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陪在下首坐了,嬉笑着道:“十四爷这么说,可是折杀奴才了。”抬眼见一众侍从跟了进来,他打住话头,吩咐道:“打起精神侍侯,爷重赏。”
隆科多心思灵敏,胤祯既然在门口等他,那肯定是有事情要说,否则根本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见他,因此吩咐完,他便转头请示道:“十四爷,是先开席还是......?”
“先开席,不是急事。”胤祯微微抬了抬手,他确实是感觉有些饿了。
第371章 老十要散伙
第371章 老十要散伙
一听不是急事,隆科多不由大感轻松,微微颌首示意侍从上菜开席,一时间,各色新疆风味的菜肴便流水般送了上来,生氽羊肉、金沙羊排、玉石羊腰、枸杞羊肠花、酥炸羊蹄、香辣羊仔骨、翠珠鞭花、萝卜牛腩煲,瞬时间就摆了满满一桌。
隆科多笑吟吟的说道:“来这里就为尝鲜,都是西域风味,十四爷尝尝看,若是不喜,奴才马上令人撤换。”说着,他又道:“十四爷看用点什么酒水,这里特色是地道的葡萄酒。”
胤祯尝了几口,道:“还不错,这大雪天,就喝淮安老曲吧。”说着,他回身张望了一下,见达春几个护卫目不斜视的守在门口两侧,不由笑道:“达春,允许每人喝半斤酒驱寒。”
“谢主子恩赏。”达春躬身谢道,起身后却仍是一动未动,胤祯体恤那是一回事,就那么几个护卫在,他可不敢有半点松懈。
见胤祯今日心情甚好,隆科多亦是浑身舒坦,轻声道:“十四爷,这里歌舞亦是一绝,西域风情,别具一格,十四爷可有兴观赏?”
胤祯亦想仔细看看那几名白种人女子,当下便点头,道:“叫上来吧。”
在别具风味的丝竹声中,几名舞女快步出场,一见舞女装扮,胤祯就明白了隆科多口中的别具一格是什么意思了,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室内却温暖如春,领舞的女子肤白如雪,曲线完美,身上衣物少的可怜,偏又用黑纱蒙了半张明媚娇艳的脸庞,舞蹈动作更是大胆狂野。
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胤祯看的亦是一楞,这年头就有如此开放的艳舞了?难怪生意如此兴隆?不过,新疆人怎么可能万里迢迢跑到京城来开这么个酒楼?不会是挂羊头卖狗肉吧?想到这里,他不由瞥了隆科多一眼。
隆科多根本就没心思赏舞,全部心神都在胤祯身上,胤祯这一眼轻瞥,登时就让他心里七上八下个不停,十四爷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一曲舞毕,胤祯微微抬了抬手,隆科多立刻挥手将一众人屏退,陪着小心问道:“不合十四爷味口?”
“还算新奇,不过,突然想起有要务在身,改日再来吧。”胤祯站起身来微笑着道。
隆科多不由微觉诧异,不是还有事要说,怎得突然要走?他亦是天份极高之人,立刻就醒悟到,十四爷是对这地方不放心,他登时大感惶恐,一边陪着往外走,一边细细梳理这酒楼的资料。
出了‘天山雪’,胤祯才淡淡的道:“此地离你步军衙门不远,去你签押房吧。”说完,径自登轿而去。
隆科多躬身礼送后,回头望了一眼‘天山楼’才匆匆登轿跟了上去,进入签押房落座之后,隆科多觑了一眼胤祯的脸色,才小心的探问道:“十四爷可是对‘天山雪’不放心?”
胤祯只是淡淡的问道:“你可清楚其底细?”
