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侍卫伸出的胳膊还明晃晃的抬着,她早就拉拉裙角往前走了。
毓秀自车窗处看到这一幕唇角含笑,看来灵枢的春天也到了。
马车前不远处,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不耐烦的伸出胳膊拦住六七个人,皱眉道:“你们说那小姑娘是你闺女,爷就信啊?谁家亲爹打孩子能往死里打,看那小丫头的伤,像是亲爹打的吗?”更别说你们还冲撞了皇后娘娘的车架,虽说皇后的易服出行,没亮明身份,却也不是你们说冲撞就能冲撞的,怎么着也得进大牢里呆上几天吧。
为首者是个男人,长得到是挺耐看,高鼻梁大眼睛,只是嘴唇太薄,透着凉薄之相。那男人身后紧跟着个二十多岁的**,白净的皮肤,杏眼桃腮,一身玫瑰红的衣服,布料虽不好,却浆洗的极为干净。她见这些侍卫虽穿得朴素,那衣服料子却是极好的,再偷眼看看后面的马车,样子普通,可那车帘居然是用暗花缎做的,心里一凛,直叫不好。今天撞上的这伙人,非富及贵,万一被他们查觉出什么来就不好了。
“两位爷,这丫头确实是咱们家的孩子,奴家是她娘,只因她手脚不干净,被邻居抓个正着,她爹气不过,这才下手重了些。”说到这里,以袖掩面,泪盈于眶。
这妇人长得就面善,天生一幅笑模样,让人第一眼就心生好感。再加上,看向那丫头的眼神,心疼中带着怒意,越发把慈母心怀显视的淋漓尽致。
若说单看男子,两个侍卫还不相信的话,见妇人说话,他们却是信了八分。细看那小姑娘,与面前的妇人也有几分相似,心里到是肯定了两人的关系。
跟着夫妇二人过来的其余三个男子、一个老妇,具都点头,全都作证道:“两位爷,咱们都是良民,敢担保那丫头确实是李家大兄弟的女儿。”
两个侍卫有些犯难了,仔细打量几人的穿着,具是布衣百姓,看面相除了头一个男人给他们第一感官不好之外,余者到是面带憨厚之相。如此一来,到是相信了十成十。想着车内坐着的皇后娘娘,再耽搁下去,怕是回宫就晚了,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何人能担。刚想开口叫人把那丫头抱走,车里下来个俏丽的丫头。
一身嫩绿的衣裙,圆圆的脸庞挂着笑,说起话来脆生生的,好似百灵鸟在叫:“主子让我过来问问,这是怎么了?”
侍卫甲略略低头,不敢直视来人,轻声把事情说了一遍,复道:“请姑娘跟主子说,奴才马上让他们把这丫头抱走,咱们就可以走了。”
灵枢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小姑娘,鼻青脸肿,额上还带着血,到是不见瘦弱,挺圆润的。心中把刚才下车时,想的那种被拐儿童的想法去了大半,她又看了看那妇人,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也不像个心狠的,便点了头,“你们处理,我去回主子。”说完,跟身后的统领点点头,身子一扭,回去了。
两个侍卫等她走远了,才拿眼瞟向自己的头儿,那统领也略点了头,转身尾随灵枢走了。
两侍卫互相做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努努嘴,另外一个眨眨眼,都带了些坏坏的笑。他们都知道,自家老大看中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丫头,刚才见了,果然不错。
“咳,还不把孩子抱走。”侍卫甲轻咳了一声,看了看状况实在惨的小丫头,又心软的多加了一句,“孩子还小,又是个女孩子,有错骂骂就好,下这么重的手,谁信你是她亲爹啊”
那男人刚才看到车里下来的俏丫头穿得是旗装,知道车内必是旗下的贵人,不敢多言,连连称是,过去抱了小丫头,避让到一边。
灵枢回到车内把事情一学,毓秀到是皱了眉,挑起车帘,喝道:“停车”
侍卫统领迅速反应,叫人停了马车,过来请示:“主子有何吩咐。”
“去把刚刚那丫头抱来,打得这样重,他们小门小户的怕是没多少钱医治,随意找个大夫胡乱治了,怕是毁了那丫头的一生。咱们那碰上,也是缘份,总不好就这样走了。你去跟他们说,抱着孩子跟咱们走。我记得前面就是济世堂,那里的大夫医术还罢了。”
“是奴才遵命。”侍卫统领应了一声,也没叫人,自己过去了。
毓秀放下帘子,冷笑了一声:“爹可能是亲爹,娘却不是亲娘。”
第二百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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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济世堂的静室内,老大夫闭眼捻须诊脉以必,转头跟关切的看着自己的几人道:“小丫头伤到筋骨,若不是送来的早,怕是小命难保。就算侥幸活下来,怕也伤了根基,体弱多病,难以活到成年。”
灵枢一听,连忙开口问:“大夫,那现在呢?”
