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政使司里的官吏们,向来没见过这般御史们抢着要拿回自己所上的折子的事情。倒觉得新鲜。一起躲在一边议论纷纷。
不过,不只是他们,即使是吕调阳,也弄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看来,萧墨轩果然出手了啊。好一场热闹,却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吕调阳站在公房的窗前看了一阵,又想了一会儿,却仍是自顾着摇了几下头,暗暗笑了一声,“这一步棋,吕某倒是没有走错。”
“吕大人。有吏部来的文书。”刚坐了回来,却看见通政使司里地知事于行春走了进来。
“吏部文书?”吕调阳抬起头来,看了于行春一眼,“说的倒是什么?”
“说是今年开春的时候,因为皇上登基,误了今年的春考,眼下便用夏考补上。”于行春回道:“吏部萧大人请大人您将衙门里诸位大人的历案立刻送到吏部衙门里去,夏考地日期,便就设在两日后。”
“两日后,这般急切?”吕调阳听说要科考。心里也不禁抽了一下。京城百官里,便就找不出一个不怕科考的官来,若是得了劣品。丢官罢职都还是小事儿,关键是丢不起那份脸。
“都是吏部吩咐下来的,下官倒也觉得事出突然呢。”于行春对着吕调阳笑道。
通政使司的院子并不算大,呆在公房里,也能听见外面的闹声。不时的有都察院的御史们奔了进来,吵着要拿回自己昨个送来地折子。
“哦…原来如此…”吕调阳忽得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难怪陈联芳等人急着要取回自己的折子,要知道。@@吏部可是在萧老爷子手上。
大明朝的官员,向来俸禄就少,除了像海瑞这样的少几个异类,其他的官员,迎来送往也是免不了的。而都察院里的御史们,除了外放的,其他留在京城里的在政绩上原本就能难分清楚好坏。因为根本拿不出一个标准的尺度去衡量。
都察御史。做地就是督察进言的事儿,做这样的事儿。冤枉过人,搞错过打击对象,甚至得罪过人也是难免地事儿。
吏部科考,考的是京城百官,都察院的御史也是京官,自然也在科考的列内。
儿子被人打了,做老子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便就是天王老子,萧天驭也是要横下一条心来。只要能保住儿子,哪怕是因此开罪了徐阶,丢了吏部尚书的位子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从眼下朝廷里的局势看,到底谁笑到最后,还未可知呢。
北京城,户部衙门。
“徐阁老,却是怨学生说早了些。”张居正向着徐阶欠了欠身,一脸的愧色,“若是等得今个再说,便也不会生出这件事情来,眼下萧天驭已是扯破了脸皮。”
“东西到了内阁里头,你不说,也是有其他人去说,这个人情不如由你去做,还留条后路。”徐阶摆了摆手,又冷笑几声,“吕调阳…”
“阁老,下面该当如何?”赵贞吉昨个还气势汹汹地,誓要将上萧墨轩一军,眼下却是有些傻了眼。
眼下的情形,不但是他没想到,就连徐阶也是没料到。没想到萧家的反击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狠。
“老夫,还是心慈喽。”徐阶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原本只是想敲打一回,他萧墨轩有皇上撑腰,即使折子送上去,最多问一个妄言的罪,眼下却想不到真要撕破了脸。”
“眼下还有哪几个,没撤了折子回来?”徐阶微微眯上眼睛,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没撤回来的,还有林润,邹应龙和欧阳一敬这几个。”赵贞吉略想了下,才开口回道。
“毕竟还是有靠得住的人。”徐阶点了点头,“折子既然递上去,皇上便不可能不问,到时候在朝堂上,少不得一番纷争,诸位大人还是早做准备罢。”
“还有叔大那里。”徐阶转过脸来,看着张居正,“萧墨轩毕竟是你的学生,老夫知道你舍不得他,其实老夫自个也舍不得这般地青年俊杰。”
“你去和他说说。”徐阶停了半晌,又继续说道,“老夫年岁高喽,也干不了几年,日后我大明朝,还指望着你和他来遮风挡雨。”
“学生明白了。”张居正微微一笑,应了下来。
“当年严阁老说,干了二十年首辅,恨也该叫人恨死了。”徐阶长出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眼下,老夫也算是明白喽。”
紫禁城,文渊阁。
“萧大人,下官无能,都察院里发生这么大地事儿,下官竟是毫无察觉。”都察院右都御史路楷,站在萧墨轩面前,身板挺的笔直,额头上地汗珠不住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却不敢抬手去擦。
御史们上疏参奏萧墨轩的事情,路楷居然是到了晚上才知道的。刚听到这个消息,路楷几乎是要魂飞魄散。萧墨轩好歹曾经有恩于自己,可自个就坐镇在这都察院里,却是被人在眼皮底下绕了过去,丝毫未曾察觉。若是萧墨轩多疑,没准还以为自己也参了进去呢。
“路大人安坐。”萧墨轩倒不似路楷这般急噪了,挥了挥手,示意路楷坐下。
路楷坐了下来,却仍觉得心里不安,只坐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头。
“若是能给你知道了,赵贞吉便也就不是赵贞吉了。”萧墨轩微微一笑,“他们找的尽是亲信,私下议好了,你如何知道?”
