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幻想头脑中的热度达到顶峰时,王知府借着石参政奏疏的名头去咨询李推官,企图获得支持。
然而李佑不解情趣,三言两语、快言快语、风言风语的把王老大人的梦想直接拍灭了。很明显,思想觉悟很低的李俗人是没有兴趣沾惹这个麻烦的。
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李佑当然清楚,雄伟城墙或许能从两千年前挺到今天,但多半挺不过下面这五百年。
不知为何,从那之后王知府感觉很憋屈。纵观国朝三百年,苏州府知府这个职位上,还有比他压抑的吗?
上面有个动辄『乱』命的分守道台,下面有个名声响亮的土豪推官,强势道台和逆天土豪斗来斗去,他这知府被夹正中间便成了被忽视的存。
道台眼里是个傀儡,土豪眼里是个掩护,简直屈死人也。
二者仔细论起来,对李推官这个人,王知府还是能包容的。虽然被李推官的风头盖过,但王知府本人并不是锋芒毕『露』的『性』格,对此倒没有怨意。
何况李推官虽然行事高调,看重脸面,但府衙内实际权力划分上,还是知分寸、懂进退,并不轻易越界揽权,为人也恩怨分明。这些都使王知府很欣赏。
相较下,石参政屡屡干涉府署政务的作风就令府衙正堂王大人十分不满了。
上次且院试不提,以本次筑城来说,石参政如果有这个想法,按规矩应当先通报府衙,再由府衙决定后奏请,而不该分守道背着府衙直接向朝廷上奏。
分守道的职责重一个督,不是亲力亲为和胡『乱』『插』手。就算任命一个协理筑城事,居然也是李佑而不是他这个府署正印官,这太瞧不起人了。
王知府左思右想正入神,听门子来报:“李推官求见。”
原来李佑送走了黄师爷,感到黄师爷说的不错,以一己之力单打独斗终究是下策,若有知府出面回旋余地便大得多,顿时有些豁然开朗,唯一可虑的是王知府习惯『性』以退为进。
再说以黄师爷的眼力,说王知府情绪抑郁应当不会是空口白牙,李佑便过来看看情况。
也没别的事,李佑闲扯几句后,果然也略略察觉到王知府的心中块垒。
之前没发现倒不是因为李推官察言观『色』功力差,实是他缺乏敬畏感,导致对王知府的情绪并不上心。若换成是陈巡道当上司,李大人肯定会时时刻刻注意任何蛛丝马迹的。
李佑不禁暗笑王老大人当年被『毛』知府打压成那样境地都淡然处之,如今坐上了正堂宝座,反倒斤斤计较起石大参的冒犯了。
其实被打压也是一种重视,而如今石参政对王知府纯粹是忽视,只视为李某人的帮凶来看待。
“石参政当了十几年知府,简直不会做别的官了,如今成了分守道还是用着知府的架势、做着知府的事情!却把府尊往哪里摆?”李佑有意大发议论道。
这话真说到王知府心坎里去了,他一摆手道:“尔稍安勿躁,我自有计较!”
李佑本要说话,但现却一愣,他已经习惯了王知府这种时候张嘴一句“计将安出”或者“如何是好”。委实未曾料到王知府今次甚是果决,不须他出谋划策,有股淡淡的失落啊。
“筑城实是不可为的事情,那下官先称病不出了。”
李佑请了病假,便回家去。恰好李正来拜访,还有四个一同中式的秀才。这五人自然就是李佑小***上的五个人,复试过后忙于拜师、录名、择校,今天诸事完毕得了空一齐来***恩主。
李佑看他们喜气洋洋,心情也被带动的好了许多,随意问道:“你们下面作何打算?”
“如今太平无事,我等后日便要回县里去,今晚约好了画舫饮酒行乐。”李正答道。
这些人家境都还算殷实,自然有财力去狂欢,李佑来了兴致道:“哪家的画舫?不知本官识得不识得。”
李正十分紧张,“小叔爷还是家陪伴几位叔祖母罢,不要来和我等凑热闹了。”
李佑奇怪道:“你这是什么口气?”
