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意料之中也不情理之内,使人难以置信,两个正为争夺第一辅臣位置而积极表现的大学士对此感到很不科学。风头被抢了,他二位忍不住吐槽几句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这个世界上做事方法从来不会只有一种,诸公肯定可以憋出另外的主意,但是想要达到李大人这三条的水准,很难。
户部晏尚书为了盐事忧虑数日睡不安枕,此刻心情放松下来。虽然李佑的提议目前只是纸上谈兵,但以他的经验判断,可à作in很强,应当能够推行下去。关键还于李佑这个办法相对比较柔和,不至于引起大冲突叫他这个户部当家人难做。便点头赞道:“虽不见惊天动地,却有如润物细无声。”
户部大司徒如此友善,李佑也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老大人过誉了,只是一点浅见,尚须诸公正。”
一时各自如沐un风un意融融,近难得朝堂上有如此和气时候,让人错以为寒冬将。
太后便下旨了,“如此照依李佑之法,着户部办理。”
晏尚书接旨后奏道:“此法或有不详明白之处,请差中书舍人李佑协理此事。”
李佑暗喜,这尚书还是tin知趣的,居然主动为他请缨,省的他自己另费心思了。到时候他这边,程老爹那边…要知道,经济活动中既当甲方又当乙方,那是再爽不过了。
太后允了晏尚书所奏,又对左右吩咐道:“言语或有所漏不,将李佑所写详细条例传示诸卿,以明晰事理。”
太后身边中官麦公公捧出李佑的密疏,走下来递给群臣传阅,第一个便是晏尚书。
李佑瞬间脸绿了。
心情大好的晏尚书微笑着打开密揭,扫了几行,然后…脸也绿了。如果他没有ā眼的话,这份密疏开头几句是:“臣李佑谨以奏闻,户部平庸无能,怕事推诿,区区盐事也敢惊动天听,以至圣心忧虑,其罪难辞…”
要命啊李大人yu哭无泪。官场人都知道,密疏之所以叫密疏,从来都是直送君前开拆,只有太后或者天单独阅览的,因而大臣可以密疏里写点不适宜公开的真心话,也是上眼yà、进谗言的不二利器。
他之所以秘密小报告里诋毁户部,一是因为愤恨户部召集廷议时胆敢忽略自己,二是为了突出自己拉一个陪衬。没有配角的衬托,怎么显得主角的英明神武?同时顺便报复一下户部,两全其美的很。
可现太后却将他的密疏公开了,开头那段也暴u人前。这好似背后说别人坏话却被当事人听到,太尴尬了,尤其是刚还与晏尚书彼此示好如沐un风的情况下。
经验不足啊…李佑心中叹道,真实不该将盐事条例和诋毁户部写一本里,一旦像眼下这样将条例拿出来讨论就泄u了。
密疏殿里众人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麦公公手里。众人都有啼笑皆非之感,不过这种事官场也不算什么,大家脸面上和肚里不一致的时候太多了。只是李大人运气真不错,今天被戳出来了变成个笑话段而已。
熟知前朝史的,便想起一个李大人的同乡,万历朝的首辅申时行。申吴县因为立储之事进密疏与天说了几句知心话,随后天故意将密疏发到六科公开了。结果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后申首辅顶不住压力辞职回苏州,就此告别官场。
其实一切都是巧合。前几天某个对朝政不敏感的户部小官负责召集廷议时,拿着过去旧模板依葫芦画瓢,能有李佑这个鲜人就见鬼了,然而这却导致了李佑的不满和误解。套用一句名言与看官共勉,工作无小事。
闲话不提,却说这晏尚书涵养不错,脸上没有现出不平之è。他又上前对太后奏道:“臣方所虑不周,罪莫大焉。李中书位居中枢要地,每日不得轻离。而我户部人数诸部第一,足可应付,想来也不须劳驾李中书擅离职守,以免误了中枢文牍运转。”
话至于此,殿里众人都听得出其中三味。谁不答应晏尚书所请,谁就是不信任整个户部。所以除非想bi晏尚书辞官的,谁又敢不答应?
李佑有点萧,创造了理论,却不能联系实际,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啊。何况得罪了户部,想这场盐事中找点**感也难办了,难道只能通过程老爹去赚老实银?
