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她照明,除了怕那些人闻声而来,最主要的,是怕她看见吧!
柔妃却不知,她死死想要隐瞒的,终究落入了袅袅的眼中。
尤其是,那张恐怖甚至有些狰狞的脸上,露出那种欣慰和由心的欢喜时,袅袅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尖锐锋利的爪子狠狠抓了一下,挠心的疼!
“…母妃…母妃…”不停的轻唤着那两个曾经她弃之如敝的字,袅袅缓缓跪了下去,深深的将头磕入了尘埃。
她知道,这世间,又一个人,将永远的离她而去。
如果可以,她真想怪她,为何让她在孤寂了无数世后感受到了那般的温暖,却又在此夜一室寒凉里决然的要丢下她不顾。可是,她知道,她没有资格,这个如水如露的女子,就该在她的美好没有被这肮脏的囚笼玷污的时候,无拘无束的离去,那个世界,还有着她的女儿,在等着她团圆。
“凰儿…起来…快起来…母妃很欢喜…”床榻上,那张曾经惊若天人,此刻恐怖狰狞的容颜上,是无比满足欣慰的笑容。
“凰儿,让母妃…抱抱你…好吗?”
“…好。”低低的一个字,似乎是从喉咙里卡出来的,嘶哑破碎。
袅袅小心翼翼的将整个身子蜷缩着,像是在母胎里般的姿势,将自己整个小小的身子,弯入了柔妃枯瘦得有些硌人的怀里。
那里,再没有往日的温暖,一片冰寒刺骨。
柔妃艰难的扯动唇瓣,弯成一个幸福的弧度,“凰儿…凰儿…苦了你了…往后…要坚强…”
“母妃,我一直都很坚强。”
“哎…要是,能再看看你就好了…可是,不能…太危险…孩子,等母妃走后,你…要答应母妃,不要让任何人再看见母妃…尤其是…他…”
袅袅的身体僵了僵,伸手摸索到怀里,却又突然停住,理智告诉她,没用的,她现在身上带着的丹药和药剂即使都给她吃下去,也没有用的。
她刚刚已经用神识查探了柔妃的身体,生机全无,只是凭着一股执念在支撑着自己,忽然想到了自己那特殊的功法,既然神识能够直接攻击意识海,将他人的意识全部摧毁,也就是相当于精神力攻击,那是否也能让他人的精神力暂时的提高?
第五十七章 神秘的家族信物
悄悄捏出一个手诀,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的神识透入到柔妃的意识海,感觉那里一片萎靡,只是微微犹豫,便将自己的精神力通过神识分送了小小一丝过去。
果然,柔妃的意识海里顿时充盈了很多。
袅袅不敢再贪多,赶紧将自己的神识收了回来。
她现在对于神识的控制虽然已经很精准,可意识海毕竟是人体最为脆弱重要的地方,经不得一点点的疏漏,更何况柔妃此时已经这般脆弱,根本承受不起再多的精神力。就好一个很虚弱的人突然进补一样,过犹不及。
柔妃并没有察觉到袅袅的动作,只是感觉到眼前突然一亮,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在黑暗里视物了!而且,她似乎浑身又充满的了力量。
感谢苍天!感谢神灵!
