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唉!他们要九月才能回来啊…
她不作兴去做那一般小女人掰着手指头等情人回来的蠢事,那就用心赚钱、玩玩漂亮小孩子罢!
"You must remember this
A kiss is just a kiss, a sigh is just a sigh.
The fundamental things apply
As time goes by.
And when two lovers woo
They still say, "I love you."
On that you can rely
No matter what the future brings
As time goes by…”[1]
桑玛知道,拉胡琴唱美国电影歌曲是件不可思议、荒唐到极点的事情。可没有办法,她不怎么会钢琴——也没有钢琴可用,只有拿胡琴来拨弄两下应应景。
没有舞池、没有乐队,没有香水裙摆和红男绿女。只能闭目想象着曾经的繁华…和空虚。
“姑姑,你在唱什么?”
“亦珊,我在唱歌呢。”
当然是唱歌,可问题是听不懂啊!但小姑娘乖巧地不多问。
雍亲王和十六阿哥都不在,也就是家中无大人、娃娃当大王的意思。所以桑玛大大方方地将人接去温泉庄子,洗浴、吃竹筒饭、喝玫瑰茶,不亦乐乎。
“他们说姑姑很会赚钱的。”恢复了本名的方亦珊好奇地打量着号称一寸缂丝一寸金的名家画作临摹绣品。
“乖,亦珊,除了十六阿哥跟你叔祖他们的话,其他人讲的你可以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为什么?”
“哪,如果有人在背后说你的坏话,你会不会生气?”
“…会。”
答得好艰难。
“那么姑姑也不喜欢别人在我背后讲我的种种事情。因为他们讲的很多都是道听途说、甚至胡乱猜测。难道这些你也听吗?”
“不听。”
很好!这回很坚决了。
方家现在不会饿肚子,每个月可以领到米粮、逢时过节的还有布料,因为也没人敢为难皇上身边的人,哪怕没有任何官职权力,那随便一句话里带刺的话就可能要了一堆人的顶戴乃至性命。可是,方家的老爷子两袖清风、文人气十足,最是不屑满人奴才的说法、也从不攀缘权贵——这也正是皇上最欣赏他的地方——因此亦珊的衣着就非常地寒碜,出门连一个佣人仆妇也无,也不想想看这么漂亮、单纯却贫寒的小姑娘在外头有多危险!
“亦珊,以后你别单独出门,知道吗?”
“哦,好。亦珊以后在家里写字、绣花。”
“我找个能画又能绣的嬷嬷来陪你好不好?”
“…”家里付不起工钱。
“没关系,我找十六福晋来帮忙。”送上十六阿哥最喜欢的上好熏香就成。那些个府里的女人们,哪个不想多抓住丈夫的心啊!至少也多几次怀上小阿哥的机会。“放心,你家的人可以对其他皇亲国戚不假颜色,可惟独拿十六阿哥没办法。”
谁让方家的女孩子差点被卖进窑子呢!而且,他们既然入了旗,就不能缠足或随便婚配——呵呵,这个小美女再也不必踩着双残废的小脚故弄姿态,还因为书香世家的关系、小小年纪就有种出尘的风采…哎呀,配给谁好呢?!
看着跟了若兰学女红兼念书的亦珊,桑玛颇感叹:不过一年光景,这孩子就改变如此只大!原来的惊疑恐惧统统不见,而那份沉静恬美则越发引人注意。
方家不爱女孩子念太多的书。一来能教她的都忙着当差赚钱,无人有空闲去照料身份与处境俱十分尴尬的亦珊;二来也实在怕透了文章诗赋所带来的灾祸,这一不小心整个家族又会碰上灭顶之灾。所以亦珊念书都是私底下偷偷进行的:买书买衣服的钱自然是十六阿哥贴补给桑玛、再转给若兰,又由若兰去采买、顶着没落前明世家后代的身份去方家…也够曲折的就是!
小姑娘的字是跟桑玛学的,这一点令后者既得意又不好意思:自己的字飘逸不足、硬朗有余,不大适合亦珊写。而某人常说看她的字不会认为她是女人——而他却乐意和“不是女人”的她上床!哼!
