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施世纶以前总管过仓场?他也是镶黄旗的吧?”虽然旗子的事情很麻烦,但接触多了也就习惯了。
“他老了,而且已经升为漕运总督。”何况汉族的主奴观念本就淡薄,他又能起多大的作用?
老了啊…“好可惜,他是个管烂摊子的人材。”
“哼!”他哼笑,“烂摊子…说得好。”
很多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将她当成心腹属下,更多的用命令的口吻指派,等过了会又会不知道是不是该受回成命、让别人去干。可他不晓得,她从当初被借去为他效力时开始,就已经习惯了按照他的思路、方式去做,没了指示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反正不是叫你去当仓场侍郎就成。”
“哈,你当我是谁?侍郎拾遗?”
“哦,是烂摊子拾遗啊!”
“你——”
他伸手捏她的面颊,她笑着躲开。
如果他日他当上皇帝,说不定想起今天被开玩笑的一幕来…唉,是喜是怒还不晓得呢!
“王爷大人呀——”
“玩笑话就别讲了。”尤其是她这样的口气…很可疑!
“如果我死在你前头,你就拿我的骨灰陪葬吧。”
他展臂拥紧她,闭了一会眼才道:“好!”
* * *
十四贝子派人去十六阿哥府上找她。也幸亏她在,不然还得麻烦找借口。
“你觉着色楞他们能平西藏吗?” 十四贝子胤祯开门见山。
“我只可怜那些跟错了主帅的士兵。他们招谁惹谁了?!”桑玛也不含糊。
“额伦特会帮着打好这一仗。”他补充一句。
“他有本事在后援不足之下以少胜多?”
桑玛一口喝干杯中的龙井。是好茶,可她不是很喜欢清淡的茶叶,浓香耐泡的炒青还合她的意一些。
额伦特是谁荐的,一目了然。就看眼前这位皇十四子同他那几个曾经非常要好的兄长们有多大的差距了。
“你认为他们可能会败?”
“败军之将死不足惜,可惜的是无辜陪葬的士兵们。”
“你怎么说话来着。”其实胤祯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因为他很高兴有人讲出他也想说出口的话。
不和这小子计较。桑玛不理他的怪罪,反正他一向是雷声大、雨点小,从不曾真的骂过她——这一点其实跟他的同母兄长差不多。有时候她真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管着、罩着…宠着。
“您还是先等等消息,然后直接向皇上提出入驻青海。”
“说说看你的想法。”是不是跟他一样。
“八贝勒、九贝子他们给你出了什么主意?”
“你真想知道?”胤祯指指空了的茶杯。
“无所谓。反正大概跟我的不同。”见鬼,她到哪里都得伺候这些阿哥吃茶用饭吗?!…算了,不跟小鬼多计算。喝、喝、喝…喝死你!
“是不同。他们要我请命统兵入藏。”
“谁督管您部的粮草后援?”
“…大约是阿布兰或是其他人。”
“监视啊。”不负责任地嘀咕几句,不管他听了是何脸色。“不过,抢了西藏又如何?没有富饶的土地,又高又荒,却得派大量的兵马守卫,实在不像是策妄阿拉布坦的野心所在。”
“你说他一定要争夺青海,然后挥戈…”
“川、滇。”桑玛折了枝梅花,去掉惹人怜爱的花朵和芽苞,在略显坚硬的泥地上画出藏区和南疆的大体地图。
而这正是胤祯喜欢找她来问的原因之一:她对地缘战略相当有见地。
“四川必须是铁桶一块才成。”
“现在的总督…”可能不大适合吧。
“虽然我讨厌姓年的,可他对付盗匪和叛乱很有一套。您知道我欣赏能文能武的铁腕人物。”
“他也是四哥侧福晋的兄长。”
“他是谁的舅子关我屁事。”
“啪——”
桑玛惊愕地瞪着他:他、他、他,居然打她的头?找死啊!
