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看枫庭,又看看云空大师,有些不知所措。他犹豫了下,最后终于走上前去,轻声唤道:“方丈?…方丈?…”
但是,云空大师竟像是熟睡着一般,丝毫没有反应。这时,一直站在门口的李伯默默地了进来,在云空大师的面前站定。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抬起手来,迟疑地探向他的鼻端。
“师兄…”他哽咽着开口,手臂颓然垂落,眼中渐渐泛起泪光。师兄…师兄啊…
“方丈…他…他怎么了?”小和尚见状,心猛地一悸。
“他已经…圆寂了!…”李伯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隐忍的泪水终于落下,苍老低沉的声音里有着止不住的悲伤。
“啊?!…”枫庭和小和尚闻言都是一怔,云空大师圆寂了!怎么会这样?在这个时候,他…
“…”小和尚嗫嚅着,望着云空大师安详的遗容出神。许久,他才恍回魂,双手和十,无比虔诚地低声念道:“诸德圆满、诸恶寂灭。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是什么?”忽然,李伯发现在云空大师的蒲团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他俯下身去,将那东西轻轻抽了出来,原来竟是一封信!
“呵…”待他将那封信取出来仔细读过,却是忍不住深深叹息。师兄啊,你可是还不放心么?…
“小师父,你去叫人来吧!”沉默了好一会儿,李伯才开口向那小和尚说道,“还要劳烦你帮忙找一间禅房,暂且让这位小姐休息一下。”
“唔…好的。”那小和尚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施了一个礼便急急地退了出去。
不多时,寺里众僧闻知方丈圆寂,纷纷赶来了西院。李伯将那云空大师遗书的第一页交给了寺中的执事长老,那上面写着云空对自己身后事的一些安排和对寺里众僧的交待。众僧看过信后,便由执事长老带领着,开始准备为云空大师设坛,诵经作祭,而那小和尚则在东院找了一间空闲的禅房给云端。
“走吧,咱们先带她过去休息。”李伯拍了拍枫庭的肩膀,眼光中似乎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而且…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非常…重要的事情?那会是什么?枫庭狐疑地望着他的背影,暗自揣测却不得其解,只好抱起云端,匆匆地跟了上去…

低沉而悠远的鼓声隐隐地传来,喃喃的梵音伴着木鱼的轻响,在耳边一遍遍诵读着清心的晚课。氤氲的香气在七色光芒中褪尽,只一个刹那,莲花次第开放,彼岸近在眼前。娑罗双树在清风中摇曳,仿佛在笑叹堕落俗世的人们,永远参不透生命的真相。
云端静静地站在那里,性灵静定,心意超脱。这种感觉前所未有,那么宁静,那么祥和,仿佛所有的苦难都已寂灭,惟留一抹云淡风轻。
这,可是极乐净土么?难道…她已经…
呵…
一声叹息不由自主地逸出唇边,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忽然充满了浓浓的失落。好像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被匆忙遗落,遍寻不着。

“她还没醒来么?”
“嗯,还没。”
“斋饭我放在这里,你先过来吃点吧!”
“谢谢…我不饿。”

“她还没醒来么?”
“嗯,还没。”
“斋饭我放在这里,你先过来吃点吧!”
“谢谢…我不饿。”