李正吞吞吐吐的,“自从出了那个黑白颠倒的花榜,如今这一行里您老人家的名声没到顶风三千里也差不多了…去了只怕要冷场。前日订约时,我搬出您老人家的名头,本以为无往不利能省几个银子,谁知险些被拒之门外,好说歹说出了双倍价钱才肯。您要再亲临,我看三倍价钱都打不住了,求您老人家可怜可怜侄孙的钱包,千万别去。”
“滚!老爷还不稀罕去!”李佑喝骂道。
此后几日,石参政的命令被李佑置之不理,既然王知府说了自有主张,那就不管了,一心忙于典当铺开张的事情。先把李媚姐从虚江叫来出面张罗立约,使她成了名义上的东家,又从关氏丝行调来两个伙计管账目和银钱。
这家当铺,之所以开不下去,倒不是出了灾变。主要是原东家野心太大,入货出贷太多,占用了大量本钱,导致资金周转不动后现银断了,经营自然难以为继。
当铺原有掌柜、朝奉、伙计一个不动,换东家对他们来说本不算什么,但见到是个女东家时都有些疑『惑』。
当铺重开业那天,也低调得很,没有搞出常用花头,只换了牌匾,放了几个花火。高高柜台后面,伙计问杜朝奉道:“开的如此冷清,不请同业不搭戏台,还是个黑道凶日。不晓得东家怎么想的,这会有生意么?”
杜朝奉叹道:“不开张无所谓,就怕有拣着开业上门捣『乱』的。”
话音未落,便见几个豪奴装扮人物,有抱着字轴的,有抬着牌匾的。进了屋内,齐齐丢到柜台上,『乱』七八糟的堆满了柜面,又隔着柜台喝道:“当字!”
柜台伙计心头一跳,这莫不是捣『乱』的?
杜朝奉便是管鉴定字画的,拿起来展开看去。先瞧落款,是“陈东山”字样,却未曾听说过,想来不是名家,再观字迹,虽严谨规正但也不算大师手笔。
既非名家,字又一般,真是值不得几钱银子,杜朝奉沉『吟』半晌,未开出价钱,反问道:“你等当字欲值几何?”
“我家老爷有言,贵行看着给罢!”
杜朝奉很有经验的继续问:“敢问贵府是…”
“按察司的陈巡道!”家奴傲然曰。
陈东山?陈巡道?看来这东山是他老大人的雅号了…杜朝奉头皮一紧,这个打秋风的来头有点大,柜台上没人做得了主,连忙打发伙计去后院请示女东家。
不多时,女东家传话出来,一件一两,二十件二十两全收,月息三分。
二十两…还收利息?听了东家报价,杜朝奉大惊失『色』。
这绝对到不了堂堂巡道官的心理底线罢?平心而论二十两不算少,但用来打发按察分司,那和打发叫花子有多大区别?东家这上头怎的如此小气,几千两本钱都花出去了,却这儿心疼一二百两,到底懂不懂人情世故?闹不好要有灭门之祸啊!
女人家心境太小,真不适合做生意,长的美貌有什么用?柜台里一众伙计朝奉唉声叹气。
咚咚咚!陈家豪奴外面用力敲柜台道:“几两银子的事磨磨蹭蹭作甚呢!还不速速开票,记好是死当!大爷我还要回禀老爷去!”
写票伙计龙飞凤舞的用特殊字体开了二十两当票,递出柜台。
杜朝奉摇摇头,没准过几天又要换东家了…对了,女东家怎么知道是二十件?刚才明明没来得及清点数目。
此时又进来几位,当头是个绸衫缎袍的矮胖子,哈哈笑道:“恭喜孙掌柜、杜朝奉,忝为同业,前来贺喜。”
这人杜朝奉认识,是同本街的另一家大当铺的于掌柜。那大当铺听说是钱皇商家开的,一直意图吃掉这里,此次前来显然不怀好意。
已经提醒过东家要小心,怎的也不见动静?杜朝奉七上八下的嘀咕道。
李家当铺的众人心里都明白,皇商钱家同样不好对付。刚把按察分司老爷的脸往死里抽,转眼钱家又上门滋事,这当铺还能开几天?真要重寻一份工作谋生了…
其实真正的东家李佑李推官场的,不过是白龙鱼服领着几个衙役坐当铺对面的茶摊上喝茶,今天第一天开业,能不偷偷过来看一看么。
这五月艳阳天也真够晒的,忽见有个府衙杂役满头大汗飞奔而来,李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佑脸『色』极其古怪道:“府尊竟然如此?”立即起身离开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老实人发飙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老实人发飙了!
