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不用等你回来,我这就上去找你‘收拾’我!”多尔衮的声音和马蹄声渐渐接近,我回头看看,此时的恐惧心渐渐消散,双手紧紧地抓着缰绳,努力控制着身体的平衡,好胜心又起来了,我可不能让他追上,于是自己也快马加鞭,和正在赶来的多尔衮较上了劲,“来啊,来啊,你追上我啊!…”
两人一番策马狂奔,很快,经验丰富的骑手多尔衮赶超了笨拙的我,接着很快把我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他的骑术异常精湛,身姿优美,雄姿英发,看着他矫健而潇洒的背影,我心里越发欢喜,自古美女爱英雄,女人向来崇拜强人,我此刻也沉浸在这种欣悦和钦佩中,一面继续快马加鞭,一面甜蜜地想着:他是否就是草原上最勇敢的猎人,最让姑娘们倾心崇拜的“萨哈达”,又或者他是天空中翱翔着的雄鹰,也许他的前世就是一只丰神绝美,羽翼丰满的海东青,高傲地展翅高飞,俯视着白山黑水,苍茫大地,敏锐而矫健地捕捉着任何一个在它的强大下逃脱不了的猎物,它是满州精神的象征。
我默默地感叹着:他真的是一个天生的征服者,他注定一生强势,一世斐然,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实在是上天赐予我的幸运,然而,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阳春白雪,和者寡之,这也是注定他终身孤独的原因,想到这里不禁一阵黯然。
终于,多尔衮将自己的马速放缓,然后在我的马赶上前来,即将擦身而过时,猛地一个纵身,用脚在马蹬上轻轻一点,就敏捷而漂亮地落在了我的马背上,我轻声地“啊!”了一声,他已经伸手出来,从我背后就紧紧地勒住了缰绳,然后在娴熟的控制下,正在撒蹄狂奔的马儿顿时没了脾气,乖乖地放慢了速度,最后逐渐停了下来。
他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的时候就迅捷而灵活地滑下马背,动作轻盈得像一阵风,然后他站在地上向我伸出手来,仰着头微微地笑着,眼睛戏虐似地一挤:“怎么?还赖着不想下来?是不是喜欢你男人我贴在你后背上拥着你的感觉,要不要再来一次?”
我不想被他在口头上白白地讨了便宜去,于是也反击着:“呵呵,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年你父汗为什么会给你取这个古怪的名字了。”
“我的名字,古怪?有意思。”他没有把手收回去,而是继续盯着我几乎泛红的脸。
“看你的身手倒也敏捷灵活,估计你刚刚会爬的时候就明显比你上面的那些哥哥们强很多,爬得也更快更久一些,所以你额娘就问你父汗:你说咱们儿子该取什么名字好呢?你父汗就说了:看这小家伙倒也活泼健壮,像极了树丛里灌木中伶俐敏捷的獾子,就取名叫‘多尔衮’吧!”说罢我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多尔衮也被我逗笑了,想不到我连他的名字的满语意思都了解得这样清楚,还给他杜撰出来了这样一段“童年逸事”,他一面笑着一面将我扶下马来,然后解释着他这古怪而有趣的名字的由来:
“你的猜测虽然促狭,但也是合情合理,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我天生体质虚弱,当时父汗正在领军征战,我额娘的阿巴亥部也成了父汗剿灭的对象,所以她情绪不好,也没有心思好好照看我,我被养得面黄肌瘦,后来还生了一场大病,差点丢了小命,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没想到额娘很快又怀上了多铎,就更没有心思在我身上了。
结果父汗一天傍晚归来时,看到刚满周岁的我呆呆地坐在帐篷前的草地上看星星,就说:‘这孩子真是奇怪,和他其他的哥哥们不一样,好像很喜欢用脑子想事情,将来一定是个与众不同,出类拔萃的人物’,所以他开始注意起我来了,希望体质脆弱的我能够健康强壮地长大,跟随他征战沙场,所以特地取了这个据说是贱名好养活的名字,可能是希望我能像獾子一样活泼健壮吧。”
