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颂幽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天上的万道金光,他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却也明白这定是自己族类的天敌,当下也顾不得同青暝的什么同盟之义,迅速召唤属下向后急退,虽说云梦山的确是快肥肉,但也要有命才能享用,更何况他又不是青暝,被逼到了这样一条羊肠小道上,他还有镜虚冥妖界可以去征服,何必陪着他…
这刚刚赶到的对头实力深不可测,至少并不比青暝差…
颂幽一向是十分谨慎的,他绝不会带本来就已经衰落大半的族人冒险去拼什么,他赌不起,也不想赌。
他带着族人向东疾速撤退,本来熟悉的路程,却不知怎的莫名出现了一个波平如镜的大湖,颂幽刚觉察出不对,就发现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属下们居然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并非是陷入了什么幻境那样对面不相闻,而是实实在在地消失,连气息都瞬间消弭于无形。
他明白,那是幻灭,魔族之死,不,应该说比死更残酷,连灵魂都不会剩下的,彻底消失。
活了几千年,杀人如麻的魔王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和恐惧,他不知道这是怎样的力量,竟能将他的亲信这样无声无息地消灭!
刚开始还只是一些低级的魔,幻灭时也没有任何波澜,便如雨丝入水,了无痕迹,再后来几个高阶的魔修幻灭时,颂幽识海中却真真切切地传来了他们的哀嚎,绝望凄楚,震慑着他的魂魄。
四周寂然无声,颂幽知道,他的八百魔军已经全军覆灭,该轮到自己了。
一团迷雾中,他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虚影,从湖面上走向自己,甚至都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金色的利剑高高举起,魔王苦笑着低下头:
这样的力量,不是他能反抗的…
意识涣散前,他依稀听到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千年了,你还是不思悔改,只可惜本座不是青玄,没心思跟你玩儿英雄惜英雄…”
是了,这不是青玄,是比他更强大,也更可怖的…
颂幽临终之时,心里还在疑惑,这个不过数百年道行的小人修,即便是得了青玄的法身,修炼的也未免太快了,但他并不知道的是,他看到的并非白云楚的本尊,不过是借由焚影幻化出的一个幻影罢了,但即使是这个幻影,也在瞬息之间就灭掉了八百魔兵。
好在他并不知,否则,大约是会死不瞑目的。
这边魔军瞬息间灰飞烟灭,在云梦山顶上看来,不过是白光一闪,祁云天惊诧地看着自己身边浅笑相扶的师弟,看着他额间慢慢浮现出的紫色仙印,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许是小师弟太过单纯温雅,竟让他一直都忘了,他早已是步云登仙之人,玄仙到金仙,即便是他这样的凡人也能想见,其间定然是要隔上悠悠岁月,他却几乎…
青暝在感受到白云楚气息的那一瞬,便招了佩剑回来在身边结成防御剑阵,这个气息他太熟悉了,并未因千年岁月的更迭,而消散一分。
他看着眼前慢慢抬起头的青衣剑仙,虽然从魂魄的感觉到相貌的样子都告诉他,眼前这人并不是青玄,可那些微流露出的气息依然让他忌惮。
短短一瞬间,青暝终于明白了自己千年来不能忘怀青玄的根源,就是忌惮,或者说,是恐惧。
整个北仙界,人人都爱叫青玄战仙,但是真正知道他底细身世的人并不多,凑巧青暝就是一个,如今这样的忌惮和畏惧,跨越千年,变本加厉卷土重来。
虽然他还有三千精兵可以依仗,可身为仙人,一个境界的差异能有多少,他自是再清楚不过,如今看到对面那人的境界,他已经不再奢求战胜,只想全身而退!
他是没有仙籍的,只要自己退回北仙界,封了仙人两界的入口,便是他有金仙的境界,也是无法上界兴风作浪的。
他只是不懂,为何不过短短十数年,他居然能够从一个蝼蚁,一跃而成为比自己境界更为高深的金仙!
难道,真的是因为神界的那个传言!
