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沈哥哥,这处雅间的位置极好,可以看见整个望镜湖的景色呢!”身着水色长裙的娇小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迈进雅间,却在看见我们时愣住了。
我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她腰间的紫鞘长剑时,便知道她就是我上午看见的女孩儿。
“怎么有人了啊!”她皱了皱鼻子,本就秀丽的面容越发惹人怜爱。
“这里宽敞,我们只有两人对坐,未免太过霸道。”见她满脸失望,我不禁笑了笑,“如果诸位不嫌弃的话,大可与我们共赏这湖光山色。”
“哎?”女孩儿愣了愣,随即回头看向了自己左侧的灰衣男子。
“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我们人多,恐怕会打搅了二位独赏美景的兴致。”灰衣男子拱手朝我们作了个揖,俊逸冷静的眉眼笼着一层拒人千里的客气疏离。
“沈哥哥!”女孩儿闻言不禁跺脚,立即扭头看向了另一侧的青衫男子,“哥哥,我们就在这里嘛,人家公子都说可以了呢!”她扯着青衫男子的衣袖,半是撒娇半是嗔怒地道。
“这…”青衫男子看了眼扯着自己衣袖的女孩儿,又看了眼轻轻摇头的灰衣男子,沉吟片刻,终于叹气,“好吧,就依你。”轻弹了一下女孩儿的额头,青衫男子无奈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宠溺。
“就知道哥哥你最好了!”女孩儿欢呼一声,却在看见我和洛天锦忍俊不禁的表情时沉了雀跃,温雅规矩地朝我们行了一礼,“思雪在此谢过公子的盛情相邀了。”她微笑,大方得体,全没了刚才的小孩心性。
“姑娘言重。江湖之大,相遇即是缘分,又何来这么多虚礼。”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着邀他们一一落座。
望镜楼的苏荷鸭的确名不虚传,我们就这样一边品着佳肴,一边闲话天南海北。
女孩儿名叫云思雪,是扬州商贾云思远的妹妹。灰衣男子自称沈一,是兄妹二人的随行侍卫——这种说法显然是一种托辞,不过既然云家兄妹不想点破,我就不问,反正他到底是谁与我也没有多大干系。
“这么说来,云兄是专程赶来洛阳城赏这十里牡丹了?”听罢云思远的话,我道。
“才不是呢,封公子!”不等云思远开口,云思雪却率先抢过了话去,“我哥哥他自个儿倒是来过许多次了,约莫诸位牡丹仙子的名字他都已倒背如流。可怜我时常一人在家闲着无聊,今次要不是我死乞白赖地让他带我来洛阳看牡丹,想来他又会丢下我自己,跑到不知什么名字的地界去了呢。”
“雪儿,为兄哪里丢下过你啊?”云思远看着自家小妹,苦笑连连。
“你还说呢,每次出来玩,你带沈哥哥都不带我,摆明是偏心嘛!”云思雪闻言,不由杏眸圆瞪,面上因着嗔怒而覆上了一层薄红。
“二小姐,少爷也是顾念你的安危。”沈一见状,神色略显无奈,出口的声音却依旧平静温和。
“沈哥哥,你总是帮他说话…”云思雪听沈一这么说,立马皱起了鼻子,眼眶作势就要红了。
“好妹妹,是哥哥不对、是哥哥不对!你…你别哭啊!”瞧云思雪露出这样的神情,云思远立时慌了手脚,连忙道歉。
“噗…哈哈哈…”这下,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封公子。”沈一看向我,眼神里有威胁的意味,我却全然不予理会。
“洛天锦你可看好了,我家瑟瑟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性子,想来她跟云姑娘应该很是合得来啊!”前半句我拍着洛天锦的肩膀笑难自抑,后半句则是敛了大笑看向云思雪,眼中笑意不减。
“封子瑜,你下手没轻没重的,我都快给你拍死了!”洛天锦揉着自己的肩膀怒瞪我,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了云思雪,沈一发现后立即咳嗽了一声,他便立马扭头看向窗外,明显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封公子,你有妹妹?”听我说起瑟瑟,云思雪的注意力马上就转到了我的身上。