“回十四爷,‘天山雪’的东家,厨子、乐师舞女皆是持的哈密开出的引子,引子没问题,而且还有镇国将军伊克塔哈做保,应该没问题。”隆科多忙欠身说道。
哈密?哈密瓜,新疆的?胤祯听的微微皱眉,那应该不是俄罗斯的,难不成是准噶尔部的细作?现在才是康熙五十一年,离着叛乱还早的很,难不成,他们现在就起心叛乱了?伊克塔哈又是谁?宗室太多,他确实不是每个都能记的。
见胤祯皱眉头,隆科多忙细说道:“哈密奴才也不清楚,查了资料才清楚,是维吾尔族所在地,康熙三十七年归附的,随之便编旗队,设管旗章京,实行札萨克制度进行治理,伊克塔哈是阿敏贝勒的重孙,他的一个庶福晋原籍就是哈密的。”
阿敏贝勒是清初四大贝勒之一,伊克塔哈的身份也算贵重,胤祯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暗忖,这些哈密人入京应该瞒不过康熙的耳目,自己暂时还是不要多事的好,沉吟了一下,他才问道:“领舞的女子也是哈密的?”
隆科多心里一动,难道十四爷看上那几个俄罗斯女人了?他忙解说道:“那倒不是,那几个女子都是京城俄罗斯佐领的。”
还真是俄罗斯人,倒是没走眼,不过既是俄罗斯佐领人家的女子,倒也不用疑神疑鬼的,抛开这事,他便问道:“看你这九门提督做的也挺滋润,想不想动一下?”
隆科多心里一惊,康熙对自己有意见了?他忙就地跪了下去,叩首道:“奴才全凭十四爷差谴。”
对隆科多的态度,胤祯是大为满意,微微点了点头才道:“此事目前尚未定下来,你既然放的下京城的繁华,我便试试。”
要出京?隆科多不由一阵沮丧,却赶紧的磕头谢道:“十四爷如此体恤,隆科多唯有肝脑涂地以报十四爷大恩。”
“恩,另外还有件事,你留心一下。”胤祯紧接着吩咐道:“京师内外城,有不少泼皮扰乱商铺,敲诈勒索,民愤极大,这后面牵扯颇大,你先着人把底摸清,不要惊动他们。”
隆科多身为九门提督,对这些事自然是门清,一听这话,心里便是一惊,十四爷难不成要整顿旗务?这可是出力不讨好,四处得罪人的差事,他忙躬身回道:“喳,奴才明日就派人摸底统计,不过,这事有些棘手,十四爷......。”
“无妨,正好借这些害群之马来整顿京城秩序。”胤祯说着站起身来,又叮嘱了一句,道:“不要走漏了风声。”
廉郡王府后花园,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二人在暖阁里喝着闷酒,谁也没有说话的心思,老十四掏五千万两移民千万入澳洲,朝廷开年便启动大举移民澳洲的消息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朝廷既然准备一开年就大举移民,至少是说明南洋已经稳定下来,不是老十四有绝对把握打赢南洋之战,便是已经与西班牙、荷兰谈妥了,老十四南洋兵败是不用指望了。
既然已经开始移民澳洲,那海外分封是不是即将开始进行了?一旦启动海外分封,将再无人能撼动老十四的地位,
胤禩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老四了,但老四在广州却是丝毫不见动静,是按兵不动,等待机会?还是已经完全的死心?他心里没有一点底。
何焯建议埋头做实事,以改变在康熙心里的印象,一边再等机会,建议是不错,可真操作起来,才知道有多难,根本就没差事给你,你做什么实事?老十四整改漕运的折子,被康熙留中未发,想来是康熙不愿意在这时候节外生枝的缘故。
而除了漕运,他根本就找不到差事做,整顿旗务倒是现成的,可那能做吗?施世纶调去天津,他想把推广高产抗旱作物的差事揽下来,可康熙转手就扔给了户部尚书噶敏图,连一点机会都没给。
两正自枯坐闷饮,门帘一开,却是十阿哥胤誐走了进来,瞧了一眼屋里情形,他便笑道:“围炉赏雪,八哥、九哥好兴致。”
老九胤禟抬首看了他一眼,闷闷的道:“屁的个兴致。”
胤禩却是含笑道:“十弟来的正巧,喝两杯驱驱寒。”
解了外套,胤誐嬉笑着落座,自倒了一杯,吱溜一口饮了,吁了口气,才道:“老四也回京了,我刚在路上遇见他家几个小子出城去请安。”
老四胤禛也回京了?胤禩微微一怔,便又释然,康熙在天津落水,他于理也该回京请安,老十三都回京了,他又岂会不回?