“下官在都察院里,也有亲信,稍后便命他们上疏为大人抗辩。”路楷急着要挽回局面。
“不必。”萧墨轩盯着路楷看了半晌,忽得又笑了一下,“若此时上疏抗辩,不是倒显得萧某理亏了。”
“可是…萧大人,那林润,邹应龙和欧阳一敬等人,可不是善茬,眼下又有徐阁老在后头为他们撑腰。”路楷只是放心不下,他也知道,他眼下能保住这份富贵,全是赖了萧墨轩。若是有失,萧墨轩自个倒还有皇上,太上皇和李贵妃护着,而他自己,只怕再来个秋后算帐,把以前为严家做的事情全给翻出来也未可知。
“刀子拿在自个手上,便就是杀人。”萧墨轩不急不忙的说道,“有时候把刀把子放在别人手上,也未必就是坏事儿。”
“萧大人的意思是?”路楷有些不解,“可若是有个万
“没有万一。”萧墨轩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刀子不止一把,拿刀子的人,也不止一个。”
“这倒要谢过我的师尊大人。”萧墨轩嘴角微微翘着,“有些道理,看多了,也就明白了。我也未必就做得比他们差。”
第八卷 第九章 断其一臂
嘉靖四十二年,七月二十八,皇极殿
隆庆帝的名声,在历史上要比他老子嘉靖帝要好上一些。原因之一,就是他上朝,所以朝廷的言官们便因此而少了一个生事的由头。
至于百年之后,那些朝廷言官们所上的奏折,皆成了皇上纵欲怠政的凭证,那也是后话了。还有那位三十多年不长朝的万历皇帝,声名极是狼籍,甚至有文章言之凿凿的说他是躲在后宫迷上了抽大烟,理由就是后来挖掘定陵时候万历皇帝的尸体里化验出了吗啡的成分。
实际上,就连定陵的挖掘主持者吴晗,都没有直接下过这样的定论。1968年,吴晗被四人帮陷害入狱的时候,曾对夏鼎言:“罂粟在明朝中叶就已传入中国,作为药用。我总在怀疑万历生前抽过大烟,可惜这方面的证据不足。本来万历的骨头可以拿来化验一下好证实真伪,然而一把火,就什么也别想了。”
吴晗口中,所说的且都是,证据不足,难辨别真伪,只是怀疑而已。却不知道这桩事儿,如何在某些人口中就成了事实了。而根据定陵开棺的结果,万历帝生前身体变形严重,脊椎扭曲,右腿明显要比左腿短。史料亦载:“帝足心疼痛,步履艰难”。众所周知,罂粟可以做为强效止疼药使用,重病之下,太医给皇上开出止疼用的罂粟做药,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据此推断,万历帝因病痛而长期服用罂粟而成瘾,虽然并非是不可可能的事儿,但他服用罂粟的最初目的,也极有可能只是为了止痛,而不是像贝勒和福晋们一样是为了享受和纵欲。
且就算万历帝是个昏聩的主,沉迷于抽大烟,甚至因此而荒废了朝政。他仍是在病痛之下完成了“三大征”。其中朝鲜一战。把东瀛倭国整整打残了两百年。战役失利之时,更是坚定的把责任全揽到自个身上。“不罪臣而罪己”。虎狼之势,给后人留下一分尊崇和景仰。
不过照眼下看,万历皇帝陛下会不会真的抽大烟。会不会荒废了朝政,担子且是落到了萧大学士的身上。
自打卯时初起,不等钟鼓楼上响。六部二司和各监地堂官们,便早早到了殿上。
萧墨轩来得不算早,也不算迟,刚等踏进殿门的时候,可巧是听见了堂鼓声。转了进去,看见徐阶和高拱等几个已经在了。
徐阶见萧墨轩进来了。咳嗽一声,背过了脸去。高拱倒是翻开了面皮,朝着萧墨轩意味深长地一笑。
萧墨轩的事儿。眼下京城百官里已经是无人不知。可眼下站在朝堂上边,又不好公然交头接耳,只是远远的看着这几位高高在上地内阁大臣,互相换着眼神。
按照列班的规矩,内阁大臣为第一等,立于前列,其余各部堂官居后。