想不到多尔衮在幼年的时候还有过这样一段“悲惨”的经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咦,你讲得这样绘声绘色,像亲眼所见一样,莫非你一早就聪明过人,连当年的这些事都记得?厉害厉害啊!”我故意开着玩笑。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道:“我说我自己是个天才,恐怕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况且他们汉人说,小时候聪明长大未必聪明。所谓江郎才尽,正是这个意思。当年额娘那般受父汗宠爱,阿济格和多铎每个人都掌握一个整旗,而我连半个旗都没有,只有羡慕眼红的份,所以说我幼年时的确是个才智比较平常的孩子,只不过懂得故作高深,骗骗摸不清我底细的人罢了。”
我知道他是在自谦,毕竟就我看来,他不但才智过人,精于韬略,而且记忆力和领悟力都异于常人,在朝鲜只短短月余,就能将朝鲜语掌握得那般熟练,而且我在现代的时候曾经读过一段史料:在顺治六年的时候,他曾经在四月份看过一个奏折,是汇报浙江的一桩人命官司,在八月的时候,这桩官司的嫌犯又翻供了,结果他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中看到了,在上面批复:这个人在四月的时候不是已经招供了吗?现在怎么又会推翻供词,是不是确实有问题,你们一定要仔细审理,不可冤枉了好人。
要知道在顺治六年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再加上严重的神经衰弱症,精力肯定大不如前,居然还能在几个月间的上万份奏折中记忆起这样一件与军国大事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见他的记忆力实在是厉害,不是常人能够企及的了。
我和他并肩在原野上漫步,后面的侍卫们远远地跟随着,不敢打搅我们的兴致。耳旁渐渐能听到小溪淙淙的流淌声,我很是喜悦,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乍一听来,还真的备觉亲切。
我缓步走近小溪,停下了脚步,顺手从旁边随风飘荡的垂柳枝上撷下一片嫩叶,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多尔衮轻轻地跟了过来,在我旁边停住,我们两人很久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我侧脸看了看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水面的他,禁不住问道:
“你在想什么呢?”
“无非是那些繁琐的政事,还有一些要处理的公务罢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接着舒了口气,“好了,我现在不去想那些枯燥烦闷的问题了,既然陪你出来玩,自然要畅快轻松一些。”
“就是啊,何必把自己弄得那般辛苦,其实人生还是有许多乐趣的,比如眼前的春花秋月,鸟语花香,我们又岂能因为一些烦恼的事情而忘记了眼前的快乐,让这良辰美景虚没呢?”
“你说的没错,只可惜眼下没有古道长亭,香茗美酒,你我二人不能尽欢了,实在有点遗憾。”
“哈哈,你以为你还是什么文采风流,出口成章的诗人文豪啊,给你一壶酒你就能写出锦绣诗篇来?”我揶揄道。
“诗词歌赋我倒是写不出来,不过背诵他们的千古名句还是勉强可以的,如果你要想见识和交流这些东西的话,倒可以微服下江南,跑到秦淮河畔,扬子江上去,那里有大把的风流才子,正称了你的心愿,说不定才子佳人一相遇,不知道从此又生出多少千古佳话来,我这个粗人恐怕只有眼馋流涎的份了。”他故意戏弄着我。
“切,你以为我喜欢听你诗词朗诵啊,难道我不会吗?一点诚意都没有。”说实话,我们之前一番淋漓畅快的“春风得意马蹄疾”,要是现在他再能吟出几句原创诗词来,那该有多么的浪漫啊!可惜他也不是万能的全才,我哪能指望着他是像后来的纳兰性德一样文采风流,诗词锦绣的才子吗?
