军统领邹胜一较高下。三组人影忽而天上,忽而地下,好不精彩,看得宇文锦儿神情激动,摇头晃脑,攥紧小拳头,口中直嚷嚷着为这个加油,为那个打气,到最后干脆跟着打斗的身影跑来跑去,累得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时间一久,胜负开始见分晓。左边,萧逸臣稳赢不输,右边,宇文赫峻和塔坤旗鼓相当,中间,邹胜略胜一筹。
木都身为哈朗国西军统领,心高气傲,自认身手不凡,却不想竟敌不过天朝一个小小的侍卫统领,自然羞怒万分,好胜之心遂起,面上杀气腾腾,不顾早先说好的‘点到为止,不得伤人’的原则,手持利剑招招致命。
邹胜心一惊,不愿与之硬碰硬,只能闪躲避之,而木都愈战愈勇,最后用尽全身气力挥剑刺向邹胜,而邹胜一个飞身,险险的躲开这一剑,却不想收势不住的木都就这样手握三尺剑锋笔直的向站在亭阶上的依晴刺去。
“晴姐姐——”一声尖叫,惊了另外两对身影。借空回首,却见到足以令他们心神俱碎的一幕,宇文赫峻、萧逸臣奋力挑开身前的剑身,倾尽全身内力一左一右朝那抹白衣身影飞去,希望能在之前拦住木都,挡住那把剑。
依晴被木都脸上的腾腾杀气骇住,脚底似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眼睁睁的看着迅如雷电的利刃向她飞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和这个时空绝对不合!绝对不合!
眼见利剑飞至离她脸面半寸处,众人一阵倒抽气声,依晴认命的闭上眼,等着预期的疼痛,可是就在闭眼的那一瞬间,她忽觉腰间一紧,身体顿时凌空而上,依晴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又觉腰间一松,身子直直的下坠。
众人眼前一晃,只见一抹藏青色身影掠过百花丛,足尖轻点花蕊,衣袂翻飞至半空中展臂接住那抹坠落的白衣身影。
感到身下强壮有力的臂膀,干净温暖的气息层层环绕着她,依晴缓缓睁开清瞳,视线落入一双幽深如夜空的眸子里,清冷、傲然中夹着缕缕柔情,正欣喜的望着她,那深眸无边无垠,却是如此轻柔一如星波,日夜浮现在眼前的浓情眸光终于、终于与眼前的人儿重合在一起。
再相逢,才知道她的心早已经遗落,纵有狂傲不羁、风华绝代亦无法取代那抹峻傲的身影。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初见时,他出众的容貌撩动了她静如止水的心,还是他醒来时如孩子般怄气的动作,抑或时他离去时浓情肆意的眼眸?她不知道,惟一知道的是这一刻她再也无法移开目光,只能怔然的望着这张英俊的脸庞,淡然的冷眸。
上官冥焰望着怀中的清水丽颜,嫩若凝脂的粉颊微微晕红,潋滟清瞳惊喜莫名,整个眸子里只有他的眼眉他的脸,淡淡的喜悦在心间打转,鼓噪的心一下一下震动如擂。
离别后,才知道情根已深种。冷情的他从来不曾想过今生会有这么一个女子,更不曾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相处不到月余的女子如此的挂怀,多少个夜晚望月思念,多少个梦中期待那抹淡然雅静的身影,如今他终于找到了她,他终于又见到了她啊…
时间仿佛就此胶着,两双眼眸相对流盼,目光无语却胜似千言。
依晴啊依晴,曾经你渴望自由的心困在无奈的身体里,只能在午夜梦回时分,吟着泪一遍一遍重温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为匮乏的心灵寻找一抹温情的光亮。而今,你终于飞旋在漫天花雨下,不必担心,不必害怕,因为身下那有力的臂膀为你撑起一片自由的天空,温暖的胸膛为你挡去一切风雨,纵然之前上苍有多少对不起,这一刻,你该满足了…
“好美啊!”宇文锦儿喃喃自语,眼光望向空中的人影,迷蒙的眸子冒出多少幻想的泡泡,连花瓣落在脸上都未察觉。
宇文赫峻和萧逸臣仰首望着自己心中的身影被拥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本该因佳人未受伤而高兴的心却酸涩无比。即使隔得这么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们依然能感觉到那旖旎的氛围,容不下一片花瓣,一粒灰尘。情,原来这么涩。
