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还是林萧潇教她说的,略带些公事公办的疏离感,但是,很管用。
二舅妈果然没料到她的理由这么正式,这么难以回旋,一时间怔住了,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反驳。
“阿哟,饭桌上就不要讲工作了。”大舅妈若有似乎地拆二舅妈的台。
二舅妈气极,然而看了看上座老爷子的脸色,也不敢接话挑事,只好窝窝囊囊地住了嘴。
饭后,林萧潇拉着宁清去了一个偏僻的房间。
宁清进去的时候,心里又是感伤又是激动,这是外婆和母亲当年的房间,她最后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两年前母亲的祭日时来整理一些遗物。
这是一间套房,里外两个房间,面积比不上林家其他任何一个房间,但是布置得极为温馨,而且,很干净。
宁清正疑惑着,就听身后的林萧潇说道:“我定期让人来打扫的,不过你放心,东西连位置都没变动过。”
“谢谢。”宁清低低地道了一声。
“要我出去么?”林萧潇问,“你可以自己待一会儿。”
“…不用了。”宁清摇摇头,“把这儿锁了吧。”省得那些人再打外婆那些旧物的主意。
林萧潇点点头:“我也是这意思,到时候我会把钥匙给你。”
宁清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着母亲少年时期的影像的房间,最后缓缓地走了出去,木门合上,掩住了一室的沧桑。
宁清倒是没想到宋思木会出现在自己工作的地方。她兼职的这家肯德基在学校附近,客人一般多为学生,少见他这样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一副精英打扮的人来。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眉目跟他有七分相似,歪戴着一顶帽子,正撅着嘴巴瞪他,一副正赌气的小包子的形象。
宋思木还未看见柜台里面的宁清,转身用手指轻敲了敲小男孩的脑门:“我说宋书轩小朋友,你叔我牺牲见客户的时间,陪你来吃炸鸡腿,可不是让你给我摆脸色的。”
小男孩依旧鼓着包子脸:“是你说周末带我到水上乐园玩的,你说话不算话!”他又瞥了眼店内的产品海报,“还有,我不吃鸡腿,我要吃汉堡!”
宋思木撇撇嘴:“一样,都是垃圾食品。”然后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小孩子吃多了这些会变笨的。”
男孩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小时候没吃这些,也没见现在有多聪明嘛。”
“你…”宋思木被这话噎得死死的,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跟你这个没大没小的毛孩子计较。”说罢也,一转身就看见对面一身制服的宁清。
他的脸色由初始的不自然慢慢转为冷淡,阴阳怪气地道:“还真是高尚啊,处心积虑地把帮助自己的人赶走,跑到这儿来自食其力了?”
宁清仿佛没听到他话语里的责难,扬起礼貌的笑容:“先生,请问需要点些什么?”
宋思木也仿佛没听到她的询问,依旧半沉着脸:“亏我当初还一直为那件事内疚,原来比起你来,我做的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旁边已经有顾客和其他服务员奇怪地看了过来,宁清只觉得脸上的笑容已经快维持不住了。
好在那个叫宋书轩的小朋友等的不耐烦了,伸出小手扯了扯宋思木的衣襟:“二叔,快点儿!”