“嗯。”合起一直摇着的扇子,我笑着道,“我有一个妹妹名叫瑟瑟,她和你一样,最讨厌关在家中百无聊赖,经常会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溜出去游山玩水。如果你们有机会见面,肯定能成为要好的朋友。”
“偷溜…出去?”云思雪看着我,满眼的不可思议,“她竟然敢干这样的事!封公子,你…不,应该说,你家难道就无人责罚她吗?一个姑娘家竟然…竟然偷溜出去…”
“瑟瑟的本事我们还是信得过的,她一人在外既无危险,我们又为何要责罚她呢?”见她震惊的表情煞是可爱,我不由得笑意更浓。
“不是啊封公子,这跟危险与否没有关系,毕竟她是个姑娘家呀!”云思雪柳眉微皱,神色颇为苦恼。
“二小姐,江湖中人本就不拘礼节、行事直爽,偶有一两户世家子弟随性洒脱也不足为奇。”沈一适时接过了云思雪的话,缓缓道来,“更何况千雪山庄本就在江湖中独具侠名,封家人的行事作风不拘常理、独树一帜也实属正常。”
“看来沈兄果然不是一般人。”我闻言立时看向他,稍微敛了些笑意,“我的底细你是一清二楚,可你的底细…呵,沈兄,这可不应该呀。”
“在下姓沈名一,为扬州云府一名普通护卫。封公子,请问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沈一神色不变,语气平静。
这话一听就是搪塞之言,而且字里行间还隐隐透着一丝不屑,故而洛天锦闻言就要起身,却被我在桌下按住了。
“沈哥哥,封公子他们好心让我们入座雅间,可不是为了听你冷言相向的呀!”不等我再次开口,云思雪倒是神色微恼地抢着说话了。
“二小姐,在下何时冷言相向了?”沈一的表情瞬间变作无奈。
“刚才难道不是?”云思雪瞪他。
“抱歉封公子,刚刚是在下冒犯了。”沈一只与她对视了一眼,便忽然看向我拱手抱拳。
“沈兄言重,不过是平常的一句话而已,无所谓冒不冒犯啊!”我笑着打散了有些尴尬的微妙气氛,却已对沈一的心思了然于胸。
先是小心保护,后是防范我,再是百般顺意…纵使他遮掩得再小心翼翼,仍是忍不住泄露了心底的万千思绪,所以毫无疑问,这个沈一钟情于云思雪。但是看云思雪的神色言语,好像只是将他当做了…大哥?
这么想着,我不由得将目光移向了云思雪,她发现我在看她之后,不知怎的竟然俏脸一红,连忙佯装不知地扭头和她哥哥说起话来。见她如此神态,我的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赶紧收回目光端茶细品——当年我是不小心害了一个女子,现在我可不能再不小心地又害一个。爱恋痴缠这种事情从无缘由、征兆,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落到谁的头上?
思及此,我放下茶杯,骤然起身,“诸位。”见云思远等人面露讶色,我不疾不徐地朝他们作了一揖,“相逢即是有缘,本来我理应再与诸位品茶畅谈一番,可惜实在是有要事在身,今天我只得先行一步,下次有缘再会,告辞了。”
“封公子,你这就要走吗?”云思雪脱口而出,却在云思远和沈一闻言看向她时脸红噤声。
“嗯,云姑娘,我们下次有缘再叙吧。云兄,我就先行一步了。”对她笑了笑,我亦朝云思远颔首示意。
“封公子,既是如此,我们就占此赏景良位了。”云思远笑着朝我拱了拱手,并没有挽留的意思。
“云兄说笑,这明明是君子成人之美。”我也回以一笑,随即轻轻推了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洛天锦,示意他起身。
“那封公子,你还会在洛阳城…待些时日吗?”云思雪忽然开口问道,这时我看见沈一的脸色沉了下来。
“云姑娘,有缘便会再见,我在不在洛阳城又有何妨?”打了个哈哈,我再次朝他们拱手抱拳,随后便领着洛天锦大步走出了雅间。
“封子瑜,你干吗突然这么急着离开啊?”带上了雅间的雕花木门,洛天锦立时不满地看向我,“竟然连招呼都不让我打一声…难道你不知道我这样很失礼吗?”
