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稀世药方(上)
王之孝直人快语,“久闻陆公子大名,不久前我也曾来访,只是适逢陆公子远游,不曾详谈,我二人今日实为城中时疫而来,望能借府上医治时疫的药方一用,如此便可尽快缓解苏州府疫情,。”陆茗无奈道,“不是陆某不肯相助,只是上有祖训,实在不敢违逆啊,我陆氏药庄已广开义诊,为城中百姓赠药医治,如此已是尽了最大的本份了。”
傅恒在旁静观,王之孝不甘心就此作罢,仍欲出言相求,被其拦下,“诶,既然如此,今日我等三人便只谈风月,不论其它,来,陆公子请满饮此杯!”陆茗谈吐风雅,精通诗书,两人相谈甚欢,只余王之孝在一旁干着急。临别之际,陆茗亲手画了幅山水赠与知音,“傅兄若得空,便常来陆府找小弟小酌几杯,随时恭候,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傅恒亦欣然接下,“此次来的甚是匆忙,身无常物,待愚兄回到驿馆,亦书丹青一幅,回赠贤弟!”
一路上,王之孝剃头挑子一头热,“大人,您此次前来,不尽力为药方周旋,竟与他只谈风月,下官倒是不知大人心中如何打算的,又置水深火热中的苏州百姓于何地!”见他怒气冲冲,傅恒只好细心劝解着,“这位陆贤弟提及药方不可外传时面上也甚是无奈,依他的脾气八成对此也是不大苟同的,只是碍于祖训罢了,本官今日与他诚心相交,来日方长,风月之余再旁敲侧击一番,必能事半功倍。”
陆芸虽在醉月楼饮了些水酒,廊下一阵微风,便将醉意悉数吹散。斜倚在窗边,手心不知何时抓起了把团扇,凝眸望着园中的似锦繁花,便忆起了往事。昔日于井底相救,永寿宫的整夜陪跪,身陷囹闾时的舍身相救,近些年想起来不是没有动容的,原本已下定决心嫁他为妻,岂料天意难测,遭逢横祸后为保性命只得避走它乡。今日故人近在咫尺,自己心中却又再次犹豫了。
见她凝眸沉思着,陆茗有些不忍打扰,院里眼尖的半夏丫头急着上楼叫嚷道,“二小姐,大少爷来了呢!”陆芸方回过神,片刻功夫,陆茗已上了自家妹妹的香闺绣楼。
“妹妹好雅兴,怎么下面的花骨朵都成精了么,竟勾了你的魂去了。”陆茗今日见了傅恒,几番打量下来,倒也觉得不错,“我才见了妹子京中的故人,果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呐,虽比起为兄来是差了些,但也还算周正。”陆芸对他这副样子甚是嫌弃,“若兄长觉着可以将就,便将自己扮作女儿身嫁了去吧,整日没个正形···诶?你今日同他们谈的如何?”陆茗置身湘妃榻上,把玩着她平日的绣活,“果真是来求药方的,陆府中的药方在旁人眼中乃稀世珍宝,于我而言却尽是些已然是旧年的治病之道,不过碍于祖制,且不想白白便宜苏州府那帮酒囊饭袋白领功绩罢了。”复又转而看着自家妹妹,“不过,我倒是想与他玩个游戏,为妹妹一验真情。”

第八十二章 稀世药方(下)
陆芸:“真情如何,假意又如何,曾经之所以被称之为曾经,便是因时间难倒回,无法回去了,。”陆茗对此却有不同见解,“花开花落自有时,何必纠结前事,若有真情,何不重新来过,人生短短几十年,红颜弹指老,不要虚度了才是。”
苏州府的官驿如同园林一般,周遭皆种满了翠竹,推窗望去,幽静雅致。傅恒打开陆茗所赠的画卷,一幅山水气势浑厚,细细观之,绵延山脉中有寺庙隐匿其中,竟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这山势的走向,寺庙的架构与五台山极为相似,莫不是陆贤弟也前往游历过一番?”想到陆茗也是风雅之人,名山大川想必也见过不少,便并未多想。
