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走进楼内,里面果然冷清许多,偌大的挂号处,也只有她们俩人。
护士微笑着递给她挂号单和病历卡,神态自如,目不斜视,对于聂素问这张话题脸,和她手上妇产科的挂号单,没有丝毫疑问。
当然,小艾去缴费的时候,那一沓厚厚的粉红色纸币也让她咂舌,只是挂个号做个检查而已。
钱,果然可以换来很多东西,譬如,隐私。
跟随护士等电梯上楼,电梯下来时,门一开,护士小姐微笑无虞的走进去,电梯内的男人却呆住不动了,俨然在神思恍惚的状态。
素问眉心还没来及蹙起,那耳熟的声音已经试探般的叫她:“素素?”
素问本想装没看到走另一部电梯,这时却不得已,步子一滞。
是聂远。
“素素。”
男人又叫了她一遍,这次连电梯里的护士小姐也疑惑的停了下来,伸出手挡住了即将闭合的电梯门。
聂远追了出来:“素素,你身体不舒服?”
“跟你有关吗?”
很显然,她既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人知道这个男人与自己的关系,也不想让聂远知道更多她的事。
这样冷冷一句话,生生打断了聂远进一步的话。
“那…好吧。”年近五十的男人脸上竟出现了一种近似尴尬的暗红,“到这检查蛮好的,这间医院设备还不错。”他随便寒暄了两句,见素问也没有聆听的意思,只能尴尬的走掉。
待他走远,一直礼貌的站在一边的小艾却忽然跑过去,在男人行走的路程中捡回一张纸片:“哎,好象是刚才那个人掉的。”
她一边说一边递给素问:“你认识他吗?啊,白血病…”小艾的话在看到病历卡上的字后突然噤了声,看着素问怔怔的盯着那病历卡出神。
电梯门合闭,素问捏在手里的病历卡都快被她拗断了。小艾见她这样,也不敢再插嘴多问。
到了妇科,按照排号,每个病人都有一间专门的看诊房间。
她和小艾暂时分别,单独走进靠里的第二间房,初诊是一位看上去十分慈祥的中年女医生。她看了一眼聂素问,古井般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波纹。
“先填病历卡。”
“好。”
素问当然不至老老实实写上自己名字,虽然医院承诺保密,她还是不想留下任何证据。反正到了这么贵的地方,她也不指望还用什么医保卡了。
医生看她填完,接过病历卡,依旧和蔼的问:“哪里不舒服?”
全中国的医生都爱这么问,至于世界范围是不是这样,她就不清楚。她想,她要是知道自己哪里不舒服,还用得着问医生吗?
不过,她还是如实说:“我想做个检查。我——月经延迟了好几天。”
“大概有多少天了?”
“记不清了,超过一个礼拜了,或者快半个月了?”
“那就验个血吧。这样检查结果会精确一点。”医生另开了一张检查单给她,“一个小时后就可以看报告。”
“谢谢。”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一起身,就立刻把领子上的墨镜推到脸上,手指在接过检查单时甚至有些颤抖。
那名中年女医生对她淡淡一笑,这种情况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她一把年纪了,也不追星,为了帮尊贵的客户保密,平常更不会回去跟亲朋好友碎嘴客户的事,这些都是医院雇佣他们的时候就签署好的保密协议。
出来时小艾一下就站起来,用紧张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素问晃了晃手里的验血单,朝她摇摇头。小艾又坐了下去。
验血室人并不多,空旷冷清的房间里只有一名护士在走来走去的忙碌,给注射器消毒,查血样。
她坐在那儿,护士给她手臂底下垫了个软垫,然后用酒精棉球擦了擦她的皮肤。觉察到她抖得厉害,于是温言安慰她:“没事的,只扎一下,不会疼的。”
这么大人了,还怕打针,说出来都有点不好意思。可没办法,这种害怕是渗到骨子里的,就像恐高,恐水症患者。上一回,还有陆铮捂着她的眼,把她带到自己怀里搂着,可这一次,她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
她用左手压住右手臂,即使身体发抖,也要努力克制住手臂。扭过头,闭眼。
针入皮肤的时候,她本能的痉挛了一下,一瞬间的刺痛,很快就过去。
她按着棉球,站起来的时候,猛的一下子,头晕得厉害。护士见她这么快就要起身,赶忙从后头扶住她,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并体贴的替她倒了杯红糖水:“刚抽完血,最好先缓一会。”
她茫然的点头,看到器皿柜里陈列的一管管血样,她忽然问:“如果我要给人捐献骨髓,是不是拿这血样去配型就可以了?”