一定是你们可怜我将死之人,赐予我可以完成最后心愿的力量。
柔妃突然猛地坐起身。
“母妃,怎么了?”袅袅假作不知,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显得平静,带着小小的诧异,往柔妃身边靠了靠。
自然,她也没有看见,她此时的眼底,那如何也掩饰不去的悲凉孤寂和疼痛。
“没有,凰儿…”柔妃将视线整个黏在袅袅身上,像是永远看不够似地,伸手仔细的将袅袅圆圆的小脸抚摸了一遍又一遍,眼底已经噙满了泪,她平复了下情绪,这才轻声道:“凰儿,母妃从来就把你当作亲生女儿,没把你当成凰儿的代替,你别…”
话,突然说不下去,孩子明明那般疼痛悲凉而孤寂的眼神,却被格外平静的神色强压着,让她看着格外心疼如绞。
她突然觉得惭愧,她不值得这孩子如此伤悲。
“母妃,袅袅。”袅袅突然抬起头,在柔妃枯瘦的掌心下轻轻蹭了蹭,像一只爱娇的小猫,语调认真而郑重:“我是袅袅,袅袅轻烟的袅袅。”
“啊…哦…”柔妃拭去眼角滴落的泪珠,一下子明白过来,顿时又觉得欣慰,对于袅袅从未有过的爱娇动作也格外欢喜,连连道:“母妃知道,母妃知道了…是袅袅,袅袅对吧!真好的名字…你没误会母妃就好,没误会就好…”
“…你比凰儿好,你比她,更适合这个世界!母妃相信,凰…袅袅一定会是最棒的!他日,你一定会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顶峰,俯瞰众生,睥睨天下…来,袅袅,这是母妃送给你的礼物…”柔妃突然从枕边拿出一个古朴的黑盒子,拉开袅袅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她的手中。盒子呈暗黑的颜色,被摩擦得光亮的盒盖显示着它所历经的年月历史悠久,显然是被人常常细细把摸,才会有这般光可鉴人的盒盖,整个盒身上雕刻的古朴而繁复的花纹,蔓延了整个盒身,显得神秘而低调的华丽。
“这是你母妃的家族世代相传的家族信物…”
柔妃说到这,神情微微的恍惚了下,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很是怀念的场景,半响才又接着道:“当年,我任性,为了你父皇,离家出走…凰儿的外婆,哦,也就是你的外婆,那时明明知道了,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将这世代传女不传男的信物传给了母妃。”
提到自己的母亲,柔妃有些唏嘘,黯淡的眸中也有着几分悔意。
第五十八章 临死遗言
若当初不是自己的任性,为了爱情抛弃所有,不顾一切离家出走,现在肯定还能在母亲膝下亲自侍奉,不会落得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若是那样,如今便又是另一番景象吧?
“母妃现在把它传给你…家族为了守护这个盒子,陨落了无数强者,家族,也因此没落到今日的地步…母妃不孝,不能为家族打开这个盒子,若有一日,你能打开这盒子,有幸参透这盒中的秘密,记得,去母妃的家族,替母妃和凰儿,上一炷香,敬告历代祖上,他们便也能瞑目了…”
“但是,你切记,有一日若这个盒子威胁到了你的性命,你一定要毁了它…不能让它再害了你!”柔妃说到这,似乎又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再连累这孩子,拿着盒子的手,不由得缩了缩。
袅袅却先柔妃一步将放在手中的盒子往自己怀里一抱,低低的道:“这是母妃送我的,我要它。”
“…嗯,好,好…它…”柔妃的声音有些哽咽,却不好再说反悔的话,难得袅袅有想要的东西,她怎好再多说什么。她虽把袅袅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实际上却是什么也没能为她做,而今,为了自己的某些偏执的执念和杀女的不共戴天之仇,她甘愿赔上了性命,赌上了那个男人所有的爱恋,选择在生命里最美好的年华决然逝去,却根本没有顾忌到这个孩子,再也不能陪着她走完今后的路,她还是这么的小…
“袅袅啊…母妃,对不起你!”柔妃强忍着鼻子里的酸楚,将眼角的泪珠拭去,满是不舍的看着袅袅,心道,还好这孩子看不到自己这难看的模样,又仔细的抚摸了一遍袅袅圆圆的小脸,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轻拍着袅袅有些僵硬的背脊,反复的叮嘱道:“母妃走后,千万不要想着为母妃报仇,母妃的仇,凰儿的仇,母妃已经自己报了…那毒,是母妃明明知道,自己吃下的…从今往后,那些人会一辈子活在恐惧中…那个人,也会愧疚一辈子…母妃这样做,已经很自私了,不能再用这仇恨束缚了你的脚步…孩子,你该是九天的凤凰,要展翅翱翔,不该局限于这小小的宫廷…”
这个濒死的母亲,忽然眼中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绚烂光芒,似乎照见了数十年后那道悍然矗立在强者巅峰脚踏至尊宝座睥睨天下俯瞰众生的绝美身影,以及盘旋在她宝座之后那道流光溢彩让人不敢直视带着铺天威压尊崇的到极致的火红色光影,一种由心而发的欣慰和骄傲徒然从心底升起。
她唇角的笑意突然变得格外柔软,带着丝心疼和终于放心的欣慰,她说:“孩子,母妃知道,你本就该是翱翔九天之上的凰,去吧,不要让母妃与这座冰冷肮脏的宫廷束缚住了你的脚步!如果有一天,这座宫廷或者那个人妨碍了你的脚步,你不必有丝毫犹豫,因为母妃,人死便是情灭,记住了吗?”