“我打过就行了,毕竟我也算你半个…兄长。”我顿了一顿,及时将“姐姐”二字吞进肚里,“而且我们确实有要事在身,明玉笙的下落不是还没有眉目吗?”
“说白天不找他的那个人,好像也是你。”洛天锦闻言,不禁抽了抽嘴角。
我直接忽略他的表情,转身朝楼下快步走去。
即便是春末夏初的天气,洛阳午后的阳光也已经有了些微毒辣的势头。时不时摸一把藏在袖里的木盒,我站在熙攘的街道四下张望。
“我说,你到底在看什么?”陪我站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洛天锦不耐烦了。
“看人。”我气定神闲地摇着扇子道。
洛天锦瞬间无语。
“要是你觉得累了,可以先去旁边的茶摊坐坐。”我用眼角余光瞥他一眼,继续扇我的扇子。
洛天锦二话没说就扭头走向了茶摊,而我一直在看的人,也终于走进了我的视线。
“这位朋友,不知你一直跟着我们…到底有何贵干呢?”不等他走向洛天锦,我就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许是没有料到我会突然挡住他的去路,对方身形猛地震了一震,随即抬手拉低了斗笠边沿,却不开口答话。
“从我们自望镜楼出来到现在,你一路尾随,想来也该觉得有些劳累口渴了。”见他不说话,我也不恼,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笑着指了指洛天锦的去处,“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去那边茶摊坐下来喝杯茶如何?有什么事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谈的呢?”
斗笠男子闻言,立刻转身想要离开,却再次被我拦住。
“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朋友,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我笑意不减,眼神却愈见冷冽。
对方依旧不说话,片刻之后,剑光骤起。
第八章
当斗笠男子停下脚步却迟迟不语时,我便已心生警惕,但是剑光乍现,我仍是措手不及,原因无他,只因为对方的剑太快。江湖之上不乏快剑,真正能做到剑出如电者却并不多,所以斗笠男子一出剑,我就知道自己这次着实是莽撞了。
侧身堪堪躲过乍然扑面的凛冽寒光,我立刻反手执扇横扫对方,斗笠男子见状马上急退数步,手中长剑却立时改劈为刺,直朝我右肩而来。
“啧!”知道这一剑难以闪避,我干脆迎着剑锋冲了上去,想要在长剑没入肩头的瞬间,出手打向他身上几处大穴制住他,但不知是他洞察了我的心思还是别的什么,在我迎上去时,他却猛地收剑止势,我几乎和他撞了个满怀。
“封子瑜,你没事吧?”不等我想明白个中缘由,察觉到异样的洛天锦已经冲了过来。
就在此时,我隐约看见斗笠男子的嘴角挑了一下,难道…
我的心中立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开口喝道:“洛天锦你别过来!”
“封子瑜,闪开!”洛天锦对我的呵斥毫不理会,拔剑便朝斗笠男子直刺过去。
我心中无奈,只得再次出手,力求能与他合力将斗笠男子制住,却不料对方还是快了一步,在洛天锦一剑刺去的瞬间已转身移位,一眨眼的工夫,洛天锦便被他反扭胳膊长剑架颈。
“果然啊!”眼见已经如此,我只得合起折扇抚额叹气。
“放开我!”洛天锦拼死挣扎,他身后的人却岿然不动,而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正慢慢收紧。
“可恶!”感觉到脖子上越来越重的寒气,洛天锦挣扎的动作僵了一僵,最终还是老实了下来。
“朋友,我封子瑜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如果我有什么得罪过你的地方,你冲着我来便是,何苦连累小辈。”我朝他拱手抱拳,慢声道。
“喂,封子瑜,谁是你小辈啊?”洛天锦闻言,立时瞪着眼睛大喝一声。
我瞬间有了想要掉头就走不再管他的冲动——他难道不明白我只是想要帮他开脱吗?
“封公子,你我并无冤仇,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了。”这次斗笠男子终于开了口,声音冷漠,却并无杀气。
这时,我忽然瞥见他左胸似有金光闪过,快剑…奉命行事…金光…原来如此!