若是如此,神界倒是可以帮自己解决掉这个麻烦…想到这一层,青暝到有些幸灾乐祸,只是眼前这情形,却是不好脱身了。
想到此处,青暝马上挥手让三千仙兵全部退到自己身边集结成阵,北冥正殿广场上众人的压力顿消,纷纷打坐调息,救治受伤之人。
青暝看着对面的白云楚,奇怪他似乎并无出击之意,心中道了一声“侥幸”,不管这厮是因为畏惧还是怕麻烦,对于自己来说,都是难得的脱身之机。
眼见白云楚已经得了焚影且境界大增,他如何还有机会出手,赶紧收敛了残兵,飞速向着北仙界入口逃去。
玄墨见是师父师妹安然无恙返回,心里一阵狂喜,拉起不远处的落雨便飞纵到白云楚身边站定:“师父!”
白云楚回头看是他,笑着将手放在他黑亮的发上,自相识那日起,悠悠数百年不变的熟悉感觉又汇入玄墨的灵台:
“玄墨,你做的很好。”
得了师父灵力相济的玄墨,周身疲惫伤痛一扫而空,毛茸茸的黑耳朵却从发间支楞出来,喜不自禁地摇动了几下,白云楚笑着摇摇头,又小心扶过祁云天,玄墨赶紧上前搀扶好了自家师伯,转回头看着青暝逃走的方向咬了咬牙:
“师父,就让那混账仙渣这么逃了?”
白云楚伸手一招,紫衣的断玉单膝点地:“主人,先生已经布置好了。”白云楚满意地点点头,断玉化为原型,倒飞回他手上的剑鞘,白云楚回身笑着将断玉惊寒递给落雨,对玄墨笑到:“你莫着急,先扶师兄下去歇息,他跑不了。”
玄墨看自家师父成竹在胸的样子,知道他自有安排,嘿嘿一笑就小心地扶住祁云天,祁云天转身看了看自家师弟,虽然知道他的境界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等人,可多年来的习惯还是没有忍住:“云楚…你要小心。”
白云楚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也没有和师兄多说,只是笑着眯了眯眼睛:“师兄放心,且去休息,敢算计咱们宗门的人,小弟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祁云天看他表情,也就不再多说,点了点头扶着玄墨的肩膀慢慢落到了广场之上。
落雨捧着断玉惊寒,心中兴奋地噗通乱跳,刚刚绝境逢生的松弛感觉,又被风云突变的战况绷成了一根弦,她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岚霏,却见她手中也捧着一个造型古朴的绛红色剑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岚霏对她微笑了一下:“这是师父新收的剑灵…”说着她极目远眺,唇边绽出一个略带傲气的笑容:“你看,她回来了。”
落雨顺着师姐目光的方向向远处眺望,刚开始还有些迷迷蒙蒙看不清,不过马上就看到一道白光自天地相接之处疾速卷来,转瞬便如近在眼前一般了。
离近了,落雨才发现,那道白光势头猛烈,如惊涛拍岸,席卷天地,在那白光前面,以青暝为首的人仙族军士们呼号逃命般飞纵而来,有些跑的慢的,被白光扫过,当即湮灭于无形。
这是什么术法,居然可以诛仙!
作者有话要说:陆续放出结局,三章,最近身边很多事,拖稿到了惨无人道的地步,我接受大家的抨击,还愿意看结局的,某奚谢谢大家,如有想要番外的,请在此章留言,某奚会选取大家集中希望的来写,因为文笔脑洞有限,超出我能力构思范围的,我也很难写出,故而提供几个备选:
男女主(白云楚,岚霏)似水流年+包子番外
其他CP:玄雨、焚断——综合修仙生活番外
其他主要配角过往——玄墨、楚轻风等。
第122章 终(八)
落雨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身前的师父,只是一个侧脸,就让她心神一颤:师父的面色,同以往不同,唇边虽然还挂着微笑,眼中却全是凌然的杀意和憎恨。
不过,难道不该恨么!落雨垂眸,握紧了手中的断玉惊寒。
焚影干净利落地将逃窜的仙兵赶到白云楚面前,得了个好机会假公济私吸收了不少上佳的仙气,她志得意满的化为人形,立于白云楚身侧,相比对面那个满脸假惺惺一肚子坏水儿的仙渣,她倒是更喜欢身边这个时而犯傻,时而又痛快地让她击节而赞的臭小子。
比如她刚刚礼貌性的问他,办事的时候能不能吃上一两个仙渣,他说的那句:
“你随意,反正今日他们都要死。”
她已经好几千年没有这么痛快过了,作为一个剑灵,她如何不知吞噬仙人的代价,因为这样的吞噬是完完全全的诛戮,连魂魄都剩不下,故而几乎没有一任主人会放任她这么做,除了身旁这个小剑仙。
焚影看看面前的不到三千仙兵,总觉得是一顿大餐,唇角就挂了一丝微笑。
青暝此时沉静的面容已经带了一丝动摇,他没有想到白云楚不过区区几百年道行,居然真的将焚影降服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活了几千年几乎通神的剑灵,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深恨自己…
“一步错,步步错。”听到对头一字一句吐出自己的心声,青暝愤恨地抬起头,不错,若非他一开始就想把事情办得漂亮,既想得到焚影,又要灭掉这个跟青玄沾了千丝万缕关系的人,还要神不知鬼不觉,不被神界和父王降罪!
