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盈已真人派去打探消息的弟子返回,带回的消息却是啸月宗已经空无一人,宗门建筑尽数被毁,好在废墟中却没有发现太多啸月弟子的尸体,想来应该是阖宗弃山而走了。
这样的消息说不上太坏,却依然被盈已真人和各位长老压了下来,宗门弟子中极少有人知道此时,只是都觉得,近日里本宗似乎正在准备着什么大事,师父们考校修炼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北冥宗派出第二批人手四下里寻找啸月宗弟子们的去向,几个月后陆续回来的弟子们却都一无所获,这个曾经位列虚冥界三大宗门之一的门派,居然在整个大陆上销声匿迹了!
岚霏是亲历过那场大战的,对妖兽和妖修还心有余悸,她消解心头阴霾的办法,就是潜心修炼,玄墨却不同。
岚霏总觉得自家师兄这几日的行动有些奇怪:自打得了丹霞仙子的法门后,他换做了月夜修炼,白日里大多在精舍里休息打坐,可这几天却是跑前跑后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这样过了十几日,某天他突然将岚霏和落雨叫到后山林子里,甩着尾巴言到:
“你们入门晚,想来不知,再过几日就是师父二百整寿了,虽然说二百对于咱们修真之人算不得什么,不过咱们点翠林也好久没有热闹过了,这几日我略准备了一下,咱们商议商议,给师父庆生如何?”
岚霏和落雨闻言也十分欢跃,师兄妹三人马上就嘀咕着筹备了起来,无外乎是准备些师父喜欢的茶和灵餐,再想些吉祥话什么的,修炼之余做这些,多少也是个乐子。
白云楚看他们忙忙碌碌的,也曾偷偷叫岚霏过来问过,一向最听他话的岚霏却是三缄其口,怎么都不说,他心下就有了几分了然,也不说破,任他们折腾。
到了生辰这日,玄墨正愁怎么将白云楚骗走好布置庆生的事情,他自己却突然提出要岚霏跟着去一趟执名峰。
岚霏在玄墨的窃笑中跟着自家师父御剑离开了孟章峰,一路到了明灯殿,白云楚带她穿过密密麻麻的魂灯,找到了一盏已经寂灭的魂灯,岚霏看着那古旧的灯盏,知道这定然是很早之前立的,如今灯火已灭,灯身却依然干净明亮,被人擦拭的很好。
岚霏看了看那灯盏下面,端端正正地写着“秦淮月”三个字,岚霏脑子里灵光一闪:“师父,这…”
白云楚回头看了看她,笑容里隐含着一丝伤感:
“你猜的不错,这盏魂灯的主人当年也是咱们北冥的护法长老之一,正是小师叔泽阙剑君的姐姐,也是师父的师妹,还是…我的母亲。”
他此言出口,惊得岚霏瞪大了眼睛,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白云楚转过头,拿起那盏魂灯仔细擦拭了又放回去,转身带着岚霏走出了明灯殿。
师徒二人没有御剑,而是慢慢走在回孟章峰的路上,白云楚似是一直在思索着什么,许久才叹了口气像是自语,又像是对岚霏娓娓道来:
“当年大陆浩劫,原本安定的南方妖兽横行,我的外祖老宗主护着弟子们御剑千里来到云梦山这个极北寒冷之地,有幸得到了云梦原住之人圣女族的慷慨收留,在云梦山开宗立派,后来老宗主重伤到后山闭了生死关,宗主之位就传给了师父,那时我娘和小师叔,也就是我舅舅都是宗门长老。”他略沉了沉,言到:
“师父因为我娘和我舅舅是外公托付给自己的,对他们就更宠爱一些,又因为她们年纪还小,修为也低,别的长老师叔们也对他们很容忍,我娘和舅舅一样,都是跳脱的性子,常常趁着师父不备溜下山去玩儿,屡教不改…”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了一下:
“那时候大陆上兽潮已过,没有什么危险,我娘也已经结丹了,师父也就不过多限制她,慢慢她出去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终于有一次出去就没有再回来。”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看明灯殿的方向,目光也黯淡了下来:“一开始师父和小师叔还以为她是贪玩忘了回家,可她一走就是二十年,师父终于觉出不对,当时北冥宗已经在他的苦心经营下发展的很大,弟子几千人,师父便派出一拨一拨的弟子出去寻找,可找了二百多年,却依然不见踪影,若非明灯殿里她的魂灯还好好儿亮着,大家还以为她已经陨落了。”
岚霏听得入了神,追问了一句,白云楚便掏出飞行符,师徒二人上了飞行符慢悠悠向着孟章峰飞去:“又过了几十年,就在师父几乎要放弃找她的时候,我娘却自己回来了,怀里还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我。”
他回头看看岚霏,果然在她眼中看到一丝疑惑,当下便笑到:“你可莫问我爹是谁,恐怕整个北冥宗,除了我娘亲自己,谁也不知道我爹是谁…”他笑了笑,索性转过身来到:
“我娘一去几百年,回来时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两百年修为不但没有提升,反而还降到了融合期,我师父和舅舅也曾问过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却是怎么都不肯说,我师父他们想着既然人都回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便安顿她歇息,谁知第二天他们再去看她,却发现那房里只剩下了我…”他垂眸唇微抿,笑中带着一丝苦涩:
“没人知道我娘经历了什么,离开后又去了哪里,我小的时候身体很孱弱,脑子也是呆呆傻傻的,我师父寻不着我娘,便将心血都投在了我身上,慢慢我身体有了些起色,脑子却还是痴傻,直到十几年后大陆上又爆发了一次小的妖兽潮,我意外在那次兽潮里受伤昏迷,清醒之后却是慢慢明白了过来,脑子里记起了很多事,有些是这大陆上有的,有些是十分荒谬不经的,不过从那时起,我终于可以修炼了…”他叹了口气:
“后面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至于我的名字,也是师父按照师兄们的排名起的,姓氏倒是我娘留下的,可谁又知道是真是假呢…此事慢慢沉寂,直到百年前,我娘的魂灯寂灭,师尊便知道此是怕是终究,再也寻不到真相了。”
他沉默了一瞬,点翠林便近在眼前白云楚转过身,对岚霏言到:“我手中一些法器和功法都是我娘留给我的,直到我脑子渐渐清明起来,才知道她在我身上封印了一个须弥空间,里面有些我能看,能懂,能用,也有不能窥探触碰的…”
他驭使着飞行符落在地上,转身对岚霏说到:“宗门里大多数人都知道我的身世,可我身上这些特异之处,知道的人并不多,点翠林也就你和你师兄大略知道了,说来也不是什么好事,莫同他人讲。”
岚霏赶紧仔细应了,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一瞬间她突然很想拉住白云楚的衣袖,告诉她自己便是当年洛青的遗腹子,告诉他所有关于自己的秘密,可就在她伸出手去,尚未碰到他衣角之时,却听到了落雨银铃般的笑声,岚霏的手慢慢收回,默然跟在自家师父身后向着微笑的师兄师妹走去。
那一天的庆生宴,师徒四人都十分开怀,白云楚难得饮了一点素酒,居然借着微醉在庭院里舞起了剑,岚霏看着他比平日里大了很多的笑意,突然觉得自己素日承他照拂回护教诲点拨的多了,竟然忘了自家师父其实也是个很年轻的男修,或许也有许多愁绪,隐在他一成不变的温暖笑意中…
岚霏有些薄醉了,想着自己日后也该好好关心师父才是,自己该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一辈子,再不让他孤单才好,很多年以后她再想起那个午后,方知乐极,果然便会生悲…
有很多话想要说,也有很多话想要问,她想着修真之人岁月悠远,什么都可以慢慢来,却不知天道无常,波诡云谲中,人亦如草芥浮萍,随风飘扬,一触即分…
热热闹闹地给师父庆了生,玄墨看着渐渐升起的圆月,脸上露出了十分恬淡的笑意,白云楚知道他又想修炼了,便招呼两个徒弟各自回精舍打坐,玄墨摇着尾巴目送师父和师妹们进了各自的精舍,便转身任柔和的月轮照耀在自己的身上。
这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大狐狸无比满足地眯上了眼睛,丝丝缕缕的月华沁入体内,汇进他的妖丹。
第56章 震(二)
翌日清晨,岚霏从入定中醒来,听着对面玄墨精舍的大门一响,知道他已经回去休息了,就拿了掬水照月出门练剑。
踏着清晨的露珠走在林子里,岚霏神清气爽地拨开一棵赤艳果树的叶子,却感到了熟悉的灵力波动。
她慢慢走过去,果然看到自家师父熟悉的背影,他抬头看着旁边一棵开满了洁白花朵的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她莫名欣喜,刚要开口唤他,却见他身侧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虽然不太清楚,却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人身形很高,比身材颀长的自家师父还要高出大半个头去,一身嚣张明艳的亮紫色衣衫配着银色过腰的长发,既惊艳,又鬼魅,仿佛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那人转过头倨傲地笑了一下,冰紫色的瞳仁似有魔力,盯得岚霏一阵心慌,那是个极俊朗的男人,可那一瞬间岚霏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这绝对不是一个“人”!