“老四回京又如何?他能奈何老十四?”老九胤禟闷声说道。
胤誐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却仍是忍不住道:“不是说好了静观其变的嘛,怎得又沉不住气了?”
“静观?再观几天,老十四就成太子了。”胤禟没好气的说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能阻止?”胤誐也不是什么好脾性,立刻就反唇相讥道:“坐在这里生闷气,老十四就能主动放弃太子?”
“够了。”胤禩沉声低喝了一声。
胤誐自斟自饮了一杯,才道:“八哥,我看咱们还是算了,皇阿玛既然推出七年移民千万的计划,那是铁定属意老十四了,说句掌嘴的话,皇阿玛还能不能活七年,都还很难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胤禩、胤禟两人都抬头诧异的看了老十胤誐一眼,这话说的有见地,康熙若是不属意老十四,岂会同意这个七年计划?
沉吟了半晌,老九胤禟才道:“废太子已经半年多了,若是皇阿玛确实属意老十四,这段时间,应该就会水落石出。三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天,八哥你看呢?”
“何必等!”胤誐却是抢着说道:“十五大朝,找人进谏,劝立太子,皇阿玛是何心意,一试便知,皇阿玛早已经同意海外群封了,移民澳洲的消息一出来,满城的宗室现在都眼巴巴的等着海军远征美洲和非洲呢。”
老十想散伙?胤禩一惊,却是沉声问道:“十弟,你真打算参与海外分封?”
第372章 老八低头
第372章老八低头
迎着胤禩的目光,胤誐诚恳的道:“八哥,我有自知之明,朝务政务非我所长,分封海外才是最适合我的。”
一听这话,老九胤禟顿时也急了,连忙说道:“十弟别急,咱们先试探一番再说,就算要去海外,八哥、九哥陪你一起去,海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没钱没兵,再好的地方给你,也是枉然,群封的话,你性情耿直,容易吃亏。”
“九哥,有您这番话,我就知足了。”胤誐诚恳的说道:“八哥,我性子直,说错话了,您别见怪,这半年来,我算是看透了,谁也甭想争过老十四,八哥你们想想,皇阿玛虽然名义上将海军收归朝廷,实则,海军仍然牢牢的握在十四弟手中,海军现在对大清之重要,已然是超越了八旗绿营,为什么十四弟主动上缴,皇阿玛都不收回兵权?”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老十四有钱,对海外情况又熟悉,海军又是他一手创建的,他掌管海军乃是人心所望。”老九胤禟不以为然的说道。
胤禩脸色却是沉了下来,他已经明白老十的意思了,胤誐接着又说道:“那九哥再想想,十四弟掌着海军一日,谁能有机会争的过他?”
老九胤禟登时亦不再出声,海外远洋贸易,南洋、澳洲、海外分封都与海军息息相关,而且海外贸易,海外分封定然是要与西洋诸国结仇的,现在不就已经结下两个仇家了,有西洋的潜在威胁,海军就必须持续的发展,发展自然要钱,而且是要巨额的银子。
康熙若是现在收回海军,海军的发展必然难以为继,现在才多少战舰?西洋人一旦窥破虚实,马上就会打上门来,到时候,别说是南洋、澳洲,沿海之地都是大麻烦。现在不收海军,再过两三年,海军的规模日益强盛,届时再想收,势必难如登天。
以老十四的手段,康熙在有生之年,根本不可能收回海军的控制权,一旦澳洲大规模移民,海外开始分封,康熙只能倚重老十四,现在想来,老十四应是早就防着这手,所以才在海军大力培植汉人,这确实是一着狠棋,也高的不能在高,当初,怕是康熙也没料到。
想到这里,他几分酒意都化做了冷汗,老十四实在太狠了,这才四年光景,连康熙都奈何不了他,若是他刻意针对八党,怕是早被吃的连渣都不会剩下一点。
胤誐最怕闷,也沉不住气,见两人不作声,兀自接着说道:“十四弟与我们有那么多年的交情,他上位定然要重用八哥、九哥,您二位朝中得势,十弟在海外,谁敢占我便宜?”