那位护士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她的问题会跳跃的这么远。半晌点了点头,很快就恢复到专业性的微笑:“不过小姐我看您的病历单,是来做孕检的吧?如果您有了小宝宝,是不适合做抽取骨髓手术的。如果您一定要抽,建议您先做流产手术,等术后恢复好了,再进行骨髓抽取。”
“不…”几乎是护士一说完,素问就下意识的按住了自己的小腹,一张笑脸,已然雪白。
护士笑笑说:“您不用紧张,我只是依据客观回答您的问题。”毕竟,骨髓移植那是能救一条命的,轻重缓急,还是由病人自己抉择。
沉重的消毒水味刺进她的鼻息,胃里那泛酸的感觉就涌上来。她不想待在这,似乎那血腥气就会将她淹没,她几乎逃似的走出房间,一转身,背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才发现,心,竟跳得那么急。
他的死活关她什么事?要她为他放弃孩子,那不可能!
可是她和小艾不是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真有了,就…反正不打算要这个孩子,那就当日行一善,还了他这条命,也算还他生出自己的这份情?
素问的脑海里,很乱。
等回到走廊的时候,小艾站起来纳闷的看着她:“怎么抽个血,弄得满头大汗的?”
她拿手背一抹,才发现额上全是湛湛的冷汗。
“医生说要等一个小时结果才能出来。”
小艾知道这段时间最是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劝慰她:“等等吧,很快就知道结果了。”
“我有点胸闷,想出去走一走。”
她撇下小艾,独自走上这栋楼的天台。北京冬季时有风沙,天台上显然少有人打理,角角落落处处可见封杀侵袭后留下的痕迹,天,很灰,阴沉沉的压下来,仿佛触手可及。但当她真正把手伸出去的时候,却只有穿过指缝的风。
幸福,真的只是触手可及。
而已。
相爱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想这么多,她爱他,这就够了。什么避孕,什么长辈的阻挠,什么前途,事业,全丢在脑后面去了,至今,当爱情进化,走向婚姻,走向家庭,才知自己有多幼稚无知。
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它承载着更多,也带来了更多无形的烦恼。
有爱?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走下去。就连现在,她觉得自己已被逼迫到了死角,仍是没有勇气拿起电话,把这一切告诉陆铮。
起风了,刮在她脸上生生的疼,手捧住围巾裹在脸上时,她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指尖,清晰的察觉到自己抖得有多厉害。
母亲虽然唠叨,但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在理,都是在为她好。
如今,她一个人,压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手移开,抚到腹部,如果她聪明点,就不会有这个孩子,现在事已发生,她要是识趣点,还是应该听从小艾的话把这件事解决了。
解决…真轻巧啊,却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但,能留吗?
她的演艺事业才刚刚有了起色,离开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她又被打回那个一无所有的聂素问,同样没有能力来抚养这个孩子。
她还有陆铮?只怕当陆老爷子再一次签出一张支票来,她还是不得不离开陆铮。
是幡然悔悟,还是继续执迷不悟下去?
不知在天台上待了多久,直到手脚都冻僵,皮肤也冰冷,她才迟钝的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该下去看看结果了,等待…判决…
走进安全通道的楼梯,静谧的空间里除了她一个人的脚步,突兀又响起一道别的声音。
“噌”的一声,清脆的,是打火机的声音。
素问立刻竖起警惕,一步步缓慢沉重的走下去,待走过转角,那靠在墙角抽烟的背影是…萧溶?
男人单手抄在裤袋里,仿佛有感应似的,在素问看到他的同时,慢慢的转过身来。
那张脸,风流韵致依旧,此刻于她来说,却与催命的黑白无常也差不多了。
怎么会在这也遇上他?
