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白旗的大臣们顿时大吃一惊,错愕不已,“啊?你们也来了!”
我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密函来,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诸位尽管放心,是颖郡王和武英郡王令他们前来相助的,由于二位王爷现在在崇政殿无法脱身,所以还需劳烦各位鼎力相助了!”
其实昨晚阿达礼和硕托关于用武力解决九五之争的建议被多尔衮否决之后,两人并没有就此作罢,于是暗地里吩咐正红旗的祁充格前来协助两白旗,由于所有旗主王爷和领旗贝勒必须要前往崇政殿商议,于是这次进攻皇城的军事行动便落在了几位固山额真和梅勒章京身上。眼下我手里的这封密信,就是多尔衮刚刚进宫之后,他们派信使快马加鞭送来的。
众人大喜,这下成功的把握就增加了许多,他们纷纷绕到前面的地当中,一抖马蹄袖,单膝跪地,齐声道:“奴才等听候福晋调遣,为睿亲王赴汤蹈火,绝不退缩!”
我伸手虚扶一下,几人连忙起身,看着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心里多少生出不少感慨来:多尔衮,如果到了这份上你仍然与皇位擦肩而过的话,那就是天命了。
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勉励之词,我再次将目光投在地图上,沉吟片刻说道:“其实你们不必从东大门入,因为皇城其实不止这两道门。”
“什么?”众人均是一愣,谁也没有听说过,这皇城还有第三道门的。
“喏,就是这里,”我伸手指了指皇城的最北端,就是御花园的北墙,地图上没有任何大门的标识,“在这里的北墙边其实有一个小小的角门,很是隐蔽,平时都是上锁的,不过钥匙必然是在少数几个人手里,用来与宫外勾通的,所以除了他们外,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两黄旗那帮人当然不可能知晓而派兵防范了。”
这真是天大的秘密,也算是皇宫的丑闻,随便哪个只要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不管是后宫的嫔妃还是宫里的奴婢,如此暗渡陈仓,必然是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众人虽然听得几乎目瞪口呆,但是谁也不敢问我是从什么渠道得知这个秘密的。
“两黄旗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后宫内院里部署兵力,我们只需从御花园的角门秘密进入,绕东西五宫而过,最后到达与崇政殿最为接近的清宁宫,分派弓弩手登上清宁宫的门楼凤凰楼,这个最高点一旦控制住,就可以俯视整个皇城,强弩的射程可以笼罩整个殿前庭院,然后主力自凤凰门而出,从崇政殿的后面绕过去,就可以与两黄旗的一千护军短兵相接了。”
我将心中早已筹划好的步骤简略地对几位将领讲述一遍,这时有人质疑道:“此策虽好,可万一到时两黄旗的护军已经将崇政殿团团围住了呢?他们看到我们杀入,定然会立即环卫住大殿拼力相抗,并且还会挟持住殿内的各位王公,到那时我们该如何是好?”
“没办法,眼下形势紧急,必须铤而走险。”我沉吟着说道:“那两黄旗胆子再大,也断然不敢直接派兵进入大殿之内威胁,各位王公们个个都是马上步下,功夫精湛之人,哪那么容易被他们挟持?况且到时候我们一下子杀入,迅雷不及掩耳,等他们反应过来,里面的王公们已然采取最合适的应对方法,同我们里应外合了。我们将近三千人解决殿外的一千人,一定要速战速决!”
几位大臣纷纷颔首赞同,于是我深深地呼一口气,郑重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过去吧!”
“喳!”
看着众将出去调遣军队准备开拔,我吩咐阿娣进来帮我穿上戎服,阿娣一面在我身前身后忙活着,一面忧形于色地劝道:“小姐,您一定要亲自去吗?那可是很危险的,万一刀箭无眼,若是伤到了可怎么办?”
