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鹤应了,随后站在高处,长长呼哨一声,摆动蓝色旗帜,山口两旁的人看了也回应几下,不再添加柴草,反而将黄沙土块从上抛下,压住了火势。
婉贞留心观看梁振业与突厥王的战局,梁振业不愧武举状元出身,身法敏捷、招数精妙加上初露锋芒,锐不可当;而那突厥王虽然力大招沉,但若论招数当然比不过家学渊源的梁振业,加之战局连连失利,到处受挫,更是落在下风。
此时,那突厥王已经被逼得连连倒退,下了山坡。梁振业锏锋划过,突厥王身上又添了几处伤痕,其势甚危。又过了几招,梁振业突然反手一锏,直取突厥王的护心镜,突厥王顺势一挡,岂料这招是虚招,只磕开了突厥王的长刀,右手右下至上削向突厥王的头颈,突厥王夺慢了一点,肩上的护甲削去了大半,头盔也划出了伤痕。旁边卫士一看不妙,上前纷纷截住梁振业的攻势,另有人抢了他们的王爷退下。
婉贞看准时机,高声喝道:“举旗!反攻!”
战鼓擂起,四下里杀声阵阵。将士们从土垒后冲出来,居高立下,勇字当先,锐不可当,两下混战在一起。一边是以逸待劳,蓄势而发;另一边是慷慨悲壮,视死如归。这不足万人的战斗却让风云为之变色,大地响起悲歌!
到底汉军人数占多,突厥的顽强抵抗也开始溃败。而之前攻上山坡的突厥兵,此刻则被反攻的汉军围困其中,如待宰羔羊。
婉贞下命令:“不要恋战,突围,出山!”
突厥王也察觉到了汉军的动向,下令集结出山。
封山的火势已弱,众人都明白先出去的有生路,若是留下来被包围了就必死无疑。
两边都是边打边退,终于突厥人马绝尘而去,婉贞和梁振业都下令不许追。
硝烟弥漫中,婉贞回首看那已经渐渐升起却带着血丝的残月,心里莫名的悲哀。这场仗究竟算怎么一回事?固然,自己这方为了取胜设了埋伏,大败了敌人。可是,如果自己不来接应,梁振业应该也不会入山,而是后撤回城,这么多的人就不用这样死了。两方应该都没什么损伤吧?那些突厥兵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会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丧生了?自己的将士更不会永远在这里与黄土为伴。
胜了吗?究竟是什么人胜了?若只论两边死人的多少,当然是己方胜了。可是这胜利属于谁?对死去的人来说,当然是没有什么意义,而活着的人,看那些血泪模糊的面孔,木然凄茫的神情,留给他们的只怕也有不尽的痛苦。他们中有刚刚入伍的少年,这次可能是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也有刚刚失去兄弟骨肉,要独自一人回去面对悲痛的亲人。到底谁胜了?作为指挥者我和梁振业可能会受到奖赏。同样的,如果是突厥胜了,他们的士兵也一样会死,会失去亲人,只有他们的大王,又得到了一个城池的统治。只是统治者的胜利吗?为什么要发生这种事…婉贞无法继续思考,头有些晕眩。梁振业纵马在她身旁,轻声说道:“你不要想太多。看,我们回城了。”
远远的,西平郡的城门出现了,城墙上的守军看清旗号立即开门迎接。江郡守、马天赐、越鸽等人都出来迎接。江郡守看到大队安然归来,人数伤亡不大,喜道:“各位大人辛苦!西平郡的百姓仰仗各位保住了家园,真是感激不尽!”
德云凑到婉贞面前,看到她没什么事,心中大安。上前拉住婉贞的手,想要扶她下马来,忽然摸到湿湿的液体,仔细一看竟是血,大惊道:“大人哪里受伤了?快来医治。”
婉贞说道:“虎口震裂了,不妨事。”德云却抓住不放。
梁振业本要众人去议事厅汇报,但见婉贞脸色极差,说道:“你先去包扎一下伤口,休息一下。”
婉贞点头:“有事你问慕鹤吧,他全都在,都知道。我就不去了。”
梁振业道:“好。”
婉贞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放下了担子,心依然沉甸甸的,头也开始疼得厉害。走了几步,只觉得脚下虚浮,浑身无力。忽然,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下去了。耳旁先是响起德云的惊叫,又有梁振业等人抢过来,叫道:“李宛!李宛!”
