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澜园正堂前停下,陈家阖府上下,亦是锣鼓礼乐齐响,人声鼎沸,处处喜气洋洋。

出轿入门的吉时一到,轿前燃起一盆炭火,陈家两名小姑捧着红漆茶盘和盛着柑桔的桔盘站在轿旁,新郎官陈煜按习俗抬脚猛踢轿门三下,轿门才开,小姑先捧上甜茶,再捧上桔盘,让我触摸柑桔,以征从此夫妇生活圆满吉祥,陈煜伸手牵我时,我需得稍起身又复坐下,再牵再坐,反复三次才可出轿。

喜婆将原来挂在花轿后的画有八卦图案的米筛举在我头上,才由新郎牵着我跨过炭火,进入大门内。

红烛巨炮,大幅喜幛,供挂中堂,陈世倌和冰姨均已高坐,喜筵满堂,只待新人奉茶,便行夫妻交拜天地之礼。

我一路心如止水,接过喜盘龙眼干盎,要随着陈煜下拜奉茶,安澜园忽由外而内一声接一声传进通报:

“雍亲王爷到——”

“雍亲王爷到——”

“雍亲王爷到——”

 

陈煜转过身,我原地未动。

年羹尧先带了一队侍卫进来清场,贺喜的人群在他几个简短命令下井然有序的分批退场,倾刻间,留在中堂的陈家人只剩陈世倌、冰姨、陈煜,还有我。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又过了一会儿,只闻靴声囊囊,四阿哥在一众亲卫簇拥下走入中堂。

四阿哥的脚步,化成灰我也认得,他的每一步,都似踏在我的心上,然而我仍是一动不动。

陈世倌同着冰姨行大礼跪下,口称:“请雍亲王爷金安!”

陈煜稍一犹豫,走到父母身后跟着跪下。

我自己动手掀去头上喜帕,偏首瞧向四阿哥。

瞧他一眼,这样简单,又这样难。

我看见他下巴上有了胡子,短短的、微青的须根,略带沧桑,而他的眼神——该怎么形容?就像晚霞在黑的画布上燃烧,淋漓尽致,令人当下心脏漏跳一拍。

他缓缓走到我面前,开口说话,两个字,是我的名:“小千…”

他停顿一下,眉目之间慢慢挑起心中万千波澜,猛地发觉别人看见了,水平无波。

我记得有一次龙卷风下,他也这样叫我,他眼里只有我,好像可以置整个世界不顾。

我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本该彼此怜惜,却用苟且偿还,只因彼此心结,作成劫数。

那些尊卑、人伦、情谊统统碎裂开去,那些悲苦经营、良苦用心全然一击刺穿。

人总是有许多幻想和现实之间的选择、许多现实与现实之间的选择、许多幻想与幻想之间的选择,诸多选择中,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却是我痴心妄想。

 

我看着四阿哥,一字一句道:“小千嫁衣在身,只拜天地君亲,王爷既然来了,不如上座——”

四阿哥不答话,右手一够,捏起我下巴,令我避无可避,他就吻下来。

他的嘴唇轮廓和我记忆中完全一样,我不自觉轻微张开唇角,他却只在我的唇上擦过,很快退后,仿佛有凉凉的风拂过我的唇,失去短暂温暖。

他露出一点点微笑,望着我,他的眼神叫我懊恼,然后他又一次贴近我,声音低如耳语:“我说过,你是我爱新觉罗"胤禛的。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记起他第一次跟我说这话的情景,耳根无端一热:说什么不放过?万顷良田都给了!说什么都晚了!

“啊哈哈——”陈煜打着哈哈站起身,走到我旁边,一伸手,虚搭在我腰际,不着痕迹将我带离四阿哥,挤挤眼,道,“小千千,妹夫跟你说什么呢?”

我核子爆炸寒,小`千`千`?

四阿哥抽动了眉毛:“妹夫?”

我知道这个时候发笑不妥,但是我忍不住。

陈煜从前是叫过四阿哥“表妹夫”的,一字之差,荒谬如斯。

我呢?我叫过四阿哥“相公”,从今往后,又要叫谁?

四阿哥娶亲了,新娘不是我。

我要成亲了,新郎不是四阿哥。

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事么?