转瞬间,那人影又消弭于无形,岚霏惊得后退了半步,脚步略沉重了些,引起了白云楚的注意。
他回头看到是她,笑着招了招手,岚霏略带怯怯地走过去,往他身后看了看,蹙眉言到:“师父…弟子刚刚看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奇景,又生怕是自己早起头晕眼花地看错了,或者说刚刚那“人”的存在,师父自己知不知道?
还没等她忧虑完,白云楚大略就明白了她看到了什么,便笑着掏出断玉惊寒轻弹了一下:“大早上的,又跑出来吓人。”
宝剑发出微微的嗡鸣,似是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岚霏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刚刚看到的,竟是师父的剑灵!
想通了这一宗,她才略放下心,可紧接着又升起了一丝疑惑:按说剑灵虽然是在剑魄期也就是金丹期便可蕴出,可要修炼成可见的人形轮廓,还这样脱离了本体灵剑立在剑主身侧,却是一定要到剑魄后期才能做到的,难不成自家师父如今已经有了金丹大圆满的修为,这怎么可能?!
她心内奇怪,却也不愿意多问,想了想也就抛开了,展颜笑到:“师父的剑灵可真…”
“嚣张跋扈,幼稚跳脱,俗不可耐,我都不好意思放他出来见人…”没等她说完,白云楚便扶额说了这么一长串,挥手强按住陡然嗡鸣起来的断玉惊寒,又对岚霏笑到:“这货太丢人,霏儿给师父保密。”
岚霏看着他身后放出森森灵压几乎要跳起来的宝剑,额头也不禁沁出了些细汗:“师父辛苦了!”
许久,断玉惊寒才终于安静下来被白云楚丢回了储物戒指,师徒二人说了几句修炼上的事情,岚霏无意中看到刚刚那棵花树,便笑着问到:“师父,那是什么花?弟子刚刚看师父似乎很喜欢?”
白云楚转头看了看,笑到:“哦,这是白玉兰”他笑了笑:“我的确很喜欢。”
岚霏听了自家师父的话,不知怎的就想脸红,却装作了然的样子转头看着那株玉兰树:花色洁白,花朵娇嫩,清香四溢,令人心折,她很难将这样娇柔的花儿同自家师父联系起来,忍不住便回头问到:
“师父缘何喜爱这花?”
白云楚微笑着,带了一分意味深长:“料峭春寒,逆风盛放,花无倒生,蓬勃向上。”说完这一句,他看了看天色,便招呼岚霏回点翠林去,岚霏跟在自家师父身后,咀嚼着他话中的深意,忍不住在心里轻叹:同样的花,或看是娇柔,或看是向上,不过是存乎一心。
师徒二人回到精舍,白云楚便叫了落雨来,看了看她的境界便对玄墨和岚霏笑到:“不错,差不多可以给你们师妹庆祝筑基了。”
岚霏惊喜地拉住落雨的手,玄墨也大喜过望地摇着尾巴,落雨自己倒是傻了,白云楚笑着拍拍她肩,带她进了精舍,不多时点翠林上方就聚起了一层薄薄的劫云。
落雨筑基成功,白云楚又着意让她用几天时间稳固了境界,便交代徒儿们好好修炼,准备回后山闭关了,可还没等到他离开点翠林,就有执名峰的小弟子匆匆来找他,说靳云扬座下的弟子外出办事在山门附近摔伤了脚,如今疼痛难忍,靳云扬便派自己来向他讨些丹药。
听他说是碧藤涧的弟子受伤,岚霏心里就打了个点,问明白了受伤之人竟然是林奕剑,岚霏替他担心的同时心中又忍不住升起一丝疑惑,眼看白云楚到精舍里去取丹药了,便跟进去低声言到:
“师父,林师兄是跟弟子一同入山的,弟子对他还算了解,他习练剑术多年,性情最是坚韧,断不会因为扭伤脚这样的小事就喊疼叫苦的,弟子怕…”
白云楚转头看了看她,微一颔首:“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也罢,跟为师去看看他,若是伤的重耽误了诊治要出大事的。”
岚霏点了点头,便跟着他出了精舍,那小弟子听白云楚说要亲自去探望,赶紧道谢带路,三人一路到了碧藤涧,先跟靳沈两位护法见了礼,便到弟子精舍去看林奕剑。