徐阶是内阁的元辅,自然立在左班地第一列,对面和他对站着的是李春芳。下面接下来本应该按照入阁的秩序来酸。依次应该是郭朴。可偏偏是高拱站到了徐阶的身后,徐阶也不回头。只是直直的盯着玉阶上瞧。
又等了半晌,只听金鼓三响,殿后转出一顶绣着金丝五爪龙的华盖,文武百官立刻高呼万岁,将隆庆帝迎过殿上。
赵贞吉手里早就揣紧了昨个晚上自个刚写好地奏折,只等皇上一叫平身便当着众臣的面送了上去。
萧天驭用科察做引子,硬生生的把他地一着杀招收进了袖子,这一口气,赵贞吉又怎么能咽得下去。虽然徐阁老已经吩咐下来,要悠着点,别把萧墨轩给逼急了,旁边还有一个高拱呢。若是逼急了,只怕萧墨轩立刻就转了过去,半分情面也不留下。
“上谕,文华殿大学士萧墨轩接旨。”可刚站起了身,还没等赵贞吉站了出去,便看见皇上身边的李芳上前一步,拉开了黄卷。
“臣在。”萧墨轩似乎也没想到皇上刚上朝就会点自个的名,连忙走到大殿中间伏下。
“文华殿乃太子视事之所,萧墨轩两朝元老,既任文华殿,屡为朕累于国事。然,太子教习,国之重责,岂可以他事而尽废…今加封文华殿大学士萧墨轩为太子少保,詹事府詹事,兼掌文华殿经筵之礼,愿君勤勉之…”
加太子少保…朝臣们虽是暂且未出声,互相之间却是连连换起眼神来。太子少保,这可是“准三公”的名头,虽只是个虚名,但多少达官显贵若是在死前能得到这个虚名,便就也能瞑目了。朝廷里这许多老臣,便就是六位内阁大臣里,眼下也只有萧墨轩得了这份尊荣。
皇上原本年纪不算大,多留几个子嗣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照眼下看,皇上是决意要直接立李贵妃新生的皇子为太子了。萧墨轩这里,就是他走出的第一步棋。
听到这一份圣旨,赵贞吉心里顿时也震了一下。赵贞吉是个聪明人,他又如何猜不透皇上这步棋里的意思。眼下他若是贸然立刻参奏萧墨轩,难保不会被皇上朝其他地方想,那可不是赵贞吉想要的结果。
徐阶和高拱,听到圣旨之后,心里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在心里仔细一想,萧墨轩虽是加封了太子少保,可真正掌握地却只有一个詹事府,眼下还跳不到自个前头去,遂安之。
赵贞吉要当朝参奏地事儿,徐阶也是知道的。既然生出了这道圣旨,徐阶便不自觉地朝着赵贞吉那里扫了一眼。
赵贞吉也正在看着徐阶,见徐阶的目光扫过来,当下也有些不知所措。略思一二,只等萧墨轩刚退了下去,便冲到了殿中。
“万岁,臣赵贞吉,有事上奏。”赵贞吉高声宣道。
朝堂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赵贞吉身上,且看他要说出番什么话来。
“陛下。”赵贞吉行礼道,“臣请问陛下,是否忘了件该做的事情。”
“敢问赵爱卿,朕所忘何事?”隆庆帝面色不动的问道。
“万岁,依我大明祖制。”赵贞吉回道,“后宫嫔妃产子,乃是大功,依律当赏。”
“赵卿家所言极是。”隆庆帝微微点了点头,“可贵妃原籍浙中,家中所属也早已丧于倭寇之手,止剩下一个叔父,朕已派人前往杭州,命谭伦替朕封他为五军都督府都事,另赏黄金百两。”
李贵妃的叔父,当日曾经思谋夺取李贵妃家的田产,不管是皇上还是李贵妃,对他都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过带着上不与下较的念头,眼下李家又没有其他亲人,按照规矩也只能去封了他。
“可微臣却清楚的记得,当日皇上迎娶贵妃娘娘的时候,贵妃娘娘却是从京城里出的闺阁。”赵贞吉追了一句,“臣以为,皇上不应厚此薄彼。”
隆庆帝暂且没有接过话头,倒甚是玩味儿的盯着赵贞吉看着。