但丫头的琴却不是她和若兰,或是方家任何一个人能教的…嗯,看来十六阿哥不大守信用,有“监守自盗”之嫌。
突然之间,她想起几年来未见的四娘。她可安好?
这念头来得快又强烈,强烈到她主动带了礼物——当然是作作样子、好看不值钱的——去十四贝子胤祯府上拜访,谁让他是负责“看管”十三阿哥的人呢!
不过显然现在的十四贝子风头强劲,看门的也开始狗眼看人低,毫不留情地将她和亦珊晾在门外,连银元宝都不屑一顾——是胃口奇大还是家教森严?若不是胤祯正巧从外头回来,她们得晒上不少时间的大太阳!
决定了,以后她要加人手监视他!
“你要见十三阿哥?”
“不,是四娘!我喜欢看漂亮白皙的苏州美人儿…呵呵,跟我家十六阿哥一样有看头。”
旁边的亦珊微红了脸转头看向一边,不知是为桑玛还是其他人脸红。
胤祯轻轻咳嗽了几声。这女人说话怎么都这样没遮没拦的!不过…呵呵,很好笑就是了。
“你一个人去?”他多少知道她似乎跟雍亲王的关系不错,但他没能力派更多的探子,同时也不认为能从这看不大出年纪的女子身上找文章就是。
“不,还有亦珊。想让她见见才貌俱佳的苏州美女。”
胤祯心想:她不是又带了个回来吗?!算了,他不想评判她的“喜好”。不过,眼前这个“方亦珊”…他在小丫头水灵灵的杏眼里恍了一下神。只是一下下而已!
“我说,十四贝子爷儿,我们家亦珊的年纪可以当您女儿了!”
“…你说哪儿去了!”胤祯哭笑不得。她不也是嘛!干吗非要在小姑娘面前硬是编排他的“老”呢!罢,直接问本人得了,“对了,方家丫头几岁了?”
“十岁。”亦珊小小声答道。不是胆小,也非畏缩怕生,只是天生的恬静和后天的教养使然。但正是这样的气质,很容易让见过她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十岁?怎么看上去只有七岁?方家没给你吃肉吗?”怎么那么小啊,差不多只到桑玛的腰际。
“女孩子家吃那么多肉做什么,您是想让她长成大胖妞儿不成!”桑玛啐他,不过不是当真。“她天生娇小,不像奴才这样大大咧咧,行不?”
“哼!怪不得,我见你挺会吃的。”见着她就想抬杠…没办法,不是他的问题,是她自己太容易让人生气。
桑玛气极反笑,“十四贝子爷呀,什么时候带上奴才去练练马步刀枪啊?”
“什么枪?”他不抱希望地问。她最爱干的就是在习武场上报老鼠怨。
“火枪啊!”
“哼!”果然!“说吧,你见那个唐四娘是做什么来着。”
不是想传递什么消息吧?胤祯心中打着另外的主意。
“看她过得好不好。”桑玛拉下脸,“如果不好,我说什么也得把她弄出来。”
“…”胤祯盯了她一会,仍然无言。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可依旧会被触动。“我会帮你安排,但这事有点麻烦。”
桑玛怔了怔,“您不是负责看他的吗?也会这么麻烦?莫不是您也被皇上给责回家读书?”
“胡说什么哪你!我是要请命军前。”
“这仗在西藏。新疆那里应该不会动,更打不到青海。”[2]
“对,我的折子上也写了,打的是军需,而且得有身份足够高的人坐镇。这回我大概去榆林营,不论打不打。”那里他人面熟,好办事。
“一定会打。”桑玛断言。虽然他应该不会被派去有了根底的榆林营——阿哥跟武将有牵扯,是年纪大了的皇上最最不能容忍的。
“可多数朝臣…”大家都反对。
“西藏一定要平了,国家才安稳。而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就必须为全局着想,再困难、再艰苦,也得去做!您是皇上的儿子,更是臣子,也须从大局着想才对!”
胤祯深吸一口气。为什么她能随口就讲出他的谋士也不会说出口的大道理?她是太蠢笨还是太忠贞?!
“…你说的是!我若年亲率大军——”
“皇上怎么会让您率军呢!”桑玛冷不丁卡上一句。
“为什么不会!当年裕亲王也是统帅三军。”
“当年的裕亲王不会想到要挟军力逼宫。因此,您就别跟其他的阿哥或是重臣、武将来往了,因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呢!”