若不是他瞻前顾后,又怎会如今日这般陷入绝境!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青暝算了算手里仅剩不多的底牌,强压下不安开口言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就突破到此等境界,不过你也是太过猖狂,居然敢放任佩剑吞噬本座的仙兵!难道不知私自诛杀仙人,乃是重罪!”
白云楚心中哂笑,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袍袖才笑到:“上仙气势汹汹好不骇人,贫道倒要问一句,上仙你私自领兵下界,屠戮无辜人修,是否触犯天条?你勾结魔类,搅动两界祸乱,以致生灵涂炭,虚冥界险些毁于一旦,算不算触犯天条?”他略顿了顿,并没有给青暝反驳的时间,又轻声言道:“为求掩盖罪证,私封神界入口,打伤灵仙族仙王,又算不算触犯天条?”
青暝被他一痛抢白堵住,也知他说的句句在理,思来想去没有办法,只得无奈服软言道:“之前的事情,都是我误会了你娘亲所致,当初我道他与青玄私通,混淆了我的血脉,才一气之下伤了她,如今真相大白,既然你是本座子嗣,便两下休战,本座可以退回北仙界,放过虚冥界的人修,清韵触怒我之事也可不做计较,你意下如何?”
白云楚看着面前素衣飘飘的仙人,唇边的笑容慢慢扩大,目光却更加冰冷:“子嗣?”他轻笑出声:“上仙说的倒是轻巧。”他冲着落雨伸伸手,落雨连忙将断玉惊寒奉上,白云楚持剑垂眸:
“我这魂魄,是娘亲十月怀胎辛苦蕴育,身体,是被你妄杀了的青玄叔父的,我一身本领是宗门所赐,这几年脱胎换骨,是我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换来的!”他抬头目光凛然地看着青暝:“你,不过是逼杀我娘亲,害死我师尊,妄图歼灭我宗门的仇敌,何谈子嗣血亲!”
他挥手祭出断玉惊寒,紫衣的剑灵飞纵而出,一旁红衣的焚影也笑着慢慢凑上去,和断玉并肩而立,朱唇微动:“不许跟我抢。”
青暝看对面的架势,似乎是要赶尽杀绝,心中忌惮面上却还强自镇定,他略一思忖,觉着如今攀扯血脉在这个小疯子面前肯定是不管用了,便祭出了第二张撒手锏,面色一沉,冷然到:
“也罢,既然你心里已经不将我当做父王,我也不必跟你多啰嗦,今日之势,我的境界的确是不如你,不过你也要想想,你身后这一山的人,都是命若蝼蚁的人修,若是真的跟我动起手来,你有几分把握他们不被仙力所伤?更何况,本座是北仙界仙王,身在仙籍,祸福上通神界,你真的杀了本座,神界降罪,你可担承得起?”
他本以为此一番话出口,即便无法逼退白云楚,至少会让他动摇几分,自己便好乘胜追击,更何况他身后那个老狐狸一向是谨慎的,十有*会出来打圆场…却没想到,白云楚的反应远远超出他的意料。
对面的青衣剑仙只是微笑弹剑,似乎将他的话当做了清风过耳:“你,连同你身后这三千,我是一定要杀的,至于之后的事情,就不劳上仙费心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一样,白云楚手中的剑突然化作一道贯日白虹飞于天际,同一时间,他身侧的焚影也现出原形,与断玉惊寒双剑合璧,青暝眼看着剑光卷过,自己身前的几百仙兵顿时化为乌有,震惊和绝望里,居然还夹杂着一丝自嘲的意味:他盼了千年想要见到的焚影之威,居然借由另一双手,呈现在自己面前,化为了他的催命符。
生死关头,仙王不再吝啬,将多年来令人闻风丧胆的霸道仙术一一祭出,却并不是击向白云楚——此时他已经不再奢望打败他,青暝只想逃命,他以三千亲兵为盾,倾尽仙力暴击向北冥山主峰上的众人,意图引得白云楚回护,以求得一分逃命之机,只要回到仙界…只要能逃回去!
