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三天。只有三天就到月食之夜了。这三天内,烟雨胡同十八号,蓬莱间诊所里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
其实白起依然和平时一样,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读书、吸烟、喝茶,可阿离却没有他这份淡定,阿离就像火烧屁股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不断在白起耳边碎碎念着。
“老板,我只需要一天时间!一天时间内我救不回小夏姐,你就把我扔进你那个酒杯化掉!”
白起静静地看书,没有答话。
“老板,要不这样,我去跟他们说让我去当人质,把小夏姐换回来!”
白起静静地抽着烟,还是不说话。
“老板,你怕什么!不就是个姓杨的吗?你连人都没见着,只听个名字就怂了?!”
白起抬了眼看了看他,继续低头喝茶…
阿离彻底没辙了,赌气跑回自己屋里,不再理白起,还把音响开到了最大声。
但白起依然把自己关在那间办公室里,门紧紧地闭着。除了玲珑在第二天突然来访之外,三天内诊所里没有任何其他的访客。玲珑是白起的旧相识,在国贸三期顶层开了一家咖啡厅,是个性感神秘的女人,总会对白起进行若有若无的挑逗,只不过白起很少接招,让她自己玩自己的。但白起遇到难题时,总会和她商量。
两个人在房间里密谈了半个小时,玲珑才走出办公室的门。阿离很想问问他们究竟讨论出了什么对策,可是问了也是白问,玲珑调戏了阿离一番之后,也离开了。
一直到第三天的晚上,阿离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竟然是林夏打来的。
“哟!小鬼!想姐姐没呀?”林夏并不像他想得那样惊慌,语气轻松得意,却让阿离欣喜若狂。
“我就知道小夏姐你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阿离激动地问,“你怎么逃出来的?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逃?我在这舒舒服服的,为啥要逃?!”
林夏的回答让阿离心底一沉!不好不好!这就是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呀!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个说法,起源于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的一起银行抢劫案。人质在被劫匪控制了六天之后被成功解救,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竟然对劫匪产生了同情,感激劫匪对他们的照顾,拒绝出席法庭进行指控,甚至有一名女人质爱上了其中一个劫匪,并在他服刑期间和他订了婚…
后来专家们对这个现象进行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他们之所以会袒护劫匪,是因为在极度恐惧中,反而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了劫匪,劫匪对他们地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他们视为仁慈宽容的表现…
“小夏姐!你听我说…”阿离脸色很糟糕,“他们那都是骗你的,你要相信我和老板,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哦,知道了。”林夏满不在乎地说,“对了!你告诉白起,让他晚点再来,别太着急。我还想再住两天呢!”
“为什么啊?!你真的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啊?!”
“什么爱斯基摩综合征啊?我又不是在北极!”林夏小姐既听不懂这个名词,也分不清瑞典首都和北极圈原住民的区别,“我在这舒服着呢!最近复习功课挺累的,正好放个假!”林夏说着在电话里打了个呵欠,无比惬意。
阿离自然不会知道林夏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心里还在感叹,这金刀林家的家主果然是条女汉子,泰山崩于前都不变色,拿绑票当过节,江湖儿女真是有一套啊!
其实…这三天,的确是林小姐人生中最惬意的时光…
林夏那天在宿舍中等着阿离,没想到却被那个长得像皮影的妖物杀手狩给掳走了。
以林小姐的性格来说,害怕只是第二位的情绪,排第一的是愤怒。她被绑在车里,一路上都在不停地飙脏话,最后连狩这种丧心病狂的人都听不下去了,索性把她的嘴巴给封住。
林小姐一贯是嘴巴不饶人,缺少了最强大的武器之后,心里才开始紧张。可到了目的地之后,狩把她扔进别墅里,自己就到门口站岗去了。那间别墅很大,装饰也很奢华,除了正门之外,所有的门窗都已经封死了,林夏没事就在里面瞎转悠,一转头看见个捧着饮料托盘的黑衣人从门外进来,正愁怒气没地方发泄,于是施展林家祖传功夫将他打晕了。
但林小姐其实不知道,守在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是受上官炼的命令来照顾她饮食起居的,而且要求他们没有命令绝对不能伤害林夏。否则以林小姐那几招擒拿手,手边有没有祖传的金刀,怎么可能是职业雇佣兵的对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白起打来了电话。
林夏挂断了白起的电话,回味着他刚才说的话,心里已经有了底。你不是说我可以提一切要求吗?那本姑娘可就不客气了!