“女人家说什么粗话!这种话连我都不能讲的,小时候谁说了粗口会直接被罚。”
“哼…我又不是什么皇子阿哥的,我就一开店的。”
“黑心店。”而他是冤大头之一。
“价钱公道着呢!算起来又没赚到多少。”
“你一年往少了说能往你自个的口袋里放两个巡抚。”
“嘿!那些个巡抚可赚了!就比如说那郝寿,光养几个名伶跟女优,一年最起码要花上五千两银子。”
“你打听那么清楚做什么!”胤祯皱眉。有些贵族男女通吃的作风连他也看着不顺眼。
“那是有人当我是个漂亮的相公,问包我一个月要多少银子!”桑玛一怒,折断了手中的梅枝。
“…他们当你是‘相公’?”其结局可想,哈哈,真好笑!
“有我这样漂亮的‘相公’吗!”她恨不能将胤祯狠狠揍一顿,至少打掉他脸上的可恶笑容。
“有,我见过比有名的婊子更美、更妩媚的。”好好的男人成了那样,实在是…
“哦?十四贝子您也找过‘相公’啊!”故作惊骇状,恶整回去。
“你胡说什么!”他像是嗜好美少年屁股的家伙吗?!强忍住跟这女人打一架的冲动,胤祯收紧拳头,就怕它们一不小心就轰上龙佳·桑玛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年轻面孔。娘的,还是让她去做“相公”好了!
* * *
他不瞒她多少、她也坦诚多少,尤其是那些由她经受或应该有所了解的朝廷上层动向和人事。只除了少数极个人的事情,比如他与妻妾儿女们的相处情形,或是她和几个友人及手下的交流…
“桑玛嬷嬷!”与小少年弘历一同出现的是只比他年幼个把月的弟弟弘昼。
“见过两位小阿哥。”无视于弘昼明显的不耐与傲慢,桑玛流畅地打个千。她穿男装,反正这里的女装跟男装一样宽大拖沓、既非精干也无妩媚可言。
两个孩子生母的出身和在王府中的地位相仿,都是格格,但弘昼是由弘历的生母抚养,弘历却是由儿子早夭的嫡福晋、跟生了长子的李氏侧福晋时不时地照看着。
相较而言,弘历更受重视些。
桑玛对于满族皇室的这种矫枉过正的做法深深不以为然。可另一方面也庆幸自己不用承受这种生了孩子却必须送给其他女人养的痛苦。而远一些的活例子,就是雍亲王自己。后宫的德妃当年也一定咬牙苦熬、直到熬到妃的地位才能将亲生儿子留在身边。
而那些理应享受天下锦绣荣华的公主们,却因为是女儿、又须与蒙古各族联姻,被生父生母抛在一处宫院中,出来远赴蒙古前可能去园子、行宫走走以外,过的是隔绝、孤单、被严厉教养着的枯燥日子,每一年、每一天,都是如此…结果几乎个个早亡。
那位她曾经护送过的、如小小雏菊般善良、羞涩的十五岁少女,不久前死在草原上的公主府邸中,而她十岁以后仅与生母见过十次面…
“…桑玛,你来见阿玛吗?”弘历大约是问第二遍了,不过他已经习惯她有时会发呆走神的特质。
“是,有些事要禀奏王爷。”
“啊——”
小鬼头居然使了个不明不白的颜色…真欠揍!
桑玛将食指轻按在唇上,投去警告的一瞥:
——不许多嘴!不然不跟你好了!
弘历那边眨眨右眼:
——明白!明白了!
桑玛点点头:
——去吧!
弘历随即拉着比他矮半个头的弟弟走了。
“他是什么人!居然架子这样大!“弘昼不满却很响亮的声音传来。
在弘历扭回头偷看她的表情之前,桑玛转步离开。
所以,她无比讨厌封建社会!
“德妃娘娘大约知道自己会做太后吧。”即使无人,桑玛也是压低了声音道。
胤禛看她一眼,表情倒也不是十分惊骇,只是好奇为何她这样说。“何以见得?”
“娘娘对十四贝子越来越重视。大概想,过不了十年,娘娘就成了太后了吧?”
“…十年!”他双手背在身后,望着枝桠伸展的梅树,默然。
他们在书房门前的庭院里“赏梅”。房中自不必人伺候,院门也关着,下人们都在外头候着。大家以为里头是什么暧昧戏码、都离得远远的,殊不知他们正在说着要人命的秘辛内情。不然,哪个乐意在大冷天里跑外头来“纳凉”啊!