第五十九章 最痛苦莫过于得到再失去
“若日后有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因为母妃或者这一丝血脉关系或威胁或利用或伤害到你,你一定不要犹豫!你一定要记住!知道吗?若是想让母妃死后安宁,就绝不要让与母妃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威胁到你,听到了吗?”
这一句话,柔妃似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说的格外斩钉截铁,她的目光如火如炬,直到袅袅神色无比郑重犹如誓言般沉重点头,她才目露欣慰之意。
“还有,春兰和夏荷是母妃留给你的奴婢,只是奴婢!哪怕你再如何疼宠她们,也绝不可再做出因为她们而让自己身处险地的事!否则,母妃在泉下也不会安心的。何况,她们既然已经宣誓效忠于你,就该明白自己该做的与不该做的!”
“…嗯。”袅袅低低的应着,细微的鼻音掩饰了她喉间的沙哑哽咽。这一个字,是对于一个濒死的母亲最后的安慰,也是一个沉重的誓言,静静的窝在柔妃的怀里,没有抬头。
她从不觉得柔妃这样做有什么自私,她利用自己的性命算计了谁也好,却绝对没有对不起她袅袅,反而,她给她的,太多太多。
尤其是这最后的一番话,她用她的死,生生斩断了所有有可能威胁到她的此时为止唯一一个软肋。
这个女子,果然如水如露,她总是温柔隐忍,却并不是怯懦无知,她其实,一切都太通透,比所有人都通透,甚至在此刻,她将数十年后的可能都预料到,并悍然斩断!
她清晰的感觉到,这一刻,她这个本该是外来者的人,却被这个女子,摆在了她此生最爱的男人之前。
她却没有时间感动,因为撕心裂肺般的痛,紧紧缠绕着她以为早已冰冷坚硬如铁石的心,如铺天盖地的蔓藤,让她恐惧,乃至于整个灵魂都似乎在疼痛。
有人说爱而不得是天底下最为痛苦的事,其实不是,真的不是,此时她面对的,才正是世间所有人都最难以忍受的:得到后,再失去。
至于春兰和夏荷,既然是她的人,是她认可的人,那么她自然会护着,至于其他,她只能说,其实她是理智到有些可怕的人,从不会任由感情左右了决定,但是,该做的不该做的,她同样知道。譬如上次,只是付出以身体一段时间的不致命的伤害为代价,救回两条划在她名下的命,她觉得值得。自然,这些,在此时此刻,不必让这位母亲知道。
柔妃轻轻拍着袅袅背心的手突然顿住,眼前猛然袭/来的黑暗让她知道,她,不行了。
“袅袅啊…母妃…要走了…”柔妃忽然支撑不住的倒在了床上。
“母妃!”袅袅第一次那般清晰,应该说是不能控制的露出这种有些惶急的神色,她猛地跪在床榻上,紧紧拽住柔妃的衣角,似乎想要留住些什么,一片茫然里,眼睛似乎有些看不清楚柔妃的模样,一片朦胧。
“…袅袅,乖,不哭…”柔妃虚弱的声音响起,惊醒了有些怔怔的袅袅。
第六十章 柔妃,殇。
哭?