不过想到纳兰性德那位翩翩佳公子来,我突然间想起他是阿济格的女婿纳兰明珠的儿子,这么算来的话,阿济格是纳兰性德的外祖父,那么多尔衮自然就是纳兰性德的外叔祖了,难道连一点基因遗传都没有吗?想想也对,阿济格那粗犷武夫的性格可一点也没有遗传下去,那么难道后人中出了词人,多尔衮就能是个才子吗?简直是荒唐逻辑。
我停止了自己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开始寻找话题,先是摇头晃脑的用一句名句开头,以显示我的“博学多才”,“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方能没马蹄。今日这一番畅快的策马奔驰,方才体会到这般乐趣,远比去和那些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的书生们谈论诗词强多了,”我回头看了看远处由侍卫牵着的那匹自己的座骑,问道:“奇怪,按理说我刚骑这马,它已经闹闹脾气,耍耍性子才对,可是为何它居然这般温顺?难道是你把它调教驯服了?”
“呵呵,这你就见识浅薄了吧?难道你没看出来这马是骟过的了吗?”多尔衮说着用眼神示意我去看那马的胯下,我刚一去看,突然间意识到了是他在戏弄我,故意让我难堪,这才嗔怪道:
“你,算你厉害,我怕了不行吗?”说到这里我不禁脸上发烫,叫我在众目睽睽下去打量雄性动物的那个敏感部位,真是脸皮丢净,还好我反应快,不然的话真的要找地缝钻进去了。
多尔衮不怀好意地注视着我:“恐怕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公嘛要被骟掉吧,告诉你吧,这公马到了发情的时候,可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到处寻觅母马做媳妇,要是上了战场的话,一遇到敌方的母马,这就直接冲过去和它亲昵那个…那马背上的人岂不是变成刺猬了?哈哈哈…”说到这里他大笑起来,目光似乎更加裸了。
我忽然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打量着我身上的敏感部位,想到这里,就越发羞涩和窘迫,他公然地将话题引向那个“色情”方面,明显是不怀好意,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我身上的“山水之间也”,还有这么多的侍卫在场,不可能听不到他这么大的声音,说不定正在暗地里偷偷地嘲笑着我的拘束,也许还以为我和多尔衮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还摆架子,真是笑死人了。
我顿时又羞又恼,气不打一处来,多尔衮这明明就是故意让我难堪嘛,我狠狠地啐了一口:“呸,你自己去找肯理你的‘母马’去吧!少来骚扰我。”接着一转身,“气呼呼”地走了,身后还传来了他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笑声…
第二十二节风流韵事
车轮滚滚,马蹄粼粼,阳春四月的日头刚刚升起在东方,青翠嫩草间的露水还没有褪尽,这支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就已经出了盛京城的正门,旗帜鲜明,威仪赫赫,无不显示着眼下这支汇集着无数满洲精英和勇士的队伍的夺目光辉,正是如日中天,与日齐辉。
满洲人每年春秋的几次大规模的行猎,无疑是他们最为重视的娱乐活动,对于嗜好征服和杀戮的这个游猎民族来说,在春光明媚,万物蓬勃时节,骑烈马,挽强弓,射天狼,的确可以令人血液沸腾,兴奋非凡,而眼下,正是今年开春以来的第一次“春狩”。
由于这次是皇太极亲自出马,所以规格分外隆重,在京的几乎所有满洲贵族,皇亲贵戚,各旗都统悉数参加,连我们这些家眷贵妇都随同出行,队伍迤逦数里,简直是一次大规模的出征,不过这支大军中,光猎犬和猎鹰都几乎不计其数,我坐在宽大的马车中,掀开窗帘看了看,不由苦笑一声:“看来这又是一次大规模的野生动物大屠杀了,不知道又有多少野兽飞禽要倒霉成为这帮如狼似虎的八旗勇士们的猎物和盘中餐了。”