那几个黑衣人也是倒霉,要怪也只能怪他们招惹错人了,金刀林建南的女儿耍起无赖来何止是有其父之风,那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接下来这三天,林小姐花样百出地调教这几个倒霉蛋,指东不能往西,要星星不能给月亮,或者女王一般的日子。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然后起床吃一顿十人份的中西合璧早餐,然后去玻璃房的恒温游泳池里游上两圈儿,然后便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等午饭!
那几个倒霉蛋还要准备好毛巾、橙汁、太阳镜、防晒油等等用品在旁边伺候着,稍有懈怠林小姐便是俏眼一瞪,他们只得屁滚尿流地滚过来道歉。谁让自己的老板交代过,怠慢了这位祖奶奶就要性命不保呢?
后来林夏又有了新主意,吩咐人到自己的宿舍拿来课本,亲自上阵领着几个黑衣人复习功课。
“大小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多嘴!”林夏瞪眼,!“好好念你的课本!我这是让你们好好改造,争取日后能清清白白做人!一会谁能完整背诵
第一章,谁就休息!否则都别吃饭了,陪我一起减肥!”
于是乎大家又开始闷头读书,好在这群雇佣兵不仅肌肉发达,而且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过一天时间,就把林小姐那个野鸡演艺学院的文化课本背得滚瓜烂熟。
“明天你们几个继续留下来伺候本小姐,剩下的按照这个地址去参加考试!”林小姐满意地点头,“记得要填我的名字和学号!”
期中考试总算是可以应付过去了,我简直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神啊!这日后一旦正式踏入演艺界,那广告电影邀请还不纷至沓来!林夏美滋滋地憧憬着未来。
她今天打电话回去纯属穷极无聊,想找阿离闲扯一会,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林夏始终都相信白起说的话,别看他请示冷冰冰硬邦邦的,也经常讽刺挖苦自己,可那个男人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他说我这边安全,那就肯定没问题。
哪里想到这边阿离已经急得快把房子烧了…
“小鬼你倒是很忠心啊!”林夏听到阿离这么为自己担心,心里也是美滋滋的,“算姐姐我平时没白疼你!”
“早知道您老人家过得那么舒坦,我就不操这份心了!”阿离无奈地说。
“白起呢?他是不是也茶不思饭不想的,正准备营救我呢?”
“呵呵!”阿离冷笑着。
“呵呵?你小子想说什么?”林夏警觉地发现了问题。
“也没什么,他就还那样呗,该吃吃该喝喝,好像还胖了两斤。”阿离故意挑起林夏的火气,“刚刚还跟玲珑姐喝茶来着,聊了一下午啊,门关得死死的,也不让我进去!”
“玲珑!”林夏眼皮一跳,又想起了那个自己讨厌的女人,心里暗骂了一声狐狸精!竟然敢趁着我不在家泡上门来,简直是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
“小夏姐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阿离明知故问。
“我有发火吗?我有么?啊——哈哈哈!”林夏蹩脚地遮掩,语气一转,急切地说,“告诉白起,我不想再在这里耗着了,赶紧把我弄出去!”
“你还是多住两天吧,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呢。”阿离故意气她。
“住口!赶紧叫他接电话,我要回家!”林夏憋不住了。
“就等你这句话呢!”阿离憋着笑,对第一诊室那张紧闭的房门喊了一嗓子,“老板,小夏姐的电话!”
阿离本来没指望白起会开门,可没想到他真的出来了,穿得很整齐,拎着雨伞和出诊箱,看上去要出门的样子。三天了,整整三天白起都没有出门,今天终于是时候了。
“喂…”白起面无表情地接过电话。
“我要回家!”林夏气急败坏地喊着,“赶紧把我弄出去,这个地方我不想待了!”
