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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继续呜呜吹个不停,片刻之后,树丛中也响起呜呜的回应。而后随着萧声,四男四女自林中骑着马现身,飞速并在我们两翼,形成合围之势。
乐进状似无意地看我一眼,我微微冷笑,并不理他。
一个时辰之后,我开始故意找借口拖延时间,一会儿说口渴了要喝水,一会说水喝太多了要撒尿,一会说肚子饿了先找个地方打尖,一会又说方才吃得猛了现在又灌了风肚子里难受得很,要走慢一点揉揉肠子。
乐进不管我说什么都笑吟吟应下,只找女弟子形影不离地看着我,也不催也不急,十分好涵养的模样。
我倒被他弄得心里发毛,于是故意挤眉弄眼地大声挑衅他:“你家教主心爱的楚姑娘正命悬一线呢,我因为怕死才诸多拖延,你却是为什么要跟着我耗时间?难不成你爱上了东方厉,不想让他和楚修竹双宿双飞?”
乐进仍旧不恼:“圣女是前教主之女,能够屈尊回去救人,咱们感恩戴德都不及,又怎敢面露不耐之色?自然要小心伺候着,方显感激尊敬之意。”
我翻了个白眼,表示恶心得不得了。
然而任我再如何拖延,马队仍然还是在第二日中午到达了奉元的分舵。八名骑手就此离去,另换上十六人的队伍将我团团围在中间,簇拥着我爬上一处断崖。
那名披甲人仍旧形影不离地跟着。
我挑眉看着乐进:“这是要做什么?摔死我?”
乐进欠了欠身,依旧是那句话:“圣女说笑了。”
我翻了翻白眼,也不施展轻功,只是慢吞吞地被身后的教众推着走。
乐进转头看着我桀桀一笑:“圣女打什么主意,我隐约猜得到。但是待圣女到了山顶之后便会知道,您之前所做的努力全是无用功,咱们势必要回去魔教的。”
我笑眯眯地请教:“堂主大人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准备?”
总不能是热气球?
现在刮的可是东北风,您是打算把自己一气吹到西南苗寨么?哈!
一行人磨磨蹭蹭地抵达山顶,却见断台上不大的空间全被十几只半人高、灰背白腹、脚上带蹼的大鸟占满。大鸟们围成一个丈许的圆圈,身上俱套着两圈三指宽的皮带,皮带又用铁钩连起一张皮质的大毯子。披甲人率先走到毯子上坐下双手在身周略一画圈,捡起十几根丝线握在手里。
凝目看去,丝线的另一头却都牵着大鸟的嘴巴,他用左右手分别牵制着左右两侧的大鸟,似是用作转向之用。
擦,竟然研发出飞行器了?!
乐进向我笑着伸手:“请圣女移步。”
我连忙后退一步,斩钉截铁道:“我绝不会把自己性命托付给一堆扁毛畜生的!”
心中却叫苦不迭:空运当然要比陆路快上许多,这下子程铮怎么赶得及来救我?
难怪乐进不慌!
乐进脸色一沉,望着我道:“难道圣女想要出尔反尔么?那么在下不妨跟圣女交个底,我这里不单有三火令,还有教主亲笔书信一封。若圣女不肯与咱们同行,在下便只能发信,叫他们立即动手了!”
我笑道:“看堂主变脸当真有趣。不过纵是你再怎么吓唬我,我却还是恕难从命的。毕竟我这次回魔教只是预备着放点血,可没想着摔成个粉身碎骨。”
乐进笑道:“圣女过虑了,这群大鸟稳妥得很,更何况还有在下和数名教众陪着圣女同坐,就算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圣女也可用教众作为垫脚石安全着陆,却是不必担心。”说罢又要伸手来抓我。
我情知必坐不可,脸色当即有些难看:“如此,我该夸堂主心思缜密么?”
乐进坦然一笑:“圣女谬赞。”
又向那鸟群一比:“圣女,何必撕破了脸?”
我眨眨眼睛,心里当即有了主意,于是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走到皮毯中间抱膝坐下。
乐进也带着两名教众在我左右坐定。他吩咐一声起,前头掌线的那披甲人口中当即发出几声清啸,周围大鸟闻声俱是张开双翼,助跑之后,便从崖上跃了出去!
