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得来就毁去,我自然有些舍不得,于是道一声不急,又捧着那地图借着窗外落日余晖细细查看,心中百味杂陈。
为了这地图,我得以在东方储处逃得一死,然而又有谁知道,日后我会不会因为这地图,在东方厉手中九死一生?
东方储留下这地图,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凝视着地图上朱笔印迹,不由有些痴了。
夕阳终于收回了最后一点光线,室内渐渐变得昏暗,我疲惫地眨眨眼睛,突然失声叫道:“地图上还有字!”
作者有话要说:事先通知一下,俺本周的周二周三还有考试,按照榜单的要求,俺还是会每天更新,但是更的可能不太多,2、3k字这样吧
请各位善良的姑娘们理解~~~╭(╯3╰)╮
放上张萌照吸引一下注意力~
正文 趁着敌明我暗
我这一叫,程铮和无色俱都赶来查看,无色手中的油灯被两人飞速而来所带起的劲风吹得摇摇晃晃,映得绢面亦是忽明忽灭,我连忙伸手挡住:“又看不见了!大师且先将油灯拿得远些!”
无色急忙用手罩住灯火,注目再看,却见地图上又现出一点荧荧之光。
我似有所悟,忙举着地图躲到阴影处,又用身子挡住窗外余晖,转头向二人招手喜道:“有了!”
布帛的空白处慢慢现出几行蝇头小楷,其笔画细如发丝,又只能发出微弱如萤火虫似的光芒,是以只能凭着字形猜个大概,辨认起来十分困难。
我趴在地上,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读道:“吾生,魔教乃吾手中剑,吾殁,则为吾女颈上刃矣。吾虽与其永不相见,然回护之心不变。无论生死,俱保吾女长乐太平。”
程铮展开另一张地图,却见上头也有几行小字。然而想是没晒足阳光的关系,笔画较第一张更加黯淡,我们三人连蒙带猜地讨论了许久才约略拼凑出个大概:
“旗下萧氏,乌头苗家。埙山巧言,塞外寒鸦。”
“吾之死士、魔教分舵暗桩咸录于是,候能者御之破之,了吾所愿。”
我哼笑一声,讽刺道:“成也萧何败萧何,魔教有这样一个教主,却不知是福是祸。”
他从来就没有什么天下为公的心思,除了他所在乎的那几个人,其他的人向来只是分为两种,他能够利用的,他不能利用的。所以他夺天下是为了自己,将魔教发扬壮大是为了自己,咽气之后,授意毁了魔教却还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独生女儿。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可以预见的无数死伤,却只是为了保护一个人而已。
这样的爱,轰轰烈烈而又沉重可怕,却又有哪个正常人能够承受得了这样的感情?东方储将自己亲生女儿的幸福放在了无数人命堆起的骷髅塔上,却忘了问她一声,愿不愿意待在上面,开不开心。
程铮又细细将地图检查一遍,方小心折起,向无色道:“这图中也许还藏有其他字句,现下毁了未免稍嫌仓促,不如仍是存于藏经阁之中,也好留待以后查阅。”
无色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只是那木板已毁,现下又该将地图藏于何处?”
程铮重新点燃油灯,在藏经阁中转过一圈,将地图抛给我,指着阁中供奉的达摩金像道:“烦劳大师助我一臂之力。”
无色知机上前,与程铮分立左右,一同将金像抬起约一寸高,待我将地图妥帖压在金像下面之后,又慢慢放回原位。
程铮道:“书架上的木板,还需大师着力隐瞒一段时日,再行修补。”
无色点头道:“好说。”
我拾起东方储做过手脚的那本经书,双手交给无色:“请大师将这本经书转交给广济大师,若能‘不慎遗失’,却是更好。”
无色将经书放进怀里,道:“小僧明白。我定会与掌门师父好好商量,如何才能‘不慎’得不露痕迹。”
我笑道:“如此,便有劳大师了。”
三人就此离开藏经阁。
出了侧门,却见下午看到的那个扫地的小沙弥还在外面,低头弓身地在找什么东西。
无色当即沉下脸,仿佛极力克制才没有露出杀气:“了因,这么晚了,你还在此处做什么?”