“好的。”白起平静地回答。
话筒里一阵寂静,林夏感觉到有点不对劲,白起很少会这么心平气和地答应自己的要求,而且今天他的语气仿佛也温和了不少。
此时阿离看着一辆黑色冲锋车停在胡同口,低声问白起,“要走了吗?”
“嗯。”
白起答应着把电话随手扔给阿离,独自缓步走向大门。冲锋车没下来人,只是打开了车门,车内黑洞洞的,仿佛是口深井,随着白起走进车里,车门也无情地关闭了。
“他走了么?”林夏还没有挂电话,“那些绑架我的人,他们究竟要让白起做什么事?”
“小夏姐…你最好还是别问了…”阿离神色黯淡地说。
“为什么?”
“你只需要记住,老板今晚无论做了什么事情,都不是出于他的意愿就可以了…”
“什么?”林夏真的发火了,对着话筒大吼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你告诉他我在这儿还安全,实在不行咱们就报警!”
虽然林夏看不到,但阿离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么不相信白起,他可是曾经振臂一呼山河变色的男人啊!
此时此刻,乌云正飞速地从北方接近,侵蚀着天边最后一道晚霞。再过一个小时,新闻中不断滚动播报的月全食即将到来,到那时月球、地球、太阳会形成一条直线,整个月球都会进入地球的阴影之中,血红的月亮将要伸起。
风雨欲来,黑夜将至,一切都将在今晚有一个结果!
拾壹
十五支石心小队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巡视着大厦的每一个入口,天空中还有一架直升机随时待命。
他们今晚接到的命令只有一个,除了那辆黑色冲锋车外,不许任何人接近背后的那栋大楼。他们可以随意开火,不管是什么人!
大楼27层的庇护所,冲冲保卫之下的巢穴,此时却回荡着一个稚嫩清脆的童声。
“九十一!”
“九十二!”
“九十三!”
…
屋子里摆满了医用器械,阿盈站在两张手术床中间,双手捂紧眼睛,认真地数着,那只牛仔布偶“伍迪”静静地躺在白色被单上。
她并不知道这两张手术床是做什么用的,但是她很开心。因为今天她终于离开了从小生活的那艘大船,到了陆地上。而且今天她还见到了自己最爱的爸爸,爸爸也很开心,和她玩捉迷藏。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阿盈放下手,揉了揉眼睛,正要开心地喊话准备开始找爸爸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面前多了一个人。
“医生叔叔!”
阿盈蹦跳者扑过去,一把抱住了白起。她才七岁,还不到白起的一半高,只能抱住他的一条腿。虽然他只见了白起一面,可对这个男人却没有任何防备,依然开心地笑着。
“你怎么也来啦,是要跟我们一起玩捉迷藏吗?爸爸太狡猾了,我都输了三次了!”
可她并没有得到白起的回答,他的表情被低垂的黑发遮挡住了。阿盈诧异地看着他,轻轻去拉他的手。
“叔叔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阿盈!不要去碰白起叔叔,他不喜欢跟别人身体接触。”
上官炼忽然在房间中现身。他的话是说给阿盈听的,但眼睛却一直看着白起,对这个男人,他始终难以放下戒备。
“爸爸!”阿盈撇下白起奔过去,也是一把抱住了上官炼的腿,兴奋地说,“我抓住你啦!”
“好!好!你赢了这一次!今天开不开心?”
“开心!”
“今天爸爸也很开心!”上官炼即使再怎么伪装地笑,也遮掩不了他邪恶的目光,“因为这位白起叔叔答应要为爸爸做手术了…没错吧,白医生?”