次日清晨,傅恒便召集苏州大小官员亲自至疫区巡视,慰问病患。随行的大夫面色有些凝重,“大人,这些病患经过多日医治,全未见起色,我等对此次疫情着实无能为力。”苏州织造进言道,“下官府上的家丁早前也曾患过此疾,经过陆氏药庄的诊治,已见好转,若治病药方可广为发放,必定可解此燃眉之急。”众人正在议论纷纷之际,陆茗携小妹及药童恰行至此处赠药,傅恒甚是礼遇地迎上前,“陆贤弟果真是古道热肠之人!”“贤弟只是见到这些病患于心不忍,略尽绵薄之力,傅兄谬赞。”
“大哥,药品已经备齐了,我先去那边分给病患。”有一丝沙哑的声线,面罩薄纱的女子袅袅婷婷而来,行动处,一阵幽兰之气。陆茗谦恭介绍道,“这是舍妹陆芸,久未出闺阁,有些不爱见生人,芸儿,还不过来见见傅大人。”陆芸只半遮半掩在兄长身后,羞怯地行了一礼,便有官员议论着,“早前并未听说陆府有位小姐啊。”“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位小姐早前曾在药庄义诊,城中百姓皆称赞其才貌双全,蕙质兰心。”“传闻毕竟是传闻,只是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或许貌似无盐也未可知啊!”傅恒轻咳出声,身后立即安静下来,“陆小姐有礼了。”观其身形,竟有几分故人之态,不过较之昔日的雨棠,这位陆小姐身量更加高挑些。
陆芸在兄长耳边耳语一番后,方匆忙向病患处行去,从傅恒身旁走过时,不自觉停顿了片刻才疾步而去。见自家妹妹如此情态,陆茗不禁发笑,“傅兄若是不介意,可否随小弟至对面的茶寮一叙?”“贤弟请···”
小二见二人衣装不凡,殷勤将最好的茶叶冲泡奉上,“两位客官请慢用!”傅恒低眉一笑,“贤弟有话不如直言。”陆茗满饮了一杯热茶后,踟蹰良久,方执意抒怀。

第八十三章 三问试情(上)
“不瞒傅兄,昨日与你相谈甚欢,见你之才华甚为欣赏,今日便着意将舍妹带出府,她亦有此意,所以贤弟希望可以成就一段良缘,。”
几年来,上门说亲的媒人不在少数,傅恒一直避而不见,今日又遇此棘手之事,只好婉言道,“贤弟好意,为兄心领了,。只是我家中早有妻室,恐会委屈了令妹。”陆茗折扇张合间偷偷笑了笑,其实陆芸昨晚耐不住他的纠缠,事无具细,早已和盘托出,他假意犹豫了片刻,“傅兄文武双全,誉满京城,早已娶妻也无甚妨碍,毕竟男子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相信舍妹也不会介意。”
他退让如斯,傅恒仍无半分犹疑之意,“愚兄万万不可委屈了令妹,陆小姐乃大家闺秀,应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为正室才是。”陆茗向来执著,见两试不成,仍不甘心,自袖中取出画卷,“傅兄可是担心舍妹面纱下乃是无盐,并非小弟我夸口,芸儿的才情容貌,放眼整个苏州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傅兄看过小妹画像,再推诿也不迟。”美人小像在前,未料他仍淡然处之,为陆茗斟了杯茶,“不必了,我心意已定,纵是九天玄女,在愚兄心中也不及家中糟糠万一。若无旁的事,我先告辞了。”