我惨叫一声,扑倒在毯子上瑟瑟发抖。
乐进笑道:“圣女不必惊慌,咱们稳妥得很。”
我只顾闭着眼睛惨叫不已,约莫着差不多之后,突然右手一捣胃袋,向着一名教众哇哇吐个不休。
那教众仓促间躲闪不及,被我淬着毒的胃液喷了半身,当即惨叫一声捂住头脸,转眼间便是气若游丝。
我继续干呕个不停,呕了半天,又伸手去抓前头披甲人的肩膀:“降落!降落!我不行了!”
乐进一把按住我,怒道:“圣女要做什么?”
我惨叫连连:“降落!我憋得慌!降落!”
老子有恐高症,你能奈我何?
乐进怒叱一声,另一手抓起那中毒的教众,刷的一下将他径直扔了出去,自己坐到我旁边,憋着气安抚我道:“圣女不过是从没飞过,一时不适应罢了,不如闭上眼睛,打坐片刻?咱们傍晚即会落地歇息,如今只有不到两个时辰而已,圣女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继续尖着嗓子哀嚎:“不行!我害怕!我害怕!”妈的,飞这么快,傍晚时一半路程都走完了,我还装个屁啊!
乐进依旧不为所动。
我艰难地再呕出一点酸水,暗暗运功封闭住自己气门,哑着嗓子哀求道:“就算不能落地,飞低一点也行的。现下太高,我喘不过气来了…”
现下性命攸关之际,我自然舍得对自己下狠手。乐进还在犹豫间,我却已经觉得眼前发黑,脑中金星乱冒,当即咚的一声倒在毯子上,却仍是将气门死死压着。
乐进伸手探我脉搏,慌忙高喊那披甲人快快降下高度。
我一边感受着轻微的失重,一边慢慢松开气门,待到约莫十一二丈,与树同高的地方,我才猛地喘咳一声,大口呼吸,仿佛重获新生。
那披甲人嘶嘶道:“堂主,鸟群在这种高度无法借风滑翔,速度便大大降低,原本三日可到的路程,现下恐怕要七八日才行了。”
七八日?!算上之前拖延的那一日,最多也不过九天,程铮能赶得及吗?
我慌忙偷瞄乐进的脸色。
他总算露出一点焦急慌乱的神情,垂目沉思片刻之后,低声吩咐那人道:“你控制速度,务必六日内赶到!”
披甲人答应一声,双手牵着丝线清啸连连,那群呆鸟当即拼命扑腾翅膀,勉力飞翔。
我心中焦急,却也知道现下不宜再多说什么,只得装出一副恹恹的样子伏在毯子上装死。
到得傍晚,披甲人果然操纵鸟群在一处院落中停下,我仍旧是半死不活的模样,连晚饭都省了。
乐进又选了一人补充进飞行队伍,再吩咐当地分舵的三名女弟子形影不离地跟着我。
我在心里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如今已过去两天,待明天我骗乐进发出第二枚三火令,再等个一两天,我便要差不多准备跑路了。
这些扁毛畜生飞得太快,程铮恐怕一时半刻赶不上我,但若我再不跑,待入了魔教的势力范围之后便悔之晚矣了。
就算不能成功脱逃,拖延些时间也是好的。反正大家都知道我身在曹营心在汉。
主意打定,我又装作有气无力的模样干呕不止,边吐边指桑骂槐地哭嚎了半天,这才仿佛倦极,歪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便催促着乐进发出第二枚三火令。他似笑非笑地端详我半晌,终还是在上毯前一刻让披甲人招来海东青,任我将竹筒封好发了出去。
鸟群起飞之后,我再次哭闹不休,乐进这次却淡定许多,甚至还叫那披甲人先升高滑翔半晌,再降低高度让我喘口气,而后再升高。
我暗骂不已,心说姑奶奶再忍你一天,本姑娘明天起就不伺候你了!
当晚从皮毯上下来时,我整个人仿佛都已经软成了一滩泥,乐进指使着分舵的郎中强掰开我嘴灌了些米粥和参汤之后就再不管我,任我瘫在床上呻吟不休。
我趁机偷了郎中的钱袋。
次日清晨,是同行的教众将我架上的皮毯。
我四仰八叉地躺在毯上,有气无力地问乐进:“我们非得飞吗?”