了因闻声抬头,眼中似有水光:“师傅,弟子的佛珠散了,怎么找都还差两颗…”
无色皱眉看他,半晌压着怒气低声道:“那你就继续找!”说罢一甩袖子大步而去,我和程铮连忙匆匆跟上。走了几步,我又趁着转弯时偷眼看他,却见那小和尚双手捧着佛珠低着头不断抹泪,眼泪却仿佛怎么也抹不完一般。
还有愧疚之心,又是如此聪慧,这孩子是个反间的好苗子啊。
我长出一口气,快走几步拉住程铮的手,程铮了然地瞥一眼我,用唇语问道:“放心了?”
我嘻笑着做口型:“知我者相公也!”
无色急着去广济大师那边复命,因此半路便与我们分道扬镳,换上一名小沙弥客气为我们引路,道说属于我二人的两间厢房就安排在药先生和向靖闻的旁边,现已收拾妥当,这就带我们过去。
程铮却平平道:“我们是夫妻,一间房即可。”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小沙弥从善如流地表示随你们的便,我们这儿住宿不用结婚证。
我一边皮笑肉不笑,一边用指甲在程铮手心掐出几个月牙来。
程铮伸掌包住我拳头轻轻婆娑,看着我无声道:“我自有考量。”
我长叹一声,心说我当然也知道相公你不会是由于欲.火焚身才做出如此要求的,然而药先生和向大哥的八婆之魂燃烧起来却是个大麻烦,待会不定要怎么取笑咱们呢!
然而出乎我意料,两人的取笑之辞十分的内敛含蓄,向靖闻只殷殷嘱咐说给我们留了饭,都累了一天了快些吃了睡去,别耽搁得太晚,反误了明天的正事。
他的那个“睡”字咬得格外字正腔圆。
药先生则握着茶杯,轻描淡写地说老年人睡得浅,你们年轻人动作轻些。
顿了顿才补上说,我是说洗漱说话什么的,你们可别想歪了。
哼,这摆明了就是叫我想歪么!
我被憋到内伤却无法反击,只得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胡乱塞了半个馒头便转身进屋,将门板狠狠关上。
过得片刻,程铮也推门进来,锁好门翻身上床,仍旧如往常一般在床尾打坐,低声向我道:“睡。”
我歪在床上哼哼:“有名无实,货不对板,我憋屈得睡不着!”
程铮无奈地看我一眼,把我抱到身边,将我大头枕在他腿上:“这样可以了么?”
我笑眯眯地点点自己嘴唇:“还差点。”
他不理我,低声同我商量:“到得明日,若是向靖声仍不能赶来,我们便不等他,就此启程前往乌头峰,为你祛除体内蛊毒。”
我眨眨眼睛,无声问他:“乌头苗家?”
程铮点点头:“可能,总要去了才能确定。”
我想了一会,也点头道:“也好。如今我身份尴尬,在中原待得久了,恐怕正邪两道都要来打我的主意,倒不如先南下避避风头,理清头绪之后再回来。”
程铮微微颔首:“正是此理。”说罢低头在我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吻,又迅速以手掌覆住我双眼,沉声道,“累了一天了,睡。”
我抓着他手笑道:“最后一个问题,相公你跟我住一间房的那个‘自有考量’,是怕我出事么?”咱们在少林寺的地盘上还要这样小心谨慎,是因为地图的缘故?
程铮顿了顿,轻声反问:“我三次眼睁睁看着你离我而去,如何还能再容忍第四次?”
我却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回我,不由一怔,而后亦觉得心中酸涩,连忙拿开他手,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低声道:“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不会离开你,我保证。”
他摇头道:“不必你来保证。从今以后,由我护你周全。”
我笑着抱住他:“好啊。我早就说过,三从四德我还是懂得的,以后若有人欺负了我,就全靠相公做主啦!”
也是我乌鸦嘴,第二日,向靖声就专程欺负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20号考试日,请祝我好人品!