众人痴然的望着空中旋转下落的身影,花雨纷纷中但见衣袂翩飞,白衣似云,青衣似天,那两抹身形竟是如此的契合,唯美的画面让所有在场的女子心波荡漾,期盼被搂住的是自己。痴迷间恍若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袅袅歌声,于御花园上空婉转流旋,萦绕不绝,唱的什么呢?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的一刻
你可知为了这个愿
我跪在佛前五百年
如今你我再相见
在这最美的时刻
你可听到我的心弦
为相逢弹奏喜悦的歌…”
漫天花舞伴着袅袅的歌声飘然而下,盈香宜人,洒落大地几回春,而那抹旋转翩飞的身影驻足在多少女子心间,成为遥不可及的梦。
“让前世今生海誓山盟都化作虚有
天地之间惟剩你的眼眸
如此温柔,似星波海阔
清风摇曳繁花舞再也不见
宁跨千年,时空无隔
红尘俗世几多爱恨情仇
谁曾想
还有如此幸运的一个我…”
***

第二卷 冰清佳人*柔情似水:第二十七章 暗战
歌尽之时,繁花散尽,人影落地。上官冥焰冷眸锐利的扫视着依晴周身,想起方才的情景,剑眉微蹙,冷然的眸底暗生怒潮。若他再晚到一步!若他再晚到一步…
直至确认无误,上官冥焰才收回眸光落向粉黛未施的素颜上,敛声问道:“没事?”声音虽冷,却掩盖不住浓浓的担心。
依晴抬首望见泠然深眸关怀一片,眸底却隐隐压抑着一丝薄怒,目光如炬正炯炯的看着她,原本平复的心湖又起涟漪,掩饰似的浅浅一笑,轻轻的摇头,“我没事,谢谢你。”视线不经意间瞥到一旁地上的锦鞭,了然于心。
“晴姐姐!”宇文锦儿紧张的跑到依晴面前,拉开她的手,左察右看好一会儿后才放心的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伤着。”而后水灵圆眸散发缕缕爱慕的眼光转向上官冥焰,“焰哥哥,你来的真及时啊!”
上官冥焰淡扯嘴角,刀削般坚定的薄唇柔和了三分,凛冽的眸子划过一丝温情,颔首示意了一下。这个小公主是众多皇子公主中,惟一一个诚心待他的义妹,对她,他做不到冷颜以对。
“晴儿,没事吧?”宇文赫峻和萧逸臣亦快步赶至身前,凤眸幽幽,看向依晴的眼神关切中夹杂着一抹心痛,依晴只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察觉萧逸臣异样的目光,抑或排斥着去探究?
宇文赫峻扫视过依晴全身后,狂眸盯住身旁的傲岸男子,上官冥焰亦偏首一视,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相对只一瞬间便各自撇开同时落向浅浅清颜。虽然只一瞬,却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自己心中所想,冷眸不禁晃过一丝锐光。
同样一身风骨傲气,宇文赫峻傲的张扬,目空一切的狂眸斜睨天下,仿佛凭空远眺指点江山,而上官冥焰则傲的沉敛,幽深如夜空的冷眸,似乎能容进整个大千世界。深海游龙,举世应无双,却偏偏落地一对,注定一生较量,胜负谁知?
敏锐如依晴,察觉到平静表面下的汩汩暗涌,垂下眼帘避开两人盯视的目光,心中却乱如麻。流转在三人之间尴尬又暧昧的气息没有逃过一双魅惑的细眸,塔坤的唇角缓缓抹出一丝邪邪的笑意。
上官冥焰抽回视线,转身走向的宇帝,屈膝跪地,“叩见父皇。儿臣来迟,望父皇见谅。”宇帝一摆手,让他免礼,未加追究迟到之罪。
上官冥焰起身,冷眸往众侍卫身上一带,视线触及木都手中差点刺伤依晴的剑,眸底陡升峻寒,扬手一道锐光直逼木都面门。木都慌忙举剑一挡,电光石火间,匕首落地,寒光闪闪。
木都心中刚一松,只听得“咔”一声脆响,但见三尺剑锋断成两截,一截已陷入土中。木都大吃一惊,看着握在手中的半截剑身,面如土色。这把剑,这把剑是国主所赐,代表他西军统领的无上身份,上官冥焰他竟敢…竟敢…
除宇帝和丞相洛尉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么以外,其他朝臣皆目露惊异,面面相觑。哈朗虽有心想再挑战端,但也悸于天朝实力,不敢贸然兴兵,所以此次派来使者,连皇上都是以礼相待,可是平泽王爷竟当着哈朗王子的面折断了木都的剑,这不是公然挑衅吗?