“你放心!本贝子有那么蠢吗?”
胤祯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和…霸气,一如他的同母兄长在十年前的眼神…桑玛自觉已经说过头了,行礼告退。
真是可惜啊!如果康熙帝晚死个五六年,这皇位大概真的是要落到他手里了…
* * *
十三阿哥的病情颇有起色,已不再似以前那样无法行走,但肌肉受损很大,精神也不是很佳。
桑玛只向他请了个安、眨了眨眼,送上一堆漂亮的男用织物,其中有几件是用四阿哥的亲笔诗作所绣。
然后就是女人的时光。
四娘还是老样子,白皙、纤细、精干,与府中其他女性的萎靡全然不同。
“四娘,这是亦珊。”
“亦珊这是唐姑姑。”
“唐姑姑!”
“真乖——”四娘乐呵呵,“桑玛,你当我在坐监牢哪!我每个月都会出门采买透气喝茶的。”
“那做什么不来找我!”
“不方便,有人跟着的。对了,你给我的银子在花呢,以后再还你。”做过小生意的,自然记得特别清楚。
“不必了!我是来问你要不要离开。想离开的话我来想办法。”
“不想。”她微微笑着。
“可…”
“得了、得了,我要事情自然会去铺子留口信。”
“…好吧!在此告辞…”
反正她的目的是看看十三阿哥,顺手再带走他读书后所抄写的文章诗词——她要的是他的笔迹。
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她复又踏出十三阿哥家的门槛,在十四贝子手下的接应下离开。
“…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已作迟迟君去鲁,犹歌缓缓妾回家。”
十三阿哥真的是在读书啊,什么都念、什么都抄,从佛经到情诗…看来这一番磨难,将个心高气傲的皇子磨砺成了内敛的普通人。
忽然间很想见见他。
不过找什么名目呢?
他真的没带别人吗?
嗯…拿着他颇重视的弟弟的消息去,不知会不会受欢迎?
古代的情诗是如何写的,她不知道,也没那个心思肚肠去炫耀她的文言文有多差劲。
不过某人把男人随手抄写的东西去当成她的情书,可是非常过分的事情了!
“那是十三阿哥的字迹!”桑玛愤怒道。
“我知道!我知道!”捉住挥动的、颇具威胁性的拳头放在唇边亲一下,然后是她看上去挺可口的嘴儿。四阿哥胤禛其实是非常高兴看到她冒充“家人”到山庄里来的,无关乎用的是什么借口。何况他有几个月没同异性亲近了,急急就变禽兽的事情,也只有请她多包涵、包涵了…
避暑山庄名为避暑,也不见得能在炎热的天气中占多少便宜。只是夜晚时挺凉爽,比北京城里可要好不少。
但两个人厮磨在一起还是挺热的——
“你这次能呆多久?”
“‘家人’来报信,是不是开恩住一晚上就走人?”
“我说你能多留段日子就成。”他满足地叹息。
“…我可不能多留,久了这边起疑,京城那里也起疑。”
“还没问你是怎么见到十三弟的呢!”
“哦,我去找十四贝子,说想看看四娘过得好不好,如果她过得不好就带出来。”
“四娘是谁?”他在她近乎无意识的抚触中有些闪神,只得逮牢她的手。
“…哼!不跟你说了。不过,虽然我的侠肝义胆已经有了名气,但大家还是难免会怀疑的。”
“大家是谁?”他对她的自夸语不予评论。
“三、八、九、十、十四…呦,王爷大人您的对头还真多呀!”
她笑眯了眼、在他挺立的鼻子跟前掰手指头,完全看不出为这些事情烦恼的样子。不过她是因为他没有说假话而高兴,这里没有半个侍女,更不用说是大小老婆什么的。
“那不用担心。”明天再去操心好了。
“是呀,又不关我的事。还有把你的字迹绣入炕屏里头送给十三阿哥什么的,也与我无干呢!”
嘴上一边随口扯着,一边在他的颈项脉搏处如蝶般轻吻着。听到他变了调的呼吸,她高兴着呢!
