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府里没有别的主子,几个丫头围着宝玉这一番着急,又是揉胸又是掐人中。好在不多时宝玉醒了过来,袭人等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说这边儿荣府里怎么乱着,林琰这边酒席才过,东安王太妃等便起身告辞回去,几家子男客也都陆续离开。林琰觉得自己脸都要笑酸了。
老管家林成看林琰实在疲乏了,正在那里说着请他回去歇着的话,外头门房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大爷大爷!门口儿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和尚一个老道。我们瞧着两个人实在长得不堪,没敢放进来。舍了好几碗素菜出去,两个只不走,定要进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这样了,补期末的材料补到手疼。十篇反思呐,形式主义害死人…
感谢八月桂花香、莲倾旖旎漫鸢池、婉清、jjae54、球球主人、夜雨眠音、墨蛇GN的地雷,让大家破费了
林哥哥威武
林琰听得外头一僧一道嚷着要见自己,当即挑了挑眉。来此小二十年,他早就把这两个给忘了,没想到赶上这么个日子来了,就是不知道这回,要说些什么。
老管家林成听了却是触动一段心事,忙回林琰:“大爷,记得姑娘小时候,府里也来过一僧一道。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老爷太太都是恼怒的不得了,叫人打了出去的。只是不知道这两个,是不是那两个。”
林琰轻笑:“恐怕就是那两个。林叔,把人请了进来罢,我倒是要瞧瞧,这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大爷,这…”林成生怕林琰年轻,被人糊弄了,“这,老爷在的时候曾说过,这些个怪力乱神,不可信的。”
林琰看老人话都说的不大利落了,笑着安抚道:“林叔你莫急,瞧着这个样子,不放了他们进来,他们也不肯走。大门口的,让人瞧着也不像。我又不是那等不经事的,林叔尽可放心。”
林成看林琰有主意,只得罢了,想了想又说:“那老奴在外头带着人守着,若是大爷一声吩咐,咱们就进来撵人。”
林琰笑着点点头,随他去了。
小厮吉祥奉了林琰的话出去,站在门口瞧着那一僧一道,都有些疯疯癫癫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跟我来罢,我们大爷有请呢。”
那僧道也不介意他的态度,跟着他便来至了林琰的外书房。
外书房与花厅相连,小院子里头几丛翠绿的茂竹,掩映着雕花的木窗。
书房临窗处新摆了一张琴桌,上头是司徒岚送过来的一尾古琴。林琰正坐在琴桌后边,一旁是升起袅袅香气的碧玉雕花鼎香炉。
眼见那僧道进来,果然是一个蓬头跛足,一个跣足癞头,两个一般邋里邋遢。林琰转头吩咐了吉祥:“去院门处候着,若有来回事儿的,都叫过一会子。”
吉祥瞧瞧僧道,又看看林琰,躬身出去了。
林琰也不起身,右手抬起,“二位大师,请坐罢。”
那癞头僧人一双铜铃般眼睛盯着林琰看了半晌,皱眉摇头道:“不是,不是!”
林琰含笑看着他,目光之中隐有冰冷之意,“大师所言何意?”
跛足道士屈指良久,往前一步,喝道:“你究竟是何人,缘何来此处?”
“哦?二位大师不是能够上觑天意,下通神鬼?怎么我的来历倒算不出来么?”林琰依旧淡淡笑着。
跛足道士想是脾气火爆,才要说话,已被癞头僧拦住。那僧人合十念了声佛,道:“施主原非此处人,既是到了此处,当也是天意。只是…”
眼光中精光暴闪,“施主乃有来历之人,便当明白这红尘之中皆有定数…”
林琰不待他说完,挥手打断了:“大师言及定数,林琰不才,倒是想请教一番,这何谓定数?”
跛足道士忍不住道:“竟是愚儿!大凡天下兴亡,人世祸福,皆有天定,此便是定数也。你既读圣贤书,便当知道‘顺天安命’四字。”
林琰点头,叹道:“却是这四个字,害人不浅,我是不信的。我只知道,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僧道倏然变色,他二人于红尘中游历不知多少年,却是从未遇到林琰这等愣头青一般的浑人。
林琰不看二人面色,修长的手指拨过琴弦,“咚”的一声,琴声倾斜而出。
“我的来历,二位想必已经知道。我倒是想问问二位,不知我到此处,可是天意?”
