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间看到一切的我虽然觉得媒婆挺可怜,但是做滚地葫芦状的媒婆又太暴笑了些,尤其当没有尊老爱幼、不打女人等观念的胤礻我不依不饶的追打,媒婆连滚带爬的消失在我眼前,视线中却遗留下她的一只绣花鞋时,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
身后一双手温柔的扶住差点滑倒的我,胤禩无奈的声音传来:“瑶儿,矜持,你这个样子真会被人误会成恶妻的。”
“误会又如何,反正我的名声就没好过,也不在乎添这一笔。”我笑喘着道,大有扬眉吐气之感。我可不是那些故做大度的女人,忍耐是有限度的,一旦有人越过这个限度,反击是必然的。而我的这条线正在胤禩身上,谁敢觊觎我的丈夫,那么就要做好PK的准备。
转身看到浅笑的胤禩,他英俊成熟的脸上此时全是让人迷离的柔情,明亮的眼睛有着我注定一生无法抵抗的魔力。他那勾勒的精致动人的唇轻抿着,像在随时引诱人犯罪。
那就犯罪好了,看着他止住笑,眼神一点点加深,头轻轻的靠过来时,我的大脑彻底当机,只想犯罪。
“痛快,今天真是痛快!果然一天揍几个看不顺眼的人,是最痛快的事情。”胤礻我的大笑声从门口传来,彻底打碎弥漫在这间屋中的魔咒。
我和胤禩飞快的分开,我气恼的看着大笑而入的胤礻我,他就不能再晚点进来吗?见他还是一幅后知后觉的样子,我诡笑着靠近他问道:“一天揍几个看不顺眼的人,真的很痛快吗?”
“对呀!对呀!”他点头如鸡啄米,比树桩还粗的神经完全没感觉到危险的临近。
我和蔼的笑着,狠狠地一脚踩到他脚上,顺便又在他肚子上补了一拳,才若无其事的退开。看着胤礻我抱着肚子,做金鸡独立状的乱跳,我轻轻的吹着刚才打他的那只手,总结道:“果然痛快,好几年没这么舒服了,爽!”
“额娘,额娘!抱抱!”弘旺被奶娘抱了过来,这小子一年没见我,却一点也不认生,从我回来后就总是喜欢在我怀里撒娇耍赖。
我笑着抱过弘旺,他好奇的望着又蹦又跳的胤礻我,不解的问:“额娘,‘试输输’(十叔叔)怎么了?”
我毫不脸红的道:“他在祭萨满呢!”边说边抱着弘旺向回走,留下气得跳脚的胤礻我和忍不住笑出声的胤禩。
欢乐其实很容易,可对于这些皇子来说又是那样艰难。我含笑扫过除夕宴上的各人,在一室珠光宝器的掩映中,我的目光却越来越黯淡。当年桌前的众人如今已经再也凑不齐全,高朋满座的乾清宫一如既往的热闹,并不会因为缺少任何人而停止喧嚣。
太子胤礽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这一次离去的还有十三阿哥胤祥,他被圈禁了。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却注定要缺席从今以后很长时间的家宴。
我的目光匆匆瞥过四阿哥胤禛,这一年的家宴,因为胤祥的圈禁,他比任何时候都低调,深黑的眸中不时闪现颓唐之色,似乎已经被完全击溃。但我却在他漆黑的眼里看到了被埋在最深层的欲望,他从来没放弃过,如沉寂多年的火山,静静等待喷发刹那的绚烂,要么烧毁别人,要么烧毁自身,片甲不留。
在暗潮涌动的乾清宫中我有些透不过气,干脆起身到外面走走。胤禩似乎看出了我的不适应,没有要求我留下,只是叮嘱我不要跑远,又找来了宜妃宫中的太监张起用带路,才算放心。
没有人关心我的离去,因为今年的除夕宴连康熙都早早退场,他似乎还没从太子胤礽再次被废的打击中恢复,日渐年迈的身体再难支持下去。
我神思恍惚的向前走着,白天刚下过雪,映着如练的月华,把整个紫禁城装扮成了银色的世界。在如此洁白的世界中,似乎一切的污秽都被淹没了。
不知不觉,我竟走到了居住多年的绛雪轩前。看着白雪下若隐若现的红墙绿瓦,我转头问太监张起用:“这里现在谁住?”