“你以后要多多骑马啊、打拳啊、练剑啊什么的。”
“做什么?我还得上战场去不成?”他想去、皇上父亲也不会让他去的。
“当然不!这种事情让十四阿哥那样的小笨蛋去好了,反正他一个兵也调不动的。”翻身趴到他的胸膛上,指尖沿着他刚硬的线条往下…直到他激动地将她狠狠揉进体内,在塞外的夜中互相融化着彼此。
“我是说,”她调整着紊乱的气息,“你保养得很好。而我最讨厌过了三十就挺个大肚楠的男人。”
“呵!你看我们兄弟中有哪个是这副尊容的?不给人笑掉大牙。”要说保养…她才厉害呢!不见一丝赘肉,却半点不显得过于刚硬,反而越来越见女人的妩媚。“我记得你只比我小六岁…”
“不许提我的年纪!”她立即变脸,张牙舞爪地好不“可怕”。“记住,我只有二十五,二十五!知道吗?!”
无言。
这女人…还真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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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s Time Goes By",出自1943年英格丽·褒曼与亨弗莱·鲍嘉主演的《卡萨布兰卡》(《北非谍影》)的主题曲【流金岁月】。在这里假设懂英文的桑玛看过这部电影、会唱这首歌…
[2] 青海亲王罗卜藏丹津的麻烦是在雍正年开始。康熙朝他是支持清廷对付策妄阿拉布坦的,或者说他是希望借清军的手除去强劲的对手。


第四部分

22 可悦可康(1)

短衣、宽革带、长裤、及膝长靴,一条黑亮的辫子垂到腰际。
这是弘历见到传说中的龙佳侍卫时,她所做的打扮。
不过等她转回身的时候,他却发现…是女的呀!好漂亮的眼睛!
“这位俊俏的小少爷是谁啊?”
京城里其实是个漂亮小孩大本营,这些宗室、世族的孩子吃得好、穿得好,还在家族责任的沉重负担下学习骑射、满汉语言和礼仪教养,虽说对小家伙们是苦刑,可外人看了确实舒坦、钦佩。
“弘历,这是桑玛嬷嬷。”十六阿哥介绍道。
“桑玛嬷嬷。”不晓得她的来头,但他的乳母、嫡母、养母和生母从来不提这个可以自由出入圆明园却极少出现的…男装女子。也许她们都没见过这么有精神的嬷嬷呢!
不过那头的桑玛眼睛瞪成了两锭金元宝。
“爱新觉罗·弘历?”那、那、那个乾、乾隆?好小的…小男孩啊,粉嫩嫩的看上去挺可口。
再好看的女人,嘴巴大张的样子还是很丑。六岁的弘历努力隐藏住惊讶与好笑,“是!正是弘历。”
他不用向嬷嬷请安吧?
“给四阿哥请安了。”桑玛恢复到月亮般的笑容,甜美笑着勾引,不,是跟小孩子搞好关系。真是巧啊,他跟他老子相同的排行。
“四阿哥吉祥。”方亦珊也漂亮地将清语(满语)、行蹲礼,她现在是汉、满、蒙、藏各族的礼节和问候用的民族语言都会,让人完全搞不清楚出身。她一过十岁,就不再单独见十六阿哥,不过没关系,她可以跟着桑玛一块儿见——顺便学习汉家女孩子做梦也不会去向往的骑马。
“弘历,这是方苞先生的侄孙女,方姑娘。”
“方姑娘不必多礼。”弘历眨了一下眼。看十六叔对这位小姐姐的态度…似乎以后要叫婶娘?好小的婶娘啊,都没他高。
“桑玛嬷嬷是来跑马的吗?”
“还有练习马上射击移动靶子。”
“桑玛,你不觉得这对弘历而言太难了点。”
“哈哈!有了比较的目标,才能埋头从头学起啊!是不是这样,四阿哥?”
“嬷嬷说得是!”弘历年纪小小、却少年老成地微笑应着,虽然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真是可爱的孩子!”不行了,忍不住了!桑玛笑眯眯弯身亲了他红扑扑、粉嫩嫩的脸蛋子一口——呦,小家伙居然会脸红?不过没关系,十岁以前玩玩他,某人不会多说什么的!
“上马了!十六阿哥!”