看到他的举动,白云楚一向平和的面上闪过浓浓的戾气,双手一挥,焚影和断玉飞纵而出,于半天之上化为万道剑光,交织成夺命的罗网,罩向青玄和仙兵。
地面上的东皇太一,见白云楚并未回护北冥众人,心中已经大略明白了什么,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祭出长戟,在众人头顶布下一重保护的仙术,但果然不出他之所料,青暝的攻击仙术尚未触碰到妖仙王的仙术前,便在众人头顶硬生生顿住,直到此时大家才发现,刚刚被青暝以外力攻破的护山大阵,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集结汇聚,且威力早已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青暝的霸道仙术被护山大阵的五色神光击散,化于无形,玄墨扶着自家师伯立于父王旁侧,心中忍不住一阵激荡:师父的仙法几已通神,若非身不在仙籍,是否该有资格,位列神界了呢?
不过他早已不是那个张狂冲动的小狐狸,须臾过后心中又闪过一丝阴影,忍不住低声对东皇太一问到:
“爹爹,我师父他若真杀了那个仙渣…会不会!”他这一言,引得旁边祁云天也是心中一沉,转头看着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抬头看着半空中赤紫交织的剑光仙网,面上满是赞叹:“呵~果然是战仙降世了…”他挑唇微笑,转回头看看自家儿子:“你们不必担心,青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然你师父此番的确是存了舍自己保大家的心,不过他却不知,自己的身世含着不可道破的天机,放心吧,此番他即便是诛杀了青暝,神界大约也就是小惩大诫而已,且为父也会为他一力周全。”
听了他的话,祁云天虽然说不上完全放心,但也明白,掌管着天下术数的九尾天狐族长,定然不会随口说什么虚言妄语,便沉下心来等着。
云梦山众人沉浸在逃得大祸和即将大仇得报的欢欣中,空中的青暝却陷入了绝境,看着对面年轻的剑仙沉静而略带轻蔑的目光,立于北仙界顶端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所谓“命若蝼蚁”是什么滋味。
天道循环,矜傲的青暝上仙如今心里只剩下了恐惧和随即而来的疯狂,他挥手祭出一件状似屏风的防御法器,白云楚定睛看时,却是一愣:那法器上散出的并不是仙器惯常有的对应器主灵根的五色仙芒,却是暗紫带黑的魔焰!
这样的生死关头,青暝居然祭出一件魔族的法宝来抵御自己的剑阵?!不待他再深想,青暝下一步的动作便令他豁然开朗:
仙王面色谨肃中带着三分狰狞,猛地双手挥出,将身侧的几十个仙兵卷入仙法生成的疾风,再汇入那件法宝当中,那屏风上散发的紫色魔气便又盛了三分。
他周围的仙兵看到这令人惊骇的一幕,先是难以置信,接着便是肝胆俱寒,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忠心追随的仙王,高高在上的北仙界魁首,居然会在情急之下使出这样不堪的招数,他们自然不愿化作那样可耻的魔焰,纷纷四散而逃,却转瞬便被青暝的术法追上,撕扯着汇向那件魔器。
白云楚见状冷笑一声,对着焚影挥了挥手,焚影虽然不是他的本命元剑,但毕竟已经与他通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心中闪过万年难遇的兴奋,迅速跃出,剑芒交织成的光影如一张红色的大网,朝着仙兵们兜头而下。
不过一件普通的魔器,吸收能力自然不如万年仙剑焚影,在青暝控制范围之外的仙兵便如飘飞的落叶一般,被焚影卷入、吸收,化为纯净的灵力,顿时红影之网光芒大盛,映的天边的云彩恍若爆燃的火焰。
第123章 终(九)
云梦主峰上众人看着这毕生难得一见的奇境,心内的澎湃难以名状,东皇太一转头看了看玄墨,又看看祁云天:
“白真人这一招,算是断了青暝的后路,当真是战仙才能做出来的大手笔,不过青暝倒是暂时杀不得,老夫要去劝他一劝,虚冥界这边…”
“上仙放心,云梦山众人与云楚皆为一体同心,绝不会…”他略沉了沉:“我也绝不容此事走露半点风声!”
