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你…”她顿了顿,“你一直很照顾我。”
“我知道。”他不再追问,已经知道她要说的话。他为这份默契感到安慰。“你知道吗,”他又说,“以前我不相信任何人。你以前也看到的,我刚愎,自私,没有人情味…就像蒋云妮她们常常讲我,‘暴君’,真是没错。为了达到目的,我曾经也做过很多不择手段的事情,也利用过一些人,包括女人…可是遇到你,一切都不一样了。”
“纪南…”
纪南坐起身,更近地看着简银河,“因为,我不想给你留下任何坏印象。”
简银河被他深邃微苦的眼神击中了,他击中了她心里最不愿面对的一块隐痛。她之前那么拼命地回避他,那么拼命地想念溪文,原来只是习惯吗?或者说,要为自己在情感上的忠贞做一个交代?
“银河…”
纪南的声音把她从思绪里拉回来。她转眼看着他,还来不及接话,他已经把她扯入怀里,吻了上来。他温热的气息辗转在她嘴唇上,她头一次没有抗拒,也头一次在他怀里感到沉醉。他的气息把她全身包裹,****出她身体深处的原始冲动。她听见自己心脏鼓动的怦怦声,这样强烈的反应,排山倒海而来。
他放开她,把她的头拉向自己的胸口。隔了一会儿,她听到他哽咽的声音,“银河,还好有你在我身边…”她心里重重地一沉,然后双手搂紧了他的腰。她靠在他肩膀上,他此刻既脆弱又充满支撑感,需要依赖,又需要被依赖。所有一切,只需要一个长久的沉静的拥抱。
过了很久,纪南说:“银河,不早了。你去我房间休息吧。”
“你…”
“我没事。我也困了,睡一觉明天就好了。”他是怕她累。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抱着她静静地过一晚上,不用做什么,就觉得安稳而有力量。
简银河什么也没说,随纪南进了房间。他把房间里简单收拾了一下,铺好床,看她躺进被子里,对她说了句“晚安”。他把房门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街灯照进来的一点儿虚弱的光。简银河躺下来,听见纪南躺回沙发里的声音。她知道他并不困,她有过这样的经历,为父母守灵那晚,她一夜没有合眼,记忆和往事全部在脑海中倒带,父母的气息从此永远地深刻了下去。
半夜简银河睡不着,起身去客厅看纪南,他却不在。她走到窗边,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大门外面的台阶上,还有一缕细细青烟。她不知道他坐在那里都想了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法想,只能抽烟。她看了觉得心酸,却没有走出去。他需要她的时候她应该在,他需要烟和寂静的时候,她就不必加入。
再次回到床上,简银河看着窗外天光明暗变化,很快又是一天要来了。老房子有很多奇异味道,岁月是其中之一,街灯混合着天光投进屋子,旧时代的家具和墙壁透着一股黯然的衰败气。失眠的时候,简银河喜欢盯着天花板,什么也不想,时间慢得有点儿不可思议。对于纪南呢?他的时间一定更慢,更折磨人。
不知什么时候,简银河睡了过去。再醒来,天光已经大亮。她走到客厅,大门开着,屋子里没有人。她往屋外走,清爽的凉风吹得她打一个寒战。
“银河?”她听到纪南在屋里叫他。她转身进屋,看见他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
“早。”他给她一个温润的笑。
“早。”
“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你呢?”
他却说:“屋子又小又旧,还有霉味,你怎么能睡得好?”
