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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哀,我节什么哀,璿王呢?”瑟瑟一转眼,看到了立在最外围的云轻狂。
茫茫飞雪,云轻狂就站立在屋檐的最边缘,高处风本就很烈,将他的衣衫扬起,带着一股萧索凄凉的味道。
她快步走到他身侧,冷声问道:“云轻狂,璿王呢?你们把他救到哪里去了?”
云轻狂回身,瑟瑟惊了一跳,她从未看过云轻狂脸上,有这么可怕的表情。是的,可怕!悲伤的可怕!他瞧了一眼瑟瑟,良久没说话。
要他说什么呢?
节哀顺变?!抑或是什么--死者已矣,生者珍重!?
不!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瑟瑟,嘴唇*,良久,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轻狂!夜无烟呢?你再不说话,我就杀了你!”瑟瑟冷冷说道,伸手握紧了手中的新月弯刀。
云轻狂凝视着瑟瑟眸中的怒色,他一言不发,缓步走到那个血肉模糊的人身前,跪了下去。
“云轻狂,你告诉我,这是谁?”瑟瑟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唇边兀自挂着那抹强行挤出来的浅笑,试图用笑容压住心底突然涌上来的恐慌。
云轻狂回首,眸光凄凉地望着瑟瑟,低声说道:“飞扬是从关押璿王的牢房将他救出来的。”
从关押他的牢房救出来的,就一定是他吗?
不!!!
这个人绝对不是夜无烟!
夜无烟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
他是何等的风流俊雅,不是白衣飘飘,便是锦绣华服,衣襟上绣着精致的花纹。那样高贵那样飘逸,又怎么会是这般毫无生气的样子。他又是何等的清绝俊美,怎会,怎会是这样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夜无烟怎么可能会死!?
他那么强,怎么会,怎么会死?!
她不相信,这绝对不是他!
瑟瑟忽然记起,夜无烟的左肩,曾经被她咬过,留下了一道牙咬的疤痕。
瑟瑟紧紧抿着唇,牙齿几乎将唇咬破。她伸指,掀开他左肩处的布片,借着雪光,她看到,*血左肩处,有一处狰狞而可怕的烫伤,纵然是有疤痕,也根本就看不出来了。
他不是的!
“云轻狂,他根本就不是你的主子!”瑟瑟定定站起身来,缥缈地笑着,“他左肩没有疤痕!没有那道疤痕!”
云轻狂悲悯地抬头,凝视着瑟瑟脸上那轻轻浅浅的笑,那笑让她看起来格外的凄美。
人,已经伤成这样了,哪里还能找得到疤痕,就是有,也已经被新的伤覆盖了,哪里还找的到。
“他的右腕的骨骼有骨折的痕迹!”
“骨折,骨折怎么了?”瑟瑟冷笑着问道。
云轻狂梦呓般地说道:“当年,王爷一掌错将你拍下悬崖,回去后悔恨交加,便将自己的右手断了。”
夜风似乎突然冷冽起来,刺骨地冷,带着十足的寒意,呼啸着剜过脸颊,无孔不入地钻入到她的骨缝中,生生地疼。
她从来不知,他的右腕曾经断过。
因为错将她拍下了悬崖,所以便折断了自己的腕骨。怪不得他会左手剑,想必是右手受伤时,习练的。
瑟瑟呆住了,心里面有一个琥珀般坚硬的部分碎了,碎成细末,碎作尘埃,纵然悬崖撒手之时,她也不曾感到这般绝望。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不信,在这一刻被激的七零八落。
窒息的感觉袭来,眼前一黑,她摔倒在积雪遍布的屋檐上。
好冷啊,她从来不知积雪的冷是这样的彻骨,缓缓沁入她的*,侵入到心中。
她狠狠地咬住唇,从雪地上爬起来,伸手抱住那已然僵硬的再也没有气息的身子,她用狐裘紧紧地裹住他,祈求着这最后的温暖,能让他醒转来。
刑场上,他策马而来,将她救了出来,把她如死水一般的心激起了涟漪,激起了浪潮,而他,却不声不响离开了她,永远地离开了她。
何其残忍!