僧道面面相觑,癞头僧道:“自然。”
“既然我便是天意,又有何事不可以为之?”林琰冷笑道,“二位大师的来历,我也知道。只是还有一问,也想请大师明示。你们二人口口声声人事皆有定数,那二位这一次次的化人出家,送人金锁,究竟是顺应天意,还是逆天而行?若是天意,合该那些人有劫数,大师所为便是逆天;若非天意,那天意到底为何?”
林琰话音未落,双手猛然拍在了琴弦上,原本悠扬的琴声霎时变作一阵乱响,林琰清朗的嗓音在那噪声中听起来说不出的诡异,“大师化谁度谁,只管自去。只是一样,我林家的人,大师还是不必费心了。”
癞头僧两条耷拉着的眉毛一轩,“施主既知我二人来意,定然也明白那林氏女来历,她前世如何受人恩惠,今世便合当如何报恩…”
林琰心下大怒,面上反笑,“当日我父亲如何回你们,我今日还如何回你们。只再加一句,前生事不做今世因。天意如何命数怎样,于我都是浮云。事在人为,人若有心,逆天改命,又有何不能的?我既能保她这几年安乐,后边也便能够护着她一世。你二人若是不信,只管看着。什么仙子什么侍者与我无干,泪尽报恩的事情也不是我林家女孩儿的命。二位,请吧。”
僧道这多年何曾受过这些?林琰便似是混人一般,只自己便是天,任你想说什么佛理,他只不听。这比那一干子迂腐的书呆子还要难说动。正想着如何再措辞,林琰已经不耐,高声唤道:“吉祥!”
吉祥早就带了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仆在院子外头,正支棱着耳朵候着,听得林琰这一声,忙大声答应了,带着人便冲了进来,老管家林成后边也是一改往日的四平八稳,疾步跟在后边。
林琰看着这个阵势好笑,挥手道:“做什么啊?好生送客。”
吉祥答应了一声,圆圆的脑袋一摆,“快,好生送了两位出去,把府里头的素菜包上两包,瞧瞧两位大师饿的。”
僧道浑噩之间便被卷出了林府,随后朱漆大门紧紧地关了。二人相视片刻,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一人手里托着一包子菜,倒也不算白来一次。只是,这来的初衷,却是没有说出来吧?
跛足道士跺着脚,焦急道:“原本是为了那绛珠仙子而来,不想遇到这等不通之人,偏生他命数极硬,轻易动不得。这却如何是好?”
癞头僧叹道:“罢了,这也是命数。”
说话间二人相携而去。林府大门悄悄开了个缝儿,吉祥从里头探出头来,往外边张望了一番,却不见了僧道身影。吉祥挠挠头,心里暗道:却是奇怪,方才还在门前说话,一转眼便不见了?
想着,觉得后背一阵发冷,赶紧跑进去回林琰。林琰听了后摆手笑道:“不必理会,没有做亏心事,怕他们怎的?”
说话间抬腿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命人送了温水进屋子,自己洗了一番,换上了一身薄纱的长衫。看看天色还早,便叫碧落去黛玉那边儿,“看看王嬷嬷得空不,若是得空,就说我这里有事情要说。”
碧落答应了一声去了,不多时,王嬷嬷跟着她一前一后地来到了林琰跟前。
林琰叫王嬷嬷坐了,笑问了她几句今日女眷们如何,王嬷嬷一一说了。忽然间眼圈儿一红,袖口抹着眼泪道:“从姑娘小时候,我就跟在姑娘身边儿伺候的了。如今姑娘大事儿定了,我也放下了老大一段心事。再不想姑娘能定下这般体面的亲事,全是大爷心疼姑娘。”
林琰劝了几句,又叫碧落给倒了茶,缓缓道:“嬷嬷且别说这些了,如今还有多少大事要忙呢。这眼前,却是需嬷嬷去跟妹妹商议。不是别的,妹妹跟前几个丫头,除了先前去了的紫鹃,另有红绫紫绡两个是府里的家生子,年纪也都大了。雪雁从小服侍妹妹,品性妹妹也清楚。丫头们大了,原该放出去,或是府里配了小厮,或是与其父母自便,妹妹看着好便是了。再不然,妹妹使惯了的几个,成亲时候陪嫁过去也可。只是要拿准了丫头们的人品,若是有那心大心野的,嬷嬷只管与妹妹说了,或是与我说了都行。再有一应的嫁妆等物我虽不懂,已经拜托了赵夫人帮着掌眼,嬷嬷和李嬷嬷许嬷嬷都是经历过,也要大小事情上留心些。妹妹的嫁衣也该预备着了。”
王嬷嬷站起来一一应了,见林琰一时无话,便告退出去了。
这边儿碧萝看林琰晃了晃脖子,便知道他必是又累得很了。走到他身后轻轻替他捏着膀子。
碧萝手劲儿比一般的姑娘要大些,林琰觉得肩头酸痛过后便是舒畅,因笑问道:“方才我说姑娘身边的几个丫头,该放出去配人了。你跟在我身边不短了,是个什么意思?”
