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贞心中盘算着,朝廷派遣议和使节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如何还没有消息?如果前线议和,颉利就能将大军撤回,这边的胜算就能多了。自己也便能早些回去。而且议和成功,就算颉利想扣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俘被扣的两军将士到时候会送回,自己的机会又多了一层。
这样想着,一天早上颉利敲开婉贞的房门。婉贞素来早起,这时已经穿戴整齐,伏案看书。
颉利不同于前几天阴沉的脸色,有几分欣然道:“有两件大事,你要先知道哪个?”
婉贞略一深思,道:“见大王满面喜色,必然是好事。莫非大王的亲眷已经到了王都?”
颉利笑道:“再猜。”
“看来是更大的喜事。”婉贞猛然想到,扶案而起,“难道说,前线已经议和了?”
颉利微微笑道:“真是服了你,两件事居然都猜中了。不过,我怕第一件事并不算是喜事。倒是第二件解了燃眉之急。”
“此话怎讲?”
“我的两个王妃路上遇到查庭的亲兵,由他们护送前来王都,中午之前便能到。不过这查庭的亲兵来的未免太巧,我总觉得其中另有隐情。而且,对你会有不便。”
婉贞不解道:“与我什么关系?”
颉利暧昧一笑,道:“想想你现在的身份。罢了,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婉贞见他笑得蹊跷,加上一句:“你去陪你的夫人就好,不干我的事。”
颉利续道:“再有雁门关传来消息,议和使已经到了,据说是你们的礼部尚书。后天傍晚时分能到。怎样?”
“礼部尚书何志何大人?倒是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臣,而且亲自到王都来议谈,可见诚意。”
“不光如此,”颉利道,“我让蒙言将军率大队人马护送,雁门关外只留几千兵士做做样子,一来表示我的诚意…”
“二来趁机将兵马撤回,大王一举数得么。”
“不错。如此一来,我大军在手,看库赤罕那小儿如何猖狂!”
“如此一来,恭喜大王胜券在握。不过大王特意过来,想必还有我出力的地方,请大王直言。”婉贞微笑道。
“好,我只问你,你想不想见你们的议和使?”颉利问道。
婉贞愣住:“我?怎么见议和使?难道…”
“当然不是让你暴露身份。”颉利笑道,“换回你的官服,就说你被我擒来,如今要平息了突厥的内乱我颉利王才会放人。你要以我的使者的身份来和你们的议和使谈判。”
婉贞皱眉道:“你还真放心,就不怕我们合起来害了你?我,毕竟是汉人。”
颉利哈哈一笑,道:“我信你,你不是那样心胸狭窄之人。”
婉贞听了,心中一热,笑道:“也罢,只盼如你所愿。”——
中午时分,有人来报,颉利王的家眷已经由查庭王子的五百亲兵护送至城郊。颉利立刻率亲信来到王都外的原野之上。此时,春风送暖,裸露的深褐色大地上已经冒出了些许嫩绿,清新可人。
两辆高大的马车在兵士们的护送下来到颉利的面前。查庭也来了,一来收回亲兵,再来顺便向婶婶们问候。
几名侍女掀起厚重的帘子,扶着车内之人下来。
两名服饰华贵的美丽女子走下车来。
两人都是贵族少妇装扮,前面一位肤色白皙,五官清秀,气质高贵,神色庄重。她向颉利行礼道:“王爷安好。”举止端庄,神情却是欣慰。
后面一个女子身材高挑,容貌艳丽,典型的塞外美女,颇具英姿。她见到颉利,脸上一阵急切,但见前面那位女子礼数周全,又见有不少外人站在一旁,只得跟着说道:“王爷,安好。”
颉利连忙走上前,扶起两位王妃,道:“王妃不必拘礼,时事动荡,你们二人受委屈了。”
二人站起身,三人对视,颉利面带怜惜,两名王妃一个面有沉思,后一个早就热泪盈眶。
查庭走出来,道:“大家既然平安相见,原是应该高兴才是。可见,小侄来的不巧。”
前面的王妃向查庭微微施礼,说道:“四王子说得哪里的话,多亏王子的亲兵护送,我们才能这样快又安全的到了王都。一家人又能团聚。”
查庭道:“小侄不敢当,这都是份内的事。既然如此,小侄要清点亲兵,先带着这些人回去了,王叔快与王妃们接风洗尘吧。”
三人皆道“请便”,颉利又要派人送查庭,正在忙乱,查庭忽然道:“咦?若说一家人是不是还少了一位人物?不知宜家王妃如何没来。”
颉利正要支吾,忽然听到背后有人朗声道:“多谢四王子关心,我在这里。”
众人闪开,从中走出来一位盛装华服的绝美女子,容貌精致,身姿玲珑,举手投足之间尽带威仪。
正是作王妃装扮的婉贞。
颉利有些诧异,迎上去小声用汉语道:“不是不来么?”