她傻傻地在璇玑府里等待,她带着这支军队苦战,其实她根本早就知道他以身相代必定有来无回,她只是在渴望获得一次侥幸的意外,让他们的爱还有一线生机。
可命运终不会始终眷顾,在她一次次挥霍了机会之后,迎来的是他血肉模糊的尸身,她甚至再没有机会看一眼他的面孔,唯一能够辨认他身份的标记,居然是他为她折断的右手。
从进香途中的狭路相逢,到璿王府内的冷然相对,从临江楼上的一曲和鸣,到烟波湖边的柔情万种,从黑山崖下的挥刀断情,到水龙岛上的离愁待诉…
如果上天不愿给他们相处的时间,又何必要给他们相爱的机缘…
他静静地躺在她怀中,就像在春水楼中,相拥着一夜安睡。那时他们只道这不过是生命中最寻常的一夕,浑不知此后便是生离与死别相续。而那淡淡的幸福,纵然是倾尽人力,也再无法追回。
泪从眸中涌了出来,她倔强地止住了。可是,痛楚可以狠狠的切断吗?
不能!
她起身,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似这寒夜的冰雪,冷的没有温度。
“是谁,究竟是谁这般折磨的他?”她冷冷地,咬牙切齿地问道。
“属下听牢里的犯人说,是夜无尘那个狗皇帝。”身侧的一个护卫说道。
瑟瑟梦呓般地笑了笑,轻轻地将夜无烟放在屋檐上,又温柔地盖住他。
她起身,凝立在屋檐上,眯眼,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战团。夜无尘面前有几员身着盔甲的大将,还有几十名身着禁卫军服饰的皇宫高手。铁飞扬被莫*缠住了,根本就冲不进去。
瑟瑟攥了攥拳头,望着那无数个向这里冲来的兵士。足尖在屋檐上一点,身子一弹,在屋檐上连纵,最后足尖点在树干上,摇落一树的积雪。
“护驾!”有兵将看到从天而降的瑟瑟,吓得高呼起来。
瑟瑟左手一挥,无数根银针从袖中激射而出,一声声惨叫,冲上来的兵士皆被刺中了穴道。
几员身穿盔甲的大将前来阻挡,瑟瑟拔刀,新月弯刀的寒芒在空中掠过,真气将漫天雪花激的向前斜斜飘去。用了数十招,便将几名大将击败,冲到了夜无尘的面前。
她挥刀向夜无尘砍去,斜楞里一道刀光向她肩头刺来,她不躲也不闪,依旧向夜无尘的脖颈砍去。一击而中,而她左肩也受了一剑。
幽冷的刀光闪过,夜无尘吓得闭上了眼睛,刀锋擦着他的脖颈掠过,疼痛袭来,那一瞬,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保护着他的侍卫看到他脖颈鲜血横流的样子,也吓得呆住了。
可是,他并没有死,他还能呼吸。
她的刀,只差一线,便割断了他的喉咙。她那一刀本能杀了他的,可是,却偏偏没杀他。
他疑惑地睁开眼睛,眼前又是一片刀光,左臂又是一痛。然后是右臂,再是前胸,大腿…每一次刀光闪过,他身上就会多一道伤痕,不算深,不足以致命,然而却疼的厉害。不一会儿,他的身上,便伤痕遍布,明黄色的宫装,已经被鲜血浸染。
他乍然明白,这个女人,不是不杀他,而是,要先折磨他。她是,在为夜无烟报仇!
夜无尘一向瞧不起女人,而眼下,他被眼前这个女子彻底的震撼了吓住了。
这个女子,似乎是不要命了,不!确实地说,她就是不要命了!
她想死!
他的侍卫向她发招,能躲过的她躲过了,躲不过的,她索性不再躲,依旧向他发招。
他的身上有伤,她的身上亦是同样!
夜无尘望着瑟瑟冷绝的表情,他不知到底哪一刀会结果了他的性命。
他彻底的怕了!
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可是,他终究*着说道:“你不要杀朕,朕真的没杀夜无烟!朕听到你们攻了过来,朕是要拿他做人质的,怎么还会傻的去杀他。朕也不知他怎么会死,真的不是朕杀的他!”
可是,瑟瑟哪里信他的话。清冷的眸中寒意忽盛,刀光,直直向着夜无尘脖颈上斩落。
一道剑光,从一侧忽然探出,生生接过了瑟瑟这一招。而来人,却被刀气所及,向后蹬蹬退了几步,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瑟瑟心中大怒,这个人竟然阻住了她的致命一招。她定睛看去,来人一袭紫袍,分明是嘉祥太上皇的贴身护卫的服饰。
就在此时,耳听得有人高喝道:“太上皇驾到!太上皇驾到!”