“总算还不晚,好好养上半年,就没事了。”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先是给了肯定的答案,又提笔写了方子,令学徒去抓药,才很不赞同的说:“不过一个小女娃儿,纵有天大的错儿,也不该下如此重手。”
灵枢狠狠的瞪了女孩的爹一眼,接口道:“谁说不是,这就是我家主子心肠好,半路碰见,不忍见一个好好小姑娘枉送了,强压着送来就药,还说连药钱都包了。偏就这样,还有人不情不愿的。”
那妇人见状连忙开口:“请姑娘见谅,咱们原没想到会伤得这么重,才这一时疏忽了。外子若有言话不周的地方,奴家陪礼了。”
灵枢上上下下打量了这妇人好几遍,怎么看都觉得观之可亲,不像是凶狠后娘的模样啊?到是那个爹,一脸的凉薄相,说是后爹到是有可能。
“姑娘,奴家…有什么不对。”妇人被灵枢瞧毛了,以为自己身上那里不对,连忙打量自己。待发现身上没什么异常之后,小心的开口问道。
灵枢开口就问:“你是小姑娘的亲娘?”
那妇人一愣,好半天没说话,直到灵枢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问你话呢,你是这小姑娘的亲娘?怎么由着自己男人往死里打孩子,你就不心疼?”
妇人低了头,期期艾艾的说:“我是她的继母。”
娘娘还真猜对了灵枢微微睁大了眼睛,不自觉的又把人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末了才点头说:“我说呢,不是自己的孩子,当然不心疼。”
女孩的爹一听不高兴的,冲着灵枢就吼:“我们管自家的闺女,有你们什么事死丫头不学好,我恨不得打死她,省得给我们李家丢人。”
灵枢长这么大,可是头一次碰到如此粗鲁的男人,别说吼她,就连对她们大声说话的,天下间也只有康熙一个罢了,她那里受过这处,一时间到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好。她呆住了,自有护花的人在。保护毓秀出门的侍卫统领姓于,算是国家养大的孤儿,长大之后,只知一心一意对康熙尽忠,慢慢的由一个普通的小兵,熬到内卫统领之职,也算是人才了。
由于是内卫,经常护着康熙和毓秀出宫,对于皇后娘娘身边的四个宫女也都熟悉。听说,皇后娘娘有心思想把身边的丫头嫁人,人选就从内卫和近卫军中选。他可是早就看中了灵枢,可不能让别人得去。如今这么好的献殷勤的机会,要不好好把握住,他就是个傻子。
黑脸一板,腰刀都没出鞘,直接往那男人面前一横,虎目圆睁,威喝道::“不得放肆”
女孩的爹就算正处壮年,也有把子力气,可也只是在平常人中显显威风,遇到人高马大的侍卫,一样吓得差点跪下。
正僵着,学徒拿着包好的药进来,老大夫直接道:“谁去交钱吧。”心里话,你们可别在我这店里打起来。
灵枢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两个小银锭子,往老大夫面前一放,“先生看看,可够。”
“够了。”老大夫眼尖,上好的官银,连忙收了起来,“抱人的时候手脚轻些。”
灵枢同情心起,看了看依然晕迷的小丫头,扭身对于统领说:“这孩子太可怜,我去问问主子…”后半句到底没说出来,她也不知道问了毓秀之后,该怎么办?带回宫中显然是不可能的,可是由着这夫妻两人把孩子抱回去,她们今天的力气怕是白费了。
“主子,那小丫头好可怜,您果然说了,还真是后娘。”灵枢苦着脸回到了车上,一见毓秀就把话都说了。
毓秀往下手中的书,叹了口气,“罢了,救人救到底,你去问问,他们可肯把这丫头卖给咱们。”
“娘娘,你可要带她回宫?”素问迟疑了一下,她家主子最近怎么了,当救世主当上瘾了,前段时间刚要回一群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今儿又要买个被*的小丫头,圣母了吧
毓秀摇了摇头,“宫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说卖她不过给她爹娘一个说话,好让咱们顺利的把人带走,一不用写卖身契,二不用到官府报备,到时候找个好人家收养她也就是了。”
“可眼下要把她放在哪里呢?”那丫头浑身都是伤,大夫可是说了,得养半年呢。就算找人收养,也得伤养好了之后吧。