素问倒不知,既是贵族医院,除了明星,高官富豪之类的家眷也会选择这里。萧溶出现在这里,自有他的理由,在走廊上看到小艾,倒是意外收获,当下就猜到素问可能也在这儿。
“真巧。”他扬扬眉,掐了手里香烟,站直了身体。
素问一紧张,一张纸片就从手里滑了下去。
素问顾不上别的,弯腰去捡。
“…”
却有一双手,先她一步捡起了那张纸——
“孕检…验血单…?”男人念念有词的读着上面的字,卷至手肘部位的衬衫下露出的精瘦手臂,腕戴名表,十指修长。
素问不悦的伸手,示意他将验血单交回,并刻意加重语气提醒:“谢——谢——”
萧溶这才抬起头来。
素问还欲出口的话顿时愣住了。
只因她从这个男人一向微眯着含笑的桃花眼里,确实清楚的捕捉到了两道锋利异常的目光。
像是等待捕获猎物的…蛰伏中的鹰——
一时尴尬的素问莫名的干咳一声,萧溶这才恢复了常色,微微一笑,锋利的目光就柔了下去,将验血单交回的同时,问道:“怀孕了?”
那口气云淡风轻的,简直像在问她“吃过了没”?
素问的心一紧,已进入戒备状态。
萧溶却显得很淡定,仿佛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他连眉毛都没抬:“去打掉。”
素问当时就冒了一头火:“你神经病啊,我怀没怀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叫我去打掉…啊!”
萧溶只一只手就掐住了她的下巴,让她再也不能流利的反驳。
“你不想去,是想等着在你身上出点什么岔子,然后意外流产,来博取陆铮的同情?”
素问被他扣着脸,整张脸变得比墙上的粉刷还白。
“前年,戴家的大公子看上一陪酒女,不到一个月,那女的走在街上被车撞死,一尸两命。”
“去年,温家大公子看上一没名没分的小丫头,现在,那丫头还在监狱里蹲着呢。好好的上个班,财务上出了问题就扣到她头上了。这个比上个走运些,经济犯罪,蹲个几年就放出来了。”
“梁氏的少爷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结婚了以后还和她藕断丝连,不久前,那女的跳楼自杀了。”
“…你还想听更多吗?”
他安然又冷漠的看着聂素问的脸一寸寸僵硬:“都是一样的家庭,陆家人的手段,未必能干净的了多少。三年前算你识相,拿了支票就走人了,三年后,你以为自己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聂素问站在那里,像一尊木偶似的一动不动。
这些她难道没想过吗?三年前,不是她稀罕那支票,而是她不能不拿。所谓先礼后兵,如果她不接受老爷子的这份“忠告”,后果…
有些事,听听而已,过不久,就忘了,这样的豪门密辛,被萧溶忽然一下子抖落面前,连聂素问,也抑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我…”
“怎么了,舍不得?”
萧溶放开她,重新打量她。这个女人比他初见时要变化了一些,毕竟在娱乐圈里浸淫,自然会变得更加成熟会打扮,充满了女人味。此刻她穿着宽大的外套,因为一直很瘦,所以厚重的棉衣里显得空荡荡的,脸也苍白显得没血色,一点不像怀孕女人该有的圆润。
他伸手将她拉到楼梯口,轻描淡写的对她说:“要是你不想做手术,就在这儿站好,我只要把你往下一推,效果是一样的。”
素问一下子惊醒过来,惊恐万分的抱住了栏杆,仿佛根本不敢相信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来。
“不…我不要…”
八十三,锱铢必较
更新时间:2013-1-11 0:04:45 本章字数:7443
袋中的手机恰到好处的响起来,打断了两人的僵持。萧溶审视了她一眼,慢慢松开钳在她肩上的手,示意她接电话。
素问已经提到喉咙口的心跳终于缓了下来,双手却仍旧死死的抠着栏杆,虽然觉得他的话天方夜谭,但的确怕他不按牌理出牌,因此始终提防着他,电话铃声响了好久,她才慢慢腾出一只手,去口袋中摸出手机,另一只手,仍抓着栏杆不放。
“喂…”
“你上哪儿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检验结果出来了。”
是小艾。
“你等会,我这就…”
一只手伸过来,轻巧却不容人拒绝的抽走了素问耳边的手机。素问惊得抬眸,正看到萧溶悠哉的把她的手机放在耳边。
“你干嘛?”她伸手欲夺。
手被他按住。
“聂素问,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小艾还不明就里。
“继续说,结果是什么。”他语气虽平静却犹自带着股狠劲,这样的杀伐决断总让人心生畏惧,素问本能的在心里叫了句:不能把结果告诉他!
