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哥坐在河边的岩石旁,河水那侧连绵开的山脉还隐在烟雾之中,若人这一辈子只是那么简单,那么那些琐碎的幸福与痛苦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刚刚他无法向饼伯许诺什么,他信这世间没有他夺不到手的东西,但那个女人,那女人并不是货物,她不愿,他就不会去勉强她。
“傲哥,傲哥。”河滩西边跑来个乞丐,一阵风似地到了他面前。
“傲哥,你猜,我们刚刚见到了谁!”
来回报的乞丐看着很兴奋,额上布的汗水结成小条淌下眉毛快落入眼睛了他都没顾得上擦,傲哥示意他说下去,乞丐咽了下口水,张张嘴还没看口,回头看看,便跳了脚往后指了。
顺着看去,西边又过来了四五个弟兄,他们入团黑云般往这儿过来了,那脸上的兴奋劲丝毫不输于先来报信的人。
他们架着个人,近了些傲哥便看仔细了。
一月不见,这人清瘦了许多,一身做工上好的紫衣已变得污糟不堪,下摆几乎已经全部破裂了,膝盖处破了几个洞,便能从这儿窥见里头的膝盖,靴子还是完好的,只是沾了几寸厚的泥泞,也看不出原本花俏的图样了。
“傲哥我是在座破庙不小心撞见的,嘿嘿,本想只是去庙后面摘个葫芦,谁想到就捡到这么个大宝贝,哈哈。”
乞丐们各个喜上眉梢,傲哥对他们点了头,乞丐们便挥着棍子互相嬉笑着离开了。
没了支撑,他们带来的人便瘫坐到在地,傲哥走近了些,地上人无力地撑着半个身子,歪着头往这边看,长发盖住他大半个脸,傲哥上前将他的发拨开,指尖碰触到面容时这人一阵发颤,一张漂亮的面容便在发后现了出来,比起身体,他的脸庞消瘦得并不厉害,只是双颊没了血色,下巴尖了,他睁眼望着傲哥,清灵的眼看着更大了。
“呵。”少年嘴角飘出个字,随即扭过头。
傲哥将花满楼交给申通时,申通说花满楼已经几乎七日没有进食了,他本是不愿喝送上的粥的,但粥香在整个房间飘动,当他不由自主着喝了一口后,便再也忍不住将整碗都喝了下去。
在申通料理花满楼时,河虎帮的乞丐们便在纷纷相传着那青龙帮的下作帮主已经被他们抓到,现在青龙帮已经完全消失,看花满楼现在这副样子就如只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要蒸着炖着可不全凭傲哥的意思。
现在花满楼躺在床铺上,傲哥靠着一边墙面站着。
“怎么弄成这样。”
傲哥问花满楼,吃了些东西,力气却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傲哥才放心就让他毫无束缚地呆着。花满楼换了身干净衣裳,看着没有一早的狼狈了,他看看傲哥冷笑一声。
“灭了青龙帮的人是你,倒还开口问这废话。”
“青龙帮虽灭,我也没要了你性命,你大可自个儿去找个生路活计,这不是难事。”
“活计?”花满楼双手环胸,瞥了傲哥一眼,无论何时,这男人始终都这么骄傲地俯视他,本以为这回是真要去阴曹地府了,却偏偏被他救了回来。
“你觉得我花满楼该做怎样的活计?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每日只拿砍刀与背篓的樵夫,卖个三斤猪肉便满足的屠夫,还是在烟花之地做个门前拉客的跑堂?”
“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这些得了小钱便沾沾自喜,再努力做活也只是听人吩咐的蝼蚁贱命,我花满楼的命才不是如此!”花满楼直视傲哥,双眉已经蹙起了,“本有多少人对我惟命是从,仅因为我一个疏忽,你便把一切都破坏了。”
“既然那么多人对你服从,事过后你大可再去重组他们,又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
花满楼咬咬牙,别过脸没去回答他,青龙帮遭了大火,在那场火过后他顺利逃生了,山顶的居地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他在洛阳城中找了许多从前的弟兄,他们身上还带着逃跑时卷走的银两,他们在酒楼喝酒吃肉,见了他却生怕是过来讨还银子,草草丢了他几个包子完事,有些弟兄已经做了乞丐,但他一打听他们却是已入了河虎帮。
那些从前的弟兄,在听他说要重振河虎帮后,没有一人理会他。
他不甘心却又无计可施,爹送的帮会竟被他生生葬送,他栖身在郊外的破庙,不知不觉就饿得没有气力行走了,没想在今早还是被河虎帮的人抓了回来。
“无论如何,我都会把青龙帮抢回来。”
“可惜你现在连治理好一个丐帮的能力都没有。”傲哥看着花满楼,这少年依然如此倔强,只是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想要的东西便只是直力去夺,很多道理他并不懂。
“你凭什么说我没有这个能力!”