碧萝手上一顿,复又继续捏着,轻声道:“不是早就和大爷说过了?若是大爷放我出去 ,随着大爷安排便是。若是大爷看我伺候还好,我便再留两年。等着底下的小丫头都调手了再出去不迟。”
林琰笑道:“到时候都成了老姑娘了。”
翠染从外头掀了帘子进来,手里提了一只小小的食盒,笑着说:“老姑娘便老姑娘,到时候大爷让我们在府里做个管事儿的,不就得了?”
林琰瞧着翠染清清秀秀的一张脸,笑着摇了摇头,闭目不说话了。
却说贾母王夫人等回了荣府,才一进了仪门便有几个婆子们一溜儿跑着过来,回说宝玉晕倒之事。惊得贾母王夫人都不及回去换了衣裳,只忙忙地扶着几个丫头的手,一径往宝玉那里去了。
宝玉此时早就醒了,袭人见他身上脸上都是汗,额角上贴着散碎的头发,很是狼狈。这个时候也不敢就叫他沐浴,只好命人端了热水进来,亲手替他从头到脚擦了一遍,又拿了干净的中衣给他换了。
贾母等进来时候,宝玉正躺在床上,身上的玉色夹纱被只齐胸盖着,呆呆地瞧着洋红色洒金流苏帐的顶子,也不说话,也不叫人。
贾母王夫人凤姐儿等都凑到了床前看视,见宝玉脸色白白的,双眼也无神采,都觉的诧异。
贾母一叠儿声地叫袭人:“头晌我们走时候,宝玉还好好儿的。如何这会子功夫就成了这个样儿?”
袭人当着王夫人的面如何敢说宝玉是在梨香院里受了刺激的?只诺诺地说不上来。贾母怒道:“都是你们这帮小蹄子不尽心服侍,累得宝玉如此。全都跪倒廊下去!待宝玉好了,我再发落了你们!”
这么一会儿,李纨得了信儿也过来了。王夫人看见,也不等她行礼,变冷冷地质问道:“你这嫂子是怎么当的?留了你看家,宝玉这里病了,连个大夫都没请不成?”
李纨心里也委屈,这小叔子的院子,自己一个寡嫂怎么好出入?他院子里的人谁也没来告诉自己宝玉病了,自己又如何能知道呢?只是也不能跟王夫人辩解,只低下了头去不做声。
王夫人瞅着宝玉面色,心里只道他又是为了黛玉,暗自将黛玉在心里咒骂一遍。
凤姐儿才出了小月没几日,身上还是发软,折腾了大半日,此刻也有些受不住了。看看贾母王夫人,只得赔笑劝道:“老太太和太太且别着急,先叫人去请了太医来瞧瞧。丫头们回来再罚也不迟,好歹叫她们这会子先伺候着罢?”
邢夫人王夫人又顺着劝了几句,将贾母劝回去歇着。这边儿邢夫人也回去了,王夫人款款坐下,问袭人:“说罢,宝玉是怎么回事?”
袭人犹豫了一下,看看屋子里几个丫头。王夫人会意,一抬手,金钏儿忙叫了晴雯麝月等出去。
袭人这才将梨香院里头宝玉如何听见薛姨妈和宝钗说话,又如何一路狂跑回了院子,又是如何摔倒了晕过去的话说了一遍,末了跪下泣道:“因宝二爷立时便醒了,奴婢瞅着还好,也便没有去请大夫。都是奴婢没伺候好二爷,太太责罚奴婢罢…”
王夫人听了,固然怨妹妹说话不讲究,心里却是极赞成妹子说的,冷哼了一声,喃喃道:“可不是命硬克人么…”
这话别人听了或许不会如何,唯有旁边的李纨听了,脸上瞬时变得惨白,心里一根针似的扎着——贾兰尚未出生,丈夫贾珠便一病而逝。婆婆这几年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自己母子两个克死了丈夫。要不是自己守着寡,老太太又多有照顾,只怕,这样命硬克人的话听得更多了罢?