婉贞先向站在那里的两位王妃微微颔首行礼,微笑说道:“府中准备来迟,还请两位姐姐恕罪。”又向颉利道:“准备来迟,还请王爷责罚。”随后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道:“给你留点面子,算作回报。”
颉利一怔,看着还愣在原地的两位王妃,只得连忙说道:“这是宜家王妃落雁。”指向第一名女子道:“这是贤明王妃葛织。”
婉贞行礼见过,心中明白这就是柔然的公主茹茹葛织。
颉利又引荐第二名女子道:“这位是昌盛王妃乌尔日娜。”
婉贞依旧见礼,心中笑道:看来这个乌孙来的王妃对颉利倒是有一片真情。
抬头看到乌尔日娜幽怨的神情,婉贞微笑着想,这回有颉利的苦头吃了——
回府之后,众人一同用餐。,明显的感觉到气氛尴尬,颉利虽在维持,但柔然公主端庄中带着冷淡,乌孙王妃更是食不下咽,颇有愤愤之意。婉贞倒是自得其乐,看的有趣,吃的香甜,置身事外逍遥的很。
饭后婉贞回到自己的房间,思量如何商谈议和之事:自己既不露马脚出来,突厥和中原又能尽量维持平和的局面。
这次的议和很特殊,史册上难找前例。战局上来说,汉军先输掉先阵,雁门关失守;但之后的援军又给了突厥军队痛击,夺回雁门关。战斗结果是一种相持状态,突厥虽然输了一阵,但元气还在。汉军略占优势。所幸如今突厥内部大乱,颉利王又不想再战。此时订约不好以胜败来定夺。如果平等地签订盟约,也许能换来更持久的和平。
再有,如今签订盟约的另一方不是突厥的大汗。颉利的身份是一个藩王,并不是一国之主,突厥上下会接受盟约吗?照目前的形势看,颉利要当上突厥的摄政亲王也不容易。查庭王子心机颇深,也已成年,不会甘心让颉利摆布的。如何能让突汉两国都受其裨益,战祸消弭,才是真正的大功告成。
正在苦想,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颉利走了进来。
婉贞见状起身,道:“这么晚了,大王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吗?你可是我的王妃么。”颉利这样说着,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看着别处。
“正牌的王妃都来了,大王还是多陪陪吧,免得因为我这个外人伤了和气。”婉贞笑道。
“倒也没什么,乌尔日娜有些急性子,时间长了就好了。”颉利自顾自地坐下。
婉贞看他有些奇怪,又道:“如何能时间长?我不过是假借的身份,事成之后便要回去。大王还是和两位王妃说好。毕竟,她们才是你的贤内助。”
颉利叹了口气,终于看着婉贞,道:“还在想着回去?”
“正是。”婉贞正色道,“我不属于这里,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盟约签订之时,我就要归汉。难道大王想反悔吗?”