“即使拿回一个青龙帮,你就觉得这辈子最大的夙愿已偿?你所追求的最终便只有那个?”
花满楼一愣:“那你说,得了什么才算是此生无憾?”
傲哥站起身,将花满楼喝完的那碗粥端了便往门外走去。
“从今天开始跟着我,很快你就会知道。”
傲哥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外,花满楼还是哼了一声,从他躺着的床铺对过正是个土砌的窗,窗外能见着那些河虎帮的乞丐来来往往的身影,花满楼看到其中过去了一两个从前青龙帮的人,真是奇怪,从前在青龙帮,他给他们好吃好住还有大把银两,都没见他们笑这么开心过。
花满楼躺下去眯了眼,他才不会承认,刚刚傲哥对他说话时,花满楼确实觉得他身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总之,那就是个古怪骄傲又招人讨厌的男人罢了。"
第七十二章
当掉落在地的叶子都干枯得风过便变得全都碎裂之后,洛阳城的街上也只剩下些光秃秃的枝干了,屋瓦上方开始雾上股白色的雾气,只是白苍苍地在那儿呆着,单看看也是觉得寒冷。
小四已经穿上厚袄了,他体瘦畏寒,往往还没入冬就要将自己包得似个棉团,干活也变得不利索了,他在宝月阁后院扫完地,倒完水,擦了擦手到前厅,却见郝掌柜仍趴在桌上打盹。
“郝掌柜,郝掌柜。”小四上去推推,起来张睡眼惺忪的脸,郝掌柜擦了口水,下巴处还印着块枕出的红印。
“都快三竿了,你怎么还在瞌睡呢,要让客人见着有多不好。”
郝掌柜伸了个懒腰,指指门厅。
“你瞧这儿有一个客人?”
“没有。”
“那就是了,没客人,醒着做啥,再等一个时辰有了客人再叫我。”
“郝掌柜,这样不对…”
“你闲着也是闲着,去把那些架子上的木盒都擦一遍,擦完了,客人就会来了。”
说完后郝掌柜又趴了身子,小四拿了抹布便从第一排架子上开始擦拭起来,说也奇怪,这些日子,客人果真是少了许多,这盒中的步摇小四在一月前见过,而一月之后它竟还摆在那儿,客人是逐渐减少的,许多小姐来店后总看了一圈便走,离开时还咕哝着宝月阁的首饰是越来越不漂亮了。
当小四将盒子全擦遍时,郝掌柜算是起来了,他踱到小四旁拿过盒子瞧瞧,接着叹了口气。
“那董小姐来了之后,每月的生意都是亏空,这些东西啊,摆上十年都不会有人买…可董小姐说,卖不了还不让进新货,哎。”
“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都要另觅新主喽。”
“另觅新主?”小四跟着郝掌柜走了出去,小声问,“不会这样的吧?”
“怎么不会,前些天阁内的淬火工匠已经领了银两回家了,我算算也有三五十吧,宝月阁开销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下去,可是迟早的事。”
“可是…我挺喜欢这儿,挺喜欢刘公子,就想一辈子在这儿做着…”
“光你喜欢有什么用?我还想继续做这风光的掌柜呢。现在刘公子啊,只听那董小姐的话,我就是觉得那董小姐居心不良,刘公子那么聪明的人竟硬是被那美人计被迷着了,哎虽说我敢保证我们走时公子也一定会给上很多薪水,可要想再觅上份跟宝月阁一样的美差,可是不容易啊。”
郝掌柜的话让小四觉得有些感伤,他把手放进袖筒中暖着,也便只是靠着柱子望向街道,天寒后,在街上走动的人也明显少了许多,黄土路平整又硬邦邦地铺着,每座房子的屋檐下都干净得很。
“连乞丐都不上街了。”
小四发现,说这街上人少,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前方这条路上竟没了乞丐,说来,今天他去帮着其它伙计打酒买肉,也没见着一个乞丐。
“冬眠春困秋乏夏无力,叫花子都懒喽,我们也就好好眠着吧。”郝掌柜打了个哈欠,顾自转身回去了。
小四想起傲哥来,满城的乞丐都归那个男人管,那男人会允许手下们每日都不用乞讨吗,若是乞丐不乞讨那又靠什么生活,不对,不乞讨的乞丐就不应该称呼为乞丐…小四没想通那个问题,拿了个水勺正要往后院去,便见有轿子远远停到宝月阁门前。
“掌柜,有客人了!”小四往堂内喊了一声,忙先迎了上去。
轿上下来的是董青璇,小四愣了会儿,叫了声董小姐,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阁里生意可好?”