我低头将弯刀挂在腰间,轻轻地咬了咬嘴唇:“你不必担心,我一向是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事后王爷怪罪起来,我一个人承担好了!”言罢推门而出,头也不回地上马而去。
…
崇政殿内,多尔衮正说到一半,突然间外面一阵喧哗骚动。顿时所有王公都警觉起来,纷纷探头向殿外张望,索尼和鳌拜正欲出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赶来,刚踏入门槛就赶忙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道:
“禀各位王爷,方才肃亲王被押解往大清门时,不知怎的居然被九阿哥看到,哭喊着从后宫的大门冲了出来,叫奴才等不要杀肃亲王,九阿哥身份尊贵,奴才等一时也不敢强行阻拦,所以外面才骚动起来,不知各位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哦?”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本以为豪格这次死定了,谁想到居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更要命的是这“程咬金”不是别人,而是永福宫庄妃的九阿哥,这可如何是好?
多尔衮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突然心头莫名其妙地一悸,接着隐隐作痛起来,他微微蹙起眉头,脑海里飞速地转着这些念头:看来这位庄妃娘娘果然不肯安份,且不论是否串联了济尔哈朗,眼下福临突然跑出来,绝对不是单单为了兄弟手足那么简单,玉儿,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你就真的那么在意太后的位子吗?
这时殿外福临那稚嫩的童音夹杂着哭声清晰地传来:“你们谁也不准杀我大哥!谁要是非得动手不可就先杀了我吧!呜呜…”
“快,快去把九阿哥领进来!”济尔哈朗急忙吩咐道,那神情着实像看到了宝贝孙子摔了跤而心痛不已的慈祥祖父。
不一会儿,哭得鼻涕眼泪抹了一小脸的福临被侍卫抱了进来,他两脚刚一落地,一眼看到了坐在前面位置上的多尔衮,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然后张开双臂,挥舞着小手一溜小跑,扑入了多尔衮的怀中,不过仍然哽咽个不停,顺道把眼泪悉数在多尔衮一身缟素的前襟上抹了个干净。
多尔衮用极端复杂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福临,仿佛看到他的母亲正倚在宫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眼睛中充满了柔情和期待,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在胸中深深地叹息一声:玉儿啊,你还真是聪明!
在众目睽睽下,多尔衮从座位上起身,将福临抱在怀里,用袖口帮福临抹去了小脸上的泪水,柔声抚慰着:“九阿哥不要哭了,都快要长成小男子汉了,还能像吃奶的时候一样哭鼻子吗?”
福临仰起脸来,用充满希冀的目光恳求着多尔衮:“十四叔,求求你不要杀我大哥,我大哥对我最好了,他要是死了我会很难受的,额娘说皇阿玛已经到天边去了,你是不是也要让我大哥也到那里去呢?到时候博果儿再欺负我可就没人帮我的忙了…呜呜…”
多尔衮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福临,慈爱地摸了摸他红仆仆的小脸蛋,“九阿哥,别哭了,你跟十四叔说说,是你自己要过来的还是别人教你过来的?”
这声音语调不高,但却异常清晰,整个配殿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立时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福临的脸,想要彻底确定这个心中的猜测。
第三十六节短兵相接
由于万物萧条,百花凋零的御花园值此国丧之际而人迹罕至,所以从一扇不起眼的角门破门而入后,迅速行进的队伍并没有被任何宫人发现,而是毫无阻碍,一路畅通地穿过规模不小的御花园,从最后面的关雎宫而入,一路向南,依次经过永福,麟趾,衍庆各宫,一直奔向遥遥可以望见凤凰楼的清宁宫。
足足将近三千人,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们整齐而迅速地开进后宫,终于有三三两两的宫人们惊愕地看到这一幕,但是她们的第一反应就是直接颤抖着身躯就地躲避,或者直接跑回自家主子的宫里去报信,却没有一个人妄图质问或者阻拦这支显然来势汹汹的队伍,她们惊恐地猜测着,今日果然不同寻常,肯定要有大事发生了。
计划格外顺利,经过永福宫门前时,我特意透过敞开的院门往那个不大的院子里望了一眼,可惜什么也没有看见。按理之前经过的军队那节奏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不可能不传入永福宫的这位主子的耳畔,尤其她又是如此机警,莫非早早地躲在屋内躲避风头?我轻蔑一笑:庄妃娘娘,不管你是否串通了什么两黄旗大臣,什么郑亲王礼亲王,妄图用各种把戏来把你的儿子推上皇位,最终都将化为泡影,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就算饶再多口舌,耍再多招数都没有用!