简银河笑笑,不置可否。她看见纪南整张脸都是掩藏不住的憔悴,褪去了冷静的斗志,剩下的是夹带着脆弱的平静。
纪南边解下围裙边说:“吃点儿早餐吧。”
他准备了油条、皮蛋粥、煎蛋,粥和煎蛋都是他亲自做的,卖相很好,香气满溢。简银河很意外他会这么认真地做一桌早餐。他应该已经是两天不眠不休了,换成别人,身体早垮了。而他内心承受的又比身体上要多得多,却还要努力让自己恢复常态,因为习惯了担负一切,习惯了没有任何人来为自己抵挡。简银河默默叹息:纪南的坚强超出常人想象。
他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粥,碗筷都在她面前摆齐,像个细心周到的妈妈。简银河完全可以预料,如果他成了家,一定是一个相当好的父亲。
简银河吃了一口皮蛋粥,粥熬得糯软,入口即化。他恐怕是失眠到清晨,老早就开始熬粥。
“以前我爸做早点的时候,经常熬皮蛋粥。”纪南说。
“很好喝。”
“很多年没有熬过了,熬出来还是这个味道。”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像在讲一件平淡的往事。
简银河不再发话,低头去喝粥。她有点儿麻木于目前的空乏和沉重,而纪南看上去则是云淡风轻,仿佛一场本该延续的大悲,忽然加上了休止符,他就那样强行把自己的创伤封闭起来,面对她的时候依然是一副强悍冷静的骨骼。只有她知道他的冷静是在硬撑,而且以他的个性,是一定会撑到底的。
吃完饭,他对她说:“等会儿我去医院,这两天都不会回去。”
“我陪你。”
“不用。你安心上班吧。”
“我会跟林云请假。”
“你已经旷工一天了。”
“人这辈子有很多事,比工作重要得多。”
纪南静静地看着简银河,这一瞬间他觉得她像足了一个妻子,在他最难过的时候给他温暖的依靠。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要给她依赖的,现在才觉得,原来是他一直在依赖她,感情上、情绪上,无不依赖。“银河,”他说,“谢谢你。”
她也看着他,“不要谢我。”
他又问:“会不会累?”
“怎么又问?”
“我是说——你这样跟我在一起,可能会很累。”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有点儿愧疚。
“凡事没有过得去过不去。人活着,累是一定的。我有时候也会累,但不是因为你。现在我只是希望,可以让你不那么累。”
“银河…”纪南忽然有点儿哽咽,这么多年,他听很多女人讲过不少情话,但没有一个能像她这么令他感动。他在物欲横流中奔走了这十多年,真心、真情这些东西,早已成了身外物,他在她这里把它们重新捡了回来。昨天晚上,他独自坐在屋外抽烟,眼泪差不多流尽了,觉得累到无力,只想依靠,想到还有一个她,他才可以继续挺立。
“都会好的。”简银河说,“伯父会为现在的你感到欣慰,也更加会为今后的你感到欣慰。”
“银河,我真不想让你跟着承受这么多。”
“不要这么说。”
“你…会不会后悔跟我认识?”纪南问完就觉得胆怯。
“没有。”简银河说。她一向觉得遇见谁都是时间的安排,发生什么事也是时间的安排,年纪越大,越不容易有幻想。人生走到某一步,所见所感,越来越脱离内心假象,剩下的只有事实。这事实无论好坏,都是你的。况且经历过生死一程之后,会发现人生无所谓好坏。
“谢谢你,简银河。”这是他这两天说过的最多的话。
她只安静地一笑。
纪南起身收拾桌子,简银河从他手里拿过碗筷,“我来吧,你休息一下。”他没有推辞,看着她进厨房的背影,他心里忽然又浮出那个念头:为她戴上戒指。他父亲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注视他,仿佛还剩很多期待,但又似乎很安心。他知道这期待和安心中,都有跟简银河相关的一份。
他父亲下葬那天,秋意已经很浓。墓园的山风宁静温和,一年中最好的风,适合逝去的人长眠。园子里零星散落着祭祀的队伍,有的是三三两两,大多是一群人,或肃穆或悲恸。不远处,探亲的一男一女哭倒在墓碑前,逝者大概是他们的孩子。纪南比大多数人都要冷静,简银河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把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深鞠躬。他们在墓前静默了几分钟,走的时候纪南轻轻说了一句:“爸,儿子不孝。”父子一场,生死相离,到最后总是这一句“儿子不孝”。简银河听了心里有一阵酸楚的悲凉。
“走吧。”他回过头来对她说。他瘦削下去的面孔,在秋日的夕阳里显得凉薄暗淡。生死相离这件事,对于常人,总是恐怕无处宣泄,他却是压抑心底。从少年时代开始独立生活,他已经习惯了人前人后坚强挺立。
一路上,纪南没有什么话,如常地沉静。车子走在郊区幽静的公路上,四周山景越来越暗,倒带一样地往后移动,像两幕无声的背景。纪南车里的CD很久都没有换过,依然还是那张老男人的爵士乐专辑。老男人嗓音凄苦,听来总是仿佛要勾起你的所有伤心。简银河关掉音响,气氛一下子陷入全然的宁静中。
“怎么了?”纪南问。
“哦,没什么。”她没想到他还在注意车里的音乐。
他又重新打开音响,“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他向来看穿了她,连这么小的细节都不忽略,他当然知道她是害怕他会“闻曲伤情”。
老男人的低吟重新飘出来,曲调暗自悲伤,每一句都像是在唱一件令人肝肠寸断的往事。纪南全程神色如常,看不出心情上的起伏和变化。失去父亲时他欲醉痛苦的脆弱,也再看不到。这样的冷静与克制,是简银河从未见过的。
夜慢慢地深了,天空开始下起小雨,没有星月。
“银河?”他叫她一声。
“嗯?”