不过他也不必太沮丧,表现自己干、塑造形象这个大目的总是完成了。
只是仍有问题反复想不明白,太后将密疏传示大臣,这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算是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圣心难测。
但如果以为李大人就此接受事实,那就大错特错了。殿中这些人,很有几个已经透了李佑的秉in。李中书绝不是愿意平白吃亏的in格,只肯有失必有得,有得却再不肯有失。所以下面必然还有ā样。
果然,户部接了差事要散时,又见李中书对太后奏道:“本次盐业风b骤起,有邸报推b助澜之力也某日邸报不识天时地利人和,如实抄发程家冤案,致使盐商人心动dàn,终酿变故,此不可不察”
大明的邸报是由负责外朝公文上传下达的通政司抄出来的。通政司有专én负责邸报的小吏,每日主要工作便是将重要奏章与诏令内容进行摘抄公布,谓之邸报。然后各衙én都会派专人每天来通政司抄下当天邸报带回去。当然,其他对邸报有兴趣的人,都可以来通政司抄写,大明朝有个好处,就是非常鼓励言路畅通。
通政司正堂官通政使亦为九卿之一,此时武英殿里站班的。他听到李佑这话,脸也绿了,但无可奈何。
通政司国朝初年是个很厉害的衙én,不过却越来越弱势,如今也只相当于外朝的收发室而已。九卿里面,通政使肯定是影响力垫底的一个,基本就是挂名旁听,虽为三品但权势甚至比李佑都差了几筹。
“当然,通政司衙én因实循例并无过错,所以一切都是体制的错前车之辙后车之鉴,臣奏请今后每日邸报由内审阅增删后,签押过可抄发,以免再出现不当之事。臣推举杨老担当此任”
东大学士杨老听见李佑提到自己,不由得抬头愕然,邸报抄发都是小吏的事,叫堂堂大学士去干小吏头目的活计,这算什么?
不过他与李佑接触较多,默契还是有的,立刻醒悟过来,也上前道:“李中书掌内文牍收发,兼理邸报较为便利,故而还是以李中书掌邸报为好。”
慈圣太后很痛的答应了,“可由李佑签押邸报。”
李佑今天的功劳还是很被钱太后认可的,想他出谋划策却一无所奖,又不幸被户部放了鸽,怎么看也有点亏待功臣。既然他有这个意愿,那就算酬功了。
殿中其他人都觉得此事很不对头,但尚未出言,便见太后干脆利落的准奏了,只好暂且将意见压住,日后再说。
赚了赚了,前面不先吃亏还真没这个博同情分后的福气,李佑窃喜。
邸报是大明朝唯一官方媒体,抄发范围遍布天下,当年李佑当小吏时还能天天县衙看到邸报。从长远角度看,审查邸报这个权力比办理本次盐事还要划算得多。
举个厉害的例,审查邸报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克制住马蜂一样的言官。想想就知道,言官非常依赖于名气,他的奏疏上不了邸报,不能广泛的传播出去,就不能结势,那影响力就削减了大半,等于变成失去爪牙的老虎。一般普通言官遇到这个局面,就可以宣布扑街了。
草创了万恶的大明闻检查制度的李大人面对历史拷问,表示压力很大,等到自己离职后,一定要想办法早日废除这项制度。。。

二百六十五章 该守成了…
二百六十五章该守成了…
从武英殿出来,又捞了一票的李中书要回内,走到归极én时,却见兵部尚书卢老大人站én廊里。
李佑连忙上前殷勤问道:“老大人有何事此等候?不要冻着了,待晚辈去找个火盆。”
“不必了,老夫有些话要与你说。”
李佑便作洗耳恭听状。
卢尚书皱眉道:“若别人坐到你的位置,大概心满意足,暂不会再作他想。但你这里,只看得到自持殊宠、争权揽事、急功近利,满身狂躁之气。”
对于老尚书的话,无论中听不中听,李佑只能恭恭敬敬的默然以对。
“以我猜度,皆是自卑心in作祟,致使你举止偏狭,莫非只怕被别人瞧不起?当初你不过一虚江小吏,虽张扬肆意仍不失洒脱自如,如今昔年小吏骤然立于庙堂宫殿,我看你是n中的拘谨压抑挥拂不去,以至物极必反的躁动不宁…”
可叹这年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李佑这个家传胥吏出身、半张学历也没有的、杂流中的杂流却un迹于庙堂之间,见了卢尚书只敢自称晚辈,却不能称晚生。
经筵、朝会、议事,周边学历高到起码二甲进士起,连个名次低点的三甲进士都难见,要不就是公侯勋贵,李大人这个草根位于其中的jin神压力又岂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得到的?毕竟他上台时日太短,气度却是需要时间沉淀。就算心态失衡,又何尝不是千方百计的想要通过种种手段证明自己,亦或是小人物本能的竖起尖刺保护自己?