“回福晋,这里一直空着,没人住。”张起用边看我脸色边小心翼翼答道:“只有几个太监、宫女留在外院,负责洒扫。”
我点头,两眼直勾勾盯着半闭的院门:“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等。”说完,也不等他回话,便举步向院中走去。
宽阔的院里一个人也无,只有些深深的脚印扰乱了雪地的洁白。我边向里走边回忆曾经的岁月,不知不觉间走到海棠树下。晶莹的白雪披挂在枝上,冷风吹过,簌簌的掉下雪粉,竟仿佛又回到海棠花盛开的季节,一时教我看得痴了。
“你来了。”威严而有压迫感,似又隐含着惊喜的声音传来。
我大惊转头,看到的是一张苍老却不失威仪的脸。他的额角已满是皱纹,胡子稀疏,身材比我印象中更显削瘦,晶亮的双眼此时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我,仿佛在追寻什么。
我定定神,上前福身请安道:“皇阿玛吉祥。”
康熙的眼闭了闭,再睁开时,只剩黑森森的光,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淡然道:“是瑶丫头呀!很长时间不见,听说你身体一直不好,要多休息将养才是。”
“谢皇阿玛关心,儿臣记住了。”我慌忙道谢,时至今日,已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一时间,院内落针可闻,良久后,我暗叹口气,福身道:“皇阿码,儿臣身子有些不适,若您没有吩咐,儿臣告退。”这话说得已有些无礼,但想想当初他对我说最疼爱我和太子胤礽时的温柔表情,再看看今日。胤礽再次被废,并势必终生无望复出;而他对我则不闻不问多年;还有被圈禁的十三阿哥胤祥,胤禩之母良妃死时康熙的无动于衷,我对他再难摆出恭顺敬爱的样子。
到底我们这些所谓的骨肉至亲,在他眼里是不是连颗棋子都不如?
“你跪安吧。”康熙平静的点头,我沉默的福身,有些话终究是不敢,也不能问出口的,这一生注定无解。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身后的声音若隐若现,我迟疑的停下脚,几乎以为只是幻觉时,他又道:“朕或许能帮你实现。”
我闭上眼,忽然隐约把握到康熙古怪的心理,他想把我当作补偿的对象,因为他已注定无法保注曾经宠爱的太子。眼前闪过太子胤礽悲哀而疯狂的脸、十三阿哥胤祥讳莫如深的笑容中隐约露出的苦涩与无奈,我张了张嘴又合上,最后只干涩的道:“我想和胤禩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好,你这样很好。”他满意又欣慰的道,却没有正面给我承诺,转身先一步离去了。
我呆站在绛雪轩中,独对满院的凄凉,身边的一切都像冻住般的冷彻人心。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住我,我毫不犹豫的紧紧靠上去。胤禩,似乎只要我需要,不论何时何地,他一定会在我背后,随时提供我要的温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就是知道。”
一时无言,我默默的感受着此刻的温馨。半晌后,我笑着跳出他的怀抱,随手抓起地上的雪,团了个雪球向他扔去。一击命中,我笑得更加嚣张。
他苦笑着上来抓我:“瑶儿,别闹了,让人看见会笑话你。”
“那又怎样?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我边说边又一个雪球扔去,可惜被反映敏捷的胤禩躲过。他甚至趁我不备投来一个雪球,正正打在我衣服上。
“好啊!你耍诈,明明说怕别人笑话的。”我娇嗔的追着他打。
他一脸坏笑地躲避我的追击,一幅我就是这样,你能耐我何的样子。我们绕着海棠树拼命的旋转,树枝上的积雪不断落下,染白我们的头发。
白头偕老…
大年初一,我早早起来,由于昨晚的打雪仗没玩够,我干脆决定今天堆雪人。胤禩和弘旺都被叫了起来,全加入堆雪人大军。不过,弘旺这小鬼也就去个捣乱的。
终于,经过我和胤禩不懈努力,以及弘旺不间断的捣乱,两大一小,三个歪歪扭扭靠在一起的雪人被堆了起来。我满意的点点头,指着大雪人对弘旺说:“这是阿玛和额娘。”又指指小雪人:“这是小弘旺,以后我们就像这些雪人一样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弘旺高兴的挥舞着小拳头,也不知道他是因为看见好玩的雪人而兴奋,还是因为明白了不分开的含义。忽然,他停下来道:“还有十四叔,我要十四叔。”