李佑匆匆赶到府衙,见大门外八字墙边围着数层民众,争相去看一个刚张贴出来的布告。
他走到外围,便听到有人识字的大声念道:“…吴淞江、娄江等诸河道近年淤塞甚重,太湖水不得疏泄,又吴地低洼,但逢大雨,洪水漫溢,河湖倒灌,数县顿成泽国,常为黎民大患也。故为水利事,今明二年,本府州县勿论上下游齐力疏浚,谕令尔等各里、厢、坊,岁尾完粮后各出民夫二十,以听用于官府…”
李佑脑中瞬间冒出六个大字:老实人发飙了!
他个头高,站人群后面也看清了布告末尾那血红方正的知府大印,以及“苏州府正堂王”的签押字样,一时被这些平时熟悉无比的印记震住了——
王老知府这把可真是霸气侧漏,一声令下便要征集十万人,自己这推官拽到天上也没有这个境界啊。
再说苏州府境内河网密布,大点的如吴淞江之类的数条干流长度便有几百里。实不曾料到,向来偏于无为而治的王老大人如今竟然发了大魄力,要全线开工疏浚,虽然这些河道近些年来的确淤积的厉害。
府署公告一般数日之内就会被急递铺传至苏州府辖境七县一州所有乡里。
李佑心里测算,目前全府黄册上六十万编户大约分有五千多个里(坊、厢),以每里二十人计,估计秋收后共要召集十余万民夫壮丁。
壮烈哪,成与不成且不提,此般大动作委实近年罕有,只有数十年前的江南巡抚组织过同等规模的人数,同样是为了河事。但人家巡抚是从苏松常三府征发的丁役,相对宽松些,没有王老大人发一府空闲人力这般激烈,看来真是被石参政伤透了心。
王老头不会是吃了壮阳『药』亢奋过头罢…李佑浮想联翩的进了府衙大门,向王知府的后堂行去。却门内恰好遇见关书吏,又得知了个令他虎躯一震的消息:
王知府谕令各州县,秋收之前吴江、虚江、昆山、常熟、嘉定、太仓诸州县需缴至府库一万两治河银,吴、长二附郭县需缴二万两。
为了河工要钱还真不算什么,但谕令后一句是:敢有逾期不纳者考计皆为不称职!
按国朝体制,官员一旦考计不称职,九成九要被免官降级了。免官降级后倒是还能再就业,具体情况得看你和吏部关系如何。
但若因考计不称职被罢过官,那便等于背上了终身污点,是比被查实贪污受贿还丢面子的大杀器。这招官场轻易不动用,一旦用了就堪称生死大仇。而现王知府居然拿这个出来威胁治下各位县太爷…真是不顾一切了么。
十万白银十万丁…暂时还置身事外的李推官也忍不住紧张的擦擦汗,略加思忖,便猜出了一二内情。
显然王知府用背水一战的凶悍方式与石参政别苗头,石参政要建浩大工程,那么他也要提出一个。而且是声势不次于石参政、有意义实用的,修水利比建城墙益处大多了。
还有另一层后果,当王知府全力抽了本府人力物力后,那石参政两手空空的拿什么去修城墙?毕竟石参政不是亲民官,许多事必须通过苏州府,所以王知府人财物调动上有绝对优势,借此来遏制石参政实很顺手。
大工程硬撼大工程,王知府便要以此来彰显堂堂四品府尊的威权。你参政是上官也不过从三品而已,苏州府里正堂还是本官,拼着脸面前程不要也容不得你『乱』命!
想至此李佑不由得再次感慨石参政真是把老人家的心伤透了。老实人被欺负的忍不住后爆发起来,果然厉害,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和蔼可亲的王老大人么?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一时冲动豁出去?
毫无自知之明的李推官没有认识到,其实军功章也有他的一半,虽然是很无意的一半。
明白了因果,李佑却担心王知府头脑发热的过了头,便问道:“府尊意欲如何治河?”