“类似于你的倒也常见,旁流之人一朝骤贵后心in不稳,多半都是这样。不过你也太夸张出奇,老夫数十年宦海,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善斗之人,居然硬生生的搏出一片天地。如今你也算有些资历了,已然是许多人终生莫及,还有什么希图的。所以休要再自卑自愤了,且先放稳心思作个平庸官度日好。”
话都说到这里,李佑便吐u真正心声道:“晚辈所担任的大都是职事差遣,并**制中的本官正位,说是朝不保夕也不为过,这叫晚辈怎么安得下心?”
“不安心也得安心”卢尚书却又说起别人,“景和五年大比,陈英桢二甲第二,堪称名列前茅,却不得馆选入翰林为庶常,此事你应当知道罢?”
陈英桢便是提挈李佑入官场的老上司,仿佛主角模板的陈知县陈巡道了。他出身大富人家,他小时候拣来当启én老师的穷书生二十年后变成了吏部尚书并有望入,他二十三岁中了进士第五名,他县里提拔个小弟就能包打天下并将知府拉下马,他二十五岁就有出任实职五品小方面官的好机缘…即便李佑这个真主角至今还是自愧不如。
对老上司的往事李佑当然隐约听说过。进士好的出路当然是入翰林,其次是六部科道,陈大人这个第五名进士不入翰林不留京师却跑到地方当知县,确实堪称不走寻常路。“似乎当年他为人过于低调,所以别人不晓得他与许尚书关系,馆选庶吉士时被人顶替掉了,所以他便负气出京当了知县。”
卢尚书反问道:“以吏部尚书的权位,难道不能将本该名正言顺的陈英桢补入翰林么?世人皆以京官为贵,但为何许大人还要将陈英桢放到远离京师的江南?”
李佑还是不明白老尚书说起陈巡道作甚。
“这一两年,必然是朝廷多事之年,许大人使陈英桢远离京师保身避事而已。真正的宦海风b,你又见过几许?知道什么厉害?连许大人都不想将爱徒放于京师,你这误打误撞一头扎进来的人还敢不低调隐忍当出头椽?如果老夫没记错,你到京师的本意是来坐监的罢。”
虽然卢尚书说的比较隐晦,但李佑要连这其中的警告意思都听不出来,那就真白白官场厮un将近两年了…
已经位极人臣的许天官还能有什么图谋?难道想直接入当第一大学士?想想也不是没可能,如今内里两个排序靠前的人选是袁老与彭老,以李佑眼光看都不咋地,很没有首辅的气质。
而外朝文官中,许天官声望不低,呼声高。如果借着明年京察大计,许尚书联合赵总宪不惜代价的对京师官场进行一轮排除异己的清洗后,再倚仗外朝推选直接入跃居首位,成为未来首辅备选的成功概率不小。
总而言之,今天老大人讲话jin神不外乎是:许天官所谋甚大,伴随的风险也大,连带到你身上的亦不小。先前算你这杂流厉害,借天官的势蹦跶到一个前无古人的地位。但也该到此为止了,以你的出身和年纪限制,今后即使蹦跶的再凶,还能超过现的地位么?
这个大势下,每一个理in的人都应该明白,只带来风险却没有收益的事情当然不要做。
如同拨云见日的李佑不得不服气,自己的心中格局确实差了点,咱也要学着做一个有大格局的人。
整整一下午,李中书坐内里思自己的道路。从自己这个角度看,开拓进取阶段的确应当结束掉,借势几乎借到了顶,没有什么可进取的了,下面该以守成为主…要低调,要低调啊。
等傍晚李佑回到住所时,却见守én的韩宗拿出帖禀报道:“归德驸马爷请老爷过府喝酒。”
李佑耳中便自动将“驸马爷”三个字替换为“长公主”,屋里暖了暖身,又出én朝城东而行。
归德千岁传召他的原因,李佑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与盐事有关,今天他可是刚献上了盐法三条。
到了驸马府里,天已经黑下来。李佑友善的对外间林驸马和王彦n点点头,便熟én熟路的步入里间暖候驾。
但今天比较奇怪,归德千岁居然已经先到了。她身着翠绿暗纹褙便服,正里面翻书,看的很入神。
“叫殿下久候,罪过罪过。”李佑拱手见礼道。
“不妨,我正好也这里静静看书。”
李佑随便坐下,信口问道:“看的什么?”