毓秀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先把那丫头安放在这里,打发人给我额娘送信,先在家里养着吧。”唉,救人也不是那么好救的。
灵枢得了准信,就要下车。毓秀抬手止住了她:“你的性子太暴,还是让素问去吧。早点办完,早点买了东西回去,皇上怕是要等急了。”北京外城,有一家专做酱驴肉的,手艺极好,康熙爱吃得很。毓秀出外城来,就是打算买些驴肉回去犒劳自家相公的,谁想到碰到这么档子事儿,回宫的时间晚了许多。
等到事情处理完了,也派人去给佟府送了信,那男人对于十两银子卖了女儿,居然一脸的快意,还特意说:“跟你家主人说,这丫头品性不好,手脚不大干净,你们可别后悔,再给我们送回来。”
到是那妇人,洒了两滴眼泪,假意劝了两句:“她再不好,也是你和表姐的女儿,怎么能卖了她呢?我当初可是答应表姐,要好好把她养大成人,送她出嫁的。”
男人一拉女子,“这些年你护她护得还不够么,天生的贱|坯子,管也管不好,如今只当我没有这个女儿。走,跟我回家。”说着,拉上女子,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温柔如素问,都恨得牙痒痒,回到车上跟敏秀道:“怪道老人们总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果然不错。”
“还是表姐妹?那个表姐的眼睛是瞎的吧”灵枢说话毫不客气。
素问斜了她一眼,“你也见女子多会装了,刚开始你不还说男的是后爹么。”
灵枢扁了扁嘴,不出声了。半晌过后,她到底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您又没见过那两个,怎么就知道是亲爹后娘呢?”
素问戳了她一指头,“天天就知道傻吃傻睡的,一点心眼儿都不长。”
毓秀以书掩唇,笑弯了眉眼,“灵枢向来直爽,风光霁月,一派天真,别有可爱之处。”
灵枢被夸得笑眯眯的,冲着素问一抬下巴,得意完了才想到,自己的问题还是没人回答,连忙央求:“好主子,您就告诉奴婢吧。”
毓秀摇头叹息,以书敲敲灵枢的头,“果然有点傻,素问你告诉她。”
素问道:“若是亲娘,自家女儿再不好,也决不会在外人面前多嘴,坏她名声的。”
灵枢一拍额头,苦着脸说:“难不成我真是傻的,这点都没想到”
见她这般,毓秀和素问两人都笑了出来。
好容易回到宫中,一进屋,就看康熙盘膝坐在炕上,正写着什么。见她进来,放下笔,挑眉问:“怎么去了这半天?”
毓秀挑了帘子进内室,微微抬高了声音:“路上多管闲事,救了个小丫头,这才晚了。”
“果然是多管闲事”康熙嘟囔了一句。
毓秀换了衣服,挑帘出来,似笑非笑的打趣康熙:“表哥哪里是嫌我回来晚了,怕是馋肉了吧”
气得康熙下炕就去抓她,“坏丫头,担心你还担心出错来了。”
两人笑闹了一阵,毓秀气喘吁吁的告饶:“好哥哥,饶了我吧。”
康熙哼哼着又捏了她两下,“看你还敢不敢。”
被挠到痒处,毓秀笑个不停:“呵呵…咯咯…再不敢了。”
“皇上,娘娘,慈宁宫来人说,太皇太后想见娘娘。”夫妻两人笑闹的时候,有眼色的宫女们早就退了出去,偏偏这时候慈宁宫派人来请皇后,紫苏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回话。
康熙和毓秀的动作都是一顿,两人平复了呼吸,坐起了身,互相整理着的衣服,康熙还替毓秀扶正了绒花,才高声道:“让他进来吧。”
现任慈宁宫总管王得柱进屋先请安,听康熙叫起,才恭敬的起身回话:“康亲王福晋、简亲王福晋、安亲王福晋今儿进宫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今儿精神好,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几位福晋跪安之后,她老人家就打发奴才来请皇后娘娘,说是有事相托。”慈宁宫里,除了苏麻之外,其余的人都被毓秀给换了,里里外外守得铁筒一般,孝庄无论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上报到她这里。
毓秀看了康熙一眼,“这是有人要撞木钟了。”
康熙一笑,“秀儿肯给人撞么?”