那喊声贯了内力,声音虽不大,却传到了每一个人耳畔。
一瞬间,酣战的双方兵将看到前方浩浩荡荡来了许多兵将,正是围困璇玑府的兵将。队伍前方,有一匹白色战马,马上之人,身着明黄色龙袍,正是按理说应该重病卧床的嘉祥太上皇。
嘉祥太上皇的余威显然比夜无尘这个新帝要威慑力要高很多,那些兵士看到他现身,都不知不觉停止了酣战,几员大将慌忙走到他身前,施礼跪拜。
嘉祥太上皇命令身侧的侍卫将瑟瑟团团围困住,他冷冷说道:“来人,把这个弑君的女子先擒住!”
瑟瑟执着新月弯刀,忍着伤口的剧痛,冷冷而笑,眸光却依旧紧紧盯着被护卫们护着远离她的夜无尘。
夜无尘,算你命大!不过,她不会放过他的。
“太上皇,不可啊!”韩朔听到嘉祥太上皇的命令,哀声求道,“太上皇,您现在应该擒住的人,是伊脉国的贼子,莫*!”
嘉祥太上皇看到夜无尘已经平安地被侍卫们护着退去,松了一口气,可是,再让侍卫们去寻莫*,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铁飞扬原本和莫*一直对决的,在听到嘉祥皇帝要对瑟瑟不利,他逼退莫*,跃到了瑟瑟这边,护在了瑟瑟身前。
莫*便趁着这一瞬的工夫,放出一道淡蓝色的烟雾,烟遁而去。
嘉祥太上皇的目光凝视着瑟瑟,方才,他驱马前来时,便看到这个女子在杀夜无尘,弑君的行为,他如何能够容忍。
侍卫们得了令,正要向瑟瑟和铁飞扬出手,就在此时,皇宫方向,有烟火突然炸开。有快马传了命令过来,夜无涯的军队和金堂的兵马里应外合,已经占据了皇宫。
而包围圈外,传来了一阵阵铁蹄般的马蹄声,又有一对军队冲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一向行事低调的逸王夜无涯。
夜无涯早已从探子口中得了眼前的形势,他从马上翻身而下,快步疾走到嘉祥太上皇面前,一袭蓝衫在夜风中猎猎飘扬,俊美温雅的五官,不知是因为这战事,还是别的原因,平添了几分清酷。
“父皇,儿臣救驽来迟。方才儿臣已经和六弟的兵马联手,将皇宫内的外寇肃清。不知父皇这里情况如何?可是擒住了莫*那个贼首?”夜无涯沉声说道,声音温雅中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霸气。
嘉祥太上皇似乎直到此刻,才蓦然发现,他还有这么一个皇子。
“无涯,你的武艺,何时也这般高了?”嘉祥太上皇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问了一句不相干的问题。他实在是太过惊异了,这个默默无闻的孩子,竟也是这般深藏不露的吗?
“父皇,儿臣也是近几年才武艺渐长。六弟是为了肃清外寇,并没有夺位之心,儿臣恳请父皇赦了众位将士!”夜无涯撩越球袍,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嘉祥太上皇望着跪在积雪中的夜无涯,深邃的眸中,泛起了一丝丝的涟漪。他仰首望了一眼天牢的屋檐,再看了看包围圈中的瑟瑟,脸色如同死灰般苍白。
他沉声命令道:“起驾回宫!”
兵将们簇拥着嘉祥太上皇回宫而去。
夜无涯疾步朝瑟瑟走来,看到瑟瑟满身浴血的模样,他墨黑的眸闪过一丝深深的心痛。
他快步走到铁飞扬面前,轻声道:“一定好好好照顾她!”