没头没尾的,忽然冒出来一个男声,小艾愣了下,拨开手机看看屏幕,没打错啊。
“你谁啊?”
“萧溶。”轻淡的两个字,素问听到电话那头小艾仿佛倒吸了口气,然后他平静而富有张力的又催了一遍:“说。”
“呃…”小艾短促的犹豫了一下,慢吞吞道,“检验结果…是阳性。”
电话外,束手无策的聂素问,和拿着电话的萧溶,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那一瞬间,两个人脸上各自划过微妙的变化,又都掩饰得很好。
萧溶唇一扬,把手机横过来,内置话筒那端朝着素问。
素问猛的夺过手机,对着电话“喂”了一声,小艾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松懈下来,不解的问:“你怎么跟萧少在一起…唉,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真叫你中奖了!你要不要过来问问医生,手术什么时候做合适,也好提前安排。我看这事要越快越好,夜长梦多…”
大概是刚才被萧溶吓住了,小艾憋了一肚子话,这会子叽里呱啦像机关枪似的全扫了出来,聂素问看看一边的萧溶,冷淡叫了声:“小艾。”
那边终于打住。
“我再联系你。”说完,就挂了电话。
萧溶闻言看向素问。这似乎才是这个长者一对桃花眼的男人该有的样子,淡然的,冷漠的,以至于让人感到一丝轻蔑的:“看来你还不算太笨。知道怎么做对你最有好处。”
素问控制不住剜他一眼。
“那我现在是不是该说谢谢?”
他却只是微微一笑:“不用客气,我喜欢跟聪明的人合作。”
他看向自己的眼光,令人莫名的心生忌惮。
素问不由得垂下眼,下意识的撇开关系:“我可不记得我和萧少有过什么合作。您贵人事忙,应该用不着像我这样的小角色。”
“想过河拆桥?”他狭长的眼睛眯起来,眼尾微微上挑,“别忘了是谁让你有今天的成就。演艺圈冉冉升起的国际新星?我有办法让你在被封杀的情况下风风光光走上红地毯,自然也可以轻松的让你永远的消失在公众的视线中。还是你一早就打算退出演艺圈,去回家生孩子了?”
“…”
“刚才还夸你聪明。你该不会跟那些愚蠢的女人一样,以为怀着龙种就能子凭母贵嫁入豪门了?我劝你还是听你助理的话,早点拿掉,省得夜长梦多。”
*
“恭喜。”
素问从医生手上接过化验报告单,心却暗暗沉了下来,好不容易确定了这个孩子的存在,现在却要亲自送这个孩子上天堂,失望沮丧交加,不禁暗问自己,为什么要怀上这个孩子。
原以为为心爱的人生下孩子是件很幸福的事,没想到只是一个悲剧。
“太太,你有身孕了,保持良好的心情,会对胎儿有好处。”那名医生对她的阴霾不解。
“医生,如果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最快什么时候能进行人流手术?”
素问的话让医生一怔,下意识的睨向她身旁的萧溶。很轻易的把陪她一起来拿化验单的萧溶当作了她的先生。
萧溶的表情淡淡的,始终不为所动。
医生有些遗憾的看着素问:“太太,你是头一胎。如果没有非做掉不可的理由,我还是建议你生下来。如果你有什么问题,能和我说说吗?”