“真的吗?叔叔你真的答应救爸爸吗?”阿盈不可思议地望着白起。
此时的白起比平时更加阴郁,眼中的蓝色随着情绪的变化越来越深。
“对了!白医生,林小姐向你问好。”上官炼阴险地威胁着白起。
而阿盈却还在关心着白起的身体,她走到他面前,笑切地问:“叔叔,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白起摇摇头,轻轻揉着她水草般柔顺的头发。
“我很好。”
“这么说就对了!白医生是个识时务的人!”上官炼双手摊开,再用力的一拍,像个刚刚在牲畜市场上达成了一笔交易的商人,“准备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两个黑衣人和那位妖的女护士走了进来,开始做手术的准备工作。
女护士把阿盈从阿盈身边抱走,换好了手术服,放在洁白的床单上。白起依然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就像一棵柔顺的小草被包裹在纯白的袍子里,无力反抗,也无心反抗,任人摆布着。而上官炼却迫不及待地推开了为自己换衣服的手下,跳到床上躺好。
“可以开始了!”他已经等不及要迎接新生了。
“爸爸…”阿盈忽然小声地开口,“我怕…”
即便她的心意从未动摇,一如既往地坚决,但一个七岁的孩子面对这一切时,依然会流露出恐惧。那恐惧就像墨水一样,在她澄碧如海的双眼中慢慢浸染。
“怕也来不及了!”上官炼撕下了伪装,凶相毕露,不耐烦地吼道,“给她那个破娃娃!”
女妖护士挑着妖艳的眉梢,把已经被扔到床底下的伍迪,又扔给了阿盈。阿盈有些惊慌,她最爱的父亲刚刚凶恶得就像是一只野兽。
“这下没有问题了吧!”上官炼急不可耐地望着白起,“还等什么呢?”
白起缓缓走到两张手术台的中央,打开了自己的诊疗箱。
第一层是一个兽皮针囊,里面是七根贯髓针。白起把它们放在一边,打开了箱子的第二层。
一排银亮的小刀安静地躺在天鹅绒底衬上,造型各异,有的用来剖开皮肤,有的用来切割肌肉,有的则是破骨的利器,每一把都寒光闪烁,释放着森森的冷气。
厨师有厨师的刀,医生也有医生的刀。
这套避血刀,一共十二把,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宝物,因为被它们割开的皮肉不会流一滴鲜血,可以说是每个外科医生在梦中才能拥有的工具。
“不需要麻醉吗?”上官炼疑惑地问。
白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自己点燃了一支修长的手工纸烟,又从烟盒中拿出另一支,连同打火机一起扔给了他。
“这就是桃源乡吗?你专用的麻醉剂?”上官炼狐疑地端详着那支烟,白眼一翻低声对白起说,“先给她用!”
白起轻蔑地皱了皱眉,走到阿盈面前,轻轻地向她脸上喷了一口烟。那烟雾散发着一股烈酒般的醇香,让人忍不住把它们吸进去。
“谢谢叔叔…”阿盈眼神朦胧地说,到了这个时候,这孩子还把白起当成自己的恩人。
“睡吧…”白起冰冷的手拂过她的眼睛,“醒来时就是个美好的世界了…”
“动作小心点,不要弄坏了我崭新的心脏。”上官炼吩咐道,“还有,既然记忆都是存储在那个心脏里,我希望自己醒来时能有个好心情!不要搞砸哟,白医生。”
“帅哥!”妖女护士伏在白起耳边轻轻说,“别想搞花招,医疗技术我懂的未必比你少!”