瑟瑟就在他那句话的尾音里,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翌日,南越朝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嘉祥太上皇虽然病愈,但却无心掌管朝政,而夜无尘大战上受了伤也受了惊,一直处于重病之中,而他勾结伊脉国外寇以及宠幸男宠的事情,终于在南越传开。
嘉祥太上皇废了新帝夜无尘,改立逸王夜无涯为帝,国号:庆逸。
腊月初十这场战事,在南越正史中,只有寥寥几笔。但是,史官还是把它详细地记入到了南越副史中。因为这场战事,有一个重要的人,离开了。
这个人,曾经是南越朝堂上的一个传奇,抑或是一个传说。
那便是璿王夜无烟。
史书中记载,他派人用十五万兵马拖住了朝廷派出的五十万兵马,自己却金蝉脱壳,从江东水道,率五万兵马奇袭绯城,在攻打皇城时,和逸王夜无涯里应外合,控制了南越朝堂。而他,却为了一个女子,身死,将江山拱手送到了逸王夜无涯手中。
*
凤凰台上忆吹萧伤逝
虎竹新还,龙泉待解,将军奏凯神京。更指间流艳,一曲长萦。小院凭肩私语,空相许、月佳盟。三生誓,无边弱水,惟此濯缨。
狰狞,衣香缱绻,化泪血斑连,染指犹腥。悔千端乖误,酸楚填膺。梦里隔窗相唤,终不顾、啼枕频惊。长遗恨,中宵转侧,蕉雨铃声。
----蕊格儿
瑟瑟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昏迷了,仿佛迷迷糊糊的就是做梦,她在黑暗中不断沉浮,昏昏沉沉地半梦半醒,在无尽的黑暗与痛苦的折磨中惶惶不安,她似乎能听到周围有人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她感觉到心跳越来越激烈,如同火焰一般火烧火燎。头颅疼痛的似乎要炸开。
她觉得夜无烟似乎就在她身边,可是,她伸出手,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他。眼前,只有那具血肉模糊的身体。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极轻,似乎随时都会飘起来。
瑟瑟再次醒来时,是第二日的午后,雪早已停了。
她缓缓睁开眼,眼角还有尚未干涸的泪水。脸侧的枕头上,亦是润湿了一片。她眨了眨眼睛,看到头顶上那素白的帐顶,鼻尖处,还有一股腥甜的血的味道。
她慢慢地支起身子,感觉到一种空前绝后的疲惫,身上的伤口疼的她晃了晃,就连手臂也几乎支撑不起孱弱的身子,差点扑倒在床榻上。
“我做了一个噩梦!”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小姐!我来扶你。”一袭紫衣的紫迷看到瑟瑟醒了,慌忙过来扶住了瑟瑟。
“紫迷,你何时回来的?”瑟瑟木然问道,神色有些恍惚。
“昨日才回来!”紫迷忍着眸中的泪意说道。
“哦,”瑟瑟轻轻哦了一声,道,“紫迷,我做了一个噩梦!”
瑟瑟坐在床畔,原本冷漠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凄凉,她嗓音嘶哑地说道:“我梦见…”她抬眸,凄清的眸光在紫迷脸上凝注了一瞬,“梦见…梦见了夜无烟,他…他…”
她眸光凄楚地望向紫迷,神色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迷惘,说了半天,却连一句连贯的句子都没有说成。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那个梦,那个可怕的令她心神俱碎的梦。所以,“他”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紫迷忍住眸中的泪意,搀扶着瑟瑟坐到妆台前,微笑道:“小姐,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别想太多了。紫迷给你梳妆,外面雪停了,我们出去赏雪。”
紫迷轻轻说道,她也多希望那是一场噩梦啊!
紫迷拿出蓖子,开始为瑟瑟梳理长发,然后麻利地为她挽了一个流云髻,捡了一支白色的玉簪簪到了发髻上。
瑟瑟望着镜手中自己憔悴的面容,还有那有些红肿的眼睛。
她终于在梦里哭出来了吗?
她扶着桌子,踉跄着站起身来,也不招呼紫迷,缓步向外走去。紫迷奔过来,为她披了一件雪狐裘。
“我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在梦里还哭了。”她一边走,一边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话,脸上,浮着轻轻浅浅的缥缈的笑意。
院子里,白雪皑皑,触目所及,全是白色。真真是一个粉妆玉琢的水晶琉璃世界。
路旁的每一株梅树上,积雪压在枝头,累累的花苞和初绽的梅花在积雪下沁出悠悠的暗香。
瑟瑟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身后的雪地上,留下她蜿蜒的脚印。
紫迷派人搬来一个软椅,放在了院中的亭子里。
瑟瑟躺在软椅上,紫迷小心翼翼地将狐裘盖在她身上,午后慵懒的日光斜斜照在她脸上,绝美的脸洁白如雪,好似随时会融化。雪后的天空高远且瓦蓝,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缥缈的流云看起来分外的洁白。