“去!急什么?让我跟你这位阿姨好好叙、叙、旧!”宋思木盯着宁清,眼睛里闪着不善意的光芒。
他这是要替钟磊出气么?宁清收起笑容:“先生,如果您不点餐的话,请让一让,不要挡到后面的顾客。”
“谁说我不点餐?!听好了,”他扫了一眼产品列表,“我要一个劲脆鸡腿堡,七块允指原味鸡,三对香辣鸡翅,两份芙蓉鲜蔬汤,中份薯条两份,五条深海鳕鱼条,三块上校鸡块,葡式蛋挞两个,脆皮甜筒五个,外加两杯美年达。”
“一个劲脆鸡腿堡,七块允指原味鸡,三对香辣鸡翅,两份芙蓉鲜蔬汤,…”宁清重复了一遍,到底记不全,“葡式蛋挞两个,还有…”
“我一共点了十种产品的,可你才说了八份!”宋思木脸现得意,正想再出言讽刺几句,就听身后侄子脆生生的提醒:“姐姐,还有五个甜筒和饮料。”
宁清朝他温柔地笑笑:“谢谢小朋友。”
“不客气。”宋书轩甜甜地道,一副伪天使的小模样,看得他叔几欲吐血。
最终,在众人膜拜、自己侄子鄙视的眼光中,宋思木一手托了一个沉甸甸的托盘,嘴上还噙了一杯饮料,险险地走到了座位边上。
“二叔,都怪你!”宋书轩小朋友嘴里叼了根薯条,不忘哀怨地瞅着他叔,“人家低调的形象都被你破坏了。”
宋思木看了看摆满了一餐桌的食物,还有周围明里暗里向他们叔侄俩投来的疑似围观大胃王的人们,再一次迸发出吐血的**。
到最后,俩人连那桌食物的一半都没消灭掉,宋思木急于摆脱这个窘境,扯着擦完嘴的侄子就要离开。
此举再次遭到了宋书轩小朋友的鄙视:“爷爷说,浪费粮食是可耻的。爷爷还说,军当时连树皮都没得吃,所以一切不以打包为目的的剩余都是耍流氓!”
“你个毛孩子!”宋思木再次在心里将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侄子给鞭笞一番,踉踉仓仓地奔去柜台。
还没开口,就见宁清已经“体贴”地拿出几个早已经准备好的纸袋,又将他打击得无地自容。
宁清本来以为宋思木经过侄子毫不负责任的拆台之后,会强迫自己忘记今天的偶遇,谁知事情还没完。
第二天去上班的宁清就发现,“报复”军团的队伍明显壮大了。以宋思木、江山为代表的富家子弟们围坐了四个餐桌,个个脸色不善地看着她,这诡异的气氛让其余顾客纷纷选择离他们最远的角落坐下。
宁清虽然心里忐忑,可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首先出马的是有过对敌经验的宋思木,比起昨天的临时起意,他今天显然是有“备”而来。
“服务员,我昨天在你们这儿啃完鸡腿,怎么回去就肚子疼啊?”
“…我们的餐品制作流程都有严格规定,一般不会出现这种问题,请您出具相关的医院证明,我才可以确定究竟是不是我们的食物出了问题。”
“物证没有,不过我侄子可以做人证,你经手过我点的餐,没准就是你暗中下了料呢。”
“…先生,我还是建议您去医院开个证明,顺便,”她用手指了指脑袋,“查查这里。”
“…”宋思木喷火地暴走,接下来,第二个是江山,他的年龄要比钟磊他们小上几岁,但肚子里坏水也最多。
“服务员,你们这儿有西瓜口味的圣代吗?”
“…没有。”宁清摇头。
“那有麦香猪柳松饼吗?”
宁清再次摇头。
“有麦香鱼吗?”
摇头。
“有鱼柳堡吗?”
再摇头。
“怎么什么都没有!”江山佯装恼怒,“那你给我介绍一下都有什么。”
“…”宁清深吸一口气,“我们这儿有…”
“算了。”江山欠揍地打断她,“我没胃口了,就要一杯橙汁吧。”
宁清将果汁杯子递给他的时候,手指都隐隐有些颤抖。
接下来,众位少爷都使出了浑身的招数,简直可以用群魔乱舞来形容。宁清苦不堪言,但是在值班经理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又不能同他们甩脸子,只能强撑着笑容,一次次应对着他们的进攻。
直到宁清歇班时间到,“报复”军团们才满意地走出肯德基的大门。
宋思木眨了两下眼睛,道:“咱几个加起来将近两百岁的人,这么为难一个二十岁的,是不是忒幼稚了点儿。”
江山点点头:“有点儿。不过不为钟哥出口气,实在是意难平啊。”
其余人均一脸赞同地附和:“严重同意。”
此时,钟磊正在京都大院里陪钟其辉下棋。
父亲执白子,儿子执黑子。
钟其辉钻研棋艺多年,手段高明无比,但钟磊也不差劲,有时侯尚能赢上几子。
可是,此刻的棋盘上黑子一片惨败之势。
钟其辉皱了皱眉头:“连输四局,以你的水平,不至于啊。”
钟磊不在意地笑笑:“说明爸您的技术见长。”
钟其辉目光如炬地看了看他,一脸的明了。
钟磊躲开他老子的眼神,低头将棋子缓缓地收回棋坛里。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钟磊一脸的意犹未尽:“这天子脚下我还没看遍呢,再说,儿子好不容易抽时间陪陪您,您也别急着赶我啊?”