他虚江县主持过河工之事,也是稍微了解其中情形的,害怕王知府学当初的陈知县,非要烧钱搞什么石塘长堤。这可不是一二十里的虚河,而是少说二三百里的干流,还不包括其他河浦沟渠支流。
关书吏答道:“府尊自有定计。河工以清理淤积、疏通河道、修补土塘为主,另于关节处开挑河道导流入海,再于紧要处加筑塘坝。”
闻言李推官松了口气,若是如此局面就尚未失控。
幸亏王知府的意思以疏浚河流为主,这样叫民夫去卖苦力就好。如果要学陈英祯大人虚江县时,拿银子堆石塘堤坝整治河道的行为,那么掌管银库的李推官便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李佑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问关书吏道:“为何短短几日便有了如此大的动作,没有上报朝廷么?根本来不及罢?”
“奏报了南京工部,好像有个侍郎是府尊的同乡,便迅速回复准许。另外大概去京师的奏疏还路上。”
李佑再次为大明朝的行政体系头疼,近几十年号称代行江南江北巡抚事的南京六部算不算朝廷?它的批准有多大效力?
不过现怎么看王知府也有点先斩后奏的味道,简直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不给自己留后路。
已经狂化的府尊太可怕了,一旦靠近容易被无差别的误伤,不管是被自己人伤还是敌人伤。原本打算去见王知府的李佑改了主意,转头就向外走。
刚走出衙门,耳中忽然传进一阵熟悉的锣声,他立即辨出是鸣锣开道。府衙门口有这待遇的,只有府尊一个!
估计是王知府要出巡,李佑带着长随当即避入两边人群里,他是从自家当铺直接赶来的,现还是鱼龙白服,不着官袍,所以也不甚显眼。
四品府尊的排场仪仗不同凡响。导引官骑马喝道,皂役举高脚官牌相随,“肃静”、“回避”从大门里出来过去了,“苏州府正堂”从大门里出来过去了,“中顺大夫”也从大门里出来过去了…
站人群中李佑对张三笑道:“咱们这府尊,衔头还是不够多。别人后面还能举着进士及第、经魁亚元之类的招牌,他只有秀才监生,举出来纯粹现眼哪。”
张三奉承道:“结果还不是跟老爷一样,后面什么牌子也不举了。”
二人正说笑间,却又从大门里出现了一面牌子,上书两个大字——贡元。
“解元状元都听说过,这贡元是什么?”张三疑『惑』道。
李佑面『色』微变,贡元是什么他当然知道,只不曾想到王知府这个秀才贡生居然是贡元,以前从来没见他举出过这张官牌。
以本朝体制,天下府州县学,可以每年一次按年资选出资深秀才送入京师国子监读书,谓之贡生,俗称老明经。从国子监肄业便获得了监生出身,亦可做官,当然比举人、进士的品流差了许多,也算是朝廷给科举不顺的老秀才们一条出路。
这全国一千多贡生到京师报道后,要参加类似于入学考试的廷试,廷试的第一名便叫做贡元。
国朝初年,国子监与科举并重,天下贡生第一的贡元也是很显耀的存。但后来官场独重科举,除了进士,其他出身统统都是杂流,别说不经科举的监生。这种功利思想下,贡元便不值钱了,也不被当回事,比乡试解元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再不值钱那也是天下第一,或者说是天下第一秀才,王老大人居然低调如斯!对此李佑险些失声,难怪一个老秀才监生有机会当知府,一直以为是借了他的好运气,如今看起来也不完全是。
王知府低调自然是有苦衷的,如今官场上出身大致排序是进士、举人、监生、吏员,再具体细分便不赘述了。总而言之越高出身的人越容易当高官美职,例如京师部院七品以上官员,百分之九十都是进士,你一个举人进去了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王大人当同知也好,知府也好,到了这个层次,周围官场哪还有监生出身的人,低也是个举人了,秀才贡监简直是珍稀动物(某吏员出身才子推官表示无压力)。
所以王老大人对自己的出身向来是羞于启齿,考过贡元又怎样?秀才披了马甲就不是秀才了?
刻有贡元两字的高脚牌,以前做都没做。做他干什么,唯恐大家都忘了知府是个老秀才出身么。但是现,王知府的仪仗中却把这张做的贡元官牌举出来了,不知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想起石参政两次拿王知府和自己的出身滋事,李佑又忍不住第三次感慨,石参政把王知府的心伤透了!
“去,问问府尊这是要到哪里。”李佑指使长随道。
张三得了令,跑到知府仪仗队伍的末尾,一把抓住个衙役问道:“府尊去哪里?”