三、 塞外镇魂歌 第十九章 谁人曾见壮士归
等到婉贞幽幽醒来,天还是黑的,外面的夜空中有淡淡的弯月,但似乎过了很久。其间婉贞模模糊糊的有些知觉,知道有大夫来问诊,有德云给她包扎伤口,梁振业也似乎来了几次。低头看看手掌已经被仔细的包好,伤口也已结痂,感觉不到疼痛了。头还有些沉沉的,可能是躺得太久了。婉贞扶着床沿,缓缓坐起,忽然碰到一人伏在边上,应该是德云。德云惊醒,看到婉贞起来,有些惊喜,连忙掌灯,又将被垫枕头倚好,让婉贞靠着。
婉贞笑道:“我睡了多久?什么时辰了?”
德云道:“两天两夜。现在一更天了。今天酉时左元帅的大军到了西平郡,还派人过来问候,不过您没醒,我就回绝了。”
“哦?我也变娇贵了。这点事情就闹成这样,也真不中用。”
“您说什么呢?路上没休息好不说,又连夜赶路,过来就指挥备战,一天的时间都没怎么吃东西,又上战场埋伏敌人,换个男人都不行,您这已经是很好的了。”
婉贞微微笑着,不答话。
“有些受了风寒,中间还有些发热。那老大夫也真糊涂,尽用些虎狼之药。哪能给我们这样的人服用。我不让,说你没醒喝不了。趁他们不在的时候,就给你施了针。您也争气,一转眼就好了。”
婉贞道:“我几年都没生过什么病了,真怕这一病会沉重。还好有德云你在。”
德云笑道:“不过是累了,歇歇就好,哪有那么严重。梁将军和马天赐还整天跑过来看,担心的什么似的。索性没事就好,饿了吗?要吃什么我去准备。”
婉贞道:“不用管我了,这两天你一定没有好好休息,我也不想吃什么,你去休息吧。我再坐一下就歇着。”
“那怎么行,都两天没吃东西了。有莲子粥是现成的,我去热一下,你少吃一点再睡下吧。这回我也安心了。”
婉贞依了她,点头道好。
德云转身离去,婉贞披起一件长袍离开床铺,走到木桌前。桌台上,笔墨纸砚都备好放着。婉贞信手拈起方石,悠悠地研起墨来。
婉贞自然明白自己这病是如何而来。病有心生,决不像德云说的累到了那么简单。战场上看到的一切,深深地刻在了婉贞的脑海里。她不能忘记那些倒在马蹄之下、烈火之中、厮杀之间的垂死之人。心结解不开,病也不会好。婉贞明白,一定要自己振作起来。愁绪满怀、伤感忧郁不是她应该有的。去做自己要做、能做的事才是当务之急。
铺开纸张,婉贞提笔写道:
云长温酒琉璃杯,
金戈铁马战鼓擂。
杀伐转瞬烟消尽,
唯有大漠孤雁悲。
自古将军百战死,
谁人曾见壮士归…
正写到这里,有人推门而入。婉贞抬头一看,是梁振业。梁振业看到婉贞站在那里,顿时释然,道:“已经起来了,觉得好了些么?”
婉贞笑道:“本来也没什么,有劳费心。”随手将写字的纸揉成一团,就要丢掉,却被梁振业一把拦住。
“为什么要丢?”