目若青蜂峻岭,上官冥焰眼神凛冽,冷然开口:“木都,你的剑该废了!”
天宇王朝四十九年,太子宇文凌空因故辞世,哈朗国趁机无借口挑起战火,屯兵十万驻扎在天朝西部疆界,围攻鄂城。当时统兵的将领便是木都。木都狂妄,扬言三日内攻下鄂城,挥军天都,却在夸下海口的当天夜晚遇袭,第二天,年仅二十岁的上官冥焰率一千精兵奇骑将木都十万大军逼得狼狈不堪。兵戎相见之时,上官冥焰单手数招之内挑落木都手中象征权利的长剑,冰冷利刃便架在木都勃颈,漠然道:“木都,握好你的剑,下次本王就不只是挑落它!”
此后几年,哈朗国屡屡犯边,但次次都被天朝平泽王爷精兵简从击得溃不成军,直至三年后哈朗国疲乏,两军和谈,达成互不侵犯盟约,天朝和哈朗才算和平相处,相安无事。
战争成就的另外一件事就是,哈朗军中上至统帅,下至走卒,无人不知“上官冥焰”这个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名字。阎王无情,冥王更无情。“冥王”一动,阎王让道,魑魅魍魉皆躲不过轮回的命运,自此,“冥王”的称号不径自走,威名远播。
木都心头凛凛,脸色骤变如见鬼魅,显然七年前那场梦魇在他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而今的“冥王”较之七年前更加成熟冷酷,浑身散发的冷峻气息逼得他腿脚发软。
塔坤面色一阴,细长眸中愤怒、仇恨、嫉妒各种情绪交替出现,却最终化作唇角一抹阴柔的笑:“平泽王爷好身手!天朝果然高手如云,塔坤佩服!”
“喂!你一声‘佩服’就算完啦?要不是我焰哥哥来的及时,晴姐姐早成了剑下之魂了!那头大笨熊是你的属下,下属犯错是你这主子教导无方。怎么着,你也该向晴姐姐道个歉吧?”宇文锦儿一脸愤懑的看着塔坤。
“你说什么?!我王子身份高贵,怎么能向你们一个卑贱的平民女子道歉,她受得起么?你们天朝不要欺人太甚!”木都呲牙瞪目,气焰嚣张,却被一记冷芒冻的噤了口。
“欺人太甚?”凤眸一眯,萧逸臣嘲弄的一笑,“哼,不愧是哈朗国的将军!这种贼喊捉贼,反咬一口的勾当做起来真是轻车熟路啊!佩服,佩服!”
“你——”一袭话气的木都血气上涌,面红耳赤,紧握剑柄,顾不得手中剑只有半截,便想向前再挑起比斗,却被塔坤一抬胳膊阻止住,
“塔坤王子不会纵容下属任意叫嚣,败坏哈朗国威名吧?!”宇文赫峻嘴角轻抿,一抹笑容竟比塔坤惯有的邪笑还令人心寒。
塔坤牙关紧咬,心中虽如波涛汹涌,但眉目不动,只眼神趁隙往天朝丞相洛尉那处一扫,可是洛尉似没收到般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白皙俊面霎时微微有些扭曲,狭长的眼中隐有怒意闪过。
众位大人面面相觑,垂首自危。皇上自始至终都不曾言语半句,帝心不明,哪个敢贸然进言?
塔坤游移的眼神瞥到那抹淡雅的身影,目光一滞,转身斜抿唇开口道:“峻王爷言重了。此事也便该问问当事人的意见,不知姑娘意下为何?”
此话一出,所有人包括宇帝的眼光齐刷刷的落到白衣身形上,依晴望着细长眸中粼粼眼波,深浅不一,心中寒意微起。原本一件小事、私事,如今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牵涉到两国政治,而且在朝堂时哈朗已表露野心,若言语不当,引起两国纷争,说不定罪魁祸首就是她,这么大的罪名,她怎能背的起?