颉利无奈地笑笑:“我留得住你么?如果你要走,只怕有千条百条的计谋对付我。幽州之役吃了你的苦头,我可不想再触霉头。”
婉贞见他说的诚恳,也笑答:“大王谬赞了。”
“我只是奇怪,我令你讨厌吗?还是你觉得突厥王妃的身份太低?”颉利走到婉贞面前,低声说道:“如果你愿意,突厥的可敦(王后)宝座也可以给你。”
婉贞道:“大王抬举我了。我在朝内,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官员,如何能与王妃相比?更何况大王您…”
颉利低下头注视着婉贞,道:“我怎么样?不要说那些空泛的溢美之词,我要听真话。”
婉贞抬起头,道:“大王您坐到一边,听我慢慢说。您离我这么近,我怕您是在威胁我。”
颉利哈哈一笑,道:“不肯被人占半点便宜。真不可亲可爱。”
坐定后,婉贞继续说道:“大王您虽然身在塞外苦寒之地,但博览群书,通晓汉学,为人较为开明,能纳谏,勇敢果断。无故挑起战端虽是大错,所幸能够悬崖勒马,并非好战嗜杀之辈。若细论,算得上是贤明之人。对女子来说,有夫如此也确是上上人选。”
婉贞不过不失,言辞恳切,颉利点了点头。
婉贞看着颉利,微微一顿,道:“但,不是我的良人。”
“哦?那么什么样的人才是你的良人?”颉利有几分兴致问道。
婉贞挑挑眉,故意说道:“自然是要一心一意对我,彼此之间再无其它。”
“你笑我作享齐人之福,却不知道珍惜?”
“不敢。不过事实如何还要大王自己定夺。”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颉利皱眉道,“我来你这里,是为你着想,怎么不领情?我这是要让府中上下的人都知道,你宜家王妃是本王爱重之人。免得我不在时你有什么闪失、委屈的。”
“为我着想?您别害我就行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虚名。再说,大王如此为我着想,就不怕两位王妃吃醋?”
“吃便吃了。”颉利有些烦闷地说道。
“大王,吃醋一词,典出何处?”婉贞笑问。
“唐人《隋唐嘉话》一书中记载房玄龄夫人卢氏好妒,李世民赏赐美女给房玄龄,要卢氏要么接受美女,要么喝毒酒自尽。卢氏将毒酒一饮而尽,却发现酒壶之中装的是醋,原是皇帝在考验她。吃醋一典由此而来。”
婉贞笑着点头,道:“不错。那么大王可知卢夫人与房大人情深意重,若非爱之极深,怎会毅然‘吃醋’?房玄龄年轻时生了一场大病,气息奄奄之际嘱托卢氏夫人改嫁,卢氏夫人却将自己的一只眼睛弄瞎,表示自己从一而终的决心,两人最终白头偕老。这吃醋并非是凶悍善妒之意,乃是情深爱切之现啊。大王如何不把这份心意放在心上?”
“你…罢了,罢了,你能言善辩,说不过你。”颉利似乎心有不甘,又突然笑道:“我怎地痴了,让你逞起口舌之快。难道在雁门关吃得苦头还少?”
他走近几步,靠着婉贞坐下:“你说什么也没有用,今晚我就在你这里住下,你会怎样?”
婉贞自然也不甘示弱,道:“大王是想让我动武么?先礼后兵也不错。”
两人微笑对视,心中却都在较劲。忽然,屋外一根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咔嘣”一声,两人同时出招:颉利左手袭向婉贞面颊,婉贞右掌格开,左掌劈向颉利胸前。两人便在这房内较量起武艺来。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交手了几个回合,颉利进招都是向婉贞的面颊、肩膀,腰身等方位,举止轻佻,但招数精妙,不容小视。加上他一身便装,倒显得几分风流倜傥。婉贞行动敏捷,身姿绰约,配上艳丽的胡服,煞是好看。两人一时不分上下。
突然颉利一掌袭来,婉贞向后避闪,却忘记有胡床挡在后面,脚下一慢,手腕被颉利抓住,一把拽到跟前。
婉贞情急之下,动了真格,一掌运了七层力拍向颉利胸前。
谁知,他竟然不躲不闪,直挺挺地受了这掌。“嘭”的一声,颉利身形晃了晃。
婉贞也一惊,道:“喂,你怎么不躲开?”