“写得不好自然要丢。”
梁振业展开看了看,仍然说了一句:“不要想太多了,你仍在病中,凡事豁达一点。左帅已经到了,以后就不用你再到那种地方去了。”
婉贞明白他是在为自己担心,说道:“我不要紧了,有些事一定要想通了,病才能好。”
德云端着食盘进来了,听到两人的话,也道:“过思伤脾。大人不要忧虑太多,前面的事就交给梁将军他们吧。”
梁振业闻言笑道:“想不到德云还懂医理,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婉贞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那是德云家传的,一般的大夫都比不上,我更是差得远。”
“哦?人不可貌相啊,原来这里还有个济世悬壶的小华佗呢,怪不得你家大人的病好得快。我以后还要仰仗一二。”
德云憨憨说道:“二位大人不要打趣我。夜深了,两位用点宵夜吧。这里有莲子粥伴着玫瑰红绿丝,还有桂花蒸糕和煎锅烙。”
“天赐要是在就好了。”梁振业笑道,“我还要巡夜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告辞。”说罢走向外面。末了,脚步停在门槛处,回首看烛光下神色幽远淡雅的婉贞,叮嘱道:“好好休息。”随后,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
第二天一早,婉贞重新穿起官服,戴上乌纱,精神抖擞地去处理政务了。婉贞发现,虽然自己当着许多人的面病倒,又卧床了两三天,可是众人的眼里非但没有轻蔑她弱不禁风,反而更加恭谨顺从。本来,这军营里都是血性十足的男人,还有是不少粗鲁莽撞之人,婉贞平时管教起来还要摆足官威才行,这次再看却听话了很多。婉贞心里苦笑,由此看来对这些军人,尤其是下面的士兵还是要有军功才能服众。
婉贞后来才听到那些传闻。“我们这位状元公,别看文文弱弱、斯文秀气的,谁成想一人独挡了几个突厥将官,又和突厥王大战十几回合不分胜负,那才叫人不可貌相。”“智勇双全,雷厉风行。一个文官率队奇袭望西山,先料理了等在那里的突厥人马,又重新补下埋伏。和梁将军里外夹攻大败突厥人马,真叫一个过瘾!”“人家都说状元郎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我们这两位状元只怕是上天派来助我圣朝的仙人啊。”“是啊,是哦。”
婉贞听过,无奈笑道:“好离谱,随他们吧。”
中午时分,梁振业找来了。“左帅请你过去,报一下粮饷的情况。”
婉贞整理一下随之前往。
平西远征大军的元帅左士良正坐在中军帅帐里。旁边有参军幕将杨中庭和偏将凌霄。婉贞与这二人点头示意,算是招呼了。
左元帅已年过花甲,斑白的头发和不知是伤痕还是皱纹的满脸沟壑略显老迈,身体却很硬朗,行动刚劲有力,的确有勇冠三军的气势。据说,草莽出身的左士良不喜文人墨客,绝少与文官交往,就是平常处事也没什么好脸色看。但是婉贞却没有发现这些迹象,左帅对她倒是很客气。说起三天前的伏击战,更是赞不绝口,态度也亲切了许多。婉贞也能看得出来,这里面应该有梁振业的关系。左帅看梁振业就好像看自己的儿子一般,婉贞帮了梁振业的忙,自然也被看重。又说到备战事务,左帅称赞婉贞“办事利落,妥帖周到,比那些一锥子下去哼不出一声的废物书生强太多了”。婉贞心里想笑,反正我也不是真的书生,你怎么说都行。
婉贞等人正要告辞,忽然两人掀开帐帘闯了进来。为首之人,紫金战甲狐裘镶边,外罩猩猩红战袍,披风上绣猛虎下山图,衣冠甚是华丽。看相貌,浓眉大眼,五官倒也中看,只是满脸骄横之气,大有飞扬跋扈之意。后面一人,年纪略小,与马天赐相仿。相貌、衣着与前面人相似,只是骄傲之意大减,有些虎头虎脑的。
婉贞一见他们,立刻顿悟,这便是那两个小侯爷郑涛和郑涌,众亲贵大臣力保的皇后的两个弟弟。
郑涛率先发问:“左大帅,驻兵已经两日了,怎么还不向突厥下战书?”
之前对婉贞这个文官客气亲切的老帅,此时真的是没了好脸色,老人家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劳师远征,副帅是想让突厥以逸待劳来和我们决胜负吗?”
“停留时日太多,兵士们恐会有懈怠。”郑涛不依不饶。
“懈怠?”左帅冷哼一声,“才刚开始安扎,众人忙得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人家甚至都病倒了,”说着指了指婉贞等人,“就这样还抽空打了个胜仗。只怕没有懈怠的时间。小侯爷要是空闲不如去督促教头帮忙练练兵,或者取安抚民众看看西平郡的雕梁画柱,再不济也可以在近郊打打猎活动一下筋骨,免得懈怠。”
郑涛涨红了脸,“本官是来战场杀敌,报效圣恩的。又不是来游玩打猎!”
左帅沉着脸道:“既然知道这是战场就应该明白事关重大,要沉稳谨慎。一将功成万骨枯,身为将帅,一句话就能牵涉到成百上千条人命,怎可任性莽撞?尤其是作战,众将都应思而后动,齐心协力。如若不然,只怕还没等人家来功,自己就先乱了阵脚,已然输了。众将听令,从今日起没有命令不得贸然开战,否则军法从事。”
众人齐声答应。
“哦?”又一人没有通报,掀帘而入,有些阴森森地笑道:“梁先锋未经请示,一来就与突厥交战,不知元帅怎么算?”