她怎么会哭!
她下意识的猛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她,真的哭了吗?
一定不会吧?
可是掌心的湿意让她明白这泪水的真实。
原来,她真的还会哭的。
有多少世了,在那些永远重复的被恐惧被抛弃被背叛的人生里,几乎凌乱到她甚至会经常恍惚自己到底是谁的记忆里,太多的坎坷磨折被命运悍然狰狞的摆在她面前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时,时间早已无情磨灭了她所有的情感和动容,她早已于时间空间的来回变迁中忘记了流泪是什么滋味了。
咸的,还是苦的。
唇角舌尖的苦意让她明白,原来是苦的。苦到心肺里的苦涩,滋味真是,太让人厌恶。
“…袅袅…答应…母妃…答应…”柔妃努力的想要抬起手,最终僵在半空,再无力抬起。
“…你说,只要你说的,我什么都答应!”这句话,很轻,却又很重,这是一个承诺,。
“你…袅袅…要…好…好…的…活下去…还有…不要…让…看…见…我…我…”一个轻轻的他字,却终究没有力气说出来。
终究,至死,她还是无法克制女人自骨子里想要在最爱的男人面前保持永远完美一面的可怜的虚荣。她在心底笑自己,却终究还是说了出口。
“我会。”不是好,不是一定,她之说,她会。
“嘭——”那只枯瘦的手,重重落在床榻上,却只发出很轻微的声响。
“嘭——”袅袅也似乎听见,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猛地碎裂开来,发出轻微而沉重的撞击声,那声音撕扯着她的灵魂,遏制不住的剧痛。
袅袅将柔妃整个人抱在怀里,那样几乎相对于一个十岁左右孩子的重量,让娘娘很是轻易的将她的身体摆放躺好,为她盖上了被子。
袅袅再次缓缓跪下,将头重重磕至尘埃,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毅然转身出了这寒凉似冰的似水宫。
如今,这个华丽雅致的宫殿已经再没有留住她的理由。
宫门外,看着一脸平静走出来的袅袅,夏荷愣了愣,她怎么觉得小姐有点什么不一样了。
春兰则是最先看了一眼袅袅微微有些泛红的眼,沉默。
没有一个人问柔妃怎么样了,没有带她出来,便是因为只能永远留下,留在那座华丽雅致却无比冰冷寒凉的宫殿里。
春兰默默弯了膝盖,跪了下去,夏荷也随着她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啰嗦,也重重跪了下去。
两人肃穆的磕头。
袅袅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曾经很是熟悉的宫殿,伸出细嫩白皙的手,手腕翻转,掌心向上,一簇红艳异常的火苗无声绽放,那般决绝妖娆的颜色,如同彼岸盛开的花朵,妩媚妖娆,却冰冷无情。
没有一丝犹豫,袅袅手诀一变,火苗瞬间移至指尖,指尖轻弹,火星四溅,那一座华丽雅致的宫殿,猛然仿佛被点燃了的干草,不需要借助风势,火舌便犹如倾盆大口,只转眼间便吞噬了整座宫殿——
以及,那个沉睡不起的如水如露的女子。
第六十一章 如你所愿
惊见刺眼火光,春兰和夏荷立刻抬头,却只是怔了怔,再次重重的磕下头去,神情肃穆萧杀,谁都没有说话。
袅袅的唇角轻动,忽然有风轻轻吹来,于满夜寂寥森寒里,吹散了那句淡若烟云的轻语。
即便离得很近,春兰和夏荷也都是没有听清。
那句话,在空气中,随风轻轻飘散,消逝。
“母妃,如你所愿。”如你所愿,你将在最美的年华里以永远绝美的容颜永世不朽的存在于他的记忆里,伴随着这滔天火光的绝艳,以血一般的颜色永远烙印在他心底,鲜活炙热,永不褪色,绝不能被时间人世的变迁轻易抹杀,至死方休!