四、 胡笳十八拍 第四十三章 何知曲成兮心转愁 八拍下
“你怎么不躲开?”婉贞看着他。
“我抓住你了哦。”颉利答非所问,似乎毫不在意的笑着。
“你没事吗?”婉贞还是有些担心。
“汉人不是常说突厥人皮粗肉厚吗?不过,你这回有事了。”颉利玩味地笑着,抓着婉贞手腕的手更用力。
婉贞意识到他掌心传来的热度,脸上一红,皱眉道:“既然没事那就放开我,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好啊,那我也可以对你不客气了。”
婉贞见状用力挣脱,颉利也不相让,几下较量,力没用好,两人同时摔倒,所幸婉贞的身后就是胡床,上面的皮毡倒是缓解了下冲力。不过,后来婉贞觉得,这应该是颉利故意的,不然以他的力气怎会被自己的带得摔倒。
婉贞抬起头,上方几寸处就是颉利放大的面孔,这厮若有所思的神情中隐隐带着笑意。左手还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右手撑在她的肩膀旁。
“春宵一刻值千金,王妃,当日让你在洞房中好等,今日让为夫来赔罪吧。”说着,颉利伸手解开了婉贞腰间宽大的蜀锦腰带,袍裙立刻松散开来。
婉贞愣住,待反应过己的处境时,立刻涨红了脸喝道:“你敢!”
“你是我的王妃啊,为什么不敢?”颉利好整以暇地俯视着她。
“胡说,那只是假身份,假扮而已…”
“我可从来没说过是假扮。”头又低了几分,婉贞可以感觉到他的温热呼吸吹在自己的脸上。紧张的屏住呼吸,婉贞孤注一掷地说道:“你不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颉利心中还是有稍稍的惊讶,又被看透了吗?
“我就是知道。英明如大王您,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原来是以退为进,服软了?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可真不容易。看来真是逼急了。要不要再吓吓她呢?
“别看你其它事情精明得很,对男人得了解还只是个小丫头。你,太小看我了。”
他俯下身,轻轻在婉贞的耳畔吹了一口气,婉贞立刻全身战栗起来,克制不住地挣扎起来,“放开我!你敢动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哦?你会怎样?”
婉贞抬起眼,冰冷决绝的眼神让颉利心中不禁一凄:“我会让你付出你所有的一切为代价!”
不好,山猫的利爪要露出来了,颉利停了下来,平静地问道:“名字?”
“什么?”婉贞喘着气,还弄不清他的意思。
“你的真名。总不能我一直叫你落雁吧?李宛这个名字也不是你的真名,不是吗?”
婉贞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做声。
“放心。而且,告诉我你的真名,我马上就离开。怎么样?”
婉贞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陆、婉、贞。”这个名字已经一年没有人叫过了。不,应该是十年没有用过了。师傅师母虽然唤我“婉贞”,却也不能对人言明我本姓“陆”。
婉贞一时有些黯然。
颉利松开了手,站起来走到房门前,突然回身唤道:“婉贞。”声音甚是温和,还带着暖暖的笑意。
婉贞被那神情摄住,顿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颉利朗声说道:“私下里我就这样叫你了。早些休息。”说完推开房门,便离开了。
婉贞怔在那里,只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呀。”
并不是反感,也没有欣喜,只是多了一种很少有的——惆怅。
婉贞不知道,颉利在门外并没有马上离开。他扶着柱子,按住胸口,轻声说道:“这丫头的手劲还真大。”——
第三天一早,侍女送来了量身定做的汉人男装,头巾、罩衫、内服,无不制作精细,样式考究。婉贞换上这套新衣,朝堂上那个力争进谏、桀骜不逊的美少年复又出现。
午时一到,颉利派来专人秘密引着婉贞来到汉人使臣下榻的驿馆,传话道:“按照约定午时三刻开始会谈,一切都交给你了。”
婉贞站在房门外,听到里面传来三四个男人说话的声音,竟有一些分外熟悉。
一个年轻男子说道:“何大人,您看突厥这次议和的诚意有多大?可不要像当年汉朝的苏武…”
略显老迈但有几分豪爽的笑声打断了年轻人的话:“哈哈,陈大人是怕在这塞外之地逐草牧羊吗?不过我们几人当中既没有王公贵胄,更不是美姬娇妇,人家突厥不会特意骗几个满地都有的男人扣住不放的。”
“这…何大人的意思是突厥议和很有诚意?可他们的行动却处处带着古怪,万一是另有计策,幽州地方岂不是又入险地?”