我本来正和胤禩含笑对视,听见他的话,险些一跤跌倒。这一家三口的雪人,十四阿哥胤禵凑什么热闹。无奈弘旺说什么也要堆个胤禵的雪人,我只好忍痛在旁边的旮旯处又堆了一座。对此小家伙很是提了些意见,认为这雪人堆得太远,不过被我以“你十四叔就喜欢这里”为理由义正严辞的驳了回去。说完后,我还顺便瞪了眼在旁边看笑话的胤禩。
我离开的一年,弘旺居然和胤禵混在了一起,天天三句话不离十四叔,而且这三个字发音之纯正当真嫉妒坏了同样是叔叔的胤礻我。我有些好笑的想起胤礻我对于自己“试输输”的不满,不过随后又想到胤禵为这三个字付出的代价,又觉得胤礻我一点都不冤了。

第五章 花落(修改)

我从戒台寺刚回来时身体不太舒服,虽然听说胤禵总和弘旺玩在一起,却不知是怎么个玩法。直到有天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我,撞到玩耍的两人才真相大白。
那时弘旺正骑在胤禵脖上兴奋得咯咯笑,胤禵在下面不住应和,一屋子下人各个抿着嘴,一幅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我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这一大一小,都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胤禵先看见了我,急忙停住动作,脸上闪过一抹羞色,像要湮灭证据般匆匆把弘旺交给奶娘抱着。
“十四弟继续,不要顾及我。”我边说边用帕子掩住嘴边的笑意,心里明显平衡多了,怪不得弘旺那声“十四叔”叫得这么清楚,每回说到这事胤禵更是神气活现,原来是要想人前显贵,就要背地里受罪的最佳写照。
“八嫂说笑了。”胤禵尴尬的笑着解释:“弘旺每回一哄就笑个不停,实在太有趣,我家那几个小子要有他一半好玩就好了。”
“十四叔,骑骑。”弘旺在旁边伸着手要求,害得胤禵的笑容更加尴尬。
“扑哧!”我每回一想到胤禵当时的笑容就忍俊不禁。正想得出神时,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我的手,弘旺粘在我身上撒娇:“额娘,手冷冷。”
胤禵的雪人已经堆好,我看看自己冻得痛红的手,又看看弘旺同样红的手,突然转头奸笑着看向胤禩。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有些无奈的伸出手,我抱起弘旺扑入他怀中,毫不客气的把我们的手伸入他怀里。
天上又开始飘雪,犹如花瓣般的雪花片片落在我的身上、他的身上、弘旺的身上,渐渐融合,再也分不清彼此。
****************************************************************
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
今夜的月光白得耀眼,照在院落空旷处越显得白,树影、墙角越显得阴暗。
低低的箫音弥漫在空气里,渗透了整个月夜,仿佛直钻入人心灵深处婉转哀诉,微风吹过时,这声音不住翻滚,使空气里也充满了悲哀。
我刚哄着弘旺睡了觉,从他屋里出来猛听到这悲切的箫音,不由一阵心酸。虽然这两年我极力想让胤禩快乐,但并没能使他完全从丧母之痛中解脱,只是把伤口掩藏的更深,更不易被人发觉。可每年一到良妃忌辰,他这伤口便再也无法掩藏,只能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下。
我进屋时,胤禩正在窗下弄箫,他魂不守舍,竟没有发现我的到来。我悄悄走过去,伸手覆在他的箫上,堵住满室哭音。
“别吹了,你这样会生病的,还不如哭一场来得痛快。”
胤禩放下萧,笑着抱我入怀,故意岔开话题道:“今天回来的好早,弘旺这么快就肯乖乖睡觉了?”
我心中叹气,知他是不愿我担心,遂强笑道:“你的儿子,你还不知道,哪有那么好说话?我今次是又陪上了一堆的条件才脱身,不过好在这些条件大部分只要把十四弟卖出去就可达成,要不然我真不知该怎办好哩!”
“你呀!”他哑然失笑:“前一阵十四弟就向我哭诉,说你威逼利诱,要他来给弘旺讲什么床头故事,又要他带弘旺外出游玩,你这个做娘的真是放心,只是苦了十四弟。”
“他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反正儿子那么喜欢他,不用白不用。”我满含妒意的道。
“好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贵手饶了十四弟吧!他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哪有工夫陪弘旺?”