来人正是兵部侍郎、督军魏雁辉。他有些得意地看着梁振业等人,似乎抓到了什么把柄。
左帅眼里更加瞧他不起,轻描淡写道:“本将令可是今日才说。更何况先锋营先大军而动,主将有临阵应变的权利。梁将军为护送大军粮草,与突厥不期而遇,又打了胜仗。有功无过。”
二、 塞外镇魂歌 第二十章 只愿太平止干戈
婉贞在一旁拢袖而立,见众人越说越僵,自己也懒得趟这浑水。转身向左士良拱手道:“下官还有公务待办,先告辞了。”
此言一出,帐内几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了,郑涛不满的目光,魏雁辉若有所思的怀疑神色,还有郑涌紧皱的眉头。
婉贞恍若不见,神情自若地转身就走。
“且慢。”说话的是郑涌,“启禀元帅,末将刚刚路过谷仓,看到粮草数目与账本上有些出入。仓库的粮草似乎短了一截,不知李大人有没有发现?”
眼力不错,婉贞点头道:“这是之前大兴庄的粮草被突厥烧掉了一部分的缘故。下官已经向元帅禀报了此事,现在正要去核实具体数目。”
郑涌道:“如此一来,是我多虑了。李大人请。”
婉贞微微施礼,便离开了。
***
申时左右,梁振业派人传话,说李大人要是得闲就请到校场,有事相商。婉贞正好也忙得差不多了,就随来人到城郊的校场。
校场很宽敞,一侧围着栅栏正在驯马,另一边放着兵器栏,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摆全了。再过去一点是骑射场,几个靶子远远地一字排开。
“嗒嗒嗒”一阵有节奏的马蹄声,一个身影骑着黑色骏马飞奔过来,待到离靶子足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忽然马上回身,一招“犀牛望月”,只见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唰唰唰”三箭正中靶心。马匹又兜了一圈,马上之人箭发连珠,或俯身或正身,继而又射了六箭,皆是正中靶心。
人都道百步穿杨。可这距离早已过了。不光如此,婉贞知道,跑马射箭比站定射箭又要难许多,马匹的节奏,风向都要算在内。婉贞赞叹这神技,鼓掌相迎。
那人骑着马,一路小跑过来。婉贞已认出马上之人便是梁振业。他没有穿盔甲,剑袖长靴,手腕脚腕上都打着绷带,头上还绑着头巾,长眉剑目,更显得这身狩猎装扮分外英姿勃勃。他向婉贞伸手,婉贞也下意识伸出手去,结果两下接力,梁振业一把将婉贞拉到马上。
两人一前一后,姿势就好像梁振业拥住她一般。婉贞大窘,说道:“你做什么?这成什么样子?快放我下去!”
梁振业在后面嘿嘿笑了几声,婉贞脸都红了,不敢回头看他,只听他说道:“放心,我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对男人没什么兴趣。”
又被他戏弄了,婉贞想到这里恨得牙痒痒。不过他叫人过来就是为了笑我?
在离靶子一百步远的时候,梁振业放婉贞下马来,自己又骑马过去拿了一张弓回来,掷给婉贞。
婉贞好奇,道:“做什么?”
“教你射箭啊。”梁振业道,“能将敌人在远处消灭,总比来到近处再厮杀安全得多。在战场上学会射箭很有用。你虽是文官,不过难保以后会用到。”
婉贞听得懵懵懂懂。梁振业却不由分说将箭囊等物都递了过来,还嘱咐:“下次穿利索点的衣服。先带好般指,免得伤了手。”
婉贞叹气,心想学一点也没坏处,罢了,也就由着他。
“先教你站定射箭。像我这样姿势摆好。认箭要准,身体不能晃,把弦拉满。”梁振业边说着便做示范。
婉贞按照他说的,气沉丹田,两肩微沉,双臂张开,拉满长弓,“嗖”的一箭过去,只偏离靶心寸许。
“很有天分啊,”梁振业笑道,“再放轻松一点,肩膀不是这样用力的。”
说着,梁振业走过去扶着婉贞的肩,随即又要握住婉贞的手,打算手把手地教。
婉贞一惊,触电一样退开,随即讪讪笑道:“学生不好,老师也辛苦。姿势是怎样的,你再说一下吧,我不记得了。”想打岔过去。
梁振业倒似不介意,刚要答应就听到另一边的驯马场传来呼喝的骚动声。两三个士兵跑过来,道:“将军,您去看看,可不得了了。”
***
梁振业和婉贞来到马场边,只见里面人声鼎沸,马匹嘶吼。百十来匹待驯的战马已乱成一锅粥,驯马人也手足无措,大声呼喊哨子,要将马匹赶到一起。正这当,一匹棕红色战马斜着冲出,又将马群冲散,一些马匹也因此受到惊吓,也跟着到处乱跑起来。那棕红色战马发力狂奔,把几个想要拦住它的牧人和兵士都撞翻在地,受伤不轻。又有几人要围上去,奈何那马脚力极快,迟了些连影子都摸不到。看来混乱的祸首就是这个了。
梁振业问道:“怎么回事?”