正文 趁着针锋相对
第二日一早,小沙弥便来报说,向家三公子来访,特请程少侠一叙。
向大哥挑着眉毛看看我又看看程铮,似要开口发问,然而看到药先生的眼色,便又咽了回去,只向我笑道:“我弟弟有伤在身,脾气难免急躁些,你们别同他较真啊。”
我只来得及向他歉意一笑,便被程铮拉着出了门。
程铮待走了一段路之后方向我低声嘱咐道:“放心,有我在,他不敢造次。”
我答应一声,想了想又拉着他手道:“左右向靖声都拿我当作魔教妖女看待,不如还是我扮白脸,你扮红脸罢!而且我是苦主,有些话,即使我说重些也没什么,闹僵了还有你帮忙调和。但若你也落力为我说话,他气血上脑,反说你被我蒙了心智、倒打一耙却是难办。”
程铮沉默片刻,点头道:“也好。你想说什么只管说,骂他也使得。”
我喷笑,向他挤眉弄眼道:“相公你如此溺爱,迟早要将我宠成个烂桃!”
程铮反握住我手,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正有此意。
我嘴巴快咧到了耳根。
小沙弥将我二人引到间厢房外面便止步告退,程铮也不敲门,直接拉着我推门进去。
向靖声半卧在一张软榻上,面色惨白,看起来果然伤得不轻。他本是笑看着门口,然而只看了我一眼便脸色大变,视线缓缓滑落到我和程铮交握的双手上,一愣之后旋即了然:“谢如期!”
他眼中怒意渐生,脸上黑一阵白一阵,愈发显得气色不佳。
程铮上前一步,沉默地挡在我面前。
我轻咳一声,露出半张脸缓声劝他:“还请盟主以身体为重,稍安勿躁。”
向靖声看了程铮一眼,将怒色微微收敛了一些,讽刺地拱手道:“多谢魔教圣女关心。还望圣女不吝示下,楚修竹现下人在何处?”
我干脆道:“还在魔教。”
他一愣,继而怒问:“为什么!”
我清清嗓子:“师姐令盟主的周密计划功亏一篑,更害您受伤,自己却被东方厉救回一条性命,因此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总想尽力补偿。再加上东方厉对师姐的执念日深,她恐怕自己回来中原之后,东方厉对您不利,到时令得您因她之故被正道误会、落得众叛亲离却是不妙。因此想出这鱼目混珠之计,暂且与其虚与委蛇…”
“说谎!”向靖声一声暴喝打断我,盯着我切齿道,“小竹向来行事坦荡,纵是心中有愧,也会立即回来同我解释清楚,绝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便留在魔教!且她自从知晓昔日所念非人一来,便一直对魔教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突然转了性子,甘愿同流合污?定是你仗着与她幼时的情谊巧言令色,骗她心软上当,实际却是正中你和东方厉下怀!”
他还要再说,程铮却唰地一声抽出软剑,剑尖直指着他咽喉。
向靖声止住话头,讽刺地看着寒光闪闪的剑刃,挑眉道:“程少侠若要杀我,便只管动手。不过我却还要说一句,你这一剑下去,帮的不是她,而是东方厉。”
他喘息片刻,道:“谢如期的身份人尽皆知,若她没有小竹的名字做掩护,在正道又能挨得过多少时候?你若全力为她担保,却也还好说,只是…”他点点剑尖,挑眉一笑,“程少侠为了魔教妖女与正道同仁兵戎相见,纵我不说什么,别人背地里也要说你被妖女迷了心智的。”
我翻个白眼,果然。
他喘息片刻,又盯着我缓声道:“方才是我一时口不择言,谢姑娘与我三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你本性纯良,我又怎会不知?只是魔教并非善地,哪容人独善其身。现在咱们身处少林,你不必再惧怕魔教淫威,若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妨与我和程少侠直说。程少侠一直思你念你,你又如何忍心他为了回护你,叫正道中人说他是非不分、黑白颠倒?”
说罢越过程铮双目炯炯地望着我,却是不容人否认的架势。
我从程铮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盟主所言令人动容,不过窃以为,我担着楚修竹的名号,却是互惠互利的勾当。——盟主莫要关心则乱,盟主该知道,东方厉对楚修竹用情颇深,只要师姐不愿,她在魔教连一根汗毛都不会少,只要她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将我取而代之。但若盟主将我的身份大白于天下,楚修竹又焉能波澜不惊地重回正道?而且盟主之前为师姐所做的百般隐瞒,不也成了白费心机?盟主如此处心积虑地隐瞒,别人知晓之后却要如何猜想,如何嚼舌根?程铮左右是闲云野鹤惯了,纵有什么说法,躲起来图个清静便是。您可是肩挑逐风山庄和武林盟两副重担,您也躲得起吗?——问题的答案您心中有数。盟主不必同我们扯什么花样了,大家摊开来说个清楚,岂不比这样云遮雾罩地来得干脆痛快?”