凤姐儿垂着眼皮站在一旁,头上插着的凤尾钗衔着一串儿长长的珍珠流苏,和鬓角处的一只蝴蝶簪子相映成趣。前儿贾琏的差事算是正式下来了,虽然品级没变,可这虚职变了实职,日后便不愁没有晋升的机会。这个,可得是人家林家表弟的人情。如今她固然不敢反驳王夫人,却也忍着不去应和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临时被抓了包。晚上码字时候才看见底下有个妹子生日是吧?今天肯定赶不上了,明天或后天一定多更出一章来,妹子,生日快乐哈…
林哥哥醉酒贾宝玉病
九月,虽然白日里还是热的,夜里却是比之盛夏凉爽了不少。
林琰沐浴后,披着一头半湿的头发,歪在一张椅子上看书。白日里又是黛玉小定,又是对付那一僧一道,此时竟是还有些兴奋,只静不下心来。
目光扫过跳动的灯火,林琰索性起身出了屋子。
碧萝正在外头带着小丫头查看门窗等。林琰素来不要上夜的人,碧萝和翠染等每日排两个人睡在院子前头的一间小抱厦里,剩下的便都安排在了府后的佣人房里。
见林琰就那么出来了,碧萝忙过来劝:“这会子夜里凉了,大爷就这么出去,恐怕着凉呢。”
林琰笑道:“我也不往别处去,只在院子里走走。天也不早了,你们回去睡罢。”
碧萝到底又进了屋子拿出一件儿薄薄的长衫出来,递给林琰:“大爷好歹披上些。”
林琰接过来,抬头看了看,笑道:“天气着实不错,碧萝辛苦一趟,去弄两样小菜过来。”
碧萝听了忙忙地出去了,不多时果然带着两个小丫头提着食盒回来。一边将小菜摆在院中的石桌上,一边儿念叨着:“夜也深了,我知道大爷又要小酌一番,只是别多吃了酒。若是有事,今儿是翠染带人在前边,大爷只管叫了她就是。”
将酒菜摆好了,自己才带着人出去了。
林琰所居的院子名唤风梧院,院中原是种着两株极大的梧桐树的。此时半月当空,晚风徐来,密密的树叶飒飒作响。
林琰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伸手替自己倒了半盏酒,却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只支着下巴看月亮。
今日那僧道前来,林琰心中本自惴惴。他这几年苦心经营,处处谋划,固然是为了林如海临终之托,却也因着黛玉着实是个玲珑清透的女孩儿。林琰前世亲情稀薄,对黛玉和林若,确实是当作了心头儿第一等要紧之人护着。
僧道未来之时,他是将他们忘到了脑后的。听到他二人前来的时候,心里却又由忐忑变作了恼火——不为别的,单为黛玉不平罢了。凭什么我林家的姑娘就得不见外人,再不然只能出家去保平安?面对着薛家的姑娘就又是金锁又是冷香丸的?难不成,这化外之人竟也是看着人下菜碟儿?
他从来不是什么纯良之辈,人对他好,他自然知情;可谁要是算计他想踩着他如何,那他自然也不会干等着被算计。
天上那半轮月亮算不得多亮,极淡的光华洒落在屋顶地面树影花间,氤氲出一种很是安宁静谧的气氛。
林琰今儿倍感舒心,自斟自酌间竟是喝下了小半壶酒。幸而碧萝知道他没什么酒量,送过来的乃是果酒。就是这样,林琰也觉得有些冲头了。
晃晃发晕的脑袋,手肘撑着石桌站了起来,身子不由得歪了一下。
一双手臂无声地揽了过来,紧紧地扣住了林琰的腰间。不必回头,林琰便知道这位是谁了。
索性放软了身子靠在司徒岚怀里,伸手在他身上一掐,轻笑道:“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晚间过来?”
司徒岚抱着林琰,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微有些抱怨:“头发还是湿的,就在外边这么坐着?”
“哪里有那么娇气?”林琰挣了挣,没有挣开,感到腰间的力道更大了些,“哎,你先放手。吃酒不吃?”
“不吃。”司徒岚在他耳边暧昧,“吃你就够了…”
耳边是司徒岚温热的气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鼻尖儿凑在林琰的脖颈,很是有些挑逗地蹭了蹭。
林琰脑袋发晕,身上发软,转头瞪了司徒岚一眼,“别闹!”