他似乎心情不错:“圣女放心,您吐不死的。”
我在心中礼貌地用一根狼牙棒抚慰了他的十八代先人。
披甲人驱使鸟群升空,我呻吟连连,在皮毯中央蜷缩起身体。
乐进连看都懒得看我了。
我捂住胃部的双手突然一翻一扣,双手各持四枚淬毒铜钱向左右两名教众和大鸟飞去,身子也在同时猛然弹起,合身扑向乐进。
乐进大惊失色,双手当即连发数枚金钱镖。我不躲不避,拼着肩头手臂中镖,伸长右手掐住他喉咙!
乐进堪堪后仰躲过我一击,却不防我所戴手套的中指指尖早已被我咬破,此时指甲长出刮过他喉咙,虽只破了点皮,却也令他大惊失色,连忙自点胸口要穴,又慌忙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就着瓶口直接往嘴里倒。
我迅速脱下双手手套,再接再厉向他连出数掌。
乐进忌惮我掌上剧毒不敢硬接,于是连连后退,转眼就被逼到皮毯边缘。
他向下看了一眼,突一咬牙跳了下去,转瞬间没入下方葱郁密林之中。
我不敢少停,忙又转身去看身后,只见除了面色青紫气息奄奄两名随行教众,尚有两只大鸟被我的流弹打中缀在边缘,也不知是死是活。
劫机顺利!我长笑一声,跃到前头伸掌罩住那披甲人头顶,厉声道:“速速落地,饶你一条性命!”
披甲人低声答应,缓缓牵动丝线压下鸟群,然而没飞多久,却突然再次陡然拔高。
我怒道:“没听见么!落地!”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不,我说,继续飞。”
我心跳顿时一乱,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好半晌才鼓起勇气,缓缓转身。
身后,东方厉不知什么时候跃了上来,正负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正文 别人的怀念
东方厉掸掸衣裳朝我走来,一边走一边顺手将两名倒伏的教众仿佛垃圾一样拎着扔了出去。
我闭了闭眼睛,强自镇定地看着他。
东方厉问我:“还跑吗?”
我长叹一声:“教主亲自押送,在下有心无力。”
东方厉一笑,突然身形一晃闪到我面前,我连他动作都没看清楚便觉得膻中穴一凉,而后便觉得仿佛自己突然只剩下了一颗头颅一般,软软地委顿在地,动弹不得。
被点穴了。
东方厉在我身边就地坐下,伸手将我随意摆弄成个侧卧的姿势,向前头披甲人吩咐道:“尽快回去。”
披甲人答应一声,当即指挥鸟群迅速拉高,不过片刻的功夫,竟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我缓了好一会才适应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忙艰难看向东方厉,磕磕绊绊地开口:“请教主允我两件事。”话一出口才发现,我竟连嗓音都有些发飘。
他淡淡垂目看我一眼:“若小竹活着,你和程铮等四人自然可以留得一条性命,若她有什么闪失,你们都要随她而去。”
我嗯一声:“此其一。第二,待楚修竹痊愈之后,请教主开恩,放我离去。”
东方厉沉默一会:“待她痊愈之后再说。”
我费力地盯着他:“教主知我底细,若不是父辈渊源,我断不会与魔教有任何瓜葛。纵是现下到如此地步,我亦无什么惊天动地的念头,只希望度过此劫之后,能与程铮归隐山林,再不问世事。”
东方厉目视前方,表情淡漠:“待小竹痊愈之后。”
我闭上眼睛:“属下定当尽力,也请教主看在我向来与世无争的份上,网开一面。”
回答我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半个时辰之后,鸟群在埙山山脚轻盈降落。东方厉抓住我施展轻功,顷刻间万仞高峰已轻松抵达。他将我带到药堂门口放下,冲着早等在那的药堂副堂主点点头,将我推给另两名教众接住。
我被他二人抱住头脚,一前一后地抬入洞中。
东方厉一边走一边问:“情况如何了?”
副堂主低声答道:“仍是昏睡着。只是教主,楚姑娘怕是只能再承受至多一剂麻药了,再多…恐怕成瘾。”
东方厉嗯一声:“叫药何涣马上滚来见我!”