“你小子,”钟其辉看着自己最小也是最骄傲的孩子,“你要是真打着这心思就好了。”
“我饿了,先下去填饱肚子。”钟磊转身往外走,只当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钟其辉叹了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
面前是一碗鸡汤,汤面上一层油星,亮汪汪的,汤汁清澈透亮,飘飘袅袅的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钟磊用汤匙舀了一口送进嘴里,立即享受地眯起眼睛:“张嫂,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张嫂原本是钟家大宅里的,所做的饭食深得钟家人的心,因为钟其辉上调,钟其秀便做主也让她跟来,打理哥哥的生活。
听见主人夸奖,张嫂微胖的脸上堆起朴实的笑容:“少爷爱喝就好。”
钟磊刚要再舀,就见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呜呜”地震动了起来。
“喂,”他漫不经心地接起,待那边说了几句话后,手中的勺子微微一颤,原本半眯的眼睛也完全睁开,“你去找麻烦了?”
那厢的宋思木抹了把脑门上的汗,“不是找麻烦,就开一玩笑,兄弟们的怨气也得发泄不是?”他心里还有些忐忑,生怕钟磊较起真儿来,哪知道接下来电话那头的一句话彻底安了他的心。
“随便,跟我无关。”钟磊重新眯起眼睛,面无表情。
“那最好,哥们找你报备就是怕你秋后算账。”得了保证的宋思木这才放心地挂了电话。
钟磊握着已经没了声响的手机,面前的鲜汤依旧冒着热气,但胃口分明没了…
少爷军团们自从探知了钟磊保持中立的态度之后,更加肆无忌惮,几乎日日都来捣乱。
宁清苦不堪言,就连店经理都来找她询问,语气凝重地请她顾全大局,不要让私人恩怨影响店面形象和生意。
这是变相的赶人了,纵使宁清再怎么委屈,也只能在那些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辞掉了她人生中第一份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呼,丰盛的一章…下一更在周五~~
第二十八章
黄雅静出现在宿舍的时候,宁清还有一瞬间的防备,但她是一个人来的,而且表情看上去不像是来找事的。
宿舍其他三人都不在,黄雅静进来后开门见山:“我听说你最近在找兼职,有没有兴趣听我介绍一个?”
“…”宁清倒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话题,怔了一下后,才道:“哦,好啊。”
“我上学期兼职过一个小女孩的英文家教,她妈妈最近想让女儿学芭蕾,但是那小女孩不愿意去上辅导班,所以拜托我在学校联系一个舞蹈系的学生,能监督辅导一些芭蕾基本动作就行。”
“我可以。”宁清巴巴地看着她。
“报酬可能不会很多,不过,我记得你好像不缺钱的样子。”黄雅静还是没忍住,最后来了句讽刺的话,不过说完就有些后悔——她爸爸在住院,没准真的需要钱也说不定。
宁清像是没听见她最末一句话一样,只看着她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舞蹈系我只认识你跟简婕而已,她没空,只好找你。”黄雅静撇了撇嘴,掏出手机:“我把她们家电话给你,你自己联系吧。”
直到黄雅静离开,宿舍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宁清恍恍惚惚还有些不敢相信。
犹记得那时候,黄雅静脸色愤怒,眼睛通地看着她,恨恨地道:“宁清,我真后悔曾经认识你!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那时她是她唯一的朋友,这两句话让宁清痛苦了整整两年。而现在,黄雅静踏出的这一步,是代表那两句像诅咒一般的话已经被收回了么?
曾经失去的东西正在慢慢的复原,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感念?