当这四阿哥的面,我叫不出“妹夫”两个字,只扭头向一身新郎官打扮的陈煜道:“王爷刚才说,绝不会放过你。”

我有意将四阿哥的话断章取义,四阿哥听了,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陈煜拉一掸衣服下摆,见平整了,方道:“婚姻大事,岂有儿戏?”又越过四阿哥招呼垂手站在一旁的年羹尧,“喂,大年兄,你把我请来的喜婆赶走了,我和小千千怎么拜堂?难得穿这么漂亮,难道干站着么?得,你夫妻子女还都齐全?便宜你了,你当喜公,帮我们执礼吧!”

年羹尧站得笔直,连根头发丝都不敢乱动。

陈煜接过我捏在手中的喜帕,作势要给我盖上,四阿哥忽然发话:“年亮工,宣旨。”

年羹尧正色踏前:“羹尧奉旨有话问陈世倌!”

陈煜和我俱是一楞,陈世倌膝行一步,重重伏身跪倒叩头道:“罪臣陈世倌在…”


陈煜和我俱是一楞,陈世倌膝行一步,重重伏身跪倒叩头道:"罪臣陈世倌在…"

年羹尧面无表情道:"陈世倌,尔子陈煜迎娶朕的玉格格为妻,可曾向朕求得指婚?"

陈世倌重重磕头:"罪臣未曾代子向皇上求得指婚。"

年羹尧续道:"玉格格虽非朕的亲生皇女,朕却将其视如己出,你自康熙二十七年进士出身,为官清正,廉俭纯笃,现今纵容尔子不请而婚,罪当欺君,你知罪么?"

陈世倌倒还镇静,复磕头道:"臣知罪。"陈煜脸色刷的一下变白,转首望了眼冰姨,冰姨跪在陈世倌身后,低垂着头,看不出什么。

"陈世倌罪犯欺君,决不可恕,即着皇四子雍亲王将陈世倌摘去顶戴、褫夺花翎,押解陈家一应犯案者入京送刑部审理!"年羹尧转向我,"玉格格弱疾在身,受人挟持逼婚,可随行返京,入宫调养。"


我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四阿哥娶了亲又给银票在先,居然还跟康熙告状,将我一军?一时气得怔了。四阿哥的亲卫出列上前要除去陈世倌的朝服,陈煜比我更快抢上堵住:"且慢!"


年羹尧轩然扬眉:"陈煜一介带罪之身胆敢抗旨,来人,拿下!"话音才落,东西南北,冒出四条人影迅捷无伦地扑向陈煜,陈煜脸色又是一白,与红色新郎服形成鲜明对比,我一弹指,射出一道白光,宛若飞剑,须臾千转,电光火石间削下中堂顶上一大幅喜幛,无数碎片如红蝶散落,未曾触地,轰然化为劫灰。

"谁先动手,我就要谁血溅三尺!"剑光变作轻薄白雾笼住陈煜,我的威胁十分见效,袭击陈煜的四人停在外围不得入侵。

 
自从醒来之后,我在冰姨的浮生小居闭门潜修,已将观音泪与法华金轮融合,一出手不再是从前那种会转瞬间导致自己气血翻腾的不受控制的周身暴出金霞银光,而是由心变换白光形态,威力非但不减原来,还举重若轻,更上一层楼。虽然冰姨交待过我因为当日反噬之力太过厉害,我要将观音泪的效力完全纳为己用还需一段时日,非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在人前出手,但我还是没能忍住,而且效果如此惊人,连布也化成劫灰,若是用在人的身上又会如何?之前我试练也没有达到这种惊世骇俗地步,莫非临场发挥跟我的怒气也有关系么?


冰姨抬起头,越过众人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竟似一种悲哀,然后她的眼光落在我身后某一点上。

我慢慢转回身,看到四阿哥手里多了一把剑,上一次看到他出剑,是为了我,这一次,也是为了我。剑尖指向陈煜,四阿哥的手很稳,他的眼睛却看着我:"抗旨者,杀无赦,你让开。"

我咬紧牙关,再松开,一颗心隐隐生疼:"我在这,你动不了他。"

四阿哥冷冷道:"是么?还没拜堂就知道护着人了。我没死,他死了,你就知道我有没有本事了…"

四阿哥径直提剑走过来,我刚才已看出陈煜的不对劲,不可能撤去白光,但我能放手对付四阿哥么?