“武宗实录简编。正看到一代权阉刘瑾正德初年时,为博得能任事的名声,特意献上盐法四条。果然如同你所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千岁殿下一本正经的说。

对方太尊贵,李佑不敢反un相讥,只能用沉默表示不满。
归德长公主放下书本,又说起正事,“那个姓程的,可否引荐与我?”
“你手里不是有姓程的么?”
“不要装糊涂,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李佑腹诽道,即便你贵为长公主,摘桃也不能摘得如此理直气壮罢?
归德千岁略有几分得意的微笑道:“你已经不可能去办理盐事了,与其拿捏着不上不下的,还不如将那姓程的引荐给我。”
亲密接触过这么几次,李佑对长公主某些神情已经相当熟悉了,此时瞥见她un角笑意,心里突然亮了。指着叫道:“原来是你坏吾大事”
今天武英殿里太后将密疏传示大臣,肯定与眼前这个n人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她哄太后这样做的
归德长公主对李大人的手指头视若无睹,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管点评道:“我宫中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葩之奏疏,竟然将可能会传阅的条文与i下诋毁别人的黑状本写一起,真真开眼界了。但是你的三条很不错,确实有几分经世干,连我之前都小瞧了你。”
感到自己被下黑手的李佑心气难平,难道时至今日他的脸面还比不过一点小便宜?有点ji动道:“你又是如此,又是如此…”
不过为了守成大计,眼前这个宫中n强人还是必须要jā结好的。万一许天官不争气的败了,她也算根救命稻草,所以李中书只能强行压抑不满。
再说已经定下了低调的方针,那些涉及到方方面面利益的破事不掺乎也好,反正自己献出盐法三条已经成功树立了形象,也不算亏。
想至此李佑便道:“明天我就叫程老头去公主府拜访,你爱怎样便怎样了。”
长公主不敢相信的大吃一惊,向来滑头难缠的李佑就这样简简单单、痛痛的答应了?她准备了六种预案应付李佑,但没有一种预案考虑到了某人一口允诺这个情况。
这个男人又有什么诡谋?归德千岁呆坐软椅中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
李佑无奈的喝几口茶水,很没劲的起身道:“殿下继续想着,我告辞了。”
长公主抛开杂念,忍不住追问道:“你为何不问一问我?为何我阻止你去办理盐事?”
“这还用问?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李佑立屋én装作不意道,口里yin阳怪气的。
归德千岁的粉脸动几下,忍住火气咬牙切齿道:“你可知道,太祖有律例,苏人不得户部为官吏故而我朝也不用苏人去办理户部之事,你真要和户部一起办盐事,只怕弹劾你的奏章顷刻之间就能把你淹死你知不知道好歹”
啊这么说来又误会她了?李佑尴尬的回到屋中。“谁叫你总是干些让人误会的事情。此时外面太冷,还是先不走了。”。。

二百六十六章 树不静而风不止
二百六十六章树不静而风不止
十二月九日,有朝会。所以李佑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凌晨,顶着寒风黑入宫了——这是做京官痛苦的时刻。
会合了其他礼仪官,李大人与另一名捧着宝玺的尚宝司官员为前导,从内宫中将天銮舆引到皇极én,贴身内监把昏昏沉沉还打瞌睡的少年天扶到宝座上。
皇上清醒不清醒无所谓,一切环节都井然有序的自动运转起来。唱赞的唱赞,鸣鞭的鸣鞭,过河的过河…大明景和七年倒数第五次朝会开场了
乏善可陈…结束后李大人r着几乎冻僵的英俊脸面,与其他中书舍人un一起行走,亦步亦趋的跟随老,朝着会极én方向而去。
内僚属不禁人人侧目,这还是卓尔不群的李中书么?内都知道,李大人自诩身份特殊,礼节方面向来是就上不就下,时常与大学士里末位的杨老谈笑风生一起走的,对此他们已经无力嫉妒了,只有深深的羡慕。但不知道今天李佑为何转了in,屈身与他们这群从七品杂流舍人厮un。
随后二三十个中书舍人立会极én下,束手谨立,恭恭敬敬的目送大学士们首先穿én去内。
却说文华殿大学士袁老一马当先走到会极én里,虽然昂首tinn,但总有一种芒刺背的感觉。他忍不住回首西望,瞥向立人群里执礼甚恭的李中书…这必有妖孽罢?