多日未见,当年的同伴相聚依然是十分亲热,岚霏看着林奕剑苍白的脸上大颗的汗珠就觉得不对,旁边江夏江秋看是白云楚来了,赶紧退开让他过目,白云楚隔着裤腿摸了摸林奕剑的小腿,除了有些肿胀,并没有什么异常,他想了想掀开他裤腿,只看了一眼眉峰便是一蹙:
“霏儿,你们两个女孩子出去,江夏去把师兄请来。”
屋里三人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事情不简单,却也都没有多问,马上按他说的去做了,岚霏拉着江秋的手在庭院里站着,二人都没有说话,心中忐忑着。
不多时靳云扬匆匆赶到,江夏也被赶了出来,三人在院子里和先入门的几位师兄师姐一起焦急地等着。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靳云扬和白云楚先后走了出来,看着院子里一脸紧张的小弟子们,白云楚笑着点点头:“别怕,小事情,你们出一个人晚上照顾着他些,若是发热什么的便来告诉我就是。”
小弟子们赶紧仔细应了各自散去,白云楚转头看看自家师兄,二人脸上却都现出一丝隐忧,他回头对岚霏言到:“你先回去,师父有些事情要陪你师伯去办。”
岚霏心里微微一沉,却也知道此刻不是发问的时候,便听话点点头,待白云楚二人离开,她进屋探视了一下林奕剑已无大碍便御剑离开了执名峰。
晚间白云楚终于回来,却不再提闭关之事,之后的几天也常常一头扎进精舍里翻找着什么,间或还会去执名峰找靳云扬商议,到后来更是成日里泡在宗主殿中,两三天不回来。
玄墨师兄妹三人,渐渐地就有些担忧了,这样的阵仗,究竟是…
没有几日,白云楚终于向他们坦承了此番境况,却令他们怎么都难以接受。
原来那日白云楚看了林奕剑的伤势,惊讶地发现他腿上居然中了妖类特有的一种瘴毒,帮他诊治之后,他问清了林奕剑受伤的地方便同靳云扬一起去勘察,可这一看,就看出了大事来!
原本以为不过是小小的山石滚落造成的意外,却没想到松动的山体范围十分大,更像是要发生一场大的山崩,而根源,便是云梦山南麓山边上莫名出现的一道裂隙,如今裂隙不断加大,似乎很快就要全部裂开,到那时云梦山少说也要崩毁一半,说不定还会全部倒塌!
起先二人还担心是不是自己过虑了,可围着云梦南麓走了一圈,二人就决定必须将此事马上上报宗门。
盈已真人知晓后,同几位长老大略商量了一下便又派人勘测一番,最终却还是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看看眼前三个弟子听得一脸紧张,白云楚想要出言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叹到:“如今师尊已经派了祁师兄到圣女族请圣女占卜,若此番山崩之势真的无解,也只得…”
一句“弃山远遁”他没忍心说出口,如今只盼着境况没有那么糟吧。
岚霏看过典藏阁里的北冥宗宗志,知道圣女族是先于北冥宗就在这云梦山修炼生活的神秘族裔,整个族群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却都天生长寿,擅长占卜,可通天机,尤其是代代的圣女,千年来北冥宗为圣女族人提供屏障和保护,圣女族人为北冥预测祸福先机,每逢大事宗门都要向圣女求卜…可为何…
她心中一奇,忍不住问到:”师父,何外男上山的徒儿看宗志上说,圣女族都是女子,除了新婚的一个月内,是不允许任,宗门怎会派三师伯去问卜?"白云楚难得脸上带了一丝笑容:”圣女峰的确是不准男人踏入,不过你三师伯是例外,因为他就是从圣女峰里出来的啊…”
第57章 震(三)
看岚霏和落雨惊讶地瞪大了眼,白云楚也不再卖关子:“圣女族人的确大多是女子,短暂婚配所生的孩子也几乎都是女孩,不过也有例外,你三师伯就是前任圣女的儿子,成年以后按照族规不可在族中生活,才近水楼台来了咱们北冥宗,现任的圣女正是他的姐姐。”
岚霏和落雨这才明白了,岚霏不爱多言,落雨却是叹了一句:“怪不得三师伯总是看着很仙的样子!”