东皇太一放心的点了点头,纵身向上跃去,他们言谈这须臾之间,空中三千仙兵已经被焚影吞噬殆尽,此时红衣的剑灵化作人形,明艳的面上挂着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左右转着打量青暝身前的屏风,似乎在思量这东西能不能入口。
青暝倾尽全力支持着面前的魔器,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困兽之斗,只是他做不到放弃最后这一线生机,引颈就戮。
白云楚看着对面的青暝,脸上的笑意加深了许多,他一向被人称作良善,可毕竟心中还有许多难平之忿,今日对着宿敌首恶,心底的狠戾倒是被勾了出来。
他挥手让焚影退后,自执了断玉上前,对于诛仙这件事,断玉不知是出于忠诚,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反倒是比焚影的顾忌少了许多,焚影还要得了白云楚的保证才敢行事,断玉倒是嗡鸣不止,看上去十分兴奋的样子。
白云楚几步跃到青暝身前,将仙力注入断玉中,紫青色的剑芒陡然大盛,一向最喜欢机谋智巧的他,此番却是十分直接地挥剑朝着青暝斩下!
本来也是的,这样绝对的强势,又何须筹谋排布!
断玉裹挟这疾风斩下,浸润了不知多少怨魂的魔器被斩断,随着魔器慢慢消散而逸出的凄厉哀鸣响彻于天地之间,白云楚冷眼看着那些丝丝缕缕的紫黑色,无论他们生前是人,仙,鬼还是兽,如今都已经被魔化,散逸于世间,便会滋生业孽,这样正是白云楚为何会纵着焚影将青暝的仙兵吞噬殆尽,也不放他们入这魔器的缘故。
他挥手,三十六天罡符阵祭出,将魔气围住净化,也将青暝困在了阵中。
仙王青暝看到那蕴着巨大仙力的符篆之镇慢慢收缩,并不甘心就这样束手待毙,却也无法,他的最后一点仙力刚刚也被用来勉力自保了,再也没有力量可以抗衡白云楚。
他抬头看看这个几百年前自己伸手便能碾死的小剑仙,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万没想到,自己最后居然是栽在了他的手上!
东皇太一见白云楚符阵已出,赶紧加快速度纵到他身旁:“白真人,且慢!”
白云楚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救青暝,不过也知道他定然不会害自己,便依他所言暂缓了符阵。
东皇太一眯着眼睛看了青暝一眼,转头对白云楚言道:“他虽然罪孽深重,毕竟还是身在仙籍的仙王,若是此时贸然杀了他,神界知晓,今日之事便难免…”看到白云楚眉头微蹙,东皇太一知道他定是听进去了,又言道:
“真人也要为虚冥界人修想想,神界之事…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自从他算出白云楚正是千年未现世的战仙,也就渐渐明白了这千年间的浩劫和机缘俱是定数,只是此时倒是没有时间跟他细说了,好在白云楚并不执拗,只是扫了青暝一眼:
“东皇前辈,晚辈只是担心,纵虎归山怕是会出岔子。”
东皇太一知道他是被青暝害惨了的,当下便笑到:“老夫只是说他此时杀不得,其他的真人自决断吧。”
白云楚微微一笑,算是明白了东皇太一的意思,当下还剑入鞘,抬手捏了个诀,那符阵便骤然收紧,将青暝死死困于其中。
白云楚慢慢走近青暝,唇边带着一丝淡漠的笑意,看得青暝一阵心虚:“放肆,你要做什么!”