“那好吧!”我无精打采的应承,心中颇为儿子即将失去一个万能玩具而惋惜。忽又想到件总阻在心头的事,忍不住道:“皇阿玛如今在热河行宫,我们实在不宜久去不回,我看等祭奠了额娘,还是速速回去请安为宜。”
胤禩黯然道:“我此时实在没心情,这事我已想过,差人送份礼过去也就是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历史上有名的毙鹰事件,说胤禩于良妃忌辰不但不向康熙请安,还送去两只奄奄一息的老鹰,借此讽刺康熙已老。
“胤禩,如今大家都去行在请安,你若不去,恐招人闲话。我看不如等明个我先行祭奠了额娘,去皇阿玛跟前替你请个安好了。”
“瑶儿,我知你早厌倦了宫里事宜,这两年宫中各种应酬你都少去,又何必为我逼苦自己?还是明天我打发个太监送份礼,咱们去汤泉恭候圣驾也就是了。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让那些下作的人说去,还真怕了他们不成。”他冷哼道:“至于皇阿玛那里自有有眉眼之人,何用你我?”
我越听心下越是冰凉,知道胤禩早因良妃死时康熙冷淡的态度生出怨恨。虽然平时他掩藏得很好,但值此良妃忌辰却于不经意间表露出来。以前总认为历史上的“毙鹰事件”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但如今看胤禩谈起康熙时的冷淡,我又不太确定了,也许真是他一时气愤至有失常之举…不会的,我皱眉否定自己的想法,胤禩虽然怨怪康熙,却还是敬他重他,而且以他之精明,绝不应做此蠢事。
我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心中不住有声音念叨:别管了,历史的脚步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就算能躲过这回,下回呢?让这事发生吧,也许经过毙鹰之事后,胤禩的梦就会彻底醒了——那悠长的帝王之梦终于要走到尽头。
“请安的事,还是我去吧!反正我也很长时间没给皇阿玛请安,今次去了,也省下些闲话。”我闭上眼轻声道,尽人事,听天命,我虽不欲与天争,却无法眼睁睁看着胤禩的痛苦一日比一日深刻。
或许当初我的想法还是太天真?走到这路上,我又怎么忍心亲眼见他一步步沉沦?终于,没有人能再回头吗?就如当年我知道十三阿哥胤祥被圈禁时的冷淡平静,因为我有自己的立场要顾及,就如这皇家里每个人的立场一样。我不再是现代时的那个我,迷失在皇家爱恨情仇里的自己再也找不回那份平常心。
****************************************************************
我到热河行宫时,带来的礼物是一串亲手制作的碧玉水晶风铃,这是近两年我于闲暇时,做出解闷兼哄弘旺的东西。手拿风铃,听着他叮当脆响,我心里不觉踏实很多。无论历史上是谁弄死了胤禩送来的老鹰,他这次都必将再没有机会。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下,被我拿在手里的风铃能在进行宫后变成一只死鹰。
我边行边想,迎面撞见康熙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这个平时八风吹不动的人物此时面上全是诧异之色:“福晋,您怎么来了?”
“我来给皇阿码请安,烦劳公公通禀一声。”我客气的笑答。
“万岁此时正和众位阿哥在殿上饮酒,福晋不如等等再过去。”李德全蹙眉道:“而且八贝勒和福晋派来请安的人刚上殿,怎么福晋…”
我没等李德全把话说完,就神色大变的向里闯去。心中不住安慰自己那些捣鬼的人断不应该如此明目张胆的陷害胤禩,但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我刚跑到大殿门口,一声巨响从殿内传来,杯盘落地的乒乓声中夹杂着康熙的怒吼:“来人!还不把这杀才拖出去砍了!拿他的人头去告诉胤禩,朕与他父子之恩自此绝矣!”