一句稚语逗得大家紧张的情绪也少了几分,虽然情势堪忧,但既然祁云天还没有带回圣女的占卜结果,一切就还未定,白云楚也只是催三个徒弟好好收拾一下随身的东西,做好各种准备。
岚霏回到精舍,有心归置一下随身之物,却怎么也都定不下神来:自从来了北冥宗,她眼中看到的都是北冥的强大,稳定,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北冥也会迎来岌岌可危的一天,啸月宗的例子摆在眼前,这样的名门大宗若是弃宗而走…
后果是什么她不敢想,只是她心中明白,最倒霉的一定是境界还低的那些小弟子,如今惟愿三师伯能带来好消息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午后宗门便召集弟子们坦言了此次灭山之祸,并责令各代弟子分头行动收拾宗门内一切珍贵之物,准备撤离云梦山。
岚霏踏下心来收拾好了随身的东西,好在她一向俭省,除了师父给的那些法宝也就身无长物了,一个储物戒指还没有装满,不过落雨就傻眼了,她本就出身豪富之家,又是被家族无比重视的宝贝疙瘩,虽然性情中并无骄娇二气,可从家里带来的小东西却是不少,在点翠林的这些日子,她早已把精舍当成了家,如今各种杂物散落四方,忙的她焦头烂额,岚霏听着旁边精舍里一阵叮当乱响,忍不住笑着叩响了她的房门:
“怎如此沸反盈天的,可要帮忙?”
落雨抬头看是自家师姐,长出了一口气到:“师姐你是好人…救命啊师姐”
岚霏笑着上前帮她一起整理着,忙了小半个时辰才大略归置好了,期间落雨还不时拿出个簪子什么的往岚霏头上比划,怎奈她并不爱这些,便都婉拒了,次数多了落雨也撅起了嘴:
“师姐,我是诚心想送你东西,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岚霏微微一愣,刚想要解释,却被她负气的小样子逗得一笑:自家这个师妹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虽然娇憨随和,却是十分自尊,隐隐的也能感觉到她对自己境界灵根和出身的在意,岚霏略思忖了一下,便也不再推拒,只是笑到:“并非我和你客套,只是我素日里不爱这些,也不懂怎么带,你看我头上不就一根簪子么?这样,你帮我参详着挑一支,多了也是浪费。”
落雨这才转怒为喜,看了看床上的几件首饰,拿了支白玉雕成的花头簪子递给她:“师姐清水出芙蓉,天生的好容颜,就用这支白玉兰簪子最棒了!”
岚霏不懂这些花花草草的,却在听到“白玉兰”三个字时,心中莫名一颤,伸手接过了簪子:“好,我听你的。”
落雨笑着点点头,帮她把簪子簪了,姐妹二人又环视了一下精舍四周,的确是没什么能带的了,才相携出了房门,到了庭院里。
岚霏牵着落雨的手,感觉到她手心微潮,似乎还有点抖,不知是紧张还是累的,刚犹豫着要不要发问,落雨却慢慢攥紧了她的手:
“师姐,我真没用…师姐,我怕。”
岚霏转头看着她,落雨盈盈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恐慌,看得她心一酸,伸手放在她头上揉了揉:“莫怕,师姐在呢,再说还有师父和师兄,无论发生什么,咱们都在一处。”
落雨吸了吸鼻子,点头笑着:“嗯!”
岚霏心里明白她的恐慌,其实自己又如何不慌呢,只是身为师姐,她便要将师妹此时的慌乱也一并担承起来,就像以往,师父和师兄对自己做的那样…
午后白云楚到宗主殿议事,三个弟子就在庭院里等他,如今大家都不知宗门决意何时动身,每个人心中都是煎熬。
玄墨转头看了看落雨,虽然已经没有了晨间那样紧张的神色,却显得有些呆愣,像是被吓坏了的样子,他略思忖了一下,便“噗哒”一下子跳上石桌:
“小师妹,求挠肚皮啊!”
落雨愣了愣,才微笑着把手放在自家师兄墨色的毛发间,从上到下地抓挠着,玄墨舒服地眯上了丹凤眼,落雨的心也被那些光滑柔绒的毛安抚了下来,岚霏抬头看看赤艳果树间斑驳的阳光,突然无比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这样安详,静谧,无忧无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