见他似有些恼了,陆茗便使出了杀手锏,立起身道,“若是加上我陆府医治时疫的药方,又当如何呢?”现下放眼苏州,疫情日趋严重,他以此相挟,傅恒也不禁脚下一滞,凝眸片刻,“陆公子如此,倒真是贬低了令妹。”
王之孝在旁听了墙角,牛脾气又要犯,吃了枪药似的至傅恒身旁,“大人见这满院的病患百姓,眼见每日抬进 来的人就要住不下了,只是多娶位妻房罢了,又是位美娇娘,大人何必这样几番推诿!”傅恒心知他犹如当年的李卫,是个又臭又硬的脾性,本不欲与他多作计较,只好撂了个挑子给他,“既有美在前,听闻王大人至今未娶,不如常去陆府走动走动,岂不是一举两得。”王之孝闻此吹胡子瞪眼的也不好发作,拂袖便去了。
陆芸一面派药,余光一面瞟着茶寮处的情形,虽知故人重情,但毕竟日久,各人心局皆变,自己也无十分把握,若他当真答应了,自己又该如何呢?心内正惴惴不安,陆茗一记折扇敲在她肩头,唬了她一愣,“哥哥不安好心!”“我费心为你筹谋,对他以药方相试探,竟换不来妹妹半句温言,真是委屈。”

第八十四章 三问试情(下)
“什么,咱们不是讲好只小试一番么,你怎么···算了,他是如何作答的?”陆芸一双明眸看着他,甚是急切,。陆茗起初还卖着关子,耐不过她的冷遇,叹气道,“他心中唯有糟糠之妻,不仅连我早已准备好的美人图都不看,还对药方也不屑一顾,委实太过死心眼了。”陆芸此刻心中倒是生出了几分踏实愉悦来,“如此,哥哥便赌输了,药方拿来!”陆茗十分不情愿地将方子交托在她手中,“给你可以,不过咱们可是讲好了不可交给苏州府的,当心食言而肥。”她接过药方拢进袖中,俏皮道,“我自有分寸的!”
正午,傅恒将苏州城内的名医齐聚一堂,征询缓疫良方,一众大夫各执一词,争论不休,皆不肯与旁人分享自己多年行医的心得要领,令傅恒头疼至极。辕门外有衙差进内通报,“大人,县衙外有人递来这封书函。”轻启封套,信封内落出一张花籖,隐隐泛着花香,上书“日落时分,苏州河堤相见”,。迎着光,花籖左下角可见一个“陆”字水印,傅恒只是瞧了眼便闲置一旁。
时至秋日,天渐渐冷起来,一到傍晚,河堤上的风便大作起来。陆芸披着一身薄斗篷,面上纱罩险些被吹走,刚至河堤便有些后悔,“未料此地这样灌风,也不知他是否会来。”拢了拢斗篷,便至大榕树下避风。夕阳西下到月出皎皎,陆芸坐在堤坝边一手撑着头,裹在斗篷内如同乖猫一般,却未见一个人影。
空荡的苏州河堤坝,夜里待着格外怕人,她将头埋在颈间,两只手捂住耳鼻,不想听见一丝风声。忽而温暖厚实的毛绒斗篷加身,芸儿方抬起头,“哥哥。”陆茗扶起她,“夜深了,你等的人不会来了。”正当感动之际,听到此话如同被浇了杯凉水,“不许幸灾乐祸!”夜阑星稀,陆茗牢牢牵着她,“平日见你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今日犯了糊涂,晨间他方婉拒了我陆家的婚事,你傍晚便邀约,他自是不会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若当真来了,想必你也舒心不起来了,女人啊就是麻烦。”
“那哥哥以后大可不必娶妻了,也省得许多麻烦。”陆茗见她在风中立得久了,心生怜惜,自是不与她计较。许是方才蹲的久了,双膝隐隐有些发麻,走不下两步,便险些摔倒,陆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嗫嚅道,“看起来并不甚重,来,上来,为兄背你。”陆芸笑了笑,故意使了劲伏在他肩上,“芸儿今日真是因祸得福,若非如此,哪能得到鼎鼎大名的怪医陆茗这般礼遇。”他二人几年间常彼此照顾,心中并不似旁人般在乎男女之妨,俨然一对嫡亲兄妹。