那衙役冷不丁被人拉住,本要发火,不过见是张三便矮了半截答道:“似是去分守道衙门。”
李佑得了张三的回禀,登时收敛了笑容,神情凝重起来。王知府抱着这个架势,这个心气,又是这个氛围,去分守道署像是以命相搏哪。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史上最夸张的评价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史上夸张的评价
李佑目送王知府的八抬大轿和仪仗队伍远去,狂暴知府力斗刚强参政的大戏一定很精彩。但他强行忍住了跟上去围观的冲动,还是那原因,太容易被误伤了。
离开了府衙大门后,难得微服出来的李推官便没有着急回去,想起许久没有见过付二娘,算起来也快生产了,便朝她住处而去。
付二娘所投奔的远房舅父家境并不太好,有了只会吃不会做的付二娘住进来,见吃力。前一段时间李佑叫他们去府衙门口开个纸墨铺子,又指定府署状纸、文书用纸都用他家的。倒让这位舅父发了一笔小财,他夫『妇』二人知道这是推官老爷看付二娘面上的恩典,家里是将付二娘当菩萨供着。
李佑进了院子,便看到眉高眼低、『乳』垂肚大的付二娘套件宽松衫子,懒洋洋靠树荫底的躺椅上,旁边有她舅母殷勤照顾。
付二娘也不起身,只躺着哼哼两声。她舅母迎上来道:“原来是李老爷来了,大约付娘子还有两个月要临盆。”说完便识趣进了屋。
“妾身昨晚梦到杰哥儿了。”付二娘一开口,却提起了她儿子。
“有王夫人看顾,不必担心,他过得很好,我上个月还见过。如今老泰山入了空门不管家事,日后有时机可以安排你母子相聚。”
付二娘轻拂肚皮道:“这个呢?”
“自然也会很好。”李佑心里盘算了一下,付二娘应该不会想带着拖油瓶去寻找生活罢?便决定若是个儿子,交给刘娘子抚养,免有大房无子的缺憾;若是个女儿,就交与金宝儿,弥补她无后的心事。
“那妾身呢?”
这个…李佑宽她心道:“不知你有何打算,想要好归宿包我身上。”
“妾身想抚养儿女成人…”
李佑便道:“你先安心生产,后事不用急着计议。”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才走人。
等李老爷回到家里,正是天黑时分,那门房里有人候他多时了,乃是赵良礼大官人身边的随从之一。
只听他恭敬行礼道:“小的见过李老爷,我家三老爷请李老爷回来后过府一叙,多晚都可以。”
自从上个月胡来一通的花试之后,李佑已经多日不见赵大官人了,却不知今天有什么事情。
再到了赵府,李佑被领到后院花厅中。却见已经摆满了美酒佳肴,赵良礼正与一位背影雄阔的男子各据一席,对坐大吃大喝,还有一席空着。
“李先生到了!快入座。”赵良礼举杯招呼道。
李佑笑道:“赵大官人好生无礼,叫下来吃残羹剩饭么。”
“几日不见先生变得如此见外,真令我萧。”赵良礼道。
那宽厚背影也回过头来,大约是四十几岁年纪,面貌还算英俊,对李佑微微颌首示意。
李佑心头雪亮,此人必然地位不低的。不然即使是不拘礼的,这时候也该立起来道个久仰久仰才对。
等他入了座,赵良礼似笑非笑的介绍道:“这一位可是先生你神交已久却素未谋面的,当今国戚钱澄钱老爷。”
竟然是钱皇商!李佑面『色』不变,坐着行礼道:“原来是钱老爷当面,失礼失礼。”
赵良礼又指着钱皇商道:“三月时钱老爷做事不地道,胡『乱』编你我的笑话,今天来赔礼了。”
钱皇商怒道:“我说了那不是我传的!”
“哎呀,钱兄,亲家做不成也不是仇家么。明人就不要说暗话了,无论你今次为何而至,我只当你来道歉。”
李佑冷眼旁观,得出两个结论:一是赵大官人没有与钱皇商撕破脸,双方仍维持着关系,其实只要不结亲也就没什么被连累的风险。二是钱皇商不知有何事相求,说不定还是求到他。赵大官人那句不成亲家也别成仇家,也是含有暗示。
以前他和钱皇商也间接打过几次交道,但钱皇商自持身份从来不亲自『露』面,今天却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