在即将进入清宁宫之时,旁边的阿山轻声向我询问道:“福晋,待会儿若是皇后娘娘出来阻拦,奴才等该如何应对?”
我明白他是要我表个态度,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略一思索,这个时候还是最好不要得罪一些不相干的人,毕竟树敌太多决无好处,而哲哲即将又是铁板钉钉的“母后皇太后”身份,还是尽量客气点好。
“时间紧急,我们当然不能给她出面阻拦的机会,待会儿我们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低头,加快脚步冲过去就是了,我们千万不要让她认出来,只消叫她不熟悉的面孔回答说是前庭崇政殿有人意图谋反逼供,我们这是赶去围剿,顺便为大行皇帝护灵的。”
由于八旗之中惟有正黄,镶黄二旗才可以卫戍宫禁,虽然按规矩他们不能随便进入后宫,但是眼下正值非常时期,前庭的消息途径几乎统统被封锁住,于是这些后宫里的女人们即便对于两黄旗的护军突然进驻而感到意外,但也不至于认为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于是为了谋取这一便捷而争取时间,我一早就令所有两白旗的甲士换成两黄旗的装束,实施从后宫而发的突袭;而真正的两红旗军队则负责从正面佯攻大清门,他们已经换上了两白旗的装束,这样容易造成一个假象,就是两白旗在盛京的主力已经全部集中在这里,可以成功吸引皇城外围的两黄旗军队前来抵御。
“喳。”阿山喏了一声,然后又到前面指挥去了。
不消片刻,大批“两黄旗护军”已经悉数进入清宁宫,这里的凤凰门是后宫与前庭之间唯一的通道,所以必须要经过这里。很快清宁宫那并不算小的院子统统被甲士们挤满,手持硬弓强弩的射手们已经开始一步几级台阶地登上整座皇城的制高点凤凰楼,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落在木制的台阶上格外震耳;而其余甲士则直接奔向不远的凤凰门,我正想随同前去时被谭拜制止住了:“福晋,您还是留在这里等候佳音吧,前面必然会动起手来,到时候可是刀箭无眼哪!”
我点了点头,停下了脚步,目送着大批甲士如同汹涌潮水一般向凤凰门涌去,正准备登上凤凰楼俯瞰局势全景时,后面一间屋子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我下意识地回头一看,不偏不倚,正好对上了哲哲惊诧不已的目光。
她起先满眼怒气,似乎正准备训斥一下这些没有规矩,不知道是由谁指使敢明目张胆地直接涌入后宫,吓得宫人们心惊肉跳的护军们,可的确是异常的巧合,她居然一眼从人群中认出了我,顿时错愕非常:“熙贞?!怎么是你?你带这么多人过来做什么!”
本来我发现是哲哲之后立即转身,准备埋头隐匿在众人中,却被她一下子揪了出来,不由得心下暗叫一声“糟糕!”但是又不好装作没有听见,也不能装作熟视无睹,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分开人群,出来行了个礼:“奴婢恭请娘娘金安!”接着故意环顾一下四周,用恭敬的口吻道:“眼下局势混杂,还望娘娘暂且还宫歇息!”