我两眼直盯殿内,大殿中黑压压人影不住晃动,我却一个也看不清,只一眼就认准了那只精雕细琢的笼子以及里面蜷做一团、似是老鹰的东西。
是谁?竟胆大包天至此,非要至胤禩于死地。
我眼看御前侍卫扑上去按住那个手提鸟笼的人,马上意识到如让康熙杀了此人,胤禩就算周身是口,也将无从分辨。当下再不犹豫,飞身扑入殿中跪下颤声道:“皇阿玛息怒,胤禩特让儿臣前来请安,并没有再指派他人,请皇阿玛明查。
“福晋救我。”那人却挣扎着向我靠近哭喊:“奴才实不知那老鹰怎会死去,福晋救我。”
我几乎被他气背过气去,咬牙苦忍道:“皇阿玛…”
“你们还犹豫什么,要抗旨吗?”康熙连眼尾也不看我,厉声冲不知所措的侍卫道:“拖下去砍了。”
我脑里一片空白,心里感到彻骨的寒冷,再也说不出话。抬眼扫向殿中众皇子。三阿哥胤祉神色游移不定,四阿哥胤禛冷眼旁观,五阿哥胤祺低着头、双肩不住颤抖。我越过他,看向殿中唯一能帮我和胤禩说话的皇子——九阿哥胤禟。他咬着下唇,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搓来搓去,瞳仁张大又收缩,似有火箭要从中喷射而出。见我求助般的望来,他的脸色白得更加触目惊心,却缓缓向我摇头。
我闭上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出,康熙既然一定要坐实胤禩不忠不孝之罪,又怎肯给我机会辩驳。耳边听着惨叫“福晋救命”的声音渐渐远去,我猛的站起,一把扯断手中的风铃,任由上面的水晶珠和花瓣形状的碧玉惶惶而下,犹如雨中花落。
百紫千红花正乱,已失春风一半。八爷党扳倒太子时的辉煌已随落花而去,盛及而衰。
一切恍然如梦,却不是梦。我低头看着碧玉上布满蛛网一般的裂痕,又抬头望向面无表情的康熙,突然转身冲出大殿,这父不父、子不子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我一味在行宫中乱闯,不知是不是因为得知了殿上的事情,行宫中无人敢来阻拦。我就这样一路踉跄的跑着,直到因疲惫而一跤跌倒,再也站不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是寒冷,跌倒时碰到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痛,但这些冷、痛却不及我心中万分之一。
是谁陷害胤禩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置胤禩于不可复生之绝地的是康熙。也许幕后之人正是揣摩透了康熙的心理,知道他断不会让出生低微的胤禩继位,知道他为了自己的皇权稳固可以毫不在乎的牺牲自己的儿子,知道他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摧毁胤禩的梦想。于是才有了如此明目张胆的嫁祸,像一场丧心病狂的赌局,要么全输要么全赢,而那个幕后人赢了,赢得彻底,让胤禩连翻案的机会也没有,千载骂名已成。
天渐渐黑下来,身体变得僵硬麻木,再没有一丝感觉。远处隐约闪烁着点点灯火,如萤火虫般飞来飞去,忙碌不停。一只“萤火虫”飞近,同时带来光和热。一双精瘦的手把我圈入个柔软温暖的怀抱,有力的心跳一下下传来,奇异的平息我心中的痛苦,那样缓慢而沉着的跳动,隐约中有胤禩的影。
我紧紧搂住他,呢喃着:“胤禩,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真的一步也走不动了。”
幽幽叹息传来的同时,苍凉的声音响起:“对不起,原谅…”
再睁开眼时,我躺在柔软的木床上,九阿哥胤禟于床边疲惫的望着我,双眼中布满血丝。
“表妹,你太任性了。”他的嗓音沙哑到听不清,每个字都支离破碎:“如果你出事,我…八哥怎么办?这次要不是皇阿玛身边的李谙达正巧经过发现晕倒的你,你可能…”
“对不起,表哥,对不起。”我拼命道歉,记忆中昨夜仿佛也有人向我说对不起,应该是梦吧:“我不是有意让你担心的,表哥,我是真的不能再忍…”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挥手制止我未尽之语:“这笔债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讨回来,你放心,事在人为,一切会好起来的。我不宜在这里久留,你好好休息。”他边说边向外走,似乎怕我说出无可挽回的话。
我看着他消失于门口,劝他放弃的话只能在舌间旋转,最后苦涩的咽下去。
休息一晚后,我第二天便匆匆向胤禩所在的汤泉赶去。到汤泉时,前日还晴好的天气开始狂风大作,如野兽嘶吼,让人胆战心惊。天空混沌而沉滞,树枝像鞭子似的飞舞,窗户被风吹得嘎嘎做响,这样的风像是要刮到天地尽头似的。
我推门而入时,胤禩正低头坐在桌前,狂风带入屋内,吹得满室凌乱。他却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连袍角都没有动过。当他抬头望过来时,唇边甚至还含着丝浅笑:“你回来了。”
我三两步冲到他面前,眼角瞄到桌上摊开的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