背枪挎刀,纵马驰骋。
马上射击与地下射击是不一样的,也更危险却也更能表现实力。
十六阿哥学得晚,但是经过几年的苦练倒也能与桑玛不相上下。属下放出事先捉住的小动物,他们就拿那个做目标。只是鸟枪不能连发,某种程度上大清的战力还是靠长短弩、箭。可这跟桑玛没有关系,她只是单纯地不想放开自己少数的几项引以为傲的长处,也想借此保持军人的强悍与自卫能力。
一猫腰、刀祭出,以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削向目标——一劈为二!
桑玛的招式都是不花哨却刀刀致命,她原本就是为了上战场而训练武技,完全没有考虑过“观众”的感受。
“桑玛嬷嬷很厉害!”似乎比自己崇拜的十六叔还强呢!小小的弘历被良驹迅猛的奔跑姿势和骑马者精准的枪法所吸引,看得目不转睛。
马匹拨转,从战斗回复到待命也不过是几个眨眼间的事情。
桑玛专门找匠人定制的长靴闪亮又合身,充分展现出修长笔直有力的小腿,将她整个人烘托得精干而苗条。再配上背后斜插的长筒火枪,以及腰间大带上别着的弯长倭刀,整套的装束奇异却和谐。
“嬷嬷能教我火枪吗?”
“当然!不过要学这个,必须不怕苦、不怕累。”
“弘历不怕苦!不怕累!更不会哭!”
“好!像个男子汉!”虽然小了些。
那厢的亦珊给几个满头大汗的人——刚学会骑马的弘历也兴奋得不行——递上温温的茶水和手巾,俨然一副大管家的模样。
“亦珊要试试看吗?”胤禄问着。
“要!”究竟还是半大的孩子,玩性一起就收不住。
“那一起走了!”
两匹小马载着两个小人儿,连同两个全副武装大人一起出行,好一副…秋游景致啊!
* * *
这个园子的主人一定不晓得,自己讨厌进园子不是因为里头的女人、男人、或是不男不女的人。而是因为总有着无法克制的悲怆感,想到一代代的帝王造就的名胜仅仅在百年后就遭劫难,心中的别扭就无法排遣…
桑玛一身标准的侍卫服饰,暖帽、挎刀、短靴,踏进亲王书房的建筑领域内——前殿的范围并不算广大,但因没有多少房屋花草而倍加空旷,而其间往来的女性下人也极少,显得相当阳刚。
他家的规矩什么的她才不管,但对于“工作”上的事情,尤其是涉及身家安全和民计民生的,她绝对、绝对不会打马虎眼!
“龙佳管事,请您到厢房稍坐片刻。”小厮点头哈腰的。
“多谢。”桑玛淡然又有礼地回道。她对每个人,上茶的到领路的、九品的到二品的,都会说感谢或是恭维的话,于是各地的下人见她来都特别热情。
很快地就有杯毛尖一一小盘点心送上来——她得竭力控制住自己狼吞虎咽的欲望、摆出教养来,虽然她在外奔驰了半天、好渴望一份热饮和热食!
这里说是书房,其实是寝室、客厅、书房、政务室综合在一块的地方,颇有小几号的乾清宫之感。他很忙,虽然有时是忙一些礼仪、文书、接见使节之类的琐事,不过他都面无表情地做好了。
康熙帝不是笨蛋,他呕心培养的儿子们有才干、有志向,且多数都向往自己所坐的大位,只不过有些用了太出格的手段、得震一震,可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八贝勒起复、重又委了职衔,但现在管的是名分高、实权少的理藩院,见到皇上的次数还不及刚上任的仓场侍郎张伯行。各部九卿除去左都御史、全数调了一圈,不少人都觉得老皇帝是越来越难测了。
但桑玛大致上感觉得到英雄迟暮和子女不肖的老人的悲哀。他不是脑袋不清醒,而是淡了、倦了,只想图太平。可惜啊,坐上这个位子就意味着要操劳到死!
他将来也是吧…
“管事大人,王爷这几个月都没大去后院,除了嫡福晋的生辰——”
“小福子,”桑玛打断他,塞给他一小块银子,“这回你可以得银子,下回再对任何人说这样的话,就是挨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