哲哲望了望正在急速行进的“两黄旗护军”,又看了看我,顿时明白了一大半:“你,你竟然私自带兵入宫,还有这些人,是不是两白旗装扮的?”,接着她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睿亲王怎么可能这样…”
我尽量回避着她的目光,用刻板的语气回答道:“回娘娘的话,不关睿亲王的事,是奴婢听说有人在前庭意图不轨,企图逼宫甚至胁迫众王公就范,万不得已方出此下策的,还望娘娘见谅!”
“什么?是谁胆子这么大,胆敢在大行皇帝灵前图谋不轨,强行逼宫?”哲哲更不敢相信了。
“此事千真万确,不是谁的胆子大不大,而是他们确实已经这样做了,要不然娘娘以为两黄旗的人把宫禁之内处处把守森严,牢牢封锁消息,究竟是准备在娘娘等的目光范围之外作些什么呢?您真以为他们就是先皇忠心耿耿的臣子?恐怕他们早就被某人利用或者说干脆已经投靠某人,协助其图谋不轨吧!”情急之下,我的语气也没有平常那么柔和了。
哲哲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豪格虽然一向粗莽,但也不敢如此乱来吧?也许两黄旗也只不过是想在此非常之旗加强戒备罢了,逼宫叛乱的事情还是万万不敢做的。”
“娘娘若是不相信,就请随我上楼一观,究竟形势如何,一目了然,就不用我再加解释了吧!”我说着便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哲哲抬眼望了望上面已经布满了手持弓箭,正潜伏待命的甲士们,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仍然半信半疑地登上了台阶。我紧随其后,由一大帮侍卫们簇拥着跟了上去,一层层楼梯地转过,终于到达了最顶层,这时前方大殿以及广场上的情形已经是一览无余。
“啊!”哲哲看清下面的一切后,禁不住轻呼一声,然后倒吸一口冷气:“我的天,那殿前起码也有三个牛录的护军吧?他们难道真想造反?”
“造反虽然未必,但是单纯‘护灵’的话也不需要这么大的架势吧?”我在旁边悠悠地添油加醋道:“睿亲王正是极力避免这自相残杀,内讧乱国的情形出现,所以特别再三吩咐属下们不得轻举妄动,可惜总是有人不肯安分,还妄图用武力胁迫众位王公,眼下他们如此咄咄逼人地将大殿团团围住,想必里面的各位王公们正如坐针毡吧?”说完之后指了指宫墙外的大批正持刀张弓,盛气凌人的巴牙喇兵们,果然不出我所料,索尼和鳌拜确实开始行动了。
“这…这可怎生是好?”哲哲显然有些委决难下,因为她现在很难判断出究竟谁对谁错,毕竟我也只是一面之词,但是要她相信我是在纵兵谋反,这的确有点难度。
“娘娘,时间紧急,恐怕我没有办法对您详加解释了,”眼见楼下的队伍已然全部赶到,潜伏在宫墙边静静地待命;周围的弓弩手们也悄悄地搭箭上弓,如同蛰伏的野兽一般注视着杀伤范围之内的猎物。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以雷霆之速打开凤凰门,来个神兵天降,到时候猝不及防,人数又占劣势的两黄旗就要遭遇灭顶之灾了。我正准备抬手下令,哲哲急忙按住了我的手,紧张惶急道:
“难道非要杀个血雨腥风,伏尸满地吗?罪过啊…”她满脸不忍,就差念“阿弥陀佛”了,“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你们就要束甲厮杀,这可怎么得了?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要想不流血,不死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索尼和鳌拜下令撤军!因为眼下国无君主,各旗自行其是,属下将士除了他们的命令,其他一概不管,我能怎么办?”我一脸无奈地回答道。
哲哲此时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雍容稳重,也不怪,毕竟是久居宫廷的女人,面对如此裸的兵戈相对时,确实会乱了阵脚,没了主张,“那我这就下懿旨,令他们立即撤军,或者将索尼鳌拜他们叫来,亲自命令他们撤出宫禁不行吗?”