“若是十年,十四贝子到了你这年纪也有足够的力量即位了。可问题是皇上能撑几年。”
“桑玛!”
“不觉着如今的皇上与十年前意气风发的皇上大不一样了吗?那时他的风采足以让外邦的人心甘情愿为他效命。”她就是其中之一。
“…这话只能对着我、在这里说。”不过他绝对没有禁止她讲大实话的意思。她的忠诚比任何部署、亲属都来得可信。
“前几天,我鼓动十四贝子撇开八贝勒他们的影响,单独上折,阐述入藏作战的看法。不过得等额伦特他们大败之后…还有,我提出要保住粮道后援,就必须在四川有一位能干的铁腕总督,将川境治得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你居然跟十四弟荐了年羹尧。”
“还能有谁?!难不成再捧一个蠢蛋?不过我也明白讲了,不喜欢那位年巡抚,却挺佩服他的魄力。”
“…怪不得他那么爱找你。”
“因为他的兄弟们都等着他出丑。”
“你呢?”他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她。
“呵,想想一个皇十四子被我堵得发作不得…哈哈,很有趣呢!你不知道那天我诬陷他找‘相公’时他的脸色!不过要真的打起架他,他不是我的对手。”她用的可都是让对手没有反抗能力的方法,而其他人哪敢这样对待在位皇帝的亲生儿子啊!
“桑玛!你要真打了他,连我都无法求情!”这…咳,不是好玩的…虽然…咳,确实很好笑。
“没事、没事!我说八贝勒那边提的人选是笨蛋,他听了很乐。”反正到她嘴里都是一堆丑陋的形容。只要对方没有可以令她佩服——其实挺困难的——的地方,一律是笨蛋蠢蛋加三级。只是十四贝子以为她是真的为他考虑就是。
“哼,我也知道…”就是不能将粗口的放在嘴巴边上而已。
“是呀!连你的十四弟都看了不顺眼。对了,皇上真的会让十四贝子统率大军?”
“皇阿玛曾经召我问军需的情况,看来皇阿玛很清楚色楞他们失败的根源,一是师出无名被当地藏民误解,二是军需不足陷入进退两难,三是几路人马各自为政争抢功劳。”
“像个打过仗的人说的。”
胤禛对她近乎大不敬的言辞不加评论。人前她是很乖巧的,最多暗地里使坏。“好几位王大臣认为,应当派一名统驭各路人马和地方粮草运送的大将军。”
“驻扎青海、可南北支援?”
“可能。”他点头,示意她进屋直接察看更为精准的地图——若是康熙帝知道他私人有这样的地图,大约会吃惊不小吧!
“…大概是分三路人马,北路以攻为守,防备策妄阿拉布坦;中路护送新封的达赖入藏,南路走打箭炉入藏。”
“中路和南路至少要…要三万以上的骑兵,还得有善战的将领。”很是艰难。但敌人骑兵的行踪和数量都难定,没有这么多根本不行。
“对。选的不是宗室,就是老将。”
“哦?南路是谁?”
“噶尔弼。曾参与平南方、平台湾。”
“…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
“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再勇猛的将军也少了临阵的勇气!”
“…那你荐了谁?”听他的口气,似乎早有准备。
“皇阿玛本想让年羹尧领南路军。可四川实在太重要,所以让他荐一名佐将。我让他荐了岳钟琪。”
“岳?汉军旗将领?”
“不是旗人。但他是岳武穆后人,世代通兵法。”
“真的?”岳飞的后人就一定是名将?而且是被他生前的敌人、女真金国的后世帝王所重用?奇也怪哉!算,不问这个。“那中路?应该是十四贝子荐的?”
“是宗室延信。”
“…那前锋的将领又是谁?”
“没定呢!”
桑玛静默了会,“我去打通关节,让李麟的二儿子入了国子监。不过没有扛着任何人的虎威去招摇撞骗。直接是花了一千多两、还有一堆玩意儿。”
“你自己出的?”他讶然。又何必呢!这样一名将领他原本就是要拉拢的,就不需要花这个钱了啊!