不过好在这支游猎民族在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两代经营下,已经从杀猎物转为杀人了,他们不再需要靠捕杀猎物而生存,抢掠和杀人更能激起他们的狂热激情,所以风水轮流转,动物侥幸了,百姓倒霉了,大自然的规则就是如此具有讽刺意味。
虽然我们这些亲眷们绝大多数都是蒙古草原上来的英姿飒爽的女人,个个都会骑马,可是眼下大清逐渐向汉人学习,也开始注意规矩和礼仪,女人们也不便像以前一样抛头露面了,尽管这次狩猎是破例,但总不能让他们这些满洲贵族的女人们公然暴露在市井街头和官道上,让那些“卑微粗鄙”的百姓们暗地里评头论足,窃窃私语地鉴赏吧?那真的是绝大的侮辱,满洲男人的高傲和目空一切注定了我们只能坐在严严实实的马车里,在众多侍卫的严密护送下颠簸晃悠,实在是无聊至极。
摇摇晃晃地颠簸了约两个时辰,终于到达了此次狩猎的目的地,当然不是后来闻名于世的什么“木兰围场”,这时离入关还远着呢,我也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地方,估计是辽西的某处深山密林吧,为了这次皇家狩猎,不知道出动了多少人马兵丁,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愣是人为地制造出了一座庞大的“森林公园”来,以供这些贵人的消遣时保持绝对安全,不会混入或者潜伏一些“武装叛乱分子”或者刺客,这安全工作想必不会轻松。
队伍陆续开进“公园”,最后在一个开阔地停了下来,男人们纷纷下马,女人们也在侍女的搀扶下步下马车,这里早已扎好了明黄色的帷帐,恭候皇上驾临。等我跳下车时,大家已经基本到齐,准备就绪,整装待发。
尽管在胭脂女人堆里,但我仍然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众人注目的焦点,博来了自皇太极以下的所有满洲贵族们的目光,我这才注意到我今天居然是如此艳丽而夺目,由于改换了紧身猎装,头戴圆冠,足蹬软靴,一条绣带束腰,宛如细弱杨柳,春装单薄,格外曲线玲珑,同时又英姿勃勃。虽然不施任何脂粉,没有一点珠钗环绕,但身材高挑妙曼的我却免不了显得一枝独秀,亭亭玉立,比起这些蒙古和满洲女人们,我姣好温婉的外形和温柔甜美的青春气息无疑更胜一筹。
在众多男人充满惊艳和暧昧的目光注视下,皇太极在哲哲的陪伴下,由一大帮亲王贝勒们簇拥着,面带微笑,缓步向我这边走来,在离我大概两三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转头对陪同在身边的多尔衮笑道:
“多尔衮啊,你把这位朝鲜公主娶进府里,就一直藏着掖着,不敢让她抛头露面,不知道你每天回到府里,是不是都泡在她的香闺里练习画眉啊?”这皇太极看来对汉人的文化还多少有点了解,连“张敞画眉”的典故都知道,真是令我意外。
“哪里哪里,臣弟是个粗人,哪里懂得什么‘画眉’的乐趣啊,皇上说笑了,”接着多尔衮有意无意地用目光在我的身上巡视一圈,不知是对我说,还是说给大家听:“只怕是我不解风情,冷落了熙贞才对。”
“哈哈哈…”众人大声哄笑起来,我悄悄地看了个遍,这规模还真是齐整:代善,济尔哈朗,阿巴泰,阿济格,岳托,杜度,豪格…看到豪格的时候,他显然也一直在注视着我,眼光里满是不怀好意的戏虐和色迷迷的暧昧,好像是在故意地挑衅我一样,我从多尔衮那里得知,这豪格从朝鲜回来之后就因为在朝鲜时屡犯军规,纵容部下抢掠,强行买卖人口,不但让朝鲜百姓怨声载道,还私下底纳了收掠来的朝鲜美女为妾,因此被几乎气歪鼻子的父皇皇太极下旨罚银五千两,剥夺五个牛录,还由亲王降为了郡王,以儆效尤。
哈哈,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得意,看来当初我在元宵节的军营宴中夸大其词,“引诱”他去大肆收罗美女,还真的收到了一点效果,要知道皇太极曾经规定,从满洲王公贝勒起下至普通士兵,不经通报,私纳朝鲜女子者一律严惩,这豪格正好不知天高地厚地撞到了枪口上,也活该他倒霉!