思忖再三,依晴淡淡说道:“塔坤王子与此事无关,为何要向我道歉?”看着众大臣多数释然的目光,她又缓缓一笑,“何人做事何人当,若是道歉,也应该是木都将军。”
众人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依晴缓缓走到木都面前盈盈笑问:“将军认为自己有错吗?”纤细的身形和粗犷的身影相对,强弱显而易见,却无来由的让人有一种感觉,仿佛再强悍的气势也抵不过那抹清雅淡定的身影。
木都一愣,想起方才确是自己失控,也幸亏她被及时拉开,否则,他真的会伤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人,此一来不仅有碍两国关系,传扬出去,他这哈朗西军统领的颜面也将难存。思及此,木都粗声道:“不错,我承认一时失控,险些误伤了你,是我不对。可是你们不是有句话叫‘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吗,况且我是无心之过。”
依晴浅浅一笑,“是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过贵在自醒。将军既已认错,道不道歉又有何关系?”并非出自真心的歉意,要它何用?徒增嫌隙罢了。而且她知道自己的性子,有浪,但船没沉,何妨视作无浪,有陷阱,但人未失足,何妨视作坦途?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呵…
上官冥焰凝重的峻颜微微松了一丝,眸底缓缓滑过的一丝光亮让无情冷眸柔和了几分,看向依晴的眼神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欣赏与宽慰。晴儿…
宇文赫峻和萧逸臣相对一视,眼中都有一丝笑意闪过。进退端看个人想法,看似退了一步,明眼人一看便知实则为进,木都甘心认错却硬不道歉,落在世人心中哈朗行的必是无赖之举,而天朝则是宽宏为怀,落得个美名啊。
塔坤看了一眼犹自懵懂的木都,视线落向浅笑清颜,心底一凛,身上隐隐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这个女子果然有她的独到之处…能让上官冥焰和宇文赫峻都倾心的女人,他塔坤也绝不放过!
“好!好一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过贵在自醒’。既是一场无心之过,大家也就不必太在意了。”至此一直未开口的宇帝利眸微闪,朗声说道,“桂喜,传令下去,今晚摆宴庆和殿,为塔坤王子一行接风!”
***

第二卷 冰清佳人*柔情似水:第二十八章 盛筵(一)
月上东山,清冷寂然,挂在无垠夜幕上,淡看人间繁华。
庆和殿中无数盏流苏灯,光华流彩富丽堂皇。宫女们进进出出,曳地长裙飘洒而过,随之而来的是美酒馥郁,佳肴芬芳。如花美人翩翩起舞,风流身段、绰约舞姿诉说无限风情。
悄然离席的依晴缓步走上庆和殿外的回廊,缓缓吐出一直郁结在胸口的闷气,随意坐在廊柱边的栏杆上,任夜风撩起青丝,只凝视苍穹,享受这天地间的寂然静默。
白日的道歉风波还历历在目,本以为事情到此已告一段落,自己也可以离开这个皇宫,却不想皇恩浩荡,洗尘宴上竟然有她的位子,真不知是不是该为这样的恩宠而开心。
依晴淡淡扯出一丝苦笑,遥望天幕上的那弯新月,心中不由想起了那双如月淡然的冷眸。
鄂城一别后,她以为或许此生再也无缘相逢,岂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昏昏沉沉间她收了他的扳指,注定要与他相聚。再相逢,心中怦然,一个多月来的迷惘终于有了解释——她动心了。现在再想起,曾经她努力的压制,反倒越是加深了那浓情冷眸在心中的分量。
依晴缓缓掏出一直隐在贴身锦袋的那玫扳指,轻纱灯火映在羊脂温玉上,惹得凤纹若隐若现。平泽王妃的信物呢。他,他也是喜欢她的吧?
沉浸在思绪中,依晴未察觉清颜泛起一丝粉红,脸颊微热。可是这陌生的时空,这身体陌生的变化,这无力掌控自己未来的挫败…
漠视心底隐隐的一丝涩意,依晴起身立于凭栏前,夜风流过,微掀起白衣裙角,忽然觉的有些冷,但即使这样,也并不打算回到欢歌笑语的盛宴上。
正叹息间,一件藏青色暖披覆住肩头,依晴猛一回首,便望进了一双幽深的要融进这夜色中的眸子。
“你怎么出来了?没关系吗?”依晴略下担心,浅浅笑问。
“少我一个无妨。”
方才席间发现她神情恍惚,脸色无奈中夹杂着些许慌乱,知这抹清灵的身影不习惯这种场合,后来见她悄悄离开,心中有一样东西也随之慢慢抽离,终是放心不下,于是找了个借口跟了出来。
依晴掩饰的拉了拉暖披,却抑不住心旌动摇。怎会无妨?他是平泽王爷,座位近于帝前,要想离席,势必要惊动宇帝,他是找了什么借口才离开的吧?