一众大夫入夜后方才离去,傅恒抚着额角看着桌案上的一张张药方,此时方又注意到那张花籖,正欲吩咐侍从前去河堤回了邀约,却见窗外天色已晚,“堂堂陆家二小姐,如此更深露重之夜,也该回府了吧,罢了,明日前去陆府时再当面致歉也不迟。”世间之事往往难测,曾不远万里寻找过的人,此刻近在咫尺,却错过了相见之期,真真造化弄人。

第八十五章 似是故人(上)
半宿的冷风吹得入了骨,晨起陆芸便有些晕晕的,。
幸而陆茗心思细腻,吩咐府中人将早点挪到她的小院内同用。芸儿下楼,仍是恹恹,陆茗抚了抚她的额际,又摸了摸自己的,方放下心道,“还好,没什么大碍,喝点小米鸡粥补补来。”她略略用了些便放下了汤匙,“我饱了,今儿咱们还去义诊吗?”
“你身子不好,我今日又约了沈记绸缎庄的少东游湖,义诊便作罢吧,。”陆茗又硬塞了些糕点至芸儿口中,“你且多吃些,不许浪费了,今日我不在府中用膳,中午便让厨房专做些你爱吃的吧。”芸儿微微颔首,见他前脚方离去,便吩咐家仆道,“依往日的定例备齐药材,咱们一会儿就去派药,那些个病患哪里能缺了这些。”
陆芸昨夜琢磨了半宿药方,今日做足了功夫来到疫区,行医看诊之际,甚是谦恭地着意将药方内的部分医理相授,长年行医之人自然明白这位二小姐的好意,对与时疫相抗的药物一点即透。忽有病患突发呕吐之症,陆芸急急上前为其清理把脉。
“此处发生何事?病患怎会突发呕吐症状。”傅恒每日例行来此巡视,见此十分关切。陆芸对他作了嘘的手势,细细把过脉后方道,“天气渐渐凉起来了,这些病患长期圈禁在此院中,体内疫症加之又染风寒,恐怕更加难以治愈了。”蹲久了起身,一时竟有些不稳,傅恒近前相扶,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息,使人通身舒畅,“陆小姐小心。”她只轻身避开他的手,退至一旁,“多谢傅大人。”
傅恒心知这位小姐今日的态度,必是对昨日相约之事心存芥蒂。只是方才乍一靠近,恍惚间瞧着她甚似故人,一时便除去了往日对女子冷若冰霜之态,“昨日琐事甚多,错过小姐之约,傅恒在此给小姐陪个不是!”陆芸恍若未闻,依然如故般为病患看诊,“好了,今日你气色不错,再服上几剂药便可痊愈了,看你年纪不大,离家日久,必定想念的很吧。”那孩子身量未足,十来岁的样子,“小姐见怜,小的家中父母早已死于疫症,回去家中也是无人了。”芸儿摸了摸他的头,“那等你好了,便来我家里做个学徒,日后也可普济世人,你看可好?”“谢小姐为小的安排周到。”
见她这般的脾气身量,傅恒不禁对她面纱下的容颜有了些许好奇。片刻的出神落在陆芸眼中,面纱下的嘴角向上微翘,“傅大人不瞧瞧病患,此刻盯着我这无盐之人做什么。”他面上略有些尴尬,便随即看向别处,自己方才是怎么了,竟也这般轻狂起来,想想便觉有些辜负心中的妻子。

第八十六章 似是故人(下)
眼见染恙的人一拨接一拨往里送,院内的病患心内便都焦急起来,有些耐不住性子的竟破罐子破摔,冲到门口闹起来,因皆是些染了疫症的,侍卫也不敢就近了相拦,。傅恒与副将呼延佐首当其冲上前制暴,眼看一众武将就要抽刀而出,傅恒大声喝止:“全都不许动刀兵!各位!将各位集中起来就是为了找寻个尽快治愈的方法来,请大家不要心急!”那些个粗汉哪里顾得上这些,“把咱们困在这里都快一个月了,身上的疮疹不仅没好,反而更红肿了,若再不出去同家人见上一面,恐怕此处便是咱们的葬身之地了,乡亲们,你们想想,是不是!”