嗯?这里有人么?是谁在说话呢?
云端循着声音转回头,只见眼前出现一张模糊的脸。她眨了眨眼,努力聚焦,仔细地看,那张容颜的轮廓渐渐在视线中清晰起来----浓黑的剑眉,晶亮的双眼,英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这是…
“枫庭…!”她满是惊喜地低唤,游离的意识亦蓦然清醒。
一双温热的大掌轻柔地握住她的手,那令她魂牵梦萦的声音在耳边真切地响起。“呵…蓝儿,你总算是醒了!”
“你…”她痴痴地望着他,想要开口,却偏偏说不出一句话。枫庭…她又看到他了!他就在她的身边,此刻,现在!她触摸到他掌心的温度,那么熟悉!但…她不敢相信啊…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么?他…是真的么?…是么?
这样想着,她又再闭上了眼睛,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如果这只是我虚妄的想象,如果永别已是我们不可更改的结局,那么,我宁愿不再醒来,把梦做得更彻底。不言不语,不笑不哭泣,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握紧你的手,感觉着你的存在就好。我不敢贪心,不敢奢望,只求时间停步,让我记住手心里的温暖…那拥有着你的感觉…
泪水自她紧闭的双眼中悄无声息地滑落。云端咬着唇,单薄的肩微微地颤抖,极力隐忍,才不会哭出声响。
“蓝儿?你怎么了?”枫庭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汹涌的泪痕,急急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恩?”
云端不肯说话,眼泪却流得更凶。他见她这个样子,不禁慌了神。
“蓝儿!你说话!你睁开眼睛看着我!…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他不知所措,急得就快要发疯了。“你已经醒了我知道!蓝儿,别闹了,你快睁开眼,跟我说话!…蓝儿!别折磨我…求你…”
“…不…我不要!不要!”她终于哭喊出声,却仍死死地闭着眼睛,“这是梦,只是我的梦…睁开眼睛,梦就会醒…那样的话,我就再也找不到你,看不到你了….我不要…...”
“......傻丫头!你怎么那么傻啊!”枫庭哽咽着低吼,心被狠狠地拧痛了。
他轻轻地将她抱起来,紧紧地拥在怀中,怜惜地吻去她的眼泪,喃喃低语:“不是的…这不是梦…蓝儿,相信我,这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云端靠在他的胸前,那坚定而有力的心跳,慢慢驱散了她的不安。深深呼吸,她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枫庭-----!枫庭…..”当她重又看到他,在他写满担忧的眼中看清自己的时候,终于确信,这不是梦。她是真的,又回到他的身边了!再也忍不住,她在他的怀里痛哭失声。决堤的泪水放肆奔流,在这一刻尽情宣泄,像是要洗去她心中所有的悲苦。
“蓝儿,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
“嗯…我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了…”

失而复得,死而后生。
当磨难过去,当阴霾散尽,是不是所有的悲伤都可以消弭?
只要你在这里,爱在这里,是不是所有的眼泪都会变成过去?
曾经期许的幸福,白头偕老的诺言,是不是可以慢慢实现?
呵…
这一刻,如果上天可以许我一个愿望,那么我一定会说,
我要我们在一起,一直爱着,永不分离。
枫庭…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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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世事无常。
这一次,长安城里的人们,终于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所暗藏的深刻寓意-----
正当他们仍在为季小姐的离奇消失而震惊,为江、季两家的命运而担心的时候,事情却忽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上演了一幕出其不意的生死大逆转。
先是江家大公子和京兆尹严安之父子一同赶回了长安,在严安之的干预下,江、季两家的老爷夫人虽然未被立即释放,却也依法移送京兆府关押,为了防止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暗中谋害,严公子更是亲自负责看守。两天后,皇帝陛下也在众大臣的陪伴下还朝,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御驾尚在长安郊外之时,便派了左御林大将军及其副将率官兵数十人,分别赶赴王府和大理寺,将中书侍郎王承嗣父子和大理寺卿缉捕,先前那几个指证季蓝裳和江枫庭谋杀的突厥人和日本人也被一并抓了起来。
紧接着,又忽然传出大慈恩寺德高望重的高僧云空大师圆寂的消息,而失踪了的季小姐和江家二公子也奇迹般地回到了宝明斋。据说,云空大师临终前留有遗书一封,直言季家小姐前生实乃天外仙客,今世下落凡间只为了却一段尘缘。坊间百姓联想当日刑场怪事,又听闻云空大师遗言,无不对此种说法深信不疑。
再后来,皇帝亲自坐镇大理寺,亲审王承嗣一案,不但查出他们蓄意陷害季蓝裳和江枫庭,收买突厥人捏造出兵谣言,更拿出整整三大册证据,罗列王承嗣八大最状,包括盗墓未遂、指使杀人、欺民、诬陷、行贿、受贿、勾结工部官员,倒卖宫内采买货物、以次等货和别国贸易,折损大唐国威。
王承嗣起初心存侥幸,试图抵死否认自己的罪过,只是无奈那三大册证据太过祥实,不但逐一记录下他所做过的每件恶事,连同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相关人等,详细经过,甚至是证人按过手印的证言全都一一载明,令他完全无从抵赖。当然,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收集那些罪证的人正是江家兄弟和严逸。