正当这位肃“郡”王正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靠眼睛占我便宜,大饱眼福的时候,皇太极和多尔衮他们丝毫没有觉察,反倒是我们这个女人堆里有人沉不住气了,我感觉到一个异样和尖锐的目光似乎直穿透了我的身体,但它的目的所在是正在冲我大抛色眼的豪格,我心下一个诧异,悄悄地侧脸去看,只见我右后方的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风姿绰约,柳眉凤目,面容姣好,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正狠狠地盯着豪格看,那眼神似乎是“你再敢对别的女人动歪脑筋,看我回去不给你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不会吧,难道这女人就是豪格的福晋?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豪格的福晋,想必这位就是?看年龄也算相当,那种凌厉逼人的气势倒也像个大老婆的架势,果然,刚才还色迷迷肆无忌惮的豪格刚一接触到这女人怒目而视的眼光,立刻眼睛里的气焰收敛了许多,莫非风流好色的豪格也患有“妻管严”病症?真是好笑得可以。
等我再次回头时,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我的心猛地一跳:这人正是多铎,他此时也注意到我的目光,于是歪着头冲我一笑,接着又恢复了平时那种邪邪的装酷似的神态,眉眼中带着懒散和漫不经心,丝毫不像其他那些兄弟子侄们一样对我投来惊艳和欣赏的目光,反而像阅尽春色,百花丛中懒回顾的一脸傲然清高之色,似乎根本无视我我美貌。
我也带有嘲讽色彩的眼神望着他,心里在想:你以为你的品味有多高吗?你那个专宠的小妾我也见识过了,无疑也只是个庸脂俗粉罢了,连我的脚趾头都比不上,有什么了不起的?
又想起了历史上的多铎后来居然在入关前夕的紧张备战阶段,“谋夺大学士范文程之妻”,也就是想抢当时已经年届半百的范大学士的老婆,估计那女人起码比他大十几岁,难道他是缺乏母爱?这个结果就是被闻讯之后怒不可遏的那个摄政王哥哥下令严厉处罚,“通报批评”,罚了一大笔银子,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没想到这家伙后来在下扬州入南京之时又死不悔改,居然又公然破了满人不得娶汉女为妻的例,将已经三十五岁的寡妇刘三秀娶进门做福晋,实在是荒唐到家。
把他的“风流韵事”一番暗地里的嘲弄后,我突然怀疑:
他难道真的不是刘郁吗?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我从各个细节中推断,他可能确实不是刘郁,因为从众多方面他的表现和嗜好来看,他根本不像刘郁,况且怎么解释刘郁会讲满语呢?我眼下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里越来越失落了,经过之前一个月的潮起潮落,我的情绪也冷静了许多,这才意识到那次盲目地给他写信是多么的不智,他究竟看到了没有?如果看到了的话为什么眼下看到我时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如果要是没有看到,所谓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是他那个小妾编出来的谎言的话,他又为何会在同一时间去城隍庙呢?
我又转念想来:如果他是刘郁的话,为何智慧精明如多尔衮那般人物都看不出任何破绽?而如果他不是刘郁的话,那又怎么解释他居然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虽然和多尔衮住得不远却没有来过一趟,既然他经常出去吃喝玩乐,那么为何连到多尔衮的府上来坐坐都不肯?要知道历史上的多铎和他这个哥哥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啊!