“李将军给了不少。”陆陆续续地给了所花费的大半,所以她自己出的血不多,也就不多说了。“他对我还是很照顾的。”
“是呀!照顾到剃了头发。”想想那时候她的样子就好玩。
“哼——”不重也不轻的一拳头就挥出去。他躲不过的,因为她出手速度太快…嘿嘿。“不过想法子去荐了他吧。他肯定不是八贝勒或是十四贝子的人,也不大可能被收买。”
“你不是去收买他了吗?”
“我可是多少年的旧识了!何况他骨头硬得很,非得我说明白具体的银子金额,但讲清楚了我自己的活动是不给钱的。”
“桑玛,你也在走我的关节?”
“是呀!不走你的,难道去走八贝勒的后门?!何况,要论藏区的实战经验,岳钟琪是不如李将军的。”
胤禛点头,却是一脸惋惜道:“可惜我这道门关上了。”
桑玛瞪直了眼。他说啥子?
“因为皇阿玛已经下旨让他选陕西精兵七百赴军前效命了。”
“你——”闹着我玩啊!
* * *
十三阿哥起复了!而且就在十四贝子出发驻扎西宁大营、筹备进藏军事的几个月后。
其起因颇奇特。胤详的兄长、皇四子雍亲王胤禛为每一位逝去的母后与母妃写祭文、颂经书,规模之大、费劲之巨,让人瞠目。其中敏妃的祭文是十三阿哥自己写的。[1]
这样的事情康熙帝自然也知之甚祥。值得推敲的是没过几天就又派了太医去探视皇十三子的病情,在听说脓疮已愈、恢复泰半的时候召见了这个儿子,细细问了他的身体,还聊了半个时辰的诗文——胤详是真的读了很多的书。经此身心大劫,虽神采飞扬不再,却有着以往所欠缺的沉稳从容。
朝里暗波涌动。
应该讲,八贝勒的势力还是无所不在,可他的一个兄长与一个弟弟却几乎与之势均力敌。
“十三阿哥目前有差事吗?”
“没有,皇阿玛让他在天候不好的时候去汤泉休养,好的时候骑骑马、射射猎。还叮嘱了不少事情。”
“果然,十三阿哥跟大阿哥是不同的。”
“皇阿玛也将十四弟的两个儿子放在畅春园里抚养。还有弘历也一起去朗吟阁读书。”
“弘历是个出色的孩子。”可看不出未来一代著名皇帝的气势来。不过去要求一个不到十岁的亲王阿哥什么帝王的气势,未免太过。
天有些冷,但远不需要用壁炉,只是穿了夹袍就行。桑玛还是喜欢窝在自己牢牢掌控的山庄里“招待”她的…她的、呃,相好。不过这年头似乎没有恋爱的说法,更不可能有人为喜欢的人写这样的诗句:
“冷落的沉寂的墓底的枯骨,要为了回忆而粉碎!”
这里的人不能将心绪外露,也不能讲太多不吉利的话。事实上这些尊贵富有的夫们、妻们,脑袋里大多装的都是家族、权力、地位和利益…
“尝尝看这份玫瑰汤圆。”
花香太浓、稍嫌甜而淡。但她喜欢,那他就得捧个场…幸亏她准备的吃食数量不多、品种却多,上了当还可以立即换一个。“你很喜欢玫瑰?”
“喜欢。最要紧的是庄子上出这个生钱,我拿到手的自然不用多付钱。”他不明白玫瑰的意义,不过会硬着头皮吃平日敬而远之的甜食…嘻嘻,也就够了。
“对了,十三弟说,你对他讲的话很有趣。什么有罪、无罪的。”弟弟复述得不全,听的人更是一头雾水。
“花儿有彩色及芳香之罪,长江有波浪与雷雨之罪。那么,十三阿哥有忠诚及友爱之罪。”[2]
胤禛硬是扯动唇角、给个敷衍的微笑。然后低头,掩饰眼眶中突如其来的热意。
“好!好啊…”
桑玛在少数的史料中还是可以发觉他对这最信赖的兄弟的离奇待遇,但不论演戏的成分有多少,单就十三阿哥这些年来的煎熬、和性格的变化上来看,完全值得兄长无数的同情怜惜。
还是换个话题吧!