“索尼鳌拜他们既然附从肃亲王逼宫,协助其谋取皇位,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怎么可能未达目的就提前收手?恐怕此时娘娘的话他们也未必肯听了。如果再这么耽搁下去,恐怕殿内的王公们要么被迫同意肃亲王登基,要么就岌岌可危了!”
“可是,肃亲王也是先皇之子,同样有权继承大统啊!何必要争个你死我活呢?”其实谁登基,对哲哲都没有太大影响,她依旧稳稳地做她的“母后皇太后”,所以她极不愿意我为多尔衮争皇位而引兵与外面的两黄旗厮杀,弄个血流成河的。
我胸中不禁涌起一阵不忿:这年头,有几个人能为他人着想的?不过是自营私利而已,有何必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忍不住暗骂一句:妈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大家都不仁,我就不义一次又如何?如果我再作壁上观,不肯推多尔衮一把的话,可能就真的陷入历史的那个循环了。
“正是因为结局是‘你死我活’,所以才要争!是到如今娘娘就真以为睿亲王是为了皇位而争吗?您有没有想过,肃亲王如此忌恨我家王爷,一旦谋位得逞,我们这干人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正说到一半,忽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很快一名侍卫赶来,附在我的耳边禀报数句,我立时变了脸色,面对楼下已经箭在弦上,只待令下的武士们,毫不犹豫地做了一个手势。
立即,门闩早已经被撤掉的凤凰门被“咣当”一声打开,两白旗的精锐护军们纷纷扯掉身上的黄甲,露出里面的白色铠甲,犹如冲破了闸门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呐喊着向近在咫尺的崇政殿冲杀而去,立即将大殿周围的两黄旗士兵们团团围住。由于黄旗兵猝不及防,仓促应战,人数又占了劣势,很快被三倍于他们的白旗兵们砍倒了一片,并且一步步逼向一处,气势凌厉地层层包围起来,***越缩越小。刀刃撞击声,肢体被穿刺声,厮杀呐喊声,垂死惨叫声交集在一起,格外惊心动魄。
哲哲探头望了一眼宫墙外的惨烈景象,顿时眉头一簇,显然不敢再看,立即将目光收了回来,她忿怒地盯着我:“你,你怎么就真的下令了?你知道你这么做将会是什么后果,你能承担得起吗?”
我转过头来,“不行,来不及了,刚才来人禀报,索尼鳌拜他们已经快要将刀刃架在各位王爷的脖子上了,您难道愿意看到他们把爱心觉罗家的男人们都杀光吗?这样才叫慈悲?”
哲哲噎了一下,无语了,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也许,也许不是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啊!”
“再犹豫个片刻,恐怕主意想出来了,那边肃亲王已经登基了,呵呵…”我冷笑着望着崇政殿的飞檐斗拱,“这皇位,确实是个好东西,这么多人都不惜撕破脸皮来争啊!只可惜,胜利者只能有一个!”接着隐去了下半句,我将这下半句在心中说了出来:“那就是我的男人!”
这时眼见远处的其余两黄旗护军们已经远远看到了这边突然的变故,慌忙仓促地赶来救援,眼见离双方正在厮杀的战圈越来越近了,若是让他们汇入格斗的大军中,敌我难分,这个居高临下的俯射点就失去作用了。我对周围的弓弩手下令:“快开弓!不可让他们接近!”