想到头发晕,都找不到明确的答案,而且眼下根本无法从多铎的脸上读出任何我感兴趣或者有价值的东西,看来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尽量要和他不远不近,不冷不热,以防多尔衮怀疑我和他真的有什么猫腻了,所以首要就是避嫌。
皇太极今天不但带了哲哲,而且连庄妃也来了,很快,我就在皇太极身后发现了她的身影,她也注意到了我,冲我微微一笑,她今天是一身蒙古风格的服饰,我发现这种打扮比她的旗装要好看一些,所以今日她也显得格外神秀清爽,别有一番风姿,正在我们对看时,一个出乎意料的情况出现了,皇太极居然携住了大玉儿的右手,然后招呼大家各就各位,各自领着各自的媳妇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因为接下来是一番节目,先是看勇士们的布库比赛,然后是比试箭术,这是正式射猎之前的前奏曲,算是个热身赛。
我看着皇太极居然对大玉儿如此亲昵,公然在臣下面前携着手一直走到台上的御桌前,然后随后赶上的哲哲坐在左侧,大玉儿接着在皇太极的右侧落座。
这一切自然悉数落在了多尔衮的眼中,奇怪的是,他看了一会儿,但脸上没有出现任何表情,眼神里满是沉静和漠然,但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忐忑,越是摸不清他此时的想法,正在这时,他回过头来,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柔声道:“走,我们到那边去坐吧。”
我点点头,“好。”
我们在皇太极下首的右侧第一个位置坐下,对面是代善,依次是济尔哈朗,豪格等人,我们这边以下是多铎,阿济格,岳托,我心里明白,这显然是严格的按爵位排列的了,这一点规矩是绝对不能含糊的。
大家落座后,先是皇太极讲了一些场面话,然后就开始看布库比试,场面渐渐热闹起来,大家开始看比赛的看比赛,聊天的聊天,由于正式的宴会要在行猎之后开始,到时候用射杀的猎物烧烤来下酒,好好享受一番胜利的果实,所以眼下只有一些茶点之类的吃食,供大家暂时消遣一下。
多尔衮和紧挨着他落座的多铎开始聊天,由于两人说的是满语,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无聊透顶,装模作样地听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偷眼地观察皇太极那边的动静,只见他正在一脸笑意地侧脸和右边的大玉儿说着什么,不时还引起大玉儿的掩口莞尔,她此时的模样格外温婉妩媚,奇怪,按理说历史上的皇太极好像并不怎么宠爱庄妃的,皇太极的爱几乎都倾泻在海兰珠一个人身上,而今天的情景却让我大为惊愕,皇太极今天没有带海兰珠来,肯定是因为她的肚子大起来了,现在应该有将近五个月了,不宜剧烈活动,所以自然留在关雎宫里安心养胎才对。
想到这里,我的脑海里一亮,立刻明白了:这大玉儿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定然是看准了海兰珠身子重,不方便和皇太极行房事的机会,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巧妙手段,重新引起了皇太极的注意,尽管皇太极对海兰珠恩宠备至,极尽呵护,但是要他一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九五之尊万岁爷在爱妃怀孕的几个月内“守身如玉”,坚决不沾其他的女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生理的需求和夜晚无聊的时候,皇太极还是希望能有个女人满足他生理和心理上的需求的,所以这个头脑聪明而富于心计的女人,就在这个机会,重新爬上了皇太极的龙床。
而历史上庄妃的儿子福临,这个皇太极的第九个儿子,正是在崇德三年正月出世的,照此推算,眼下是崇德二年四月,那么这样说的话,大玉儿腹内的这个未来皇帝的种子,也许就是此时种下的,想通这些,一切疑问就烟消云散了,不过一想到大玉儿即将孕育的那个将来的顺治帝福临,我的心还是不免“咯噔”一下,一股阴云逐渐笼罩在心头。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旁的多铎福晋开始和我嘘寒问暖起来,她先是慰问了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然后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夸奖我教给她的保养皮肤的法子真是好,她依法炮制之后果然有效,最近皮肤越来越光滑了云云,看样子她似乎并不知道一个月前那一场字条风波,连发生在她府里的这件极为敏感的事件她都毫无知觉,看来她的确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头脑简单的平庸女人,也难怪她连那个小妾都斗不过,想到这里不由得为她叹息一声。
好不容易等她的啰嗦稍微有了空隙,我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对面的豪格那边,然后悄声问:“肃王爷身边的那位就是他的大福晋吗?”