李中书奇奇怪怪的举动还没有完,他又不知道找谁写了一幅字挂到自家公房的墙壁上。内容只有“一团和气”四个字,据说大有来历,是当年宪宗皇帝流传下来的。已经有好几个受宠若惊的人被李中书和和气气盛情邀请到屋中喝茶了…
不管别人如何想,这些天李佑渐渐懒散沉静下来,无论何时只是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差事,绝不肯多走一步,多说一句。
当然,一个天in不安分并且jin力旺盛的人,总是需要找点事情宣泄的。譬如现李佑手里就有邸报这个貌似没什么风险的玩具。
自从到了内办事,李大人就不看邸报了,因为毫无必要。几乎所有奏章表册都要从手里过一遍,而且太后天的谕令也都要从内草诏备案,李大人还用得着看通政司摘抄邸报来了解政事?
不过对于审阅邸报这项随随便便讨来的权力,李佑还是处于鲜有趣阶段,积极in颇高。
他手里捏着颜è泛黄的邸报仔细翻看,暗暗感慨道这便是大明唯一的官方媒体了,也是唯一的全国级别媒体,真真正正的垄断。虽然他两世为人从来不曾有过闻行业的工作经验,但没吃过猪r,也是见过猪跑的…
话说李中书掌握了邸报审阅签发之权,通政司负责邸报的知事便倒了霉,每天递进去的邸报都不合李大人心意,每次都要被大加删改的返工一遍,结果原本当日发布的邸报往往要拖到第二天。幸亏这时代生活节奏慢,又没有竞争对手,邸报早晚一天的区别可以说是无。
一连三日,李佑自己也终于不耐烦了,这年头官方媒体工作者的觉悟和素养怎么如此之低?竟然需要他这个外行手把手去教?
他忍不住跑到会极én,甩给前来送邸报的通政司知事一张纸条,指示道:“内有四句话,回去认真学习领会本官的意思”
那知事回去后,展开一看,果然是jin妙无比,使人茅塞顿开。只见得纸上四句为:皇上伟大,太后英明,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从李大人两辈人生经验得出的认知中,大明朝廷官方媒体就该是这个样…
这日,李中书手持改版后的邸报,阅之而感叹道,天下清平无事,真乃盛世也,穿越此间,予何幸哉宁为太平官,不做àn离皇呐。
放下邸报,却见慈圣宫中官手捧若干文书送进来。李佑知道,这是个别特殊的直奏慈圣宫的章疏,经太后先看过后下发回内处理的。
李佑信手打开上面一本,入目看去立刻不淡定了。
这是一本御史弹劾:“臣闻有舍人李佑窃据中枢,堵塞言路,人耳目,én蔽天下谗言虽巧,佞语虽甘,信之必灭,若谀词满布,则社稷危矣朝廷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赞己,暗莫甚焉,圣主不度理之所而阿谀求容,谄莫甚焉…”
翻译出来意思就是:李佑nn的邸报满篇阿谀,i人心,再这么胡搞下去,我大明江山就要毁他手里了
这算什么?自觉做了一件好事,维护了安定和谐大局,李佑对于被弹劾始料未及,仿佛遭遇当头一bān。
其实不止一bān,是七八bān,还有好几本都是差不多说辞的弹劾。
李中书吃饭时,仍为此闷闷不乐。
一旁的秦舍人劝慰道:“你将别人饭碗砸了,别人自然要从你身上找回来。”
“什么饭碗?”李佑不太明白。
原来国朝负责监察的科道言官也都是要考核任务量的。六科还好点,都有专én对口的政务,对事不对人的从ji蛋里挑点骨头就能j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