身边的兵士答道:“这是我们之前在望西山掳获的突厥王的座骑。当时那畜牲脚上受了伤,我们看它神骏,就掳了它回来悉心照料。打算驯好了再交给上面,谁知这畜牲非但不领情,这两天不吃不喝的还到处捣乱,今天看它好了点想带过来溜两圈,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已经有十几个人都给踢伤咬伤了。在这样下去,只能宰了它了。”
婉贞听了,心想怪到觉得这马眼熟,原来是那日突厥王的座骑,看来也是个烈马,不好对付。
梁振业道:“这是大宛名驹,不能等闲视之。好马都有些脾气,换主也极难。先把围栏围好,不要让它乱跑,也不要让人过去抓了,等它跑累了再说。”
梁振业看到婉贞沉思不语,问道:“你有什么计较?”
婉贞问道:“它若一直不降,你要如何?”
梁振业道:“这样的前例也不是没有,不过这是你军需官的管辖,如何处置,你最能发话。如何问我?”
婉贞道:“不只是一匹马的事,若是人呢?将要怎样?”
梁振业微笑点头,道:“这可真问着了。若是人,那就复杂的多了。对待降俘要怎样,对待降敌要怎样,对待战败但不心服的人又要怎样?不战而曲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若能让人心服口服自然是最好的。但事情往往不能逐人心愿。”
婉贞叹道:“所以,武力应该是最无用的吧?但世人却常常认为那是最有用的。”
梁振业笑道:“那么圣贤门生的阁下,请问有什么良策或是良言,能够劝谏给这匹狂马让它安静下来?”
婉贞道:“也许这个时候,武力就很有用场了。我不懂驯马,交给你处理吧。你若能驯服这马,我便做主,将这马给你。”
“此话当真?”谁不知道好马千金难求,驯好了到战场上可是个一顶一的帮手。梁振业听了有些跃跃欲试。
“你也必逞能,小心伤到了。”婉贞嘱咐。
***
梁振业翻身跳入围栏,命旁的诸人退开,自己观察好那棕红马的步伐、路线。来回几次,大略已了然在心。他撩起衣襟,展开轻功,等在棕红马的必经之路上,待马匹横冲过来的时候,一手抓住马鬃,纵身一跃,翻到了马背之上。那马感到有人坐到它背上,大惊跃起,前后翻腾,立起人字,想丢下他来。梁振业也着实了得,虽然险些掉下马,终于又攀住马背重新骑好。四下里见到终于有人骑上这匹烈马都大声叫好。
谁想,这红马听到众人的叫好声更加狂躁,竟然直接向围栏冲过去。所有人看到都大惊失色,那围栏有一人多高,马匹很难越过。若是不小心摔到,那速度和高度,只怕连人代马都有生命危险。
梁振业心想不好,为了匹马把自己赔上就太不划算了,看准时机,在红马跃起之前,双脚一蹬马背,抓住在空中飘散的场边的旗帜,顺势翻了个筋斗,轻飘飘落下,毫发无伤。
而那红马纵身一跃,竟然高高地越过了围栏,冲向外面。梁振业突然想到,我好糊涂,那匹马明明连山坡都跃得上,我怎么忘了?随后,又惊呼:不好,李宛小心。
婉贞望着那红马直直地向自己冲来,旋风一样来到面前。急中生智,仿效着梁振业的模样,身体微侧,左手抓住马鬃,右手在马背上一按,双脚点地,翻身上马。这马更加发狂颠簸,婉贞只死死地抓住马鬃,身体几乎要平飞起来了。众人在一旁看着,全都心惊胆战,眼见得就要有人大祸临头,坠马重伤。怎料婉贞体轻身小,反而比常人更不容易被折腾下来。终于,那马匹放弃了颠簸,径直向校场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