而我,如你所愿,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且活得比任何期望这具身体死去的人,都要久!
因为那火舌而显得燥热膨胀的空气里,不过片刻便传来惊异的大叫——
“那…那是什么!”
“火!是火!大火!”
“快…那是…似水宫!”
“啊!糟了,似水宫…柔妃娘娘还在里面!”
“快,快救火~!不,快救人!”
“啊!走水了!走水了!走水…”
“快来人啊!似水宫走水了…”
“咚咚咚——”锣声喧天,“走水啦…似水宫走水了…”
御书房内,神色焦躁拿着一本奏折反反复复阅看的皇上突然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心悸之感让他十分不安,仿佛,有什么超脱了他预料的事情发生,且极为不详!
下意识的,猛地想气那张温柔似水的绝美容颜,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让他脱口而出:“柔儿,柔儿…”
柔儿,为何这次你就非要如此决绝?为了不再见我,竟然以死相挟!难道你真要丢下我了吗?
已经将近半个月时间没有见到你了!你可是怪我没有追究给凰儿还有你下毒的人,所以不愿见我?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我的柔儿从来最是通情达理,你不过是赌气罢了,最后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吗?
像是说服了自己,皇上努力将自己心中的不安压了下去,又拿起手中的奏折看了起来。
“皇上,皇上,不好了…皇上…”
一个小太监步履凌乱的直接奔了进来,那模样,竟然仓惶到一时忘记了这是大不敬,只因皇上曾吩咐,凡是事关似水宫那位,务必第一时间上禀。
“放肆!圣驾之前,岂容你肆意冲撞,来人啊…”一直在旁边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林公公顿时尖声喝斥道,这小崽子,不知道皇上心情正不好吗!竟然还敢不知死活大喊大叫,脑袋不想要了!
“…奴才…”小太监这时反应过来,也是吓得一愣,咚的一声就直直跪了下去,瑟瑟发抖。
“罢了,你快说说,可是柔儿有什么事?是不是她又不愿意吃喝?”皇上猛地一挥袖,认出了这奴才是他特意吩咐守在似水宫附近最近的亭子里,观察那里的动静。
“…回…回皇上…柔…柔妃…娘娘…没…似…似水…宫…走…走水了!”小太监吓得有些颠三倒四,口齿不清。
第六十二章 无法挽回的逝去
“你说什么!”翰月国万人之上的皇帝陛下猛地起身,瞳孔骤然因着太过诧异而缩小,神情格外悚然。
“砰——”精致古朴大气的花瓶落地开花,碎裂成无数不可再还原的碎片,犹如那滔天大火里,那座寸寸成灰永不可修复的宫殿。
那一声清脆的巨响惊得那林公公和小太监猛地一缩脖子,皇帝却已经凄然惊叫一声:“柔儿!”他猛然将身法运用到了极致,转眼间便只见一道明黄的身影飞掠了出去,身影绝然寂寥如被遗弃的孤兽。
“哎…皇上…皇上…您可等等老奴啊!危险!危险啊!”林公公这下可急了,顿时对着那小太监就是狠狠一瞪,要不是隔着远他真想一脚踹死这该死的小崽子:“你个混账小崽子,等咱家回头再收拾你!来人啊!来人啊!速速护驾!护驾!快拦住皇上…”
这皇上对似水宫那位可谓是情深意重,那位在火场里生死不知,这万一皇上要是不顾江山社稷和龙体安危,冲进了火场…
天啦!