审讯的结果,李隆基御批,判王承嗣、王宝明父子斩首示众,家眷没籍为官婢,发配庭州,丽妃贬为庶人,幽禁上阳东宫;判突厥、日本两国主犯绞刑,从犯遣返回国,由其君主自行定罪,其本人及三族三代亲属终生不得入唐;判大理寺卿仗一百,流放西州;判江枫庭、季蓝裳无罪,其双亲立即释放;其他涉案人员交由大理寺会同京兆府按律量刑…
这一次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导火索,不但牵连出大大小小几十起案子,更令近二十名官员受到牵连。而皇帝的动作又是如此的迅雷不及掩耳,让他们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全部伏法。百姓或许不明其中隐情,朝中官员却是看得明白。陛下这根本不是突然袭击,他分明是已经酝酿多时了!单看那三大册证据,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搜罗全的…而皇帝这一次在处罚官员时所表现出的果断和严厉,更是起到了极大的震慑所用,相信大唐官场会清明好一阵子,于国于民,都是一桩好事。

最后的意外,来自于王氏父子和那两个异国主犯的死。
不知何故,他们没有等到行刑就离奇地在大理寺的监牢里断送了性命,而陛下竟然下旨不予追查,直接拉出去埋了了事,一时间又惹得坊间流言四起。
云端在第二天中午时分才得知这个消息,当时她正和枫庭,枫然还有严逸四个人在宝明斋聚餐。
“枫庭,枫然大哥,严公子…”云端在酒桌上明里暗里观察了他们好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件事…不会是你们干的吧?”
“你觉得呢?”枫然微微笑着,反问她。
“我觉得…”云端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实话实说,“非常有可能!”
“那就相信你的直觉吧,蓝儿。”枫庭轻轻啜了一口酒,轻描淡写地说:“就是我们做的。”
“啊---?!”虽然早已猜到了几分,他的直言不讳却还是让她有些意外。“可是为什么呢?…不是明天就可以执行了么?你们干嘛还要…”
“呵,傻丫头!”枫庭拉过她的手,紧紧握住,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他的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令人畏惧的寒意。“他们给你的伤,给爹娘的羞辱,我必须加倍奉还。况且----”
“况且,我们一定要亲自动手,为师父他老人家报仇…”枫然在一旁接口,念及恩师的惨死,一贯冷静自持的他也不禁湿了眼眶。
“至于我嘛…理由就更充分了!”严逸把玩着手中的银质小酒盅,接着说道:“第一,我追查王承嗣的罪证4年,付出了太多心血,很希望能亲手做个了结;第二,天问星君老前辈治好了我的内伤,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也想亲自为他报仇;第三…”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下,又说:“想当初,你的命可是我奋力救下的,他们随随便便就要砍你的脑袋,分明是跟我对着干么!本公子实在是恼火至极,所以要手刃他们出出气。怎样,现在明白了吧?”
“呵…”云端听了他的话,本想笑一下,可是牵动嘴角的瞬间,鼻子却猛然一酸,泪意重又开始在眼中暗涌。他们的心情,她怎会不懂?心中那无可宣泄的恨意来自于家人和朋友所受到的伤害,除了手刃仇人,或许再也找不到第二种途径可以表达他们的心痛和愤怒,还有…那无能为力的懊悔与自责。她明白,完全明白,因为当她因目睹爷爷的死而举刀杀人的时候,分明也是这样的啊…