白云楚似乎是懒得跟他多废话,只是伸出右手,骈指为剑轻轻点在他额头。
见他如此,他身后不远处的岚霏和落雨心里均是一惊:这一招他们是见过的,当年宋云清就是殒命于此,只是不知此番,师父要做到何等程度。
白云楚的指间刚刚触到青暝的眉心,便令他惶恐万分,他如何不知眼前这个小疯子要做什么,当下便拼尽全力运起仙力抵御,怎奈被他的符阵所困,再加上境界上的差异,让他这最后的挣扎,也成了负隅顽抗。
丝丝缕缕的仙力被白云楚引导着从青暝的灵台处逸出,随之,他的境界也缓缓降了下来。
此时的青暝心中一片绝望,他宁肯白云楚杀了他,大不了转世投胎,来生还有修炼的机会,强盛于如此辱于他手!只是他此时受制于白云楚,便连自行兵解脱壳而去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眼见自己的境界一级一级跌落,身心巨大的不适让他生不如死。
白云楚将青暝的境界降到金丹期左右,倒是没有斩了他的仙根,却非可怜他,不过是听了东皇太一的话,给北仙界行了个方便,只是他也懂除恶务尽的道理,伸手在青暝灵台中下了一道禁制,令他无法修炼。
东皇太一见他如此处置,便知道了他的打算,虽说直接诛杀了青暝可能会引起神界侧目,但这样让他无法修炼,耗尽本来就已经到头的寿元而死,倒是好糊弄的多了,妖仙王看看虚弱不堪的青暝,一双凤眼左右一轮,慢慢思量起平息此事的道道儿来。
白云楚放开青暝,将手上汇聚的那些仙力缓缓注入身旁的断玉惊寒之内,泛着紫色仙芒的宝剑一阵嗡鸣,像是兴奋,又带了一丝痛楚。
如此巨大的仙力乍然入体,白云楚知道断玉自然也是不好受,不过怎么说这也是好事,短短一瞬,他不过才运化了一分不到,便已经突破了凡器的境界,成为与焚影一样的仙器。
白云楚看青暝在强大的符阵压力下几乎已经撑不住,便挥手撤去了三十道灵符,只留下六道符篆将他缚紧,自走到东皇太一身边:“上仙,这厮就交给您了,北冥被他折腾了一通,晚辈还要和师兄一起周全一二,北仙界之事,便仰仗前辈了。”
东皇太一听他这一番话,心念一动:他这话看着轻描淡写,实则竟是将北仙界大权交给了自己!青暝是他降服的,人仙族经此一役眼见是式微了,他又实实在在是人仙王族后裔,若是此时上北仙界掌权,恐怕是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可他却将大权交予自己…
东皇太一谨慎惯了,此时也忍不住多想了一瞬,白云楚虽然不爱争,却也不是个傻的,自然明白他在顾虑什么,上前两步轻笑道:“前辈,仙界诸事芜杂,晚辈不懂,也不想懂,晚辈只想在这天地间做个自在的散修,前辈是北仙界仙王中的元老,自然比晚辈更能平定北仙界如今的乱局,故而晚辈便想要偷个懒…还请前辈体谅。”
他这一席话不但说的明白,更是把东皇太一给供了起来,说的老狐狸好不舒服,转念一想,又暗叹他豁达明理,当下便笑到:
“真人不必客气,既然你无意北仙界之事,老夫领命担起来便是,如今你已是自北仙界而下修为最高之人,不必一口一个前辈,你本就是玄墨的师父,你我平辈相交便可。”
白云楚拱手说了句“惭愧”,东皇太一便微笑着祭出一件法器,将青暝收于其中,同兽仙王池焱一起同虚冥界众人道别,自回北仙界料理乱局不提。
白云楚目送妖仙王去的远了,才带着徒弟们和两个剑灵缓缓落在了执名峰广场之上,此时广场上众人都已调息的差不多了,见他来了,除了重伤难以支撑的,便都起身相迎。
白云楚向大家微微颔首致意之后,便快步走到守明真人和泽阙剑君身前,执弟子礼大礼参拜:
“弟子恭迎师祖师叔返山。”
守明真人赶紧伸手扶起他,又对泽阙剑君笑到:“歌儿,这就是你跟我提到的,你姐姐的孩子?”