向靖声满面怒色地哼笑一声:“好厉害的一张嘴!”
我笑道:“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盟主又何必将我当贼一样防着。您锦心绣肠,又与师姐几成秦晋之好,她的身世究竟如何,您当真毫不知情么?”
向靖声蹙眉道:“这就是姑娘所谓的摊开来说?不过还是巧言令色,妖言惑众罢了。”
程铮沉声道:“你当日也在青阳,东方厉一事亦是你先查明,楚修竹两年前对你态度大变,你俱是看在眼里。你敢说,你从未怀疑过楚修竹和如期的身份?”
向靖声默然不语。
我道:“盟主就当我是妖言惑众,若是不信,听过之后哈哈一乐,便也就过去了。而您现在却连听都不敢听,不知是什么道理?”
沉默。
我知他已态度松动,于是不再逼问,简单将我二人两代的纠葛飞速说了一遍,又道:“盟主手眼通天,自有门路查证我所言是真是假,便不必再向我要证据了。”
向靖声沉默一会,突然问:“当日我和程铮遭遇的魔教药人,是不是你?”
我点头:“盟主英明。”
他抬眼看我:“你的毒功,是基于东方储的寒气而生?后来又是如何散了的?”
我苦笑:“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向盟主。”
于是又将那日散功的来龙去脉悉数说与他听,只略去了楚修竹和东方厉的琼瑶大戏。
向靖声垂着眼睛,以手支颐沉默不语,半晌方抬起头,却仿佛突然老了几岁一般,疲惫地问程铮:“你有何打算?”
程铮收剑入鞘:“去西南。”
他点点头,望向我诚恳道:“东方厉诡计多端,小竹耽于魔教,恐怕夜长梦多。西南苗家与中原相去甚远,向来自成一派,谢姑娘既打算避去那里,便也不怕魔教再来威胁,不如就帮我著信一封,将小竹劝回罢!谢姑娘自己困于北地三年,又怎会不知其中艰险?小竹性子单纯,易于受骗,本就不适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看顾牵制之责,恐怕难于办到。我知小竹一家欠谢姑娘良多,虽非小竹所愿,却也令姑娘深受其害。姑娘放心,我会替她补偿于你,还望谢姑娘莫要被仇恨迷了心智,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举,直至抱憾终生,才悔之晚矣。”
我沉默片刻,还不待开口,程铮已先一步冷声道:“不必白费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充足的睡眠、复习和更文只能三选二,我显然选了后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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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趁着心灰意冷
程铮冷然道:“不必白费心思!”
向靖声转眼看他,神情似悲似怒:“向某只是请谢姑娘著信一封,帮忙劝说一二罢了,难道这也算是苛求么?”
程铮亦凌厉回望他:“如期往日所受之苦,均由楚修竹而起。但楚修竹今后纵有千般波折,亦是她求仁得仁,与如期毫无干系!我知你暗指如期心肠歹毒,意欲令我心生嫌隙。然而我对楚修竹之鄙夷更胜如期百倍,你不必白费心思!”
向靖声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不由一愣。
不单是他,我也震惊了。
…相公,您黑化得好像比我厉害多了啊?这样…好么?
不过,真是帅呆了!
向靖声沉默半晌,低声分辨道:“父辈之间的纠葛,小竹并不知情,她亦不能选择出身,程少侠又怎能因此而怪责于她?程少侠与她乃是同门,难道不知她品行如何?”
程铮摇头:“我鄙夷她,不为她出身,而是因她毫无担当。她对东方厉旧情难忘,与你半推半就、犹豫不决,如是蹉跎两年有余,既不能全侠义之道,亦不能尽爱恨之情。如此,是为怯懦迂腐!”