这倒不是赵贞吉不能说这样的事情,赵贞吉是左都御史,为御史者,便是皇上一天吃几次饭,上几回茅房,只要他能找出合适的理由来,也都可以进言,更是别提事关国本的大事儿了。
“赵爱卿的意思,该如何赏?”隆庆帝自然知道赵贞吉说的是谁,可隆庆和他老子嘉靖有些不同,他不喜欢猜谜。
“依祖制,当赐封侯。”赵贞吉大声回道。
萧天驭是吏部尚书,自然也在朝堂上,听见赵贞吉的话,脸上顿时涨红了一下。
赵贞吉毕竟是官场上的老手,虽然昨个吃了一憋,但是很快找却到了其中真正的利害。
萧墨轩虽然是内阁大臣,但是他毕竟不掌六部二司,更何况内阁里头还有徐阶和高拱压制着他。真正厉害的是萧天驭这个老家伙,吏部是百官之首,吏部尚书也是唯一见了内阁大臣不用让路的大员,只要有萧天驭在,他赵贞吉就别想从萧墨轩手上讨到好。当年徐阶和萧墨轩干掉严党,是从严世蕃身上下的手,眼下想要让萧墨轩吃憋,却要从他老子萧天驭身上开刀。
“这…朕以为…”赵贞吉明白这个道理,隆庆帝又何尝不明白。可是如果要按照赵贞吉所说的话去做,那么就等于直接削去了萧家一支最有力的胳膊。
萧墨轩是得势不错,有钱有势,可偏偏就是没权。
第八卷 第十章 萧天驭的决断
赵贞吉真个是好算计,当年皇上迎娶李贵妃的时候,京城里千万双眼睛都瞧见了,李贵妃是从萧家出的楼阁。
眼下皇上若是说那不算,简直无异于自个打自个的嘴巴。
只要能把萧天驭给革去了,就算吏部的人选一时间定不下来,起码也要多混乱上一阵。只要有了混乱的时机,都察院那里自个便能搅动起来。还有那个叫路楷的,虽是自个的副职,可昨个见了自个也是眼要于顶,连声和气都不出,明显是看着自个吃憋,心里在那偷笑。
赵贞吉脾气刚烈,哪里吞得下这般的气,无论如何也要扳回这一局,否则在徐阁老面前也失了体面。
再说那徐阶,本以为赵贞吉会揪住原来的把柄不放,听到的却是这一回话,心里也是一喜,顿时也有了计较。
“不知诸位爱卿,却以为如何?”隆庆帝目光朝下面扫着,想寻个人出来帮萧墨轩说话。
可此事太过突然,百官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一个个暂且不语,只是盯着徐阶,高拱和萧墨轩去看。
“万岁,可否听臣一言。”徐阶拱手奏道。
“徐卿请言。”隆庆见第一个出来的居然是徐阶,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
“臣以为。”徐阶走到大殿当中说道:“赵大人眼下说地。虽是有道理,可我大明两百多年来,向来没遇见过这般的例子。”
“既然眼下皇上和臣等皆拿不出适当的主张,不如暂且搁下,先请诸司和百官议之,容后再断。”
引而不发,胜似利刃相加。徐阶明看着是把这事给搁置下来了。其实这才是真正厉害的地方。若是当即就把这箭给射出去了,就摆明了是要和萧家彻底决裂,且就不是给个教训那么简单了。这样一来,萧墨轩将无可避免的投向高拱一边。
眼下张居正在内阁里,大多数时候还是依着徐阶的意思,加上首辅徐阶,压制出高拱和郭朴两个还不算太费劲。
可内阁以元辅为重,眼下其实只是一条默循的规矩。并没有真正写到纸上去。
也就是说,如果高拱和郭朴两个,再加上一个萧墨轩。只怕就是首辅大人也要顶不住了,因为按照太祖和成祖留下地规矩,内阁里的决断,是靠点人头的。况且六个人中剩下的一个李春芳,徐阶原本就和他没太多交情,算起来李春芳和高拱的关系倒是更为密切,李春芳能守着一个中立,徐阁老已经是抹了一把冷汗了。
再给高拱那里加上个萧墨轩。二比三,就算徐阶是内阁里的老大。只怕也要落下风了。
若是徐阶并不急着做出决断,也就是给自个和萧家那里都留下了余地。在积威之下,与萧家重修与好,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儿。一边敲打,一边给些甜头,正是徐阁老向来的手段。