毓秀嗔了他一眼,扔下一句:“我又不是钟。”就扭身进去换衣服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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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交锋
时值暮春,紫禁城内,玉兰花期正盛,香气溢满整作皇城。毓秀坐着肩舆,从西苑往慈宁宫而来,一路上,白玉兰绽放出的大朵白色花瓣,风韵多姿。满树的玉兰花,千花万蕊,皎洁清丽,阳光的映照下,洁白如雪,剔透似玉,映称着蓝天、红墙、黄色的琉璃瓦出一种肃穆的美丽。
毓秀深吸了一口玉兰花香,侧头跟舆边的紫苏道:“玉兰花已经到了盛期,可以摘些下来,或制香囊,或晒干了做花茶都好。”
紫苏应了一声:“是,奴婢明天就带人去。”
一路走,一路看,到了慈宁宫,早有宫人迎了上来请安、打帘:“给主子娘娘请安,太皇太后精神正好,等着娘娘呢。”
“都起来吧。”毓秀叫了起,迈步进了慈宁宫。
几年来,太皇太后一直卧病在床,每天春天过后,就会好些,被宫人们抬到靠窗的炕上,在正午天气正暖的时候,开着窗,看看窗外的花草。
太皇太后苍老了不少,头发花白,虽是病着,人到没瘦下去,只是混浊的眼睛透着怨恨,尤其是面对着毓秀的时候,更是如此。此时,她看着毓秀给她请安,也不出声,只把眼睛往外看去,明显着想要为难她。
毓秀在心里冷笑,三年来,这种把戏她还没玩够么。反正慈宁宫里都是她的人,也不怕什么不孝的名声传出去,她才不会委屈自己呢。请了标准的蹲安礼之后,径自起身,到炕边的红木圈椅上坐下,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声音柔和,“皇玛姆今儿气色挺好,想是康亲王福晋她们笑话说得不错。”
太皇太后三年前先是中了风,而后又被康熙暗人叫人下了药,碾转病塌三年,脾气暴燥极了。每日里晕晕沉沉的,别说动心思使坏,她能把话说清楚就不错了。她见毓秀自己起来,含糊不清的骂道:“你不孝,谁准你起来的。”
毓秀也没理她,直接跟屋内的人道:“以后太皇太后动怒的时候要劝着些,她的病可不能常生气,否则下次发病的时候,就没救了。”
一句话把太皇太后给憋了脸色发青,苏麻连忙揉胸捶被,好半天才让她缓过来,她不敢跟毓秀对上,只能劝太皇太后,“主子,娘娘说的对,你可不能再生气了。”
“我到宁愿死了,省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让他们两个小畜生折磨。”太皇太皇干嚎起来。她也就是这么一说,别看如今连床都上起不来,她可怕死着呢。
毓秀真是把她这心里摸得准准的,低头玩着纤长的手指,漠不经心的回了一句:“皇玛姆是长辈,身子难受的时候责骂咱们两句也没什么,只是有些话却还是要慎言才是。皇上要是非人,不知道太宗爷和先帝又是什么。”要知道康熙可是爱新觉罗家的种,也是你的孙子,他是畜生,那你是什么,爱新觉罗家的祖宗是什么
“你…”太皇太后勉强抬起右手,指着毓秀气得直抖。
“用不用孙媳叫太医?”
苏麻倒了杯水,喂了太皇太后喝了两口,悄声道:“主子,您再生气了,身子要紧。”说着又悄悄的拉了一下太皇太后的手,背着身子使了个眼色,您别一看皇后娘娘就顾着生气,忘了刚才康亲王福晋她们来做什么了。
太皇太后此时才反应过来,粗喘了一会儿,又喝了杯奶茶,“听说皇上要废除剔发易服令,谁给他的权利,他这是忘祖,他也不怕死了以后,没脸去见祖宗”
“呵,皇玛姆这话说得奇怪,表哥是皇上,满大清都是一个人说了算,还用谁给他权利吗?”毓秀早就知道,太皇太后叫她来,必是为了这事。老太太怕康熙,在他面前不敢有丝毫的不满,却敢把气都撒在她身上。哼,当姑娘是好惹的吗“再说,剔发易服令不是多尔衮下的么,跟祖宗有什么关系?”老太太,你敢直说多尔衮才是康熙的亲爷爷这种话吗?