“喳!”众弓弩手早已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听得我一声令下,立即结束潜伏,从窗口微微地向上起了起,探出头来开弓射箭,顿时一片片箭簇离弦而出,迅速地向远方的黄衣军队中掠去,构织成一大片急具杀伤力的矢雨,将倒霉的黄旗兵当头笼罩,顿时如同收割下的麦穗一般,倒下一大片,惨叫声不绝于耳。
当然两黄旗的巴牙喇号称最为精锐厉害的护军,虽然人数处于劣势,又被打了个被动,但是也很快反应过来采取合适的对策,抵抗得异常顽强,所以无法在一时间将他们全部剿灭殆尽。这边大殿前的白旗兵进展颇为顺利,已经开始逐渐渗透,开始进行分割歼灭的战斗。随后赶来的黄旗兵尽管被射倒了不少,但他们立即敏捷地隐藏躲避在栏杆,石狮等可以遮挡箭矢的后面,开始射箭还击。由于大殿周围已经是鱼龙混杂,双方战作一团,为了避免伤到自己人,他们只得向我这边所在的凤凰楼仰射,但是由于被楼上绝对强势的箭雨覆盖,所以他们的收效微乎其微,倒是很多没有来得及找到躲藏点的士兵们很快又倒下一片。
这时已经不断有从下面射上来的箭嗖嗖地鸣响着急速掠来,杂乱无章地钉在窗棂上,柱子上,哲哲顿时面如土色,吓得不轻:“熙贞,咱们还是快点下去躲躲吧!这箭毕竟不长眼睛,万一…”
第三十七节尘埃落定
“娘娘凤体金贵,不能有丝毫差池,奴婢还是扶您下楼暂行躲避吧!”说实话我表面上比哲哲沉着自若得多,但内心的虚弱却一点也不会少,要不然的话我方才早就一道冲去拼杀了,而不是眼下安安稳稳地作壁上观。因为我也怕死,尤其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死法,实在太冤枉了些,我是决计不愿意这种死法的。
哲哲忙不迭地点头,她很急于脱离眼下的危险境地,于是很配合地伸出胳膊,任我在旁边扶着向楼梯走去,即使脚上踩着厚厚的花底盆寸子鞋,她的步履依然匆忙而急促。刚刚转过二楼的楼梯角后,我忽然侧着耳朵听着,然后疑惑道:“奇怪,我刚刚似乎听到外面有人高呼了一声,可是他喊什么了我却没有听清,娘娘您呢?”
“我也好像听到了,但是和你一样也是什么都没听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哲哲仔细地倾听着墙外的动静,接着疑惑更大了:“怎么,好像外面的厮杀声也没有了?莫非有人出来制止了?”
我心中“突”地一下,刚才那么嘈杂的厮杀声,刀刃撞击声,惨叫声,鸣镝声,竟然在一瞬间嘎然而止,消失得那么突然,以至于现在一片死一般地寂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种不妙的预感渐渐涌上脑海,我轻声叫道:“不好!”然后根本顾不得哲哲,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蹬蹬蹬”地一阵狂奔,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返回了三楼,不顾一切地拨开窗口边已经停止射箭,个个神色怪异的弓弩手们,在窗口站定脚步后,我扶着窗棂向宫墙之外的大殿门前眺望着。
“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哲哲也紧跟在后面赶来,站在我身边也急不可待地探头向下望去。
在看清一切的瞬间,我的身子如遭电击般地僵硬住了,只见本来正在交战的双方已然终止了几乎红眼的厮杀,个个愣在当场,人群中横七竖八地倒伏了许多具尸身,远远望去,前庭本来洁净平整的石板地面上,已经被一摊摊暗红色的血泊所沾染,夹杂着各种残缺的肢块,触目惊心。凛冽的寒风从那边刮来,直吹到我的脸颊上,如冰刀雪剑无情地割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嗅在鼻中,但这些都不是令我几乎失态的原因,我的目光转移到大殿门前之后,就死死地定住了
——因为在崇政殿的两根张牙舞爪的金龙蟠旋其上的朱红庭柱下,已经站满了身份贵重的王公贝勒们,而最当中那个颀长的熟悉身影正是多尔衮。此时他在众人的簇拥下,正抬头向我这边仰望,由于距离尚远,我看不清他脸部的任何表情。
“难道刚才那一声是他喊的?他为什么要下令双方住手呢?莫非已经…”我惴惴不安地在脑海里不停地划着问号,两黄旗凭什么也听了号令呢?难道索尼和鳌拜已经和多尔衮达成了和议,所以双方才同时下令自己的部下们停止厮杀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那种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了。