胤禩脸色阴沉,眉头紧锁,根本就没听清楚老十在说什么,连康熙都无法剥夺老十四的海军大权,那即便是康熙立他为太子又如何?难道还能够扛的住老十四和所有皇族宗亲的打击?还不止,现在文武大臣亦大多向着老十四!除非是老四与老十四死磕,否则没一丝的希望。
见两人闷着不做声,胤誐颇为郁闷的自斟自饮了一杯,老九胤禟却是突然问道:“十弟,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胤誐白了他一眼,道:“我自个琢磨的。”
“甭撑着了,快说,咱们也认识下这位高人。”老九胤禟却是不依不饶。
“伊德提的醒,剩下的都是我自个琢磨的。”胤誐泄气的说道:“九哥忒不地道了,我难道就看不透这点破事?”
听说是伊德,老九胤禟微微点了点头,伊德是钮祜禄?遏必隆的四子,新提拔的领侍卫内大臣,也是老十的舅舅,钮祜禄氏最出色的人才,他能看破这点,倒也不奇怪。略微沉吟,他才对胤禩道:“八哥,放手吧,伊德说的有理,既然无人能剥夺老十四的海军大权,就没人能与之争锋,何必等到老十四立了太子再低头,没的伤了和气。”
胤禩暗叹了口气,老九老十都放弃了,他硬撑着又有何益?若是老四能够得手,他现在即便是低头,也仍然有机会,想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声,道:“是该放手了,十弟去给十四弟传个话,明日后半晌,八哥亲自过府拜访。”
一听这话,老九老十都松了口气,这次,八哥看来是真的放手了,即便是不想放,也非得放手不可,毫无希望,何必硬撑着,平白伤和气不说,还会尽失人心,胤誐连忙应道:“八哥放心,我待会就去,到十四那里蹭酒去。”
胤禩点了点头,道:“海外分封,十弟暂时就不要做指望了,听萧永藻提及,为防动摇国之根本,有可能只允许宗室子嗣前往海外。你家老大才十一岁吧,还早呢。”
“啊?还有这一说?”胤誐登时就苦起了脸。
天空阴沉沉的,寒风一阵接着一阵,却吹不散厚重的乌云,眼看着又是一场大雪将至。
潞河驿北院正房,邬思道手持一卷,围炉漫卷,胤禛则怔怔出神,在广州自传教士口中得知欧洲的真实情形之后,他便沮丧不已,而邬思道这半年来仿佛已是黔驴技穷,闭口不再提老十四和海军,一心只是帮着打理‘摊丁入亩’事宜。
今日抵达潞河驿便闻知了朝廷开年后大举移民澳洲及老十四计划耗资五千万,七年移民千万的消息。胤禛更是彻底感到绝望,南洋全面占领,移民澳洲和海外分封一旦展开,老十四便是如日中天,再也没有机会能够撼动他分毫。
沉吟了半晌,胤禛不死心的问道:“邬先生,咱们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老十四上位,束手待毙不成?”
邬思道抬头看了他一眼,简单的说道:“海外分封。”
胤禛手往下一切,道:“这也没机会?”