林公公越想越是惊悚,仿佛看见了皇上悍然不顾一切冲入火场的身影,喘着粗气,猛地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借着剧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迈着大大的步子,一身冷汗,巍巍颤颤的朝着似水宫的方向跑得惶急。
月浩天只觉得这段距离,是他此生所经历的最为漫长的距离,这段路,也成了他此生里最为绝望的路。
遥遥望去,火光映红了原本黑寂如铁的万里长空,那被风卷起的长长的火舌势如破竹,一路蔓延,几乎吞噬了整座似水宫,他却只能远远的看着,眼睁睁的看着…
脚下的路似乎很长很遥远,仿佛永不可到达,心底有着一种永不能追回的惶恐,那个女子,那个曾经似水如花般的女子,总是静静安坐在那一隅天空里,温柔浅笑等待他的到来,不争不抢,不怨不怒,而今,她仍旧在那里,却隔着茫茫的火海,那样红艳如血的颜色,让他第一次生出一种超脱了掌控的仓惶和绝望…
近了,近了,就快了…
柔儿,你等着我!
隔着那熊熊的火光,他仿佛看见那个似水般的绝美女子温雅缱绻的勾起唇角,笑的风华倾城,月浩天几乎将全身的原力抽空,第一次不顾任何后果,抛却了所有算计预谋,步步谨慎,事事斟酌,拼尽了全力,朝着那滔天的火海扑了过去。
却在将要接近那火海的一瞬间,整个人被人架起,生生的拉开了那几乎无限接近的距离。
泪,无声的溢出眼眶,倒映着那滔天的火海,猩红的残忍。
一口滚烫的心头血,猛地从喉间喷涌而出,倒映在那熊熊火光里,格外凄艳寒凉。
朦胧间,他似乎看见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唇边笑意缱绻,步履轻盈的踏空而去,回眸一笑,惊艳了他此生所有的岁月,他费尽全力的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却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终于明悟,原来,有些事,再如何挽回,都无法改变…
哪怕,他手拥生杀予夺的大权,却在不可追回的决然与生死面前,卑微如蝼蚁。
第一章 凌云巅上的茶香
“小姐…等等我啊…呼哧…呼哧…”
一个一脸乌漆抹黑的九岁女孩呼哧呼哧的爬上了翰月国最高的山峰,凌云巅,那几乎要手脚并用的狼狈姿势,实在和她那一副同样狼狈的模样很相配。
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一片乌黑,凌乱而破碎,大都是被山间的尖刺或树枝划破的。
“没用!”
绵绵软软的声音,声调清清淡淡,只是那只有两个字的内容,着实让那九岁的小女孩无语的趴到在地,耍赖的不愿再起身,呜呜,她又被打击了…挫败!
山巅之上,一块似乎被利刃削成的天然巨石悍然匍匐,那巨石的模样,形似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
而此时,巨石之上,一袭粗布棉衣的小女孩淡然而坐,在她身旁,是年约十一岁的侍女模样的女孩正跪坐在地素手煮茶,只见她纤长的素手翻转间:温壶,烫杯,装茶,高冲,盖沫,淋顶,洗茶,洗杯,分杯,低斟,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毫无瑕疵,唯有常年侵淫茶道的人方才有可能做到如此功夫。
这正式华夏文明自古流传而来的功夫茶道。
侍女素手恭敬奉茶,“小姐,喝茶。”
小女孩虽然只是五岁模样,但是那张圆圆的小脸上却神色清淡,无悲无喜,完全不似一个稚龄幼童。
小小的手掌翻转,一股冰寒之力顿时将滚烫的热茶凉成温茶,合着这春暖花开的时节,温度刚好。
淡淡两个字,却让那侍女模样的女孩不禁轻扬唇角,一双稍显清冷的眸子也变得温软了几分,带着丝被夸奖的欢喜。