“我还有个疑问…”过了好一会儿,云端忽然开口打破了几个人之间略显伤感的沉默。

“我还有个疑问…”过了好一会儿,云端忽然开口打破了几个人之间略显伤感的沉默。
“哦?”严逸挑眉看她,不以为然地笑笑,调侃道:“仙女想不通的事情还真多!”
“喂—!严逸!严大公子!我已经警告你很多遍了,不要再叫我仙女!”云端一听到“仙女”这两个字,气得瞪大了眼睛,简直就要抓狂了。
天知道!自从云空大师那句遗言传开了以后,几乎全长安的人,包括枫庭、枫然大哥,还有两家的父母亲友…全都认定她是仙女转世下凡。特别是那些善良单纯的百姓,居然真把她当活神仙了!比如说,前天有个人丢了头骡子,不去报官反而跑来问她该到哪里去找;昨天上午,有个老头说怀疑自己被恶鬼附身了,总睡不着觉,请她运用仙力帮忙驱鬼,而且来了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弄得她又尴尬又无措;下午呢,又来了个年轻小伙子,带着自己怀孕的媳妇,硬是要云端帮忙看看孩子是男是女,说什么他家四代单传…..晕死了!她又不是B超机,她怎么会知道!再说了,即使在唐朝,非法鉴定胎儿性别也不太好吧?…
仙女,仙女,现在这几乎都快成了她的名字了!一个叫两个叫个个叫,害得她一听到就心虚冒汗浑身起鸡皮疙瘩,拔腿就想逃…
“嗯,看你现在这样子,不叫仙女,就只能叫恶女了!哈哈哈!”严逸故意逗她。
云端气鼓鼓地斜睨他一眼,冷笑一声说道:“严公子,那就让本恶女再告诉你一个噩耗吧!”
“你…你想说什么?”严逸警惕地看着她,心里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惨了,他不是又把她惹毛了吧?
“听说你相中了断云边的一个殷商青铜鼎,现在呢,我就正式通知你,无论你出多少钱,我们都不会卖给你了!”
“你…”严逸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一脸沮丧,只能再次丢出他唯一的筹码:“不用做得这么绝吧…好歹我是你救命恩人…”
“少来…你敢欺负我,就得有接受制裁的觉悟!哼!”
“可是…”他眼中闪过一抹促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某人现在好像还不是江家的媳妇,又如何做得了人家铺子的主?就算我得罪了你,可没得罪两位江兄啊!这俗话说得好,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哈!”
云端闻言,调皮地朝他扮了个鬼脸,自信满满地说:“那…你就问问枫庭和枫然大哥,看看他们怎么说?”
枫庭和枫然好笑地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却又不约而同地感叹,能再次看到他们生龙活虎地斗嘴可真好!对他们来说,这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快乐,无比珍贵。
“这个…严兄…”枫庭故作为难状,“你一定不忍心看我一辈子娶不到老婆吧?…”
“我就知道!重色轻友的家伙!”严逸不屑地瞥他一眼,又看向枫然。
“咳咳…严公子,江家的产业现在其实…还是家父在做主…”枫然极力忍住笑,配合地说道:“我爹娘有多疼蓝裳你也知道,他们还等着抱孙子呢!所以…这事不好办那!…”
“…”严逸懊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真郁闷,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败给她!他眯起眼睛看看云端,憋了半天才说冒出来一句:“真是一多事成千古恨!天哪!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你啊!…”
“哈哈哈!”其余三人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枫然安慰地拍拍严逸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比起你,我更同情我弟弟,呵呵!”
严逸听了,嘴角也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恩,说得也是,枫庭兄可是要跟这个小魔女过一辈子呢!往后的日子可有他受的了…哎,可怜的男人!…