“还好,还好。”郝掌柜也已经出来,也只能这么应着。
董青璇往阁里瞅瞅,便见里面虽然光亮,却没人走动,心里不免有些欢喜,其实她并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乱定货单造成的,因为这几日她在其它店铺闲逛,那些本人来人往的店铺也是门可罗雀。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有银两的官小姐都不过来了,我们这些店中的东西,平常人家买得少啊。有几家店铺的老板是这么跟她说的,更有些掌柜神神秘秘道,他们贴了脸将那些珠宝布匹送去些官大爷府上,竟也被直接拒了回来,而官小姐偷偷派了侍女出来传信说,是因为最近她父亲不肯给她这些银两,觉得这些东西多买了也无用。
董青璇觉得有些奇怪,富贵人家从不会舍不得这一些银两,难道是少了人的缘故,这洛阳城街上总弥漫着股诡异萧索的气氛,让人不禁心忧。
“董姑娘,先进去坐吧。”小四招呼。
“我只是路过瞧瞧,今日刘公子不在,宝月阁我也是要打理着的。”
郝掌柜在后头听着不禁想冷哼一声,但在他那句哼声还未起时,便见街那头过来个矮小的身影,这个着棕色布衣裤的老人刚刚在对面大街往宝月阁瞅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点着脚过来了,不过这身打扮见着连个大户人家的奴仆都不像,郝掌柜也便懒得挪身。
“小姐…”那老人走近,唤了一声。
来人竟然是饼伯,他搓着手踟蹰了会儿,看着被一身金钗罗裙衬得光彩照人的董青璇,竟有些不敢上前。
“饼…饼伯…”
“…诶。”
饼伯应了,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董青璇再忍不住便上前抱住了他,几月不见,除去傲哥,河虎帮的一切她都心心念念惦记着的,特别还有这个一手将她养育大的老人,没了他在一旁叨唠,即使是身于董府,她也觉得少了什么。
“这桌子,这椅子…还有老爷在世时养的花…”回到董府,从踏进府门的那刻起,饼伯便惦记着府中的每一样东西,这个他卖命了几十年的地方,已经许久没进来过了,饼伯边摸着靠着偏厅门后那根红木桌腿,边念叨着真好,真好,眼眶不禁又红了。
“即使那姓刘的把地契还了你,我也不信他对小姐你是真心的。”
董青璇将其余的下人都遣了出去,这偏厅便只剩着饼伯与她两人,对着端上的精致糕点饼伯本是不愿吃的,直到董青璇说刘易轩将宝月阁交给她打理,又还了她地契,这才勉勉强强抓了个红枣酥入嘴,董青璇小声将她要复仇于刘易轩的计划和盘对饼伯说了,饼伯满脸的讶异。"
“我信不过小姐,竟对你起了疑,还以为你真的对那姓刘的…”饼伯扑腾一声跪了,老泪便愈发纵横而下,董青璇忙去扶了他,便听他还是叹了口气,“只是,苦了小姐你…还有那个大个子…”
董青璇心中一苦。
“傲哥,傲哥他怎么样了?”
在这只有她与老仆的房间中,她终于能问出这几月来一直想问的话了,问完后董青璇便一直看着饼伯,给他沏满茶后等待他的回答。
饼伯皱眉,吸了口气,鼻旁的纹路缩了缩,现出种奇怪的神情。
“小姐,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这答案可是太出乎她的意料。"
饼伯起身在房间踱了几步,挠了几下头,回身时依旧是那副表情。
“小姐,实话跟你说,我今天能下定决心来找你,也是因为那件事…”饼伯吞吞吐吐,顿一顿话后似下了很大决心。
“虽然这听着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小姐…今早我起来时…”
董青璇认真听着,饼伯的表情还是奇怪极了。
“今早我起来时…整个河虎帮都没了。”
董青璇腾地起身,桌椅猛地碰出坑一声响。
“什么叫整个河虎帮都没了?”