“我还没有结婚。”
短短的六个字,让这位医生立刻明白。又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萧溶,了然的点点头:“那好吧,如果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安排人流手术。”
在医生走开的同时,素问有点无力的靠在桌角上。她果然不适合当妈妈,一点儿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医院,不知为多少名人解决过“后顾之忧”,准备这种小手术自然很快。走到手术室不过短短几步路,素问的额上,手上,背上,却都渗出了冷汗。她慢慢的按住小腹,那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宝宝仿佛还不知他(她)将从这个世上离开,如此安静的躺在她肚子中。
每一步,都像千斤重,她亲手送她的孩子,走上邢台。
脚下一崴,她险些摔倒,一只男人的手臂适时的伸过来,揽住了她下坠的腰。
“小心。”
素问单手撑在墙上,站稳了身体,试图拨开他的手。然而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这个男人看似姿态慵懒,实则力气极大,素问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最终只能怒目相视:“放手。”
此刻的萧溶看着她,笑得这般体贴入微:“你现在是有了身孕的人,凡事都得小心。还是让我扶你进去吧。”
这男人说得近乎真挚,真像个尽职尽责的好丈夫似的。让人完全无法与逼她上手术台拿掉孩子的恶魔联系在一起。
素问冷冷看他一眼,扭头朝手术室走去。
萧溶无奈的耸耸肩,跟上她的步调。
手术室,灯光耀眼白炽。
素问躺在那冰冷的仪器上,被光线蛰得不由眯起了眼,眼前仿佛只剩一团白光,脑海里却闪现出陆铮的话:你可以全然的不懂人情世故,可以横冲直撞,用你自己的姿态生活。我不会让你有撞得头破血流,或者被现实磨得麻木,变得生硬的一天。只要有我一天,你就可以这么继续任性下去。
那一夜美好的烛火,他似是而非的求婚,外滩三号如梦似幻的江景,他留在洗脸台上的戒指…
无数的场景涌入脑海…
他编了一个最美好的梦给她,如今这梦却要醒来。
“陆铮…”她喃喃道。
没人听见她的声音,只有护士手里拿器械的冰冷碰撞声。
“不…”
我要留下这个孩子,我必须留下他…
医生戴着口罩走过来,要给她打麻醉药,素问忽然撑起身,从仪器上跳了下来。
“唉,你…”
不顾医生的呼喊,也不顾萧溶瞬间变色的表情,她冲出了手术室。
“小姐,你怎么了,手术还没开始呢。”
“我不要做这个手术,我要取消!”
医生护士们面面相觑。萧溶的表情也诡异难辨。
“小姐你能在关键的时候喊停,留下一条生命,真令人欣慰。”半晌之后,医生赞许的看向她。
“生命…?”素问听完,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真好,他(她)还活着,还在她的身体里。
“先生,你怎么看?能拥有一个属于你们的孩子不容易,现在年轻人都普遍晚婚晚育,等真正想要孩子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你看,要不要和你的太太再商量一下。”
医生看素问已经想通了,又转而做萧溶的工作。
然而萧溶只是紧抿着薄唇,若有所思的盯着聂素问的肚子。
素问被他盯得全身都发毛,等医生一走,她就头也不回的往反方向走。
没走两步就被萧溶一手横住挡下去路。
“你干嘛?我说过了,这手术我不做了!随你是要封杀我,还是雪藏我,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去!”
聂素问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女人,被人踩到脸上了还不反抗!眼见萧溶拖住了她的手,她二话不说,对着他的胳膊张口就咬。听着他“嘶”的倒抽口冷气的声音,素问简直浑身舒畅,鄙夷的瞅他一眼,格开他的胳膊朝外走。
她都已经走到电梯前就要进门了,突然被人环臂而来抄起了腰。那人将她横腰一扛,素问只来及尖叫了一声,就看到电梯的门在她面前眼睁睁的关上了。以及电梯里目瞪口呆的乘客。
“你干什么?放开我?”素问像个小动物似的被他抓着,手脚腾空挥舞着,在他身上拍打着。明显能感觉到男人的手臂肌肉在她腰间猛的收紧,她怕极了,他该不会是要把她强行扛到手术台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