泽阙剑君笑着点了点头:“是啊父亲,这就是云楚,您看,如今他…”他欢喜地不知该说什么,守明真人也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这孩子…只可惜月儿和淮陵看不到了。”
听到守明真人提起娘亲和师父,白云楚心里也是一阵辛酸,只是宗门大祸消弭,毕竟是好事,大家感慨了一番,也就罢了,守明真人和泽阙剑君见了祁云天,却拒了他归还宗主之位的请求,只是吩咐他看好宗门诸事,做好重振宗门的准备。
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妖仙族和兽仙族的仙兵缓缓进入北仙界入口,妖仙王,或者应该说是北仙界界主东皇太一垂眸,掂了掂手里的法器:虽然说很承那个年轻的金仙之情,不过要平息这件事之后的波澜,还的确要费一番筹谋呢,怪不得那人说“不想懂”,除了成人之美的好意,的确也是颇有自知之明的味道。
一旁的兽仙王池焱看他沉思的样子,心里的疑问终于忍不住,上前问到:“东皇伯父,白真人今日所为,神界那里真的可以不予追究么?”
东皇太一抬头看了看他,唇角一挑:“虽说此事还要咱们几个参详着如何周全,不过以老夫看来倒是不难,你觉得奇怪,只是因为你不知那白云楚的真实身份,我若告诉你,你思量一二便都明白了。”
池焱本就是个急性子,如今看他这样卖关子终于忍不住失笑,赶紧拱手一礼:“还望前辈赐教。”
东皇太一心情不错,唇角的弧度都大了些,略压低声音对池焱到:“老夫也是最近参详了很多术数命格典籍才确定此事,咱们之前都道他是两度降世两度带来生灵涂炭的战仙转世,却是不知,其实他正是三千年前神界与九翼魔在归墟一战中同归于尽的战神素辛转世,如今魔界猖狂,神界正是用人之际,此番神界轻轻放过便罢,若真的追究起来,老夫只要到神庭将他真正的身份说明,想来…”他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眼,便少有地带了一丝狐相:
“莫说是青暝触犯天条被他惩治,便是他真的妄杀了青暝,神界也是不会追究的,一个玄仙,怎比得上前途无量的战神转世…”
池焱乍闻这个消息,楞忡了一会儿才问到:“那白真人也知道这件事?!”
东皇太一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告诉他,让他先清闲一阵子吧,这一通折腾下来,最劳心劳力的就是他了,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神界不要苦苦相逼老夫说出真相,战神…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池焱想了想三千年前那个战神素辛一时无两的风头和最后的凄凉结局,心里也是一沉:
“前辈说的是。”
“故而此番老夫要好好想个法子,怎么糊弄过去啊…”东皇太一轻叹负手,飘飞而去,池焱赶紧跟上,随着他进入了北仙界。
尘埃落定,北冥宗,乃至虚冥大陆上的人修终于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魔族被灭,当初青暝安排在虚冥界的一些散仙手下也销声匿迹,无极宗此番元气大伤,龟缩于虚火山上闭了山门不出,只是放出话来要清肃内部,北冥啸月两宗也知道无极宗怕是本性难改,不过同为人修,倒也不好赶尽杀绝,只是经了这一番教训,两宗心中都有了底,这个三大宗门之中的犄角,的确该好好压制压制了!
此一番浩劫,虽然最终因白云楚的缘故化险为夷,但虚冥界人修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好在之后的休养生息,在云梦山强大的护山法阵和两宗高手的保护下,还是安安稳稳地进行着,因老宗主和泽阙剑君刚刚突破,境界还不甚稳固,便婉拒了祁云天的安排,自行回到后山闭关,祁云天自己也有伤,却扔执意要强撑着打理上下一干事务,被自家师弟直接关到了精舍加了禁制,还在门口言语恳切的“跪求”自家师兄好好休养,外面一干俗事,交予他便是。
北冥宗主无奈应了他所求,只是当时许多在外面围观的北冥弟子们却是忍不住偷笑,道冲上仙…口中说着跪求,哪里跪了!
虽然众人自是不会在意几已成神的他言行不一,不过背地里,白云楚倒是对徒儿们道出了真相:
“跪?我跪了,后面不得跪一片,麻烦死了…”
大家忍俊不禁,岚霏的眼眶却是稍稍润湿了:自家那个潇洒随意,悠闲自在的师尊,总算又回来了…
孟章峰上的赤艳果又熟了,满山飘香,白云楚负手站在峰崖边,看着天际缓缓落下的红日,笑着眯起了眼:
人界,虽然不如仙界万木常青,艳阳高悬,但正是因为阴晴圆缺,风霜雨雪,才更有意思,人生,亦是如此。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