这般一来,萧家日后心里有个忌惮,也知道徐阁老对自己家里还有几分情分,正是徐阶所想要地结果。
高拱那里。也早就知道了这几日的事儿。原本是想助萧墨轩一臂之力,当场和徐阶来个硬碰硬。可没想到被赵贞吉说到这个点子上。也只能附和徐阶,请容后再议。
金殿之上,一时间是论不出道理来了,隆庆帝倒是顺手牵出了萧墨轩所上的,请立钱银新制地折子。朝廷上的百官,都是大明朝一等一的聪明人,虽有几个迂腐的,又怎看不出这等勾当对朝廷的好处比坏处多,更不提可以乘机参一分股,得上些利了。
徐阶那里,既然揣定着引而不发的念头,居然也顺势卖了几分面子,只提了几条由户部约束的条理,皇上也是准了,算起来,户部并没有吃上太大的亏。吃亏地,只是钱银库里的硕鼠罢了。
还有那钱庄若是建起,定是与户部往来亲密,到时候徐阶和萧墨轩自然也多了许多共同地利益。
一番议论之后,竟是准了萧墨轩的奏疏,交内阁和户部酌理。
至于邹应龙等几个御史上的奏疏,有了几位内阁大臣和诸司百官的齐论,也失去了意义,只加上了情堪可勉的回录,让传了回去。
萧府,内书房。
萧天驭虽是年岁不算甚大,但算起来也是年近花甲了。今个在皇极殿站了那么许多时间,听着那风忽而朝儿子那里,忽而朝自个这边来,也是担足了心。
一天下来,等回府的时候,脚下的步履竟是有些蹒跚。
“孩儿让爹爹担心了。”萧墨轩手上的事儿少,竟是比萧天驭回来得还早些,见爹爹回来了,先亲手奉上一杯清茶。
“二十多年喽…”萧天驭手里拿着儿子奉上的茶,也不去喝,只是出神地看着自己地儿子,“哪一年,哪一月,不担着
若是在以前,萧墨轩听见爹爹这话,兴许还是只感激一笑。可今年萧墨轩却是新得了儿子,也已是做了爹。
虽是从离开南京到现在,也没多少时间,更是知道南京那里有苏儿亲自带着,可是禁不住的,总是把心吊在半空,觉得不塌实。
眼下听了萧天驭地话,只觉得感同身受,当真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喉咙里禁不住“咕咚”一声响了一下。
“爹爹足疾又发了?”萧墨轩适才就看见萧天驭步履有些蹒跚,也知道萧天驭足上曾有旧疾,是当年冬日里读书时候冻过的。
人常言,“穷秀才,穷秀才”,虽然大部分能供养得起读书读到秀才的人家并不真的穷,但是穷秀才还是有的,萧天驭当年便就是一个,否则也不会被冻坏了脚。
“李先生眼下正在南京,不如请了过来,帮爹爹调理一下可好。”萧墨轩所说的李先生,自然就是李时珍了。
“老毛病了,何必劳烦人家。”萧天驭笑了一声,摆了摆手。
萧墨轩也不多说,请爹爹坐下,帮着除下靴子来,用手轻轻的捏着。这个足疗的法子,萧墨轩是老早就知道的,后来又请教过李时珍。
“这等事儿,下回叫下人们做罢了。”萧天驭微微眯上了眼,把身体靠在躺椅的背上,对儿子的关心倒还甚是受用的,“你也是堂堂大学士了,就连爹爹眼下也不如你了,怎好总做这样的事情。”
“儿子的官便就是再大,不也是爹爹你的儿子。”萧墨轩笑道。
萧天驭也不和儿子争论这个,只是由着他去弄,不长时间,萧墨轩的额头上已是渗出了汗来,萧天驭也觉得脚上的疼痛轻了不少。
“轩儿…”沉寂了半晌,萧天驭忽得开口叫了一声。
“嗯?”萧墨轩不知道爹爹想说什么,只是停住了手,朝着爹爹面上瞧去。
“爹爹,真的老喽。”萧天驭微叹一口气,把目光移了开来。
二十多年了,萧天驭虽也是官越做越大,直做到了吏部尚书,可也一直像是个护犊子的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