“是啊,你们还没有见过面吧,她正是肃王爷的正室元妃,对了,她是小玉儿的同胞妹妹,只比小玉儿小不到两岁,”多铎福晋无疑是个喜欢八卦无聊话题的妇人,她一脸故作神秘状:“你知道吗?这个肃王福晋,不但脾气和你家王爷的那位差不多,而且她比小玉儿脑子更灵一些,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她男人对她又敬又畏,要知道肃王爷可绝对是个风流的爷,虽然也娶了一大堆小妾,但是从来也不敢在她面前过于招摇,她一发脾气,肃王爷还是会老老实实地跑回她房里的,这就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高明的手腕,我们还真是羡慕呢!”
哦,原来豪格还真的是个惧内的主,呵呵。我偷眼看了看斜对面的那位豪格福晋,说实话,她的相貌是这堆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们中间除了海兰珠外最漂亮的了,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她虽然生了一双妩媚的丹凤眼,但是眼角过于上挑,显得有些过于妖娆并且给人一种并非善类的感觉,不过人不可貌相,这长相也不能说明她就真的是个坏女人,但是她给我的印象却不是很好,这其中有一个不可言明的原因:
我知道后来豪格被多尔衮整倒整垮幽禁起来之后,不多时就莫名其妙地死在狱中,他留下来的众多妻妾被这些满洲贵族们一一分配,而这位大福晋,也就是小玉儿的亲妹妹,就在第二年带着十几岁的儿子嫁到了多尔衮的摄政王府里做了侧福晋,要知道那时小玉儿刚刚死去不足一个月,多尔衮前脚给小玉儿发了丧,大张旗鼓地下令百官各府服缟戴孝,搞得像国母去世的哀悼规模,没想后脚就在发妻尸骨未寒的头七之内就急急忙忙地把发妻的妹妹,被自己整死的侄子的大老婆收入府中做侧福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说多尔衮好色?那时这位豪格福晋已经有三十五六岁了,徐娘半老,难道还能迷住多尔衮不成?何况当时正是太后下嫁的传闻沸沸扬扬的时候,不知道多尔衮那时究竟有没有娶了大玉儿呢?难道是出于对豪格的愧疚,照顾照顾他的遗孀,连带弄个便宜儿子?史载当时这位大福晋为豪格所生的儿子已经十七八岁,算是成年分府居住了,多尔衮经常叫他到自己府中,亲手教导他骑射,何洛会劝多尔衮除掉这个仇人之子,以防他为父报仇,没想到多尔衮居然说:“我很喜欢这个孩子,你们谁也不要妄图伤害他。”可见多尔衮对这个大福晋还是有点感情的。
晕死,莫非我的这个风流多情的丈夫真的和豪格福晋有什么暧昧关系?又是一个新的疑团产生,我想着想着,就越来越看对面的这个长相妖媚的女人不舒服,心里的疙瘩也越结越紧,一股醋意油然而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第二十三节隐秘锋芒
一直到了中午时分,狩猎才正式开始,皇太极首先设立了“比赛规格”:满洲八旗分为四组,正黄,镶黄为一组,接下来是正白,镶白;正红,镶红;正蓝,镶蓝各三组,规定在日头偏西之时回归大本营,到时候以每一组所猎获的猎物多少为评判标准,当然如果哪一组猎到了黑熊或者老虎这类极其难得的猎物则另外加分,此时行猎共今明两天,到时候以两日总合评出胜利的一组,而对胜者的赏赐,是格外厚重而吸引人的:哪两旗获胜,将成为今年年底入关掠夺的主力中军,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立下更大的功劳,得到更高的爵位,分到更多的财富,女人和奴隶,如此赏赐,怎么不让这些满洲贵族们血脉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