上官冥焰望着垂首而立的依晴,之前心中抽离的东西慢慢归位,心下一片安稳宁静带着淡淡的欣悦,清冷峻眸不由的添了一抹柔情,眸光似水锁住柔柔身影。
不禁然想起了那晚他人虽随四卫离开,心却留在了鄂城这抹淡雅出尘的身影上。回到暗宫之后本想解了穴位就去寻她,谁知中间又生是非,朱雀、玄武鲁莽误入血魂楼身受重伤,他为替二人解毒加重旧伤,昏迷数日。昏沉间萦绕于心的仍然是这抹身影,醒来后便派人寻她,却是芳踪全无。
“我派人去鄂城找过你,却只得来一个‘绝世才女’的故事。”
依晴柔柔一笑,潋滟清眸闪过一丝调皮,“坊间传闻多半失真。只是,王爷可不像是会相信这种传闻的人啊?”
“是你,便信。”淡而坚定的几个字轻轻出口。
依晴心头一震,猛然抬首对上清然冷眸,望着眸底淡定的眼波,仿佛合该全然相信她,心中缓缓有一股温泉滑过,轻柔感动。
不问来由,无需赘言,只淡淡一句“是你,便信”。究竟是怎样的感情让如此冷锐的人对一个相识不过月余的女子信任至斯?而她,她该怎么办?
“呵,那,我是不是该甚感荣幸能得到平泽王爷的信任?”戏谑笑语不着痕迹的掩住潋滟清眸里的悸动和感情。
“我并非故意隐瞒身份。”上光冥焰正了正脸色,虽知她是玩笑,却也不想她误会。
依晴一笑,轻轻颔首,没有言语。他是为了她才隐下自己的身份,她岂会不知?
“我到京城,是为了寻你。”依晴伸手至上官冥焰身前,凤纹扳指静静的躺在手心,“我知道这个扳指是玫军令,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轻易送人呢?”欺君之罪呵…
上官冥焰捉起那玫扳指,拇指摩挲了一下扳指上的凤纹,淡声问道:“是他告诉你的?”知道这枚扳指是军令的人很少,而宇文赫峻竟然会告诉她!晴儿和他到底什么关系,竟能让他信任至此?
依晴微点了下头,想起那个狂傲的人初见到这玫扳指时震动、愤懑、不甘的表情,脑中不期然的浮起宇文赫峻曾经信誓旦旦的狂言,心绪微微有些纷乱。
“那你是否知道这玫扳指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依晴心一悸,望向眼前人。清冷峻颜在明明暗暗的光影映射下柔和了几分,锐利清冷的眸子柔情缱绻细密深刻,眸底凝然的幽深化作波光粼粼,潺潺将她锁牢,让人无从挣脱。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收回之理?”上官冥焰轻轻的执起依晴的左手,将那玫扳指缓缓放入她的掌心,握牢。
手上传来的厚重温热让依晴怔然不已。这种感觉…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这样握住她的手,温厚的大掌告诉她这个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足以经住任何狂风海浪。
“今生,它属于你。”
怔然间,依晴又见到了那晚浓情的眸光。上官冥焰,连名字都是这么冷呢。明明是这么冷情的性子,为什么会有这么浓情的眼神?为了她么?
上官冥焰薄唇勾起一抹微笑,剑眉微挑,望着如水明澈的星眸,眉眼间淡淡笑意。恍惚的依晴忘记了自己的小手还被握在大掌中,只这样怔怔的望着深邃眼眸中密密实实的柔波,痴了…
“晴姐姐!”一声呼唤远远传来,惊醒了痴迷的人儿。
***
第二卷 冰清佳人*柔情似水:第二十九章 盛筵(二)
依晴慌忙抽出手,感觉脸颊一片火热,心慌意乱的敛眉垂首。天哪!她在干什么?这里是皇宫啊,四周来来往往的宫娥太监,她怎能忘情?攥紧手掌,感觉到那玫扳指硌的手心微痛,心中又是一悸。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她是要将扳指还给他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