“就是什么人都不见了,不论是哪个房间,不管是大堂还是厨房,连河滩上也是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了啊!”
第七十三章
“什么叫整个河虎帮都没了?”
“就是什么人都不见了,不论是哪个房间,不管是大堂还是厨房,连河滩上也是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了啊!”
“该不是都来城里干活?”
“怎么可能,小姐你不是不知道,即使是入城,也只有外务组的成员,像我们炊饮组起居组,哪天不都是乖乖待在帮中?而且其它人的房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我老汉敢打赌,来帮里那么久,也从没见他们的房间收拾得那么整齐过,完全就似搬迁了一样。”
董青璇也觉得有些奇怪,说来她刚刚与饼伯一路回来时,确实没在街上看到一个乞丐。
“那为何只剩你一个人?”
饼伯眉蹙得更紧,一拍桌子:“说的是啊,不论是发生什么,我好歹也是在帮里混了那么久的吧,这一个个混小子,特别是那个大个子,什么也不说的,带了整个河虎帮就这么消失了!等再见着他们可非得给些颜色看看,哼哼,我就说为什么昨晚酒量差了,原来是那帮兔崽子…诶诶,小姐,你做什么去…”
董青璇已经往外跑了,饼伯忙跟了上去。
他们叫了马车,不一会儿便到了河滩前。
刚是正午,风吹着并没那么寒冷了,离开河虎帮的日子董青璇无数次经过那个熟悉的坊牌,看到坊牌后面那些零星走动的人却不敢进去,现在她又踏上了这片土地,河滩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在石子见窜着几根杂草,左侧的河流依然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流淌着。
走进洞穴的堂口,正如饼伯说的那样,大堂一个人都没有,只是孤零零地在一侧立着排灭着的火把,堂上的座位上铺着那块虎皮,当初她第一次来到河虎帮,傲哥便是坐在这个位置上俯视着她,她往各个通道的房间一一看去,每块打着补丁的帘布后头,都只有一张铺在稻草堆上的床了。
在这儿度过的短短三个月,发生的每件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些事她在刘易轩身边时回忆了千万遍,而再回到这地方,却没想到成了这般模样。
人不在,纵然是景色依旧也没有丝毫用处。
董青璇在河滩口的大石处坐着,望着前方的逝水发呆,身边有了响动,她忙回了头。
“小姐,该回去了,你刚不是说,刘易轩晚上就要回来了吗,为了不惹他起疑,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咱回过河虎帮的事…”
过来的是饼伯,从前她坐在这儿,不知不觉出现在身边的人总是傲哥,在那头泛着凌凌碎光的河滩上曾经举行过一个盛大的篝火大会,那个夜晚她一直依在他怀中,那晚的点点滴滴她全记得。
董青璇又坐了一会儿,回到坊牌口处时,那片河滩还是清清冷冷地蔓延在那座断桥旁边。傲哥真的走了,带着整个河虎帮不知去了哪儿,如果说从前她还能在董家阁楼上往南边眺望而想象这河滩上热闹的场景的话,那即使是随着冬至,遮挡在阁楼前方的树叶全部凋零,她也再望不到这儿了。
似乎只是因为某个夜晚刮了一晚的冷风,便将洛阳城最后一丝秋意都扫得干干净净,当还穿着薄外衫的人们缩着脖子走到门院时,便发现该快点换上厚棉衣了。
那天早晨董青璇醒来时也觉得脖颈有些寒冷,她打了两个喷嚏,正巧侍女捧着一叠东西正进来,董青璇下了地绕过屏风,接过侍女的东西一展,便见是件领镶白狐毛的裘制披衣,双手仅碰触着那些白色绒毛便觉得温暖无比。
“是公子大早吩咐送来的,莫不可让小姐冻着。”
董青璇在椅上坐了,一名侍女过来将她的长发拿着,另个侍女便将那披衣盖到她身上,即使里面只穿的亵衣,身子瞬间便暖烘烘了,镜面上映出左下方侍女羡慕的表情,董青璇挥手解了,便让她先将那衣裳捧着。
“小姐如果想在屋中呆着,火炉就在外头。”侍女见董青璇没反应,又补充了句,“得了吩咐,已经备好炭火了。”
刘易轩想的真是周到,说来她回到他身边那么久,对于她的要求他无不满足,起居生活更是体贴入微,这点与从前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洗漱妆点完后,董青璇披了白裘衣便上了穿廊,天确实已经冷了,但除去脸,被保护在衣裳下的身体是暖融融的,风吹过时她肩旁的白绒毛便会随着轻动,现在她便是穿着刘易轩的好意去谢他一番的,也不知是因为他这些日子对她的好,还是因为…
还是因为傲哥已经离去了太久,这些日子只要刘易轩外出,董青璇便会带着饼伯去河虎帮看看,但每一次那儿都是空无一人,只是河滩的草木愈发生长,洞穴中的床榻上蒙的灰越积越厚罢了。
她与傲哥的牵连似乎就这么断得干干净净,想起时董青璇还会心中泛酸,只是既然已经断得干净,她报复刘易轩时便能更加没有顾忌了。
进院门时,小厮们正在庭院打扫,董青璇往里头瞅了眼,便见屋门紧闭。
“公子呢?”