“的确,有个那么任性妄为的主子,你们的压力也确实很大。”知道了对方的来头,我反倒不急了,缓缓打开折扇,气定神闲地摇了起来。
斗笠男子默然不语。
“封子瑜,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了?”见我的表情和语气突然起了变化,洛天锦不禁好奇了起来。
“知道啊。”我朝他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喂!你就不管我了?”见我突然转身,洛天锦大惊。
“放心吧,铭剑山庄吃得好住得也好,还有那么多高手陪你切磋,这么好的地方,如果不去做几天客的话,你可就亏大了。”我挥了挥手,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封公子,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在下的来历,那么你也该清楚庄主的决心。”斗笠男子没有出言留我,反而道出了铭剑山庄庄主的名头。
“怎么?难道我不去铭剑山庄,你们还敢杀了洛天锦不成?”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止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他。
斗笠男子不说话,我却已经看见了洛天锦脖颈上隐隐加深的血痕。
“住手!”知道对方不是假意之举,我只得出声喝住他。
“封子瑜,你走啊,他不敢真的杀我!”这下洛天锦再笨,也知道斗笠男子的目标是我而不是他了,于是他立即低吼一声,全然不顾架在脖颈间的长剑已经嵌进了肉里。
“洛天锦,你别乱动,待会儿血喷出来脏了衣服可没地方给你换。”瞪他一眼,我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斗笠男子,“朋友,我尚有要事在身,一时半会儿确实去不了铭剑山庄。这样,洛天锦就劳烦你们代我照顾几日,三天之后我必登门拜访,一举拜谢庄主的‘盛情邀约’和‘热情款待’。”最后一句,我特意重音强调了这几个字,心中不满不言而喻。
“庄主并非不近人情之人,在下先代庄主允了封公子这番话,庄主必定于三天之后在铭剑山庄恭候大驾。”斗笠男子沉吟片刻后慢声道,随即伸手点了洛天锦几处穴道,想来是封住了他的声音和内力。
“慢着。”见他带着洛天锦转身要走,我再次出声叫道。
“封公子,你还有何事?”斗笠男子止步,回头。
“说了这么久的话,我还不知道朋友你的名讳。金色铭剑纹可是铭剑山庄‘天地玄黄’四阶当中地字辈高手的标志,如果朋友连名讳都不敢光明正大地说与人知,岂不平白让人小瞧了铭剑山庄啊!”我折扇轻摇,笑得诚恳。
斗笠男子身形震了一震,半晌之后才低声道:“在下…陆机。”
“原来是陆兄啊,我记住了。”我笑得越发诚恳,眼里却全无笑意,“那么陆兄,我也请你记住一点,封家人…可是有仇必报的。”
“在下记住了。”陆机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满脸不愉的洛天锦大步走向了围观的人群,隐没不见。
“司徒云烟,很好,非常好。”我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冷笑一声,亦转身离开。
洛天锦虽然被突然出现的铭剑山庄高手带走了,明玉笙和言若凡还是必须要找的。
牡丹花会期间的洛阳城,即便晚上也热闹非凡。我站在屋顶上看着灯火通明、宛若白昼的街道,不禁叹了口气,伸手拿出木盒放出蓝曳蝶。只见它在木盒上盘旋了一圈,随后便不疾不徐地朝一个方向飞去。
我紧紧跟着忽隐忽现的湛蓝蝶影,追出大约三四里路后,突然发现它停在了一处屋顶之上。只见蓝曳蝶翻飞盘旋了数圈之后,竟然想要顺着屋檐朝下往窗户里飞去,于是我连忙在木盒里滴了一滴返梦露将它招回盒里。收好木盒,我这才仔细打量起它停下的地方。
“伊人凭栏笑,满楼红袖招”是我对风月楼的第一印象。我因与墨雨殇相熟,所以时常出入烟花之地,青楼对我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但这座风月楼给我的感觉,却与普通青楼不相同。如果说醉笑楼是秦淮河畔十里烟花地里难得的一朵素华白莲,那么风月楼就是万千烟花地中难得一见的妖艳红莲。
但凡青楼,总脱不出“雅、媚、俗”三种,“雅”即风雅,为青楼之中品级最高者,以惊世才情为吸引宾客之根本,最为名士大家所推崇;“媚”即妩媚,比之前者稍显不足,以妩媚柔情为吸引宾客之根本,最为权势者与自命风流者所喜;“俗”即俗艳,相比之下为最次,以几分姿色为吸引宾客之根本,待到人老珠黄便被弃如敝履毫不可惜,却最吸引市井百姓。