跟那家长交谈的过程还算顺利,只除了小女孩的妈妈第一眼看见她时脸上闪过的一丝犹豫。
教学时间定在了每周二、四、六的晚上,每次两个小时,倒是比她在肯德基的兼职还要轻松。
宁清曾经想过要去专门感谢一下黄雅静,可是在宿舍楼底下看见贺楠送她回来之后,就打消了念头,毕竟对于那两个人来说,自己到底是不受欢迎的。
其实贺楠对于黄雅静居然会帮宁清这件事,也是很诧异的。
不过黄雅静听了他的疑问之后,耸了耸肩:“你可以理解成——我现在很幸福,所以见不得别人不幸福。”
贺楠心里一动,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宁清教的那女孩今年六岁,可能是家长教育得太严厉,小小年纪却远没有依依和双双那样活泼,一张小脸上不见笑容,声音清脆却出口就是规规矩矩的“宁老师”。
大约是年龄还小,所以女孩的身体柔韧性很好,领悟力也不算差,所以宁清的教学生涯还算顺利,只除了有一点,——女孩的妈妈对宁清有着莫名的戒备,每节课都要在旁边盯着。
刚开始宁清还以为是做家长的不放心她的水平,所以才在前面几节课上监督一下。可当她已经是第三周上课的时候,有一次中途去洗手间,出来时看见守在门口,脸色不怎么友好地看着她的女孩妈妈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女孩的爸爸倒很正常,见面也总是笑眯眯地同她寒暄,拜托她多多包容女儿有时候的小任性。
而且比起对女儿过分严厉的妈妈,这个爸爸看起来倒是慈爱的多。
见识过女孩妈妈的怪异之后,宁清有心想去找黄雅静询问一下这家的具体情况,不过又想到这样会不会有嫌弃、怀疑这份工作的意思,所以就忍住没去。
表姐林萧潇听她说起的时候,倒是了然地安抚她:“放心,我在国外兼职的时候也遇见过这样的事,家庭主妇嘛,见了年轻漂亮的女孩,自然免不了嫉妒担心,你只要认真做事,表现给她看你没有心存任何优越感,她也就不会为难你。”
宁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知为什么,表姐的话总给人一种信服感,总能让人相信——她的论断是正确的。
在距离宁清大二课程结束前一个月的时候,宁家的酒店却又发生一件大事,六位大董事中,有三位同时提出要撤股离宁氏,理由同当初的林二舅一样——告老还乡,安享晚年,其他几位董事虽然没有这么直接,不过目前也持观望态度,总之,都靠不住。
宁清慌了神,她再不懂事也知道被抽掉大额资金的酒店必将难以维持运转,两年前那场浩大的危机就是前车之鉴,况且当时酒店只有八家,现在是十二家!
钟其秀正在国外参加交流会,宁清打去电话的时候,那边也只是叹气,良久道:“如果石头愿意帮忙…”
宁清跺跺脚,好不容易摆脱了他,怎么可能再引狼入室?
钟其秀也没办法。
宁清急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看着床头那张多年前照的全家福,那上面有脸色微微严肃的父亲,端庄笑着的母亲,还有眼睛弯成月牙儿、梳着两根辫子的七岁的她。
如果她还有家人,也不会陷入这样为难的境地。这样想的时候,宁清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然后急急地跑了出去。
宁清要找的,自然就是已经渐渐被自己划入“家人”范畴的表姐林萧潇。
林萧潇听了她的请求,起初还有些犹豫:“清清,你知道的,我在林氏已经是□乏术,实在是没有精力了…”
“表姐,”宁清急切地看着她,“你帮帮我吧,我至少要在我爸醒来之前,把这个家看好的!”