“饿不饿?”
“还好。”她其实已经饿了。
他转头看她一眼,“我想吃你做的饭。”
她点点头,“想吃什么?”
他唇边掠过一丝疲乏的笑容,“都可以。”
孩童时代生病的时候,简银河常常对父母说:“我想吃甜甜圈。”那样的撒娇和要求,最自然也最天经地义。纪南表面上独立坚强,她却已经听到他骨子里潜藏着的依赖,对她的那种天经地义的需求和依赖。
回到家,简银河做饭时,纪南就在对着厨房门口的沙发里读报纸,偶尔抬头看看她。他看着简银河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厨房门口看他母亲做饭的情景,也是那样暖黄的灯光,也是那身细瘦的背影。过去多少年了,自从父亲入狱,母亲就没了音信,听人说是改嫁了,离婚协议都是拿到监狱里找他父亲签的字。旁人都说他母亲没有良心,他却坚信,她有她的苦衷,连不跟他这个儿子见面,也是有苦衷的。一个柔弱的女人,她总要生活,你要叫她怎么办呢?纪南向来对人和事都是非分明,唯独对母亲这一桩,他是怀着最大的宽容。他闭上眼睛靠在沙发里,不去想一些往事。
厨房里锅铲碰撞的声音像催眠曲,让他阵阵疲倦袭来。
简银河把做好的饭菜摆好,走到沙发边上,轻轻叫了声“纪南”。他没有反应。她发现他已经睡着了,睡得很沉,于是她取了毛毯来盖在他身上。她看着他瘦下去的睡脸,忽然感到任何事都是一起发生的,感情也一样。对他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她已经没法知道。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等你意识到的时候,会感觉好像已经爱了很久。
简银河一个人吃了点儿饭,把一桌的菜都仔细盖上,然后熄灯上楼。
第二天,纪南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客厅的大钟指向十一点半。他这才知道自己连日来的缺觉已经缺到了什么程度。他从沙发里坐起,看见餐桌上摆好的餐盘,是昨晚简银河做的,旁边贴着一张便笺:“饭菜放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纪南拍一拍自己的额头,彻底清醒过来——居然在她做饭的时候就睡着了。他再次拿起她写的便笺,字体是简银河式的,遒劲中透着温婉。一行简单的叮嘱,真的像是夫妻了。他感到一阵沧桑的温暖。他究竟等了多少年,才等到这一行叮嘱?从前他根本不会去认真考虑婚姻和未来,遇到简银河,一切开始发生变化。父亲去世,他的感受更加深刻和笃定。人生太短,遗憾能少一桩是一桩。
重新躺回沙发里,他想起那天父亲临终前说的话:“今后要好好过日子。”他从前一向觉得自己跟“日子”这两个字没有关系,过日日重复、平平淡淡的日子,他以往的野心和****绝对不允许。后来到了父亲生病,他慢慢看清了自己,看清了以往,那些利欲之争现在看来只剩下可笑,唯一没有错的野心,就是简银河。
第十四章 因为爱你
这个秋天仿佛过得很慢。父亲走后,纪南开始间歇性失眠,总觉得夜特别长。再次回到累积如山的工作中,他常常忘记过到了星期几。以前的人和事,都渐渐不在他的生活里。除了生意上来往的那些人,他再无兴趣去打理新的人脉,从前那样六朝金粉般的生活,像是已经隔世了。但他现在觉得安心。
简银河的出现,像是他生命里的一个温暖转机,让他在最无助的时候还能找到依赖。他现在每天加班到深夜才回家,走到她房门口,心里就传来一阵暖流,这里像个家了。简银河一贯清淡简明,他也不去追问她对他的情感。他只是确定她对他有“爱”,但是不知道那“爱”的程度——倘若她的生命里没有钟溪文,他是不是可以完全闯进去?