“蓝儿,你刚才想说什么?”枫庭止住笑,忽然想起,便向云端问道。
“嗯…我只是在想,陛下他到底知不知道秦陵村的事情?“云端微微皱起眉头,不解地问:“严大人当初是怎么跟陛下说的呢?对王承嗣的判刑含糊得很,只说是盗墓,对秦陵和秦陵村只字未提呢!”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严逸也不再同她开玩笑,一本正经地向她解释着:“嗯,那天枫然兄在温泉宫找到了我和我爹,把在秦陵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我们,并且也提到了你们不愿秘密外泄的担忧。而我当时就告诉他了,其实这些…陛下是早就知道的,不过是因为和你们有着同样的顾虑,所以秘而不宣罢了。”
“啊!…他早就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啊?…而你又怎么知道他知道?”云端又开始发挥她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超级无敌八卦精神。
“呵,别忘了陛下是天子啊!倘若他知道的事情还没你多,如何能够掌管整个大唐?”严逸说话间还不忘趁机损她,不过云端根本就没注意。“至于我么,难道你忘了我的身份么?作为“十二密使”之一,我对陛下的了解自然要比一般人更多些。”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曾听说过,历朝历代君王的传承,除了王位之外还会有一些事关天下兴亡的重要预言、秘史之类的东西,确有这回事么?”一旁的枫然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好像是有这种说法…”严逸点点头道,又道:“或许陛下也是通过那样的方式得之的,不过我并不确定。其实很多时候,陛下只是吩咐我们做事而已,并不会解释得太多。”
“嗯,那倒是的。”枫然淡淡一笑,和严逸碰了下杯,便不再多说。

四个人就这样边吃边聊。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云端无意间提起了晁衡,说他似乎很久没有出现过了,问严逸今天为何没请他一起过来聚聚。严逸听了她的话,神情忽然就有些不自然,他犹豫了片刻,却终是开口说道:“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去了京兆府吧…今天,小苒会被放出来…”
小苒…!
听到这个名字,云端的眼光蓦然暗淡,心里猛然一阵刺痛,笑容一点点凝滞在脸上。
小苒,呵,没错,霍小苒。那个她在集市上初见便惊为天人的女孩;那个被她当作妹妹来照顾爱护的女孩;那个她费尽心力捧红的女孩。她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背叛她,出卖她,差点让她丢了性命的人居然会是她!若不是王宝明受审时将一切和盘托出,恐怕她死也不会相信,小苒会成为他们的帮凶,而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恨她,想置她于死地的原因竟是为了枫庭!呵…仔细想想,此前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的,只是…她一厢情愿地将那归结为小女孩情窦初开的盲目迷恋,从未放在心上,却不成想…
当真相抽丝剥茧,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那种遭遇背叛的震惊,愤怒和痛苦令她深受打击。曾经有人说过,倘若你信任和亲近的人想要伤害你,威力要比敌人大得多。因为没有设防,亦不曾预料。被仇家伤到的可能是身体,也可能是性命,而被自己人伤到的,总是心。
可是小苒,为什么是小苒?为什么?她全心全意的对待换来的就是如此心寒彻骨的结果么?!什么姐妹,什么爱护,什么感激,原来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呵!当真是足够讽刺的了…
“你…真的不原谅她么?”严逸试探着向云端问道。
她垂下眼帘,默然无语,枫庭和枫然也都没有说话。许久,云端只开口说了一句:“我不想…再见到她了。”
呵…事到如今,原谅不原谅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
发生过的事,永远不会被抹杀。正如伤口愈合后还会留下疮疤一样。虽然她终究还是不忍,放了小苒一条生路,但其实,对于她的背叛,心里却仍是纠结着,不能释然。或许,真的是她不够宽容吧!
再也不见她。从此陌路,不提过往,亦不问前程。
时间会慢慢冲淡记忆,只当作从来未曾相识。那个令她喜爱心疼的小女孩,在真相大白的一刻已经在她的心里死去了。
就让一切,到此为止吧。呵…小苒......
………………………………………

阴暗潮湿的京兆府大牢,并没有将男女囚犯的监房区隔开来。一是地方不够,二是这里的女犯向来不多,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