“此非我所长。”邬思道毫不犹豫的道:“不过,思道以为,可一不可再。”
胤禛登时又沉默下来,老十四被刺了一次,绝对是严加防范,确实难有机会,但现在除了刺杀,再无良策,正自苦思,大门却被推开了,一阵冷风立时灌了进来,未听禀报,怎得就敢胡乱闯入?他登时脸一沉,抬头一看,却是大为惊喜,来人竟然是老十三胤祥。
第373章 十三重情
第373章十三重情
一见进来的是十三阿哥胤祥,邬思道亦是大为意外,四爷明日便要进京,他何以匆匆赶来,京中出了大事?看他神色却又不似,难道是十四爷的说客?这可不象十三爷的风格,想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四爷现在身处陷境?
胤禛已是起身迎了上去,给跟随进来的护卫打了个警戒的手势之后,他才含笑道:“十三弟,你怎么来了?这天寒地冻的,路又难行,腿伤可是好利索了?”
胤祥微笑着拉手道:“谢四哥挂怀,早没事了,这一年不见四哥,得知消息便赶来了。”说着又望向邬思道:“邬先生别来无恙?”
邬思道拱手一揖,爽快的笑道:“一年不见,十三爷风采依旧。”
“别闹虚礼。”胤禛笑着道:“过去暖暖手,喝杯热茶。”
“让人送壶好酒。”邬思道微笑道:“与十三爷久别重逢,岂能无酒?”
“呵呵,知我者,邬先生也。”胤祥解下披风,大步走到火盆边,略微一让,便从容落座。邬思道沏了一杯茶,递了过来,笑道:“先暖暖。”
胤祥点头谢过,这才低头啜茶,雪厚路滑,他一路骑马急赶,确实是累的够呛。
胤禛瞅了邬思道一眼,又看看胤祥,却未出声,心里也在琢磨着老十三匆匆而来的原因。
胤祥啜了几口茶,见二人皆不做声,心知二人性子沉稳,心机深沉,断不会开口先问,放下茶杯,他便主动说道:“十三此番回京,与十四弟一同陛见,方知十四弟圣眷之浓,已是无以复加,皇阿玛对其亦是期望甚高。
这一年来,十三跟随海军在上海、澎湖、马尼拉、噶罗巴、满刺加,亲眼见证了海军的成长,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有三万海军在手,老十四完全可以横扫天下,八旗绿营根本就不堪一击,甚至可以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十四弟在噶罗巴已经建立起海军基地,一年之后,即便是皇阿玛亦奈何不了他,十四弟在海军中的威信太高,他若要篡位,别说是汉人,就是满人也铁定会毫不迟疑的跟他走,而且,整个南洋的汉民也会支持他。
如今,十四弟又花五千万两大举移民澳洲,不出数年,澳洲也将跟南洋一样,极力支持十四弟,这一切,皇阿玛自然是洞若观火,却依然听之任之,其意自是不言自明。”
说到这里,胤祥略微停顿了一下,才诚恳的道:“四哥,十三匆匆赶来,并非是为十四弟做说客,实是担忧四哥的安危,十四弟虽然颇为顾念手足之情,却非心慈手软之辈,十三恳请四哥,及时收手,否则,四哥必将遭受皇阿玛和十四弟联击。”
听闻最后一句话,胤禛顿觉心惊肉跳,邬思道却是沉声道:“皇上对四爷起疑了?”
胤祥未做声,只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出宫之后,对康熙特意提出由四哥胤禛领兵出征欧洲一事,他揣摩良久,越想越是心惊,三哥、四哥皆不善兵,康熙岂有不知?何以独提四哥?唯有一个可能,康熙这是刻意的试探老十四对四哥的态度,这岂不是意味着康熙已经疑心老十四在广州遇刺是四哥所为?
见胤祥点头,胤禛顿觉浑身冰冷,康熙既对他起疑,那他的处境便岌岌可危,难怪老十三等不及,匆匆赶来通知。
邬思道一双浓眉登时皱了起来,康熙对四爷见疑可不是小事,他可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仅仅是一分疑心,就足够断送四爷所有的希望和未来,随便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足以让四爷终身圈禁。如今已不是争储的问题,而是如何才能自保?稍稍沉吟,他才道:“十三爷,难道四爷放手,便可保无虑?”