"还没拜堂,就不算成亲,没有成亲,何来抗旨?"四阿哥与我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我吐出这句话。四阿哥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脸:"也就是说,你放弃跟陈煜成亲了是么?"


我仰起头,用一个几乎细不可闻的、只有他能够听见的声音说话:"你叫年羹尧假传圣旨,又是什么罪名?"
他没有回答我。我盯着他的脸:"——你真是个疯子。"

他用同样的方式跟我说话:"那你告诉我,换了你是我,会怎么做?"

我?如果早醒一个月,就算假传圣旨,我也的确恨不得跑去把年家满门抓起来,让四阿哥成不了亲!但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时光怎么倒流?

"宝珠的名分是皇上给的。"四阿哥贴近我耳边,"而你的名分,终有一日,由我决定。"

"名分?"我静静的道,"我已经有了。"
走过四阿哥,走到陈煜身边,白雾散去,我握住陈煜的手,环视众人,清清楚楚道:"我白小千今日嫁陈煜为妻,愿永结同心,祸福与共,是我心甘情愿,绝无逼迫,要论欺君,是小千辜负皇上,诛心之罪,我担全责,雍亲王爷若要拿人送刑部,请第一个先拿小千。"


一片寂静中,四阿哥瞠视我半日,末了惨淡一笑,不发一言,掷剑在地,掉头而去。我的手心已经全部是汗,看着四阿哥走到门口,骤然一道绿芒暴起,四阿哥身子一滞,随即仰天而倒,胸口处一道血泉迸射了出来。


刺客是绝顶高手,事先毫无半点预兆,一击得中,随即远遁,我眼睁睁看四阿哥倒下,闪身到他跟前,只见他胸口处赫然有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正向外"噗噗"泛着血泉,远较当日所见十四阿哥更为触目惊心。

"快,用阿难指替他止血!"陈煜赶到我身边催促,同时又吼住年羹尧,"不要追了!你们不是对手!封锁消息,留人护住四阿哥要紧!"

颓然跪倒四阿哥身侧,只觉灵魂被抽干,残留无用躯干。

夜,星不再聚。我坐在阶上,两眼直勾勾看住地面,谁说四月不是最残忍的季节。

"妹子!"年羹尧还是叫我妹子,"眼瞧王爷不成了,你还不进去陪他!"

抬眼看年羹尧,他虎目通红饱含热泪,大动感情,若不是陈煜将他架住,他真会冲来动手拉我,"你帮王爷止血,为什么不能救他的性命?你起来!起来!再试试啊!再试试——"年羹尧嗓子已经嘶哑,忽然"扑通"给我跪下,"妹子,我给你磕头!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救王爷!现在只有你才能——"


"四阿哥说让我记住一句话:从今往后,我无需再求他。"我注视着年羹尧,缓缓说出四阿哥上一次离别时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他为什么要来?如果他不来,至少我不用看着他死。现在好了,他死在这里,陈家的人完了,也完了,你看什么?不用这样瞪我,有本事,你救活他给我看。我已经尽力了,救不了他,分分秒秒,他随时会死。我不想救他么?我不想求他睁开眼睛看看我么?现在我最爱的男人要死了,我却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年羹尧嘴唇扭曲,半响吐不出一个字,猛地挣开陈煜,独自奔到另一边的墙脚,背对我们,就是哭,他也不敢发声音。

陈煜一搂我肩膀,我靠近他,低低道:"受了观音泪,从今往后便不得再落一滴有情泪,否则碎心之苦纠缠永生。可是他要死了,还有什么苦不苦?我的眼泪救过十四阿哥,现在却不可以,为什么我哭不出来?…你教教我,要怎么做,我才可以救他,你有办法的,是不是?"


陈煜默了一默,问:"对你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我毫不犹豫:"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他。"

陈煜四下看看,把我搂到静处,声线压到低得不能再低:"法子有一个,不知你肯不肯——你要跟他结合体缘。"

我大出意外:"什么?"

陈煜一本正经道:"以你的秉赋,跟四阿哥阴阳合体,或可有一线生机。"

我摇头:"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

陈煜从袖中取出一管细长乐器:"有我在,可以一试。"

我见过这乐器,当日在避暑山庄藤香院醒来见到寻我的十三阿哥之后,耳际曾听到一声似笛非笛、似箫非箫的怪音,可化作娇吟,入耳缠绵,入骨销魂,令十三阿哥与我险些把持不住,关系到陈煜如何会"恰巧"出现,我一直存疑在心,却找不到机会试探,没想到此刻再见,当下问道:"这是什么?你我成亲你都带在身上?"