除去本质特殊的醉笑楼不论,这风月楼乍看之下似是“媚”字当头,可是凭栏招客的姑娘们,眉宇间却又隐隐透着股藏不住的清雅淡漠。要说其兼顾“雅”之一品,门口拉客的红衣女子们却又极尽了风尘之中的艳俗姿态——令名流雅士摇头皱眉,让市井小民甘之如饴。
见此情景,我不禁有了些犹豫,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入楼内一探究竟。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轻微细小,却步履稳健。
“朋友,若是想与我打招呼,你便大步行来,若是想偷袭我,你也不用白费心思。”我没有转身,只是打开了折扇。
“不愧是玉辰公子,我已经刻意敛去了气息,却不想还是被你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轻佻懒散,微带笑意,却让人生不出半分厌恶。
“我还有事,有话请直说。”我依旧没有转身,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一动,周身便有了空隙,而这空隙却是在对方来意未明之前,决计不能出现的。
“公子果然爽快。”对方笑了笑,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侧,与我并肩而立,“不过,我也并非不识趣之人。这样吧,我先助你成事,之后我们再坐下来详谈。”
“主意倒是不错。”我微微一笑,停下了手里摇扇的动作,“但是,我为何要与你谈?”
“不为别的,只为墨楼主毫不客气地从我这儿拿去了天欲宫的人事卷宗,单凭这一点,你就应该与我谈。”他也笑了,语气依旧轻佻懒散。
我闻言,猛地扭头看向身侧,而这一看,却叫我愣在了当场。
我曾以为天底下不可能再有比墨雨殇更漂亮的男人,因为他的“一笑天下醉”一度打动过天底下最不可能动心的两个人。我也曾以为人世间不会再有比纳兰君悦更让我惊艳的男子,因为在我看见他第一眼时,便从心底被他的气质所折服。可眼前的这个人,如霜白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背后,俊美邪气的面容上若有似无地透出几分清逸,而这清逸又非名门正派所称道的那种超然洒脱。更特别的是,他那双眼波流转的琥珀色眸子,近看起来瞳孔颜色竟是一深一浅,相差虽不大,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咦?”仔细打量了半晌,我不禁疑惑出声。
第九章
“玉辰公子,你可是从我面上看出花来了?”白发男子见我一动不动地盯了他许久,于是出声调侃。
“咳…我只是惊叹江湖传闻的龙颜凤姿、容貌俊美的天宫主,今日看来已然趋于天人而已。”咳嗽一声,我以扇掩面,移开了目光。
“之前就跟魅儿说过我该染了发、易了容再出来,现在可好,被你一眼便看穿了身份。”白发男子的语气听似带着苦恼,笑意却更甚,“不过你的反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莫非天宫主觉得我此时应该一跳三尺、退避三丈?”拉回目光与他对视,我微微一笑,心平气和。
他但笑不语。
眼前这名白发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近期在江湖之中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原曼荼罗教右护法、现天欲宫宫主、人称“祸世妖魅”的天雪魏。天雪魏之所以为江湖中人谈之色变,除却他的背景来历外,还因世人皆传天雪魏心性无常、做事狠绝,又因性格狂妄不羁而屡屡与中原各大名门正派公然作对。最重要的一点是,据说这位天宫主还是一位喜好男色的风月之人,但凡被他相中的青年俊才无一能逃脱天欲宫的魔爪。更可怖的则是,无论多么宁死不屈之人,最后都会心悦诚服地伴其左右,任凭家人亲朋如何规劝、阻挠都不愿离开。也正因为如此,江湖中许多青年豪杰对天雪魏之名敏感非常,别说是见上一面,就是听闻他的名号都会瞬间心生警惕,唯恐避之不及。
“世间传闻多是空穴,更何况天宫主如此秀色可餐,我若还走的话,岂非傻瓜一个?”见他笑而不语,我干脆合起折扇正色道。
“哈哈哈,玉辰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天雪魏闻言,抚掌大笑,“不过…我该将你的话当做调戏吗?”他渐渐收敛了笑意,一双丹凤眸子里波光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