然而到了现在,他心里的占有欲和征服感都褪了色,剩下的只是希望她好。这叫迟来的成熟吗?长到三十几岁,还需要抛弃狭隘和偏见,还需要更加成熟,他简直怀疑自己以前太缺乏天赋。而那样年轻的简银河,内心已经超越了他多少年?
自从纪南父亲去世,他们纵使在同个屋檐下,见面的机会也屈指可数。不是他在加班应酬,就是她在挑灯夜战。纪南有时候在夜里回到家,看到简银河房间里透出来的光亮,他就敲敲她的门,问她有没有吃饭。她来开门的时候,一脸疲惫却明朗的笑,“我不饿。”他知道她习惯了饿着肚子加班,于是总带夜宵回来给她。
他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接了个大项目,时间很紧。”
“不用这么拼命的。”他其实想说,我来养你吧。但他同时明白,他们之间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况且她更加不是那种愿意被养在家里的女人。
半个月以后,纪南才有了答案。那天简银河回来,交给他一张银行卡。他很诧异,问她:“这是干什么?”
简银河说:“这里面有一笔钱,数目不多。”
纪南顿时明白了,同时感到心头一阵凉。原来她一早就在准备还他的钱,她从没放弃过这个念头,而他竟然以为她已经开始爱他,虽然没有那么爱。他把那张卡放回她手里,“银河,不需要这样。”
“纪南…”简银河笑笑,“这只是一点点,况且我本来就欠你那么多。”
“但我从没想过要你还。”
“纪南…”
“银河,我还以为你已经默认接受了我。”他忽然脱口而出。
简银河微微一怔,她把卡放在茶几上,看着他,“我还你的钱,跟接不接受你没有关系。”
纪南没有说话,他抬眼看看窗外,站起来走到阳台边。他一手撑在玻璃窗上,一手拿出一支烟,却没有点燃。他不懂为什么自己现在仿佛脆弱了许多。即便现在若即若离的相处方式在感情上是一种虚幻,他也愿意活在这种虚幻当中,他怕万一走了出来,她就离开了。
他感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气息,转过身来,就看见走过来的简银河。
“纪南。”她叫他一声,“我很清楚你不愿意要我还钱。”
“你明明知道。”
“但是你帮我付的那笔赔偿金,让你的公司出了些麻烦,而且你向来不肯跟人示弱。”
纪南只觉得心头一阵悲凉,他低低地说:“那些事情,我都可以解决。”
“我只是想让你不要负担那么多。”
“你一定要跟我这么见外吗?”
“我有手有脚,何必要让你一个人背负那么多?”