胤祥沉声道:“看皇阿玛和十四弟的意思,都无心置四哥于死地,不过,四哥若是不收手,十四弟可就难说了,他曾经几次提到过,在名分未定之时,一众兄弟争储,是天经地义,不管是何手段,他都能容忍,一旦定下名分,再不知进退,便休怪他无情。”
“好气魄!”邬思道轻赞了一声,道:“十四爷这是视储君为囊中之物,根本就未将一众皇子放在眼里。”
胤祥轻声道:“十四弟这份胸襟也确实让人心折,一众兄弟中,无人能出其右。”
四爷本就刻薄,这话说的,邬思道赶紧将话岔开,“十三爷,不知能否把陛见的具体情形简约的说一下。”
胤祥微一犹豫,便将胤祯出兵欧洲的奏对简单的说了一遍,邬思道听的暗暗心惊,十四爷果然是非同一般,竟然还要远征欧洲,他敢将海军交到十三爷、大爷、二爷手中,可见他对海军的掌控已是随心所欲。
沉吟半晌,邬思道才缓缓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四爷,暂且放手吧,欧洲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如今自保尚且无暇,岂敢不放手?”胤禛幽幽的说道:“不过,我宁愿去美洲,也不愿意去欧洲为老十四锦上添花。”
“美洲、非洲虽好,却非四爷福地。”邬思道沉声道:“十四爷能将四爷流放欧洲,已是大出思道所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四爷现在还能拗得过十四爷?欧洲虽远,却是富庶之地,不仅小国林立,而且战乱纷飞,混乱不堪,以四爷手段,谋一隅之地,岂非轻而易举?
以思道想来,十四爷将四爷谴往欧洲,便是希望四爷搅乱欧洲,在兵力、财力方面自然会有所照顾,四爷为大清计,为自身计,都将竭力打出一片天地来。这是阳谋,光面堂皇,四爷即便心知肚明,亦只能俯首甘就,十四爷这手段,思道自愧不如。”
老十四背后竟然还怀着这样的目的?胤祥听的一怔,原本以为奏对之时,老十四不过是顺水推舟,想不到他仓促之间,便走出如此一着妙棋,这份心智,着实令人心惊。
胤禛听的亦是一楞,这老十四端的是好手段,既是无法拒绝,又有利可图,那只能去欧洲了!
邬思道呷了口茶,又接着道:“欧洲之行,为时尚早,四爷怕是还得帮十四爷把‘摊丁入亩’推行下去,那个‘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四爷不妨一并抛出来,迟早要去欧洲,也不虑得罪人太多,此事办的好,日后在欧洲,钱粮也会充裕一些。”
怎么是帮老十四推行‘摊丁入亩’?胤禛满脸疑惑的瞅着邬思道,这事怎么扯到老十四身上去了?
邬思道自然清楚他为何疑惑,当下又接着道:“四爷,将占南洋、移民澳洲、推广高产抗旱作物这几件事与‘摊丁入亩’联系起来看,不难发现,这几件事情都是围绕人口这个问题的。
十四爷处心积虑的建立远洋舰队,占领南洋、移民澳洲,海外分封,这都需要大量的人口,推广高产抗旱作物是为保证人口增长有足够的粮食,而‘摊丁入亩’则是废除了人头税,戴铎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举子,为何恰在这关头给四爷献上‘摊丁入亩’的良策?十四爷又为何力挺?