经他们这样一鼓动,院里的妇孺们也都乱起来,陆芸带着府中之人相拦,反被暴民撞倒在地,多亏那名十来岁的孩童将她扶起,若不然恐怕早已被践踏成了肉泥,。情势渐渐失去控制,陆芸被人群推涌上前,傅恒仍命武将不许动手,“各位,治疾的药方已有了头绪,大家再给我十天时间,十天之内,我保证···”正说着,一名粗汉操起了药壶便向他掷去,“嘭”的一声,正中陆芸后背,眼前一黑,便失去了只觉。“陆小姐!”
傅恒将她横抱起回陆府医治,内疚不已。陆管家见到自家小姐好好的出去,回来竟人事不省,生怕出了岔子,即刻便亲自出府向自家主子报信去。从画舫出来,陆茗本还有些酒醉,听到是陆芸出事,当下便如被人扎了人中般清明。
“亏得我还将你视作知己好友,没想到你竟忍心让我妹妹替你挡了那陶药罐子!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陆茗人还未进绣楼,便对傅恒一番火炮攻势。傅恒心知自己理亏,拒婚在先,今日又得陆小姐以身相救,“今日疫区发生暴动,是我做事太过优柔寡断,连累令妹受伤,但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绝对尽力而为!”陆茗瞪了他一眼,急急至榻边为芸儿把脉,面上神色很是难看。
约莫一盏茶后,他又挽起陆芸衣袖,淡淡的红斑若不细看,并不明显,众家仆在一旁担忧道,“是疫症。”陆茗示意众人噤声退下,皱眉道,“这并不是城中的普通疫症,昨夜她在河堤边吹了风,是我太大意了,以为她的体质应该无事。没想到她常日进出疫区,竟并发了此症!”傅恒闻此愈发不安,“此症,可难治愈?”陆茗应身而起,折扇握在手中,几次都欲向他扔过去,急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话到嘴边,强忍了下去。“见贤弟这般,想必令妹病情甚是棘手,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
陆茗心内想,你小子若知道为你受伤在床的是你未及拜堂的妻子,看你是否还如此刻般泰然自若,如不是怕芸儿动气,我此刻便让你后悔莫及!面上仍道,“此症并非难以治愈,只不过药引难寻,你若心中还存着一丝愧疚,便到城南半山腰上将七步龙蛇草带回来,最迟明日一早,过了正午,此症便伴随终生,我妹妹若变作无盐女,你便得休了家中妻子,在我陆府照顾她一辈子!”

第八十七章 锦囊妙计(上)
日出鸡鸣,伯乐峰上轻烟笼雾,视不及五步,想要至山腰采取草药,简直难如登天,。傅恒不愿亏欠陆府,抛下藤条顺藤而下,手中攥着七步蛇舌草的图样一寸寸仔细寻着。
他单手勒紧藤条,一手攀附岩上,隐隐勒出血痕,近一个时辰下来,全无所获。虽是秋日,峭壁上却是杂草丛生,一阵窸窣之声被风声压过,青蛇吐信,昂首便是一口咬向来人左脚,。陆茗早已料到此处会有此遭遇,一包硫磺粉洒下,将傅恒救起。“让傅兄受罪了,真是过意不去。”复又拿出一张绣有清水海棠的罗帕,“不过傅兄若肯听我一计,必定与你十分惊喜。”
此刻陆芸已然转醒,身上只披了件藕色外袍,侍香在一旁侍奉汤药。陆茗进门,抖了抖外袍上的露珠,“妹妹可好些了?”芸儿妆容寡淡,瞧着却甚是精神,全不见一丝病态,“不过是出了些风疹罢了,以哥哥学贯南北的本事,又费得上多少功夫。”陆茗为其仔细检查过一番后方真正放宽心,“我家芸儿是好了,只是傅大人心中内疚,亲自上山为你采药,竟被毒蛇咬了,现下在厢房内昏迷不醒,真是令人担忧啊!”她手中药碗一晃,险些洒在被褥上,“那哥哥还在此处做什么,为何不去救治?!”