陈煜道:"不错,我谱了新曲,本想洞房时第一个吹奏给你听,可恨老天爷使坏居然要派这样用场,凭什么老天爷都帮他?实在让人不甘心!"他愤愤翻起眼瞪着夜空,一朵乌云飘过,遮住月亮。


所谓阴阳合体,是完全没有科学根据的事情!我做梦也没想过曾经的反奸大计会在此时派到用场,虽然古人不讲究科学,但弄得不好反奸变成奸尸,这是恐怖片。我连做三个深呼吸,拎起陈煜衣袖,拧了拧:"你要保证有用!不然我——"


陈煜打断我的话,扬手叫年羹尧:"大年兄快来!表妹答应救四阿哥了!"

年羹尧连跑带蹦过来,我踮起脚揪住陈煜脖子:"你想死啊?你敢说一个字!我——"

陈煜咳得满脸通红,年羹尧拼命劝架:"别介,别介,有话好好说!噢!"陈煜和我同时出手击在年羹尧左右太阳穴上,年羹尧两眼一翻,直挺挺厥倒在地,晕死过去。


"表妹,你用了几成力?"

"够他睡四个时辰的。"

"我也是,加一起那就是八个时辰。"

"谁叫你出手?"

"你又没告诉我你要出手。"

"哼。"

"算了,被我们打好过被四阿哥打。"

"…你干么跟着我进来?"

"我当然要在场!"

"吓!"我差点从四阿哥躺着的床边跳到天花板上,"为什么?"

陈煜镇定道:"施展温家的血解大法,我不帮你护法怎么成?"

我骇然道:"血解大法?婉…我娘当年对良妃用过的血解大法?"

"正是,血解大法虽然霸道无比,连你娘终于也无法消解其反噬之力,但你身有观音泪,足可两相冲抵。"

难道我娘和良妃也曾…"


陈煜面色凝重:"你也见到刺客所发绿光,那是温家叛徒的独门法宝,不知他为何人收用,行刺四阿哥,其中蕴含奇毒,血泉鲜红,全然看不出毒素,实则一触之间已经全部潜入四阿哥的心脉,对本元损耗极巨,因此以你的阿难指亦只能止血,不能救得他苏醒,紧紧保得住心口一线余热不散而已。"


我质问:"你既知来龙去脉,为何不早说?"

陈煜叹口气:"你也不早说,我怎么知道他是你最爱的男人?"

我气结。

陈煜只简短道:"救人要紧。"

他这人行事颇多古怪,但从来没害过我,他不想说的话随便怎么问他都会装聋作哑,我拿他也没办法,他又说得对,眼下的确是救人要紧,因转身朝紧闭双眸的四阿哥面上看了看:"…我该怎么做?"


陈煜的声音很沉着:"就像平时一样做。"

掉头冲他吼道:"怎么可能像平时一样?" 

陈煜一摊手:"当年你娘从钟粹宫护走四阿哥,随即初遇白景奇,机缘巧合之下解开铁指环封印,而法华金轮的力量有极小一部分误打误撞地流入四阿哥气脉。你可还记得我说过白家的血在有危难时可以相互感应?其实可以互相感应的是拥有法华金轮力量的人,那时你在避暑山庄出事,正是四阿哥察觉你遭遇危险,才传信给我,使得我提早出关。"他一摆手中乐器,"若非我从我那兄弟手中夺过这支销魂鉴,只怕事态更不堪设想。"


默然,难怪和十三阿哥一起坠落青螺山危崖后,也是四阿哥第一个在深谷中搜寻到我们。"当初他说他可以救我…"我停住,说不下去。

"付出至少减寿二十年的代价,四阿哥可以逼出他体内法华金轮的力量,只要这股力量被你得到,便能治愈你的吐血之症。为了你,他已做好准备,但你还是选择跟我走,我知道你不想欠他,所以我帮你。"

"傻瓜,"我苦笑,"他就是要我后悔。"

我微微附下腰凝视四阿哥面庞:"你就是想要我后悔?我不会后悔的。我不欠你,是你欠我的,你欺负了我,我要你还债。你敢不活过来,你做鬼了我也不放过你,听到没有?"