另一个年轻人说道:“陈大人的顾虑不无道理,但请放心,军中已做了万全的准备,雁门关外有梁将军驻守,幽州全线左帅已经调度完毕。况且颉利王还留下了五千人马,以突厥的风俗断不会弃之不顾的。”
“不错,正如杨将军所言,我等要是能抵得过五千突厥兵士,倒真是值了。”婉贞听闻此言,心中暗暗点头,这位何大人年纪虽大但还不算迂腐,虽然执掌礼部却还洒脱。当日朝堂之上只打过几个照面,不知究竟,但细想起来,婉贞的几次犯众怒的进谏,众老臣皆怒斥其非,吵得不亦乐乎。这位何大人却没有参与,只是捻着胡须置身事外。
不过婉贞却没想到屋内的另外两人也会一起来,一个是京中第一才子、婉贞的同科榜眼陈玉泉,隶属工部;另一位便是平西大军的参军幕将杨中庭。
“不过,何大人,末将观察最近突厥可能要有内乱,王室更替在即,我等不宜久留,尽早签订合约回朝复命,以免夜长梦多。”
“杨将军有所不知,本官心中也正思量此事。”何志说道,“进犯我们边境的是他突厥的王爷,与这颉利王签订的条约突厥上下是否能承认,如何能使突汉两国暂歇刀兵,与民休息,才是我等这次的使命。”
婉贞听到这话,眼前一亮:没想到这位何大人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若以此为根基两边协力,议和之事一定能有新契机。
陈玉泉又道:“何大人想得不错,只是突厥人性喜抢掠烧杀,是否愿意息战?更何况这个颉利王是否真有议和的诚意都很难说。”
婉贞听到,推门而入,道:“陈兄请放心,颉利王体谅民心,诚意求和,此事由在下全权负责。”又向何志行礼道:“下官李宛,拜见尚书大人。”——
众人正在商议,突见一人推门而入,清凉的声音说道:“下官李宛,拜见尚书大人。”
何志一怔,定睛打量眼前之人:俊秀的相貌,优雅的身姿,如同一缕春风飘然而入,言笑自若。
众人皆惊起。杨中庭道:“可是李宛李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李宛?何志想起来了,正是一上任便闹得风风雨雨与文秀雅致的相貌极不相符的今科状元郎,前几日传来消息说殉职了,怎么会在这里?
婉贞已料到众人的态度,早编好了缘由——
“如此说来,颉利王救了李大人,只是时机不便,没能联系本营。”
“是,杨将军所言甚是。颉利王不计前嫌,真心求和,待在下如座上宾。而且还让在下与各位商议议和之事。”
听完婉贞半真半假的叙述,众人大致了解始末,不过陈玉泉明显有顾虑:“李大人,颉利王不派他的亲信重臣前来商议,而是派你一个汉人前来,岂不是太奇怪了?”
婉贞道:“的确。我也问过,但是王爷却一定坚持。各位有所不知,现在突厥内部为王位争夺紧张不已,所有王公大臣、亲王贵族无不战线紧绷,颉利王力保四王子,现政局焦灼,恐怕无暇顾及其它。”
陈玉泉却道:“如此一来,突厥内部争斗岂不是大好时机…”
“陈大人,请自重身份。”婉贞正色道,“在下十分钦佩何大人的高见,我等为两国议和而来,力求为两国百姓造福,评析战祸,与民休息,签订能够长久和平的合约才是上策。
“更何况如今我朝欲举新政,百业待兴,怎可妄自开战,置民生于不顾?”婉贞一口气说完,神色严厉。陈玉泉听了,似有不满,待又要言,何志却打断两人,只说道:“我等身负皇命,前来议和,不可辜负圣恩另生事端。前线之事自有平息大军的诸位料理,作为议和使,自然只管议和,陈大人,你说呢?”
陈玉泉只好道:“是。何大人言之有理。”
何志又向婉贞道:“那么李大人,您现在身份是什么呢?什么立场呢?”
“是。下官受突厥王爷所托,力求平息战事,为两国谋富。待事成之后,班师回朝也算不负皇恩。”婉贞向何志正色说道。
“好。那么李大人说得能作数吗?”
“李宛回去会一五一十向王爷禀报,王爷也说过此事全权交由在下处理。在下定会竭诚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