这一眼衬着月色,映着屋子里透出的朦胧烛光,似恼非恼似嗔非嗔,只看的司徒岚心里如同被一只小手挠着,痒痒的。
松开手来拉着林琰坐下,看他白皙的面孔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红晕,更添了几分风姿。
司徒岚伸手摸了摸林琰的面颊,觉得有些热,低声笑道:“喝了多少就这个样子了?明知道自己没有酒量,偏生还喜欢喝。”
林琰一双眼睛比平时还要亮些,笑眯眯道:“我高兴啊,真的很高兴。”
司徒岚看看桌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桂花藕塞到林琰嘴里,“空着肚子少喝些酒,回来又嚷胃里难受。今儿你们府里来了两个僧道?”
“好快的耳报神!”林琰身边的两个小厮平安和福喜,都是司徒岚送来的,身上很有些功夫。司徒岚也没瞒过他,原先就说过,只是为了时时知道些林琰的消息。
其实这几年两人相处下来,司徒岚看的很明白。林琰自小儿没有父母,跟着兄嫂长大。将将十来岁的时候兄嫂又都过世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侄子尚在襁褓中。林琰带着这个小侄子,磕磕绊绊长到了十几岁,又被林如海做了个套儿引着当了人家儿子,从此又多了个妹子需要照看。其实,他从心眼里儿最想要的,是别人能管着他,稍稍满足一下他自己没有长辈亲人的缺憾。
看着林琰微醺的样子,司徒岚心里实在是爱煞了,忍不住又凑过去,轻笑道:“从没见你去吃斋拜佛的,怎么倒叫了他们进来?”
“嗯,我虽然不信,奈何他们定要来纠缠,啰里啰嗦的说了不少疯话,我也懒怠理会,叫人又撵出去了。”
“你啊,也不怕得罪了神鬼的?”司徒岚笑问。
林琰看了他一会儿,又垂下了眼帘,掩去目光中一丝儿莫名的复杂,道:“我虽信鬼神,却更觉得一句老话儿有道理,神鬼,都是怕恶人的。”
司徒岚随意应和了两声,又听林琰极低的声音道:“司徒…”
“嗯?”司徒岚看他。
林琰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声音中却有着不自信的颤抖:“我是恶人,真的。我从来都不是好人。我…”
司徒岚心口泛起几分心疼,慌忙搂住了他,低声安慰:“我的子非在我跟前是个乖人,就行了。啊,子非你醉了,我送你进去睡罢?”
“不要…”林琰将声音压得很低,在司徒岚耳边喃喃道,“我,不到十岁就杀过人了…呵呵,他们要算计我和若儿,抢了我哥哥留下的那点子家产…都是那些个族中的长辈啊…”
司徒岚抱着他,静静地听着。林琰却又闭口不说了,只呵呵地笑着,“司徒,你怕我不怕?”
司徒岚不语,站起来半搂半抱地将林琰弄到了屋子里往床上一扔。林琰晕头转向间就被他压住了,司徒岚恶狠狠地问道:“怕你不怕?嗯?早就知道你不是个性子好的!心又狠,手又黑,再没比你坏的了!”
“起来!我这么坏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林琰怒道。
司徒岚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就是喜欢你,恶人也喜欢。”
说话间慢慢压了下去,双唇相接。林琰满意地勾住他的脖子,二人纠缠到了一起。
司徒岚暗自窃喜今日果然是来对了,子非这喝醉了酒的时候,才是自己的有福之日啊。只是…他当年还是个孩子,到底是如何杀的人?司徒岚不得其解,却也无暇顾及这个,只剩了专心地攻城略地。
过了许久后司徒岚又想到了这个,问及林琰,林琰不耐烦道:“这有何难?你知道我老家是南边儿的,凡世族之中最是看重名节。但凡有那淫邪之女,都是要沉塘了事的。我大把的银子花出去,将一个闹得最欢的族兄的亵衣买了出来,塞到了族长那个替他吹枕头风的姨娘床上就完了。闹将起来,那族兄灰头土脸自身难保,那女人一只猪笼装了直接扔到了水里。到底有些不周密,族长过后儿回过了味儿来。不过恰好父亲回乡祭祖,算是保住了我。”
却说荣府这一夜乱哄哄的,不为别的,还是为了那宝贝疙瘩贾宝玉。
宝玉看着呆呆傻傻的,其实心里明白着呢。薛姨妈的话虽然难听,但是细想起来,说到王夫人不喜黛玉的时候,却也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