“切!那是我没有出马,所以自然显得她手艺高超了…”那原本趴在地上装死的女孩见没人理她,又受不了那股茶香的诱惑,一边咕噜着,一边伸手就抓起一杯往嘴里送,“哇!啊!你谋杀亲…呃,亲妹啊!呸…烫死我了!呸…呸…”
捂着嘴巴猛地蹦起来,十分哀怨的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无声的控诉着那侍女模样的女孩。
“你啊,就是急躁!要不然也不会吃个烧烤吃得满脸都发黑!”那侍女模样的女孩的笑了笑,毫不客气拆穿某人的嘴馋,手上却是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丢给了十分哀怨的某人。
“唔,好舒服!果然不愧是小姐研制的药剂!”喝下小瓶里的药剂,顿时舌齿冰凉,缓解了被烫伤的火辣麻木,格外舒服,眯了眯眼,将那药瓶毫不客气的塞进自己怀里,丝毫没有打算归还的意思。
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又一点不长记性的捞起一杯香茗,边小心的吸着茶轻啜着,边斜着身子的往小女孩那里凑过去,笑嘻嘻问道:“小姐,你说你在哪里喝茶不好,偏偏要爬到这翰月国最高峰凌云巅来,还不许我们用原力和内力…呼呼…烫…唔…不过,小姐,我们这半年来差不多把翰月国都走遍了,下次该去什么地方了…”
小女孩只是懒懒的将茶杯中的茶一饮而空,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
第二章 殃及池鱼
“自然是回断魂谷了,小姐的师尊催促得急,都缱了小呆来报了十几次的信了…”那侍女模样的女孩边说着,边十分自然的接过小女孩手中的茶杯,为她再次蓄满茶水。
只是看着小女孩再次运用内力将那茶降温,女孩嘴角微微抽了抽。
小姐明明对于茶道了若指掌,还发明了这般惊才绝艳的茶艺,却为何偏偏品茶却一点也不讲究呢?
“啊!回去!不是吧!春兰,你是开玩笑的吧?我们足足在那里面被关了半年啊半年,现在又要回去?噢…小姐,我的好小姐,您老人家告诉夏荷,这不是真的,对吧?”
这三人,正是袅袅等主仆三人。
夏荷苦着一张乌黑的脸,格外夸张的扑倒在袅袅脚边,哀嚎不断。
袅袅终于懒懒的瞥了她一眼,突然抬脚就是一脚将夏荷踹飞了出去。
“聒噪!”
“噢…”一声惊叫后,可怜的夏荷童鞋已经趴倒在她刚爬上山巅时趴倒装死的地方,一张脸上唯一还看到清楚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含着泪光,委屈兮兮的看着袅袅,十分哀怨的拖长声调控诉道:“小姐,你今天已经踹了我十一次半了…”
至于为什么还会有半次,那是因为当时被踹出去的某人很无耻的抓住了春兰的腿,没有飞出去太远。
她为此还很是得瑟的和春兰悄悄嘀咕,终于成功逃脱了每日无数踹的第一次,虽然看样子只是成功了一半。
袅袅的唇角微微抽了抽,对于这个屡教不改的某人已经极度无语了。
“不回,那老头,肯定是又知道了我研制出了新药,才这么火急火燎的催我回去!还竟然敢跟我说他性命垂危!”
说到最后,那绵绵软软有点懒洋洋的音调中不难听出其咬牙切齿的怒火,袅袅说的斩钉截铁,似乎是想起了某个非常无耻的老头,还冷哼了一声,猛地一掷衣袖,像是要扫开什么东西,不难想象要是这个某老头要是在场铁定被毫不客气的——拍飞!
早知道上次就不该管断魂谷旗下那个药坊的死活,不然也不会那么快给那老头知道她又研制出了新药!
听到这口气,春兰和夏荷齐齐一抖,暗自为某无良不尊的老头祈祷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那究竟得是一个多么极品的老头啊,人前一本正经的模样,拽得跟啥似的,人后竟然是偷蒙拐骗哄,手段层出不穷,无所不用其极,就为了将自己年仅五岁的徒弟炼制的丹药据为己有,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