雪停了,梅花开了,日头再次出来了,这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瑟瑟垂下头,忽然一阵眼热,那一直淌不下来的眼泪忽然就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伸手去擦,却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好像是怎么流也没个消停。一颗心更是疼的好似一片枯萎的落叶,在冬日的寒风里瑟缩,随风飘零。
夜无涯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瑟瑟都没察觉到。直到身侧忽而伸出一只手,修长的白皙的手指,捏着一块纯白的素帕,去擦她脸颊上奔流不息的泪。
瑟瑟抬起睫毛,看到夜无涯俊雅的脸上,那抹宠溺的笑。
“大冷天的,哭什么哭,小心把眼泪冻住了。”夜无涯一边擦着她脸上的泪水,一边轻轻说道。
夜无涯不再穿那袭锦绣蓝衫,而是身着赤红色的宫服,*绣着九条五爪困龙,在五色云雾间翻腾,看上去神态倨傲。龙啊,无涯终于执掌了河山社稷,浑身上下褪去了温文和雅静,余下的除了令人只能仰望的尊贵,还有那王气。
而无涯那张俊雅的脸,如今看起来,眉梢眼角也隐隐透露出凛冽和无形的霸气。如今的无涯已经不再是当初温文淡雅的他了,已经深具帝王之气。
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可是瑟瑟依旧坐在软椅上,没有起身,也没有施礼,她没有心情在乎这些虚礼。
“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他…那个梦好可怕,好可怕。所以,我…我才哭了。”瑟瑟抬首,清丽的眸中布满了浓浓的迷惑和痛楚。她将头埋在他的怀中,梦呓一般低语着,心底空荡荡的一片,从未有过的脆弱,从未有过的无助。
夜无涯心中狠狠一震,看到瑟瑟如此憔悴的样子,他几乎有些不敢置信。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纤纤公子吗?此时的她看上去是如此的脆弱,如同失了伴侣的孤雁,彷徨无依悲恸凄婉。
她下意识的在抗拒那个事实!她不相信那是真的!原来她也有逃避事实的时候。
夜无涯轻轻叹息,他缓步上前,九五之尊的身子在她面前低低俯身,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那乍然的凉意通过手传入到他心中,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凉了起来。
他定定地说道:“瑟瑟,听我说,你没做梦,那是真的。六弟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为了他,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带着一丝凄楚,但是,吐出的话语却无疑是残忍的。
这话语,一字一字,那么清晰,如同冰冷的雹子,敲碎了她的自欺欺人。
“你为什么要骗我。他怎么可能离开人世,不会的!你骗我!我恨你!”瑟瑟冷冷说道,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隔着厚厚的冬衣,掐的他手臂生疼。清冷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浓浓的凄婉。
“你不信,那好,现在我就带你去他的灵堂,看看他的尸身!”他无奈之下,终于下了狠心,冷冷说道。他一用力,将她从软椅上拉了起来,就要带她走。
她一把打落夜无涯的手,定定地站在那里。
“他没有死!”凄婉和悲恸的表情不在,此时,她一脸的宁静,就好似暴风雨后的天空。
她忽然伸手,将那支白色的玉簪从头上拔了下来,一瞬间,满头黑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一直披垂到腰间,和夜无烟那头墨发一样,惊人的长和黑。午后的日光淡淡的笼着她消瘦而单薄的身子,黑发在曝光下闪着潋滟的波光。瑟瑟无视无涯的惊诧,伸出苍白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银梳,将墨发细细梳理,然后伸手,将头顶上的发绾了一个男子的发髻,用这支玉簪紧紧簪住。
转瞬之间,清美绝丽女子变作了俊美清绝的男子,她容光照人,似乎连日光都为之黯淡。
“我就是夜无烟!”她说,妖娆地笑了。
这一笑,丝毫不见悲戚和哀婉,而是,清纯而明媚的,就如同那朵绽放在积雪下的寒梅,美的令人心碎。
然后,她就在那笑容里缓缓倒地。
这一次,瑟瑟再没有醒过来,她一直在昏睡,和前一次的昏迷不同,她看上去没有做噩梦的迹象,也没有呓语,她睡的很安静很恬静。起初的时候,大家还觉得很欣慰,觉得让她睡一睡,总比一直伤心要好。
可是,一直睡了三日,她还没有苏醒的迹象,紫迷终于急了,小姐虽然嘴里不相信璿王已经去了,但是,其实,她心里,还是相信的,否则,她不会这么一睡不醒,一心求死。瑟瑟如今这样子,倘若不是还有呼吸和脉搏,几乎令人以为,她已经不是一个沉睡的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三日,夜无涯每日一下朝,便从宫里赶了过来,守在瑟瑟的床边。不眠不休,他整个人迅速地憔悴下去了。
他握着瑟瑟的冰凉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就像是冰雪铸就的,随时都可能会化去。恐慌,在心头蔓延,他低低地坚定地说道:“瑟瑟,你要醒过来,你还有澈儿,你绝不能就这样一睡不醒。瑟瑟,如果,你还想看到他,就一定要醒过来。否则,你就永远看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