“公子大早出去了,是罗老板家的小厮突然邀约的,公子问了说小姐还在睡着,便吩咐您醒来后告诉就好,不过倒是不知何时回来,天冷,若是没什么大事便请小姐最好在屋中呆着,小姐前几日挑的书已经送到了,一会儿便送去您的房间。”
董青璇应了一声,又看看那屋子,转身便想回去。
一天又是这么开始了,若是刘易轩不在,便是浑浑噩噩着胡乱做些什么让这时间过去,那么冷的一天,想着要独自在屋中过上一日,不知为何有些落寞了。
她一人在花园中坐着,将侍女们都退了下去,花园的西南角过去便是董家的后院,那瞎子正是里头,那是个她绞尽脑汁都无法进入的地方,隔得不远她能看到在院门处徘徊的护院,无论何时刘易轩对那儿的看管是从不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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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能见到那个瞎子吗,对于这点董青璇愈发不肯定了。但若是实在不行,归根着也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弄垮宝月阁,夺回董家之后堂堂正正遣散那些护院,从正门将瞎子接出去。事实上,宝月阁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前,听有些小厮说,若是实在维持不了,便会将宝月阁右边的店面给赊出去。
董青璇正想着,突然院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接着是些瓶瓶罐罐落地的噼啪声,后院门口慌慌张张跑出来个侍女,双手拼命一挥,那些本在门前的护院便往院中出去了。
后院的嘈杂声有增无减,一开始只是那瞎子的喊声,后来便成了许多人声汇集的嘈杂,瓶罐的啪啪声不绝于耳,中间还夹了侍女的尖叫声与护院的哀嚎声,最先出门的那个侍女往这边跑来了,她娥眉紧蹙,神情慌张,便担忧地往后瞧,提着裙子只顾往前跑,突然便撞到一个人身上。
董青璇拦在侍女面前,那后院的吵嚷声很大,几乎将董府里头在附近的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董青璇一把抓了那侍女的手便往外跑。
“小姐,董小姐,你做什么呀…”
侍女挣脱不开董青璇,正高声叫着,便被董青璇一把捂了嘴。
“小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不许叫唤,听到没有!”她威胁,侍女忙点了头,她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哭出来了,董青璇放了开,侍女立刻大吸几口气。
“要快些去请医官,快些,快些,刚刚真是吓人…慢了那老人若是没了性命,公子会怪罪的啊…”
“那快些!”董青璇听了,大约是怎样回事,不等侍女犹豫,拉了她便往树后头一塞。
“小姐,我去给那瞎老人请医官,您这是做什么啊。”
董青璇一把解了侍女的外衫拿在手上,再解了身上的裘衣,雪白的毛皮便在风中轻抖了几下落到她手,她利落地将早晨发髻上的金钗银饰都解了,把那裘衣往侍女身上一披,再把满手的饰品塞她手里。
“你在院子里替我坐着,我去叫医官。”董青璇跑了几步,回头瞪了那侍女一眼,“乖乖坐着,不许把事情说出去!事成了这些宝贝都是你的,如果故意坏事,我回来就割了你的舌头,明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