站在庭柱下的多尔衮同样也看不清高高地站在凤凰楼上的妻子现在是何种表情,当他的视线与妻子遥遥地相对时,他的心头隐隐作痛起来,这种感觉甚至比方才听说九阿哥哭闹着要救豪格的那一阵更加强烈,如同针刺刀绞,不知道究竟是愧疚矛盾,还是遗憾更多一些。
刚才因为多尔衮下令部下们收回刀枪而愠怒不已的多铎,正准备再次暗暗提醒哥哥千万不要要错过这最后的机会时,忽然见到多尔衮的脸色似乎有点异样,接着皱起眉头用手捂住了左胸口,他不由一惊,连忙上前扶住,紧张道:“哥,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不要担心。”多尔衮知道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决不可以暴露身体上的不适,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用意志的气力压下了心口的疼痛,随即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抬眼望着远在凤凰楼上的妻子。
旁边的鳌拜小声嘀咕着:“母后皇太后也在楼上,周围都是睿亲王的手下,太后是不是被李熙贞给挟持了?这个朝鲜女人胆子不小啊!要是拿这个做交换条件还了得?”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清晰地落到了周围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多铎转头狠狠地瞪了别有用心的鳌拜一眼:“你这是造谣生事,惟恐天下不乱!这就奇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是母后皇太后是一副被挟持的模样?你当别人都跟你似的,个个都狂得没边儿了?”
“哼,豫亲王少帮您自家人说话了,说我们两黄旗逼宫,那眼下这是什么意思?且不说是不是睿亲王指使的,我们已经把各处宫门都牢牢地把守好了,就算是只鸟也休想飞出墙去,他们怎么可能得知这个消息的?就算得信之后立即集结军伍,也断然不会来得这么快,跟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似的,摆明了就是一早就准备好的!”鳌拜抗声道。
“要真是一早准备好的,还会现在才来?你们逼宫的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好了,都不要再争了!眼下新君之议,已成定局,我等刚刚一起向天神和列祖列宗立了誓,在灵牌前告过先皇,要誓死效忠于新君,遵先皇定制,敬事幼主,不得徇私庇奸,私结党羽…现在谁再争论这类问题,就是心存不忿,图谋大逆之罪!本王想各位都担当不起吧!”代善严厉地打断了鳌拜和多铎的争吵,冠冕堂皇地说道,接着转脸向似乎正在发愣,神情略显古怪的多尔衮:“睿亲王,你现如今与郑亲王同样身居辅政王之职,如今新君年幼,你们是监国重臣,起码要说句话表表态,稳定稳定人心不是?”
一个看似皆大欢喜的决议通过之后,济尔哈朗和多尔衮一道成为了位高权重,权倾朝野的辅政王,跃然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心下自然是欣喜非常,春风得意。这个意外的收获可是他虽然梦寐以求,但也不敢太过奢望的,济尔哈朗知道自己除了年龄之外,没有一点能够及得上多尔衮的,对于众人隐隐暗藏着妒忌而鄙夷的目光,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并且深深地意识到眼下千万不要忘形,一定要低调,不能让别人抓到任何把柄。
“多谢礼亲王提醒,我等既为臣子,就要紧守臣子的本分,不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存了别的念想或者不轨之心,尤其要让自己的部下也严遵这条大义,本王一定会严厉训诫手下的将士们的。”
大家真正关注的是在形势占优的情况下,多尔衮究竟如何表态,而多尔衮似乎在这瞬间犹豫了一下,因为他注意到了两位兄弟频频向自己使眼色。阿济格和多铎在焦急地用目光提醒着他,如果此时厮杀再继续下去,人数占优的两白旗定然可以将两黄旗全部歼灭,控制宫禁的,到时候他就可以重新回到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