“你是在要你的自尊吗?还是根本觉得在这里一分钟都不愿意待下去?”他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有失风度。
简银河被纪南问得愣住了,她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辛苦。”
“那我呢?我更不想看到你这么辛苦。”他的语气软下来。他怎么能那么低估简银河呢?他居然还不如她大气。
简银河又笑,“我又不是金丝雀…”
她还没说完,他已经把她扯进怀里,“不用说了…”他嗫嚅道,“我明白。”
简银河没有再说话,这样被他拥在怀里,她觉得很安心。两个人之间,她维持她的原则,平等和独立。她向来不把自己当作小鸟,她有肩膀,也可以承担。
谢谢你。纪南在心里说。他伸手轻轻抚摩她散下来的长发,这样亲密的贴近,她好像真的已经接受了他。他终于大胆地说:“银河,就这样一直跟我在一起吧。”
简银河心里一颤,她当然明白他的潜台词,接下来的一步他会对她说,嫁给我吧。一种类似电流又类似羽毛的东西从她心里浅浅荡过去,让她发痒。她一下子愣了。
纪南有点儿落寞地笑,等着她的答案。
简银河仍旧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也没有再问她,只是说:“不早了,先休息吧。”他转身朝楼上走,走到一半又回头对她说:“刚才我的话你不用多想。”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刚才那阵温热的痒,是所谓的被电到了吗?一瞬间,她忽然想起在哪里读过的一句话:你像一根羽毛,挠到了我灵魂的痒处。怎么到现在才发觉呢,她觉得自己真驽钝。
夜里,简银河把自己摊在床上,天花板上映着落地灯暖黄的光,让她疲倦,但并无睡意。周身还有纪南怀中的衣衫气息,混合了淡淡古龙水味道的深邃清朗。她忽然想起他强迫她的那晚,那时候她还恨着他。后来她发觉误解了他,对他的感情就开始变得复杂,再后来,从哪个时间节点爱上了他,她是始终都算不清楚了。
“银河,睡了吗?”纪南在外面敲了敲门。
简银河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整理好睡衣去开门。
他在门口递给她一个购物袋。
“这是?”
“今天在商场偶然间看到的睡衣,顺便买了下来。不知道合不合适你穿。”他刻意强调“偶然”和“顺便”。其实是他专门跑去买来的。
简银河接过来,“谢谢。”
纪南淡淡一笑,“好好休息。”
“你也是。”她心头一阵暖意。
纪南走后,简银河把包装打开,里面是缎面丝绒的睡衣,浅咖啡色,是纪南式的审美。她拿出睡衣,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件,同样的色泽和面料,是男款的。他竟然这样大意,两件当一件买了?她笑笑,拿着那件男款睡衣去找他。
房门是虚掩的,简银河在门口叫了声“纪南”,没有人回应。她推门进去,听见浴室里的动静,是他在洗澡。她把睡衣放在他床上就准备回房,走到门口,听见旁边浴室门开了,他叫了一声“银河”。
她回过头看见他,立刻有一种莫可名状的预感。他裸露着上身,身体线条毕露,她忽然感到一阵浓郁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心跳似漏了半拍。
“银河,什么事?”纪南却一脸轻松。
“我…你给我买的睡衣,是一套的,男女都有。我把那套男士的拿过来放在你床上了。”简银河差点口齿不清,是没见过男色还是怎么的?
“哦。”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儿休息。”
“银河。”他又叫住她,“睡衣还合身吗?”
“挺好的。”
“你…”他朝她靠近一点儿,“最近黑眼圈好重。”
他的气息逼得她几乎有点儿呼吸不畅,她吞吞吐吐地说:“最近没休息好…你也是。”
简银河一抬眼,看见纪南正凝视着自己,一阵从身体深处传来的燥热和酥麻击中了她。****的发生是一瞬间的事,纪南又叫了声“银河”,然后毫无前奏地吻住了她。他辗转****的气息进入她每个毛孔,那是他长期以来积压的身体****,一旦找到一个发泄的时机和出口,就再也无处可藏。
简银河在毫无防备的眩晕里,感到四肢酥软轻飘,她开始下意识地回应他。他的吻渐渐来到她的耳垂和脖颈,女人最知痛痒的一带,他的吻急促又像在拼命抑制,彼此越来越剧烈的喘息,终于彻底点燃了他们之间的空气。他伸手探进她的睡衣里,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他感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抱到床上,褪下她的睡衣。
凌晨的夜色稀薄,简银河觉得整个过程像一场梦。一切的发生都是水到渠成的,没有伏笔,没有悬念。她平躺在床上,心跳始终没法平静。黑暗中,纪南握住她的手,彼此手心手背都渗出一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