“那你来做手术?”白起冷冷地说了一句,转回去拿起了十二把避血刀中最小的那把,在手中轻轻一捻,光洁的刀身映着他冷峻的脸。
天际边缘传来滚滚雷声,又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海底冰冷的寒流涌上来,如怪兽的脊背般嶙峋,带着腐败的咸腥味道。
杨戬如一只黑鸦般轻轻落在货轮后甲板上,轻车熟路地躲过了看守,悄悄潜入船舱之中。这次不同于上一回,他并没有再去别的货仓中搜索,而是直接去了最底层的货仓。
他今晚是要带阿盈离开这里的。一株柔弱的小草不应该被封闭在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她应该去接受阳光雨露滋养,自由地生长。见识到外面的世界,阿盈应该会很开心吧,她的墙上贴着一张游乐园的画,她应该很喜欢游乐园吧。杨戬不喜欢游乐园,那里人太多了,但他不介意带阿盈去,当然还能带她去东方丽人唱歌,虽然法律上规定KTV不允许未成年人进入,但只要用个简单的障眼法,肯定能轻松蒙混过关。
他这样计划了三天,却一直都没有来。
杨戬自从来到这个城市执行任务开始,都是依照命令行事,除了去唱歌之外,他没有做过一件命令以外的事。他本来就应该是一个旁观者,不应该介入别人的生活。虽然上面也没有明令禁止这一点,但这却让他很不好意思。
该怎么跟她说呢?我要带你走?是不是有点像之前看过的那个电影啊…好像叫《私奔》…他可以眼睛不眨地杀死恶灵,可有些话却一辈子都说不出口…
直到第三天晚上,杨戬终于下定决心不再顾虑那么多了,提前打好电话定了一间最大的KTV包房,准备来把阿盈救出来后直接赶过去唱歌。
可当他欢欢喜喜地推开舱门时,却楞在了原地,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本来停放着集装箱的金属地板上,现在只剩下一个积满了灰尘的印记。空旷的货仓中散落着那个小女孩曾经用过的东西,白色床单、小小的台灯、坏掉的电视机…
他慢慢走过去,从地上检起一张被撕破的白纸,上面画着一扇窗子,窗子外是夕阳中的游乐园。画上原本还有一对手拉手的父女,但现在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已经不在了,被永远留在了阴暗寒冷的集装箱里。
暴风雨终于还是来了,雨水狂暴地冲刷着甲板,但依然洗不掉这艘船肮脏的锈迹。
货轮的前甲板上,吊车缓缓吊起集装箱,准备要把它扔进冰冷的海水中。集装箱的铁门在风雨中摇曳,敲打出沉重的哐哐声,仿佛丧钟般响彻整个海面。
一道黑鸦般的身影飞上驾驶室的天花板,俯下身用暴怒的拳头生生打破了能抗击台风巨浪的玻璃窗,碎片飞起仿佛愤怒的海浪。
今晚这艘船上只有两个船员留守,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甚至能徒手和灰熊搏斗,但在这个银发的男人面前,却如同任人摆布的婴儿,被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抓起,狠狠地掷出窗外,摔在暴雨横流的甲板上。
沉重的脚步声穿透雨夜,向那个还在挣扎的雇佣兵逼近,他的队友已经生死未卜了。他被摔断了腿骨但依然能拔出防身用的手枪瞄准射击。
二十发子弹不到一分钟就被射空了,但那个银发的男人却毫发无损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如铁钳般有力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说的。”雇佣兵艰难地说。他当然清楚老板的规矩,以他们每个人犯下的罪行,被人俘虏可是死路一条,但泄露了秘密死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还有他的家人!
电闪雷鸣之中,杨戬仿佛一尊审判天使。
“哈哈哈哈!”雇佣兵发疯似的笑了起来,“接下来你怎么办?严刑拷打?威逼利诱?实话告诉你,这世界上所有酷刑我都尝过!你能逼我说出一个字,我就是杂种养的!”
“阿盈。”杨戬指着悬空的集装箱。
“说了你什么都逼问不出来的!你是野兽吗?是听不懂人话么?”雇佣兵嘶吼。
“阿盈。”杨戬重复了这个名字,手上加力,捏碎了他的喉骨第一环节。
“别以为我会怕疼,你要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是从战场上…”
“阿盈。”喉骨第二环节碎裂!
“阿盈。”
“阿盈。”
“阿盈。”
…
杨戬不断重复着那个名字,骨头碎裂的声音淹没在暴风骤雨之中。
遥远的岸边,高耸的灯塔之上,瞭望员正看着望远镜中无尽的海潮发呆,远方漆黑的世界中忽然开出一朵火焰之花,绚烂美丽,却转瞬而逝,如同在这暴虐地风雨之中消逝的生命。
北京郊外,戒备森严的庇护所里。
上官炼从沉睡中苏醒的第一时间便看到了白起冰冷的双眸,手术已经结束了,比想象中还要快!
“什么声音?”上官炼愕然坐起,警惕地看着正在手术床边收拾诊疗箱的白起。
“老板,哪里不对么?”
“你难道没有听见?”上官炼吃惊道,“听——如此强烈的节奏!你竟然没有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