我崇拜地看着我家相公。
向靖声喃喃重复:“侠义?爱恨?怯懦迂腐?”他讽刺一笑,神色间渐渐涌上些许怆然。
“程少侠,”他抬眼看着程铮,恳切道,“我适才所说补偿之意,并非空泛之辞。向某阅历不足,又耽于儿女情长,如今闯下大祸,在下难辞其咎。——三日之后便是武林盟例会之日,彼时,我会悉数言明楚、谢二人身份真相,若诸位有所怀疑,我会搜寻证据,力证谢姑娘清白。另外,围捕东方厉不利一事全因我夜郎自大,向某会引咎挂冠,推举程少侠为我继任,并立下生死文书,依旧率逐风山庄,与魔教死战到底。”
他眼望程铮,目露哀戚之意:“正如程少侠所说,情义不能两全,我愿舍义而就情,请程少侠容我一片私心!”
程铮垂眼看他,摇头道:“向公子心知肚明,舍义就情绝无可能。”
向靖声缓缓垂下眼帘,脸上竟现出几分灰败之色。
我偷眼看看程铮,见他微微颔首,方轻声劝道:“向公子雄才大略,等闲不可取而代之。何况如今正邪之战一触即发,若此时武林盟阵前换帅,正道又焉有胜算可言?而且师姐已为正道福祉屈尊于魔教,日日如履薄冰,此时向公子若是急流勇退,弃师姐于不顾,那么师姐岂非白白受苦?还望向公子以大局为重,忍辱负重,尽快剿灭魔教,迎师姐回来!”
向靖声垂着头摆摆手,单手遮住脸面,颓然靠在榻上,仿佛浑身的气力都已用尽。
我转头看看程铮,不知如何是好。
程铮以目示意我稍安勿躁,将我拉回他身旁。
半晌,向靖声用手掌在脸上迅速抹了一把,扬头向我二人牵牵嘴角,低声致歉:“向某方才情绪激动,言语中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二位海涵。”
程铮摇头:“你想清楚就好。”
向靖声苦笑一声,眼神空洞地点头重复:“想清楚了。”
程铮追问:“如何?”
他沉默一会,用刻板的声音答道:“小竹性子单纯,若东方厉刻意隐瞒,她不会察觉有异,我…我会将东方厉的动向悉数告知于她,教她心生疑窦,知晓如何勘破其中猫腻,…令东方厉疲于应付,无暇南顾。…便是小竹不能与我传递魔教消息,我亦可借她之口,扰乱东方厉视线。”
他茫然地看着前方,双手握拳于膝,面上又是愧疚又是悔恨,嘴角却微微上挑,带着一抹讽刺的笑,仿佛业已看破红尘、顿觉生无可恋一般。
如果这番样子也能够装出来,只怕世间再无任何真实可言。
我无声地长叹一口气,心知不论结果是好是坏,他自决定利用楚修竹的感情打赢这一场仗时,便已经彻彻底底地输给了东方厉。
程铮亦微微叹息,缓步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向靖声垂着眼睛点点头,喃喃道:“…我明白,身在武林盟,首先考虑的便只能是正道同仁的生死安危,不能被儿女私情所扰。但…”他讽刺地轻笑一声,“我原以为,统领武林盟之后,便能更好地保护她,这才终日汲汲营营,不择手段。谁知,却是我亲手将她向火坑里推得更深!”
我轻声安慰道:“盟主也是为了能更快救出师姐,以免她遭受更多苦楚,方才出此下策。师姐冰雪聪明,又向来善解人意,必定能够理解盟主苦心,您不必如此自责。”
向靖声微微冷笑着偏头看向我,目光的焦点却好像并没有落在我身上。他阴阴反驳道:“不,我是为了自己。——我爱她护她,是为了自己好过;设计引东方厉现身,是为了除去情敌;秘密迎她回来,亦是为了自己能与她长相厮守。如今我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正道福祉才不得已骗她,实际还是为了自己。…因为我钟情于她,而她心里只有一个东方厉。我不过是以为了她好的名义,千方百计地将她绑在身边。我并没有兼济天下的仁慈之心,只因我兄弟亲朋皆在正道,我不忍见他们失了性命,才因我的利益,委屈我所爱之人罢了!”
我哑口无言,程铮亦是默然不语。
半晌,程铮才又拍拍他肩膀:“我们大概今日便会启程。如期之事,由你向武林盟说明即可。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飞鹰传书叫我。”
向靖声木着脸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