陈煜背过身去,将销魂鉴放在唇边。


室内漾起似笛非笛、似箫非箫的乐音,我低头吻住四阿哥的唇,柔软,微温,把手抚在他的颊上,慢慢吻他,仿佛这一个吻,我和他还有天长地久的时间,我记得他以前是怎样吻我。


由于完全不抵抗销魂鉴的乐音,我的身体开始渐渐发热,轻轻闭了眼,用心去感应陈煜所说四阿哥体内的那股力量。搜寻到的一瞬间,好似黑暗中迸起光束,遽然引发共鸣,法华金轮特有的金霞从我身上蓬开,化成光圈笼罩我和他,他随之一震,嘴角一张,睁开眼。


我的脸倒映在他眼睛里,他胸前的伤口突变鲜红夺目,我将手按上他胸口,以一道有形白烟封压,而他其他地方的肌肤已恢复些许血色,是销魂鉴催发的作用么?


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千…"

我略退开些,弯腰脱下绣鞋,解开石榴红半月水波腰封,一件一件褪去嫁衣。

他的目光跟着我,我屈腿挪身,跨跪在他腰上。

因之前替他疗伤,他只穿着中衣。当然,我没动他上衣。

先是入手,然后入口,直到我确定他眼底燃起的光芒是真的。

“你真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出色的男人。不对,多了一个‘出’字…”我重新坐正,拿手扶着他,擦摩些时,滑开几丝温腻,接着腿根一松,一寸一寸地撑开、充满。

但为君故,娇腰粘浆。

湿意蜿蜒淌下,浸透罗袜。

左胸一紧,是他的手搭上,我心跳加速紊乱。

他起身,手伸到背后解开我小衣系带。

我坐在他怀里,双腿缠住他的腰。

他深深抵进胯间,我死命搂住他,紧紧相依,起落研磨,无声而激烈,高潮却一波接一波的来,他忽的一把抱住我不让我动,我颤抖吐息,不停哆嗦,恨不得连人都化在他身上。

金霞越来越盛,连销魂鉴之音似乎亦难透进。

四阿哥放我仰面躺下,抄起我的膝弯,又一次沉入。

我承受着他的冲击,发出如泣呻吟。

他用深吻堵住我的口,唇上的薄髭刺得我一阵战栗,只觉他异常灼人,禁不住贴手挡在他小腹,他却抓住我双手,扣在我身侧,十指交握,令我逃脱不得,他反而加剧了动作。

 


爱我,爱到爆裂。

爱你,爱到无法回头。

有极短暂的时间,我失去知觉。

我伸手够他,想开口说话,心口忽的一窒,忙低头看,自小腹有一道细细青线迅速游向左边胸口,宛如活物,寒意大盛。

陈煜弃下销魂鉴,抢入金霞,扶我坐起,拍掌击向我后心。

我闭目运气,体内三股力量交战,不知缠斗几许,待睁开眼,已天光大亮,室内空无一人,只有我盘膝坐于榻上。

我垂眼看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浅绿色长袖常服。

真是好命啊,我一年不到,穿过两次嫁衣,外加洞房夜新郎成看官——糟,毒素从四阿哥体内引到我身上时,陈煜回头来救我,岂不是什么都被他看光了?

 

我跳下榻,穿鞋出门,外面阳光明媚,一打眼便见着陈煜,那模样真是待到家花烂漫时,他在丛中笑。

“醒了?气色不错。”我慢慢踱到他跟前,他笑眯眯望着我。

“彼此彼此。”我张望,“四阿哥呢?”

他没答话,忽然倾身下来,我猝不及防,一把搭住他,被他带得坐倒在地,只见他面色苍白,冷汗连连,我担心道:“你怎样?”

“没事。”他撑道,“也许经过昨晚,我有些肾亏,休息就好。”

我啐,昨晚有人肾亏关他什么事?忙骈指按其腕脉:“奇怪,你的脉象为何…”

话音未落,他的头重重耷落,靠在我肩上一动不动。

我摇摇他:“喂?”

他没有反应。

我把他放平躺在草地上,趴身细查,非但腕脉全无,连颈脉也毫无搏动,只鼻端尚有一息温气,却极微弱,比起前日四阿哥状况并没有好多少,这一吓非同小可:“陈煜?陈煜!”

一只柔夷按在我手上:“冰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