见她如此担忧,正中陆茗下怀,仍继续作态道,“诶,我自然是去了,该用的办法都用上了,只是伯乐峰上的蛇虫毒性甚大,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陆芸眼中已是盈盈一汪春水,随手抓起一件风袍便跑下阁楼去了。
好不容易来到厢房,陆芸却停在门前踟蹰不前,轻轻抚向自己的脸颊,“也不知我如今的容貌与昔年相去几许。”陆茗尾随至廊下,心内焦急,只小声嗫嚅道,“还不赶快进去,可千万别辜负了我一番苦心安排啊。”
推开中门,睡榻上的男子只盖着薄薄锦被,嘴唇泛白,没有半分血色。屋中寂静,仿佛连呼吸声也是轻微极了。她放轻了脚步,徐步上前,一手试探着搭上傅恒的额头,“还好,未发高热。”语音微颤,“你一定要好起来,大学士,庄福晋,还有···荣姐姐,都等着你回去呢。”说话间,她全未注意到榻上之人长睫微动,陆芸欲为他把脉,触及衣袖,旧日的海棠荷包掉出,她俯身拾起,吹去面上灰尘,不知是灰尘迷了眼睛,还是因情之故,一颗豆大的泪珠落在傅恒手中,“这个荷包,你既还留着,可是如今我就在你面前,为什么你竟不肯睁开眼睛看看我呢?”

第八十八章 锦囊妙计(下)
傅恒终是按捺不住,起身便捧起了她的一双玉手,“我怎会不愿看到你,从伯乐峰,陆茗告诉我,陆芸便是你时,我便希望即刻就能到你眼前来,每时每刻都看到你,以补回这三年来与你错过的日子,!”雨棠见他忽地这样精神,蓦地一想,便甩开了他的手,“原来你们俩合起伙来骗我!你既无碍,我便走了。”傅恒自身后拽住她的手,“别走,若是陆茗今日 不设此局,你打算瞒我到何时去?”
雨棠听此,面上一黯,“若你喜欢上了陆家二小姐,或许,我便永不会与你相认了。”他起身到她身前,“我向你发誓,从始至终,我心中从未有过旁人!”“是吗,可是,你今日一早不是为陆芸登伯乐峰采药去了吗?那又是什么情分?”
陆茗在门外听着墙角,听到此处也忍不住冲进门来为傅恒抱不平,“我说你这丫头 ,陆芸便是你,他为陆芸,不就是为了你吗?还折腾什么,!”雨棠一时羞愤难当,“这不一样!你好生无赖,竟在门外听人墙角,你二人皆是一路的,我···我回房去了。”傅恒上前欲追去,却被陆茗拉住,“先别理她,人好好的在府里,还怕没有机会见了不成。”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今日一看,果真如此。”傅恒见陆茗如此说自己的妻子,便还言道,“贤弟未曾娶妻,又岂会明白这女子的好处,纵使难养,也总令人甘之如饴。”陆茗只是一笑而过,“这便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了,对她,你有何打算?”傅恒方收起玩笑之态,正色道,“雨棠离京日久,家中之人都甚为挂念,待苏州城疫症缓解后,我便迎她回府,不会再让她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