之前,思道也未窥破此点,但随着移民澳洲、海外分封的出台,发展人口已成为迫切的需要时,思道才幡然醒悟,这必定是十四爷的手笔,可叹,咱们不仅为十四爷做嫁衣,而且还甘之如饴。”
轻叹了一声,他才继续说道:“正是看破了这点,思道才灰心丧气,十四爷下的是一盘天大的棋局,咱们在不知不觉中,都充当了棋子的角色。”
“不可能,老十四难道在四年前就开始布局了?”胤禛喃喃着道:“不可能,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邬先生实乃大才。”胤祥沉声道:“如今能看破十四弟这棋局的,唯有邬先生,‘摊丁入亩’, 推广高产抗旱作物,十四弟有次说漏了嘴,十三仅是怀疑,却未能如邬先生这般看的透彻,澳洲的发现,十三也觉的甚是蹊跷,估计十四弟早就知道澳洲的存在。
十三倒是觉的,十四弟确实在四年前,也就是吞并‘四大恒’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只不过,咱们都未觉察而已,如今,十四弟羽翼已丰,布局已定,已经无人再能阻挡他了,四哥切不可逆势而行。”
邬思道微微点了点头,十三爷说的不无道理,前后串联起来看,十四爷确实是从四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布局,不是争夺大清天下,而是争霸整个世界,四爷若是不识趣,必然祸不旋踵。
胤禛沉吟有倾,抬头望向邬思道,沉声说道:“邬先生可有兴趣去欧洲见识一番?”
“到的广州,方知这半生都是坐井观天。”邬思道微微叹道:“思道正想去欧洲开开眼界。”
见胤禛提的起,放的下,胤祥亦是大为高兴,微笑着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以四哥和邬先生大才,欧洲这番是多灾多难了。”
“京师耳目众多,十三弟前来潞河驿,怕是瞒不住人。”胤禛说着望向邬思道。
邬思道却是微微一笑,道:“无妨,十三爷无须隐瞒此行,回京直言相告十四爷,多谢他不计前嫌,四爷决意前往欧洲,还盼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第374章 远征不妙
第374章远征不妙
恂亲王府,自步军统领衙门回府,胤祯就不停的见人,送走了噶敏图、法海等几位十四党中坚,他翻了翻名刺,才吩咐道:“天色不早,叫郑世昌进来,让其他人先回,有急事的在名刺上注明。”
郑世昌如今不仅是‘四大恒’的掌柜,也是京报的印刷总管,其子郑清海、郑清远皆是胤祯的得力手下,听闻在江南试行低息放贷,他便知十四爷要招他商议,事以匆匆赶了过来,进得房间,便见胤祯正微笑着注视着他,忙利索的跪下请安。
胤祯虚抬了一下手,微笑道:“身子还硬朗,不过,终归是一把年纪了,要注意作养,尤其是冬天,坐吧。”
郑世昌听的心头一热,忙又叩头道:“下官贱躯,怎敢劳十四爷挂齿,下官还硬朗,还能为十四爷效几年犬马之劳。”起身后,他才谨慎的在下首落座。
胤祯缓缓说道:“昨日陛见,皇上已同意在江南试行低息放贷,首期注入一千万两,之所以选在江南,为的便是稳妥,低息放贷仅针对农民和小手工作坊,各个分号要做好前期的准备事宜,贷款户的资料、底细要落到实处,每户的贷款额度、周期亦要有限定。
这是专为保护农民和小手工业者的资金,不图利润,息钱就暂定为六厘,切记不准挪做他用,若有遭灾之地农户贷不到款,告诉他们,轻则操家流放,重则株连上下三代,江南快马四日便可到京,朝廷耳目亦是不少,本王正想立威,不介意杀几个敢以身试法者。”
听胤祯说的杀气腾腾,郑世昌不由心里一紧,忙欠身道:“十四爷放心,下官亲自下江南,督管此事。”
“你一把年纪,经得起几次奔波?”胤祯微微一顿,才道:“让你家老大去吧,另外,我建议一省或者是两省,设立大分号,统管一省之分店,你回去商议一下,看是否可行。”
这岂不是跟官府一样了?如此倒能省不少事,却也得增加不少开支,郑世昌忙躬身道:“下官回去便商议,或在江南先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