林萧潇表情还是有些为难:“清清…”
“潇潇姐…”宁清的眼睛已经开始泛。
林萧潇有些不忍,终是同意了:“…好吧。”
宁清喜极而泣,眼泪“扑簌”地落了两行下来。
“不过,”林萧潇又道,“我得回去请示爷爷。听你描述的情况,你们家酒店不止需要管理控制,还需要资金支持了,这方面,如果没有爷爷的批准,我是无权操作的。”
“好。”宁清忙不迭地点头。
最终的结果是,林霆军同意为宁氏注入资金,但条件是让二儿子林之洋重新回到宁氏的管理层,职位照旧,而且要让孙子林展鹏也进去。
宁清发现她陷入了同父亲当年一样两难的抉择里,只不过那时父亲是为了娶母亲,而她,是为了保住父亲的心血。
宁清再笨也知道,精明的外公这样做一定是有目的的,她之前不想让父亲的酒店改姓钟,现在更不想让它改姓林。
但是旁边表姐投给她的“一切有我”的眼神,却奇异地抹平了她的怀疑和胆怯。大舅家和二舅家一向不和,所以两方都有人入主宁氏的话,正好可以相互牵制。
成交。
所有的事情做起来都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且不说董事会同不同意由一个没有资历、没有强大靠山的林萧潇来坐上高管的位置,但是那乱成一团的管理弊端,就让人头疼不已。
好在林萧潇擅长稳扎稳打,徐徐图之,宁氏在最初的混乱过后,以缓慢的势头渐渐步入正轨。
终于可以放下心来的宁清躺倒在床上足足睡了十多个钟头,醒来后就见刘妈坐在床头抹眼泪,一脸的心疼:“要是老爷醒过来之后知道你这么苦,还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呢。”
宁清拉着她的手,无声地安抚着,心里却想:如果父亲能醒来,她就算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上帝总擅长在灾难过后,降下一场代表着希望的甘霖。
宁清在舞蹈教室接到医院那位外国专家的电话时,只觉得连旁边喧嚣的背景音乐声也听不到了,耳中只能听见专家嘴里“叽里咕噜”冒出的英语,虽然大部分她都听不懂,但是还是能从那带着兴奋的语气和偶尔几个认识的单词中明白一个中心意思:父亲的情况,开始好转了!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消息更值得欣喜,宁清握着手机,当着旁边中场休息的同学们和面孔严肃的崔老师的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外国专家吓了一跳,在电话里一个劲的说着:“Be happy!Be happy!”
宁清挂了电话,头一回相当没礼貌地同崔清芬说了一声:“老师,我有事请假!”然后不待她回答,就到更衣室换装离开。
医院的第五层常年死寂,但宁清这次分明就觉得这里温馨了很多。
宁清进去病房的时候,里面有三个人,周医生正在跟专家对着病历本讨论着什么,还有那个圆脸护士正收起不知名的仪器。
看见她进来,小护士也笑眯眯地说着打趣的话:“宁小姐,这回你可不能再哭了。”
宁清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然后急切地看向两位医生。
周医生的面目也显得轻松了很多,指了指手中的病历本:“宁小姐,这是你父亲的各项检测结果,我们有理由相信他现在的恢复状况是很良性很乐观的…”
宁清几乎又要掉眼泪了。
虽然专业的名词她依旧不是很懂,但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父亲以前的检测结果,对比起来,得到的信息果然是很让人兴奋的。
她怀抱着厚厚的病历本,久久的对着两位医生鞠躬:“谢谢…拜托了!”
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善意地笑着。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不管是公司,还是父亲的病情,宁清的心情也一改原本的阴霾,走在路上甚至都会主动同迎面走来的同学打招呼了。
这让宁清的同学们惊诧不已,私底下相互讨论着这个个性清冷的同学什么时候转性了。
其实,学校里关于宁清的谣言一直就没断过,她除了身边的一个舍友和老师之外,几乎不怎么同其他人交流;她每天待的场所也很固定,校园里很少能碰见她;除了前段时间突然传出来却又无疾而终的同贺楠的绯闻之外,身边从未有男性生物出现过;对大批的求爱者视若无睹,也从来没有表现出身为漂亮女生的优越感…
按说这样的学生肯定会得到老师们的青睐,因为她认真、不浮夸,但是崔清芬显然没有特别优待她,很多时候甚至都相当不满她的固执。
谜一样的人总是特别引人注目,不管是嫉妒她的人,还是内心空虚的八卦者们,总是无聊地编排出一个又一个有关她的流言,内容涵盖自闭症、拉拉等,其中又以包养论流传最广。
这一则八卦是学校论坛上一个ID为“真相姐”的人发帖传出来的,说是某年某月某日宁清曾经巧笑倩兮地伴着某个社会精英在某家顶级会所出现过,言之凿凿地表达了对现在某些大学生不自爱的社会现象的痛心疾首。但是因为无图无真相,底下跟帖的人,相信者有之,怀疑者有之,灌水围观者也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