副堂主诺诺连声。
两人将我架着送到一处屋内。屋子里有桌有椅,还有一张类似于老虎凳的人形桌案,两人将我放在那桌案上,又抻了边上的皮带铁链将我一层层捆好,又推着我肩膀确认捆得十分牢靠之后,便垂着手无声退下。
药何涣此时也匆匆赶到,他向东方厉一礼,轻声重复了一遍楚修竹的状况之后,便取出针囊走到我面前坐下,一边面无表情地端详着我,一边点燃油灯,在火上炙烤金针。
我心中一沉,看着他问:“放血这种粗活,还劳药堂主亲自动手?”
药何涣嘿一声:“不要你的血。”
东方厉凝目问他:“多久能准备好?”
药何涣戴好手套,摸了摸我的脉搏:“一切顺利的话,大概四个时辰。”
东方厉当即脸色一沉:“太久!三个时辰内办好!”
药何涣连连摇头:“非我不愿,但散毒的药材都是烈性极大的虎狼之药,她体内毒功又是根深蒂固,四个时辰已是极限。若再快,恐怕她承受不住,先就经脉寸断而死,到时一样救不了楚姑娘。”
顿了顿又道:“而且以楚姑娘的体魄,再撑四个时辰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疼一点,却不必冒险求快。”
东方厉极烦躁地一挥袖子:“三个半时辰!只要给她留一口气即可!到时若是准备不好,你也别再活了!”
说罢甩袖而去。
我投向他背影的目光充满怨毒。
半晌,我才将视线转回到药何涣身上,看着他微微挑眉:“不是要我的血,那你们要什么?七窍玲珑心么?这种东西,应该不是长在我身上的。”
药何涣不答我,伸手从他方才提进来的竹篓里取出个茶壶,就着桌上茶杯倒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递到我嘴边:“喝下去,止痛的。”
那药汤泛着一股甜腻的味道,闻在嘴里,便让喉头微微发苦。我直觉这药不对,因此只抬眼看他,就是不肯张口。
药何淡淡解释:“这是一种极霸道的麻药,喝多了便会产生飘飘欲仙的感觉,甚至还会成瘾,但是却十分有效。少量服用,并没有什么。”又看我仍是怀疑地望着他,再开口时便有些不耐烦,“我给楚修竹也用的这药,喝了它!”
我寻思片刻,终于张嘴喝下,然而只喝了半碗就闭住嘴巴不肯再喝,待他拿开茶杯才松口道:“待我实在忍不住疼时再说。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到底要什么?”
肾?
您有这金刚钻么?
药何涣放下茶碗嘿笑一声,从针囊中再取出两枚金针烧灼一遍,而后分别插向我膻中和气海:“借你身上毒功一用。反正你总是要散功的,如今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我一惊:“什么意思?”
他翻着眼皮看我一眼,慢吞吞地解释:“楚修竹中了毒,引得胎里带的罡气再次发作,制住她所修内功不能自愈。而你胎里带的寒气正与她原本体内那道的同根同源,所练的毒功俱是以此寒气为倚仗,因此正好与她罡气对冲。只是你体内热毒却不能一起传给她,因此我先用金针暂时压制寒气,再以寒毒引出你体内热毒,将毒性排出。”
他转眼看看门外,又道:“方才教主那句留你一口气只是一句气话,他以后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今次定不会让你轻易丧命。而且,我也有把握保你不死。”
我一愣:“什么用?”
药何涣看我一眼:“你当真是从未聪明过。”
他又拿起一根金针,透过针尖似笑非笑地睨着我:“你难道忘了你初来魔教时,除了一个教主之女的身份,还是东方储延功续命的一味良药?”
我一惊。
他低头将金针慢慢刺入:“东方储要向孕妇传功做药,东方厉自然也是要的。像你这般罕见体质的人万里挑不出一个,若是将你轻易杀了,岂不浪费?我为教主和我今后的任务着想,自然要想办法留你一条性命。——还好教主当日盛怒之后,便经我提醒想到此辙,不然你又凭什么能在魔教平安度过两年,而没有在某次出门时误中正道埋伏而不幸身亡?魔教就算没有别的本事,又怎么会不懂栽赃陷害?”
我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原来是这样。”
我垂眼道:“我以为你帮我是看在药先生的面子上,谁知却还是为了东方厉么?”
药何涣摇头,再取金针钉住我脚上蠡沟穴:“我谁也不为。帮你活命,不过是因为你体质特殊,我很感兴趣罢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却颇多闪躲。
我沉默一会,看着他缓缓道:“我已经三年没看见药先生了,你呢,怕是有十几年了?”