“有探子来报,十四贝子与延信、噶尔弼两名将军,还有同往的侍卫、宗室来往甚密,还好几回遣了使者去四川,害得跟梢的人很辛苦。”所以她慷慨大方地把他每月派人送来的“例钱”全贡献出去,就指望着能不能增加预算什么的。
“他们什么时候来回报的?”
“前天。”她将情报文件交给他详读。好些要紧的人名得记住啊!
四川却无人回报!他的眉皱了起来。“好一个新任的四川总督!”
* * *
他身边一直出状况。当然可能是他本身的事情太多、太重要,也可能他嘴上不说、心里不希望看到她急急地想去边疆。
因此,桑玛只有对着不够详细、不够价值的情报跳脚。
“想那位子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急个什么!”
他雍亲王如今已能将真实的情绪与表现出来的言行彻底分开,即使亲近熟悉如她,有时也会被唬住——不过是暂时的。
他很焦虑。西北的情况不怎么清楚,宫里的眼线能知道的又不多、他也绝对不想让皇父起疑,却偏偏必须带头做一个只求忠、只求孝的皇子,继续做着繁杂的、棘手的、得罪人的,或是无聊至极的差事,颇有大隐隐于朝,为而不为、不争为争的君子风范。
而,身为手握实权又年长的皇子,多少人的眼睛在盯着他…
近旁伺候的人也多少有些感受到压抑烦躁的气氛,战战兢兢之中反而更加容易出错。
“唉!倒也不是争什么,是觉得皇上不知道在天下安了多少眼线,不知道受了多少气不能发作、想做多少事却不能如愿。当这皇帝也真难。想想,这坐天下可比打天下难,而要坐好天下更难!”
嗯,他的腰身结实、没有发福的迹象,也没有太多缺乏运动而形成的赘肉…
“你在做什么!”他一点不反对,相反还是挺喜欢她偶然的主动亲近,不过意思、意思总是要说几句的。可现在她像是在评估砧板上的一块猪肉到底值不值两百文钱似的。[3]
“…呵呵,我本想帮着你打完天下就找个小岛,关起院门过隐居的日子,也不用担心狡兔死走狗烹…可后来渐渐才发现: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呢!那就做到底吧!至于以后的,就再说了吧!”
桑玛开开心心地搂住情人,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心跳漏了两拍。这淡淡的清爽香味实在不适合女子,但他用来正好,因为她喜欢闻。
“什么狡兔死走狗烹!”一来他不是这样的人,二来…他也不会对她下手啊!她以为他是谁?朱元璋?!
“呵!我不是不这么认为了吗?”继续开心地磨蹭…存心想榨干他!她很清楚政治游戏,而正是因为太清楚了,因此他的一点点不同也会被她当作无价之宝。
“你就打算扔下我一个人在京城?在这多事之秋?”太矛盾了!一方面他非常高兴她能理解他的处境和当前的微妙局面,另一方面他又想建个园子将她禁锢在身边——这矛盾,像是要将他生生扯成两半。
她不去能行吗?他,心底也是希望她去掌握局势的吧!于是她转向另一个问题:“隆克多真的可以相信?”
“不能。但我是唯一一个将佟家看作外戚的皇子。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可以保他们佟氏一族的荣华富贵。”
“八福晋的娘家族人也是这样想的吧?”
“对,爱新觉罗以外的,谁家不想出几个皇后、得到外戚的地位。”
“…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西藏吗?”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了,这未来的雍正皇帝好难缠啊!她是不是崇拜错人选了?!
“我一直想问,你从不说的。”他是真的想知道。
“哦,我是想到达距离上天的神佛最近的地方,”她难得地靠入他怀中——不为情爱、只单纯地为那份温暖与安稳——幽幽道:“我想问问他们:为什么我的命运会在此时的大清…未来的路又在何方。”
好困!这段日子来,她一直日以继夜地处理、交接、安排布置人手,每天能睡个两个时辰已是万分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