眼看着太皇太后额上青筋直蹦,苏麻真是怕太皇太后有个万一,连忙把话接了过来,“娘娘,太皇太后也是心急,怕皇上年轻,一时被汉人蒙蔽了。”
“年轻?”毓秀笑了,“皇上已经亲政十多年了,大清这些年不说风调雨顺、百姓丰足,却也比十几年前日子好过多了,就连咱大清的藩属国都多了好几个。既如此,年轻便年轻吧,总比老糊涂了强。”
“皇玛姆今日叫孙媳就是为着此事吧?想叫孙媳去劝劝皇上?”毓秀策微歪了头,明知故问。
“不错,皇上平日里也就你的话能听进去,回去多劝着些,对汉人,不可太过优待,否则有他后悔的那日”提到政事,太皇太后头脑清明了些,连眼神也不那么混浊了。她死死的盯着毓秀,大有你不答应,我就奔过去咬你一口的架式。
“皇玛姆太抬举孙媳了,先帝爷亲手所书的那块‘后宫不得干政’的牌子,如今还立在交泰前,孙媳可不敢犯忌。”咳,有的时候,先帝还是很好用的,就如眼下这种情况。
呸,你平日里掺合的还少么如果不是身子不利索,太皇太后真想直冲到毓秀面前,喷她一脸。
太皇太后只要一想到,明明是皇后把她给圈养起来,慈宁宫里除了苏麻都换成了她的人,可在宗室和满汉大臣的眼中,她居然还是非常孝顺的,提起来就满口称赞。真是让她连憋气带窝火,说真话都没人信。
要毓秀说,这就是宣传的好。她家表哥大人,常在重臣面前称赞她的孝行,一分夸大成十分,日积月累的,大家都当真的。
毓秀看了看太皇太后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觉得今天差不多了,不能再气下去,她那个小心眼儿的相公可说了,一定要让老太太受满十年的罪,才让她死呢。其时,她挺不赞同的,杀人不过头点地,折磨一个老太太是不是有点过了。可惜,她相公恨铁不成钢的骂她,妇人之仁。没奈何,她也只能让老太太的生活环境保持最优,慈宁宫里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嬷嬷,工资待遇也是紫禁城里头一份的。就冲着这两点面子功夫,让人想不夸她也难。
“要我就这么对劝皇上,孙媳可是不敢。若是皇玛姆有命,长者之令,莫敢不从,孙媳就大胆一次。”老太太,你给句话吧。
太皇太后把到了嘴边的那句,“皇后也有劝诫之责”给咽了回去,她才不上这狡猾丫头的当。这会儿,她还真说不出让皇后去干涉政事的话。她敢保证,若是她这么说了,准会被狡猾的佟家丫头顺杆儿爬,从此光明正大的参与政务。如果有人说她,准还会把她抬出来,说都是皇玛姆让的,她不过是尊从长辈的意思。临了,她一点事儿没有,黑锅都她背。
沉默半晌,老太太丧气的说:“我不过跟着你们白着急,皇上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随他自己闹去吧。”
毓秀跟着叹了一声:“可不,他是皇上,这天下是他的天下,臣民是他的臣民,由他自己做主吧。孙媳见识少,可不敢多嘴乱说话。”
太皇太后今天可不光是为了剔发易服令来的,她还有事。努力平了平心气,尽量温和的开口:“皇后,今年旗下大挑又要开始了吧。”
毓秀都打算起身告辞了,听到这话,只得又坐好,耐着性子点头:“是,日子已经定好,就在六月里。”
“哦,六月,还有不足两个月了。”
“是的。皇玛姆有何吩咐,可是科尔沁有女孩子参选。”毓秀在心里盘算,老太太这是打算接着坑她娘家的女孩子?
太皇太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们来信了,今天有四个丫头到了年纪,我想着跟皇上说一声,能免就免了吧。草原上长大的丫头,性子野,嫁到京里也是受罪,还不如由他们父母选个好人家,自自在在的过一辈子的好。”老太太躺了三年,也不全是生气、骂人的,也有神志清明,努力反省的时候。她算是看明白了,康熙现在对蒙古的防心比较大,断不可能再纳科尔沁的妃子。就算是纳了,也不可能宠她,更别提让她生下孩子。顺嫔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她那侄女,蠢是蠢了些,若是当初她不执意要她进宫,又给了她希望,怎么会无声无息的死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