他仿佛没听见。
我苦笑:“就算是陪我说说话。也许治好了楚修竹之后,我便当真只剩一口气在了。到时我有口不能言,这些心思又能同谁说?”
药何涣沉默一会,又将一枚金针扎入我手上合谷穴,道:“十二年。”
我闭上眼睛,颇怀念道:“我一直好奇,他莫非从小就是一副不着调的惫懒模样?当年我在药王谷时没少被他捉弄,他一会儿将我绑在门柱上,一会儿又言语调戏我和程铮。那样子…就像是一只没人陪的小狗,一看见主人回来了,便撒着欢儿的闹腾。”
药何涣突冷声道:“他是咎由自取!”
我笑叹一声:“谁又不是呢?当初是我自愿做了药人的,我心里也是心心念念盼着散功这一天,如今落到这般地步,自然是我咎由自取。但是,你们也没有给我太多的选择。若我在出生时能够选择,我宁愿选择终生不知江湖事。若我在青阳派时能够选择,我会选择明哲保身,供出楚修竹。若我在魔教时能够选择,我会选择抽身而去,将你们之间的尔虞我诈抛诸脑后。…而不是走到现在,为了我在乎的人能够平安无事,而冒险去救一个一步步将我推至如斯境地的人。”
从我的角度来看,楚修竹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她是造成我所有悲剧的罪魁祸首。
她会有咎由自取的那一天么?
大概不会。
这就是主角和龙套的区别。
我悲哀地看着药何涣:“若我死了,请堂主亲自转告药先生,我很想他,很想药王谷,很想再回去,和他一齐读书,一齐晒太阳,听他冷言冷语地批评先人的不是。”
药何涣的手微微一顿,慌忙垂下头,掩住嘴角隐约的弧度。
我不由一笑,而后体贴地保持沉默。
半晌,他复又抬眼看我,脸上再次恢复成平板一块:“施完针之后,我会用寒毒养的水蛭放在你气海、膻中等穴道上吸去含有热毒的毒血,再哺入寒毒。吸血时虽不疼,然而冷热融合时,对经脉损伤极大,你应该再喝一杯麻药。”
我淡淡笑道:“再,我希望我能一直保持清醒。”
我不希望最后留在魔教的原因是我染上了毒瘾。
我向来有自知之明,所以不肯冒险。
药何涣看我几眼,再从针囊中拿出一把扁平的圆刀,推着我袖子露出手臂,在臂弯处一划。
黑色的血液缓缓涌出,药何涣用拇指按住,再将我上臂的穴道用稍细一些的银针封住。
如是再三,直至我被插成个很有层次感的刺猬。
药何涣再次建议:“你最好睡一觉。”
我嗤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忍的?疼的时候,堂主陪我说说话就好。”
他沉默不语,转头从竹篓中用尺把长的银筷挑出水蛭放在我身上。
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向他慢慢讲述药王谷的日子。
从谷中植物讲到药先生搜集的奇怪药材,再慢慢扩展到他平时的爱好习惯、与数字党们的互动,还有笑脸后面的落寞神情。
我虽有策反他之意,但因讲述的都是我所怀念的人和事,说着说着,我竟嗓音沙哑,声音中无限感慨,几欲落泪。
三个时辰很快过去,药何涣挑下我身上最后一只水蛭,走到我身边用唇语道:“我知道你提药王谷是为了什么。”顿了顿又轻叹一声,“但是你赢了。”
他将装满水蛭的竹篓盖起,目光颇有些落寞:“往事已矣,再回首已百年身。”
我亦用唇语回他:“就算身不能至,知道那人还在,也可以继续心向往之了。”
尽你的力量,保住药先生!
药何涣点点头,伸手在我嘴上一压:“本来我应将你堵上嘴巴、蒙上布送去的,但我决定冒一次险。”
他将麻核掰去小半,将两瓣分别塞进我嘴里,再用面罩遮住我头脸,这才招呼人将我推出去,j经过一个长长的甬道,推到一间房内。
一个女声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推拒道:“不…不能…”
应该就是楚修竹了。
东方厉似也被她磨得没脾气,只淡淡道:“待传过功之后,你大可当场杀了我,我定不还手。”
楚修竹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坚定道:“东方厉,若你为救我而杀人,我就算痊愈之后,亦会自杀以谢!有本事你就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