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宗师几十年后,政治斗争失败致仕回家还不肯老实,非要帮着宁王造反,大概也是这种执拗性子的一种反应罢。
第二是,此人内心还存有几分羞耻感。万首辅是靠着拍万贵妃马屁起家的,行事一味谄媚逢迎天子,所以在士林的口碑不怎么样,和商相公这种德高望重的士林领袖比起来差得太远。
李提学虽然是靠着万首辅提拔才有今天,但并不表示他就不渴望别人认可。至少刚才提到商相公赞扬过他,他的脸色很是变了变…
就目前李提学的实际状况而言,跟随万首辅得利,善待商相公得名,所以他才很矛盾。
想至此,方应物又试探性地问道:“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大宗师是万首辅的门生?在万首辅这儿恩遇非常?”
李提学顿了顿,才简单地说:“万阁老对本官有知遇之恩,这是不消说的。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意?想攀交情就免了!”
谁想和万安这十来年后必然倒台的阁老攀交情?方应物心里腹诽几句,然后道:“朝中大人物之间的事情,绝非吾辈可以揣度。
而商相公是很善解人意的宽厚长者,他不肯见大宗师,也没有当众赞扬大宗师,正是为了避免出现什么为难事情。”
李提学下意识地点点头,这话不错,大佬暗战,他们这些马前卒是应该小心为上。如果商辂说自己的好话,传到了万首辅耳朵里,谁知道会怎么想?
方应物话头一转,“其实在下不这么看,也一直劝商相公道,这些顾忌是没必要的。既然大宗师正直有力,就该赞扬,难不成因为门户之见,这世道就当不得好官么?”
方应物三言两语,说得李提学越发纠结,名利之间确实难以抉择!
忽然听到方应物话头一转,语气肯定地说:“至于些许顾虑,是没必要的,大宗师自己向万首辅说明了就是!”
李士实下意识问道:“如何说明?”
这句问话,有点暴露心思的意思,就差明说“我也很想找两全其美”的法子。
方应物笑了笑,“这就是商相公委托在下和大宗师谈谈的原因了,在下觉得,不能让大宗师为难。”
李提学很想请教,但抹不下面子说向方应物请教,考虑半晌才开口道:“不知商相公何以教我?”
方应物没在意提学官拿商相公当门面,这不重要。发言道:“同一件事情,事实如何也许不重要,如何解读才是最关键的,便如经书必看朱子注释一般。
大宗师在淳安从严治学,很是有些地方父老不满,若商相公却出言支持并加以赞赏,大宗师可以就此写信给万首辅加以注释,自然能打消万首辅的疑虑。”
经过方应物拿名利诱惑,两人交谈一步一步到了这个深度,李提学也放下了架子,不再把方应物当小小童生看待,直接问道:“究竟如何解释?”
方应物侃侃而谈道:“大宗师可以告诉万首辅,你是故意通过此事测试商相公反应,现在得到了结果,便来上报——
商相公能赞扬大宗师,说明了以下几点:其一,商相公心态上还将自己当成宰相,否则应该尽量避免对政务多加议论褒贬,这才是致仕宰相的心态。
其二,商相公还很在意自己的官声,否则从地方士绅私利角度出发,应当反对大宗师这些影响到士绅利益的举动。
可商相公仍然一力支持大宗师,这说明商相公仍然将自己当作讲究大义的官员看待。没有抱着交好家乡士绅,一味维护本地利益的心态。
总而言之,大宗师可以向万首辅表示:经你探查,商相公仍然存有起复之心!”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李提学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悟到了许多。自己做了十来年官,没想到却被一个小童生点拨了。
万首辅最关心的就是商相公到底什么心思,只要自己声称打探了出来,并给予貌似合理的解释,万首辅哪里还会有心思去猜疑远在千里之外的自己?相反还会更看重自己!
只要能把万首辅那边糊弄过去,一切就好说!
而且还可以养“寇”自重,只要上报商相公这边有起复的可能性,万首辅就会更加倚重自己来打探第一手消息。自己便可以趁机增加在首辅心目中的分量,为更上一层楼做准备。
大不了过一两年,再上报一次“商相公虽然有起复心思,但在首辅老大人严防死守之下,已经死心了”,那样最后皆大欢喜。
这就是名利双收!
那么现在的关键是,商相公会公开称赞自己,创造出让自己闪转腾挪的机会么?虽然李大宗师扪心自问,觉得自己确实做得还不错。
方应物再次强调道:“在下是受商相公委托而来!”
李提学闻言也下了决心,拍案道:“本官在此任三年,绝不负商相公所望!”
三年…还包括以后的乡试么?方应物行礼道:“在下为自己也谢过大宗师!”
达成一致意见,方应物没有久留,又悄悄地从县学角门溜了出去,回到家中专心准备起两日后的道试。
同时给商相公写了一封信,将自己如何做“官场题目”的经过都说得明明白白。商相公回信没有点评,只写了一行字:“道试之后,往倦居书院一行”。
第六十八章 道试上的惊喜
转眼之间,二月底的道试日期到了。按照惯例方应物提前一天去了县城,住进项成贤宅中。从这点看,大宗师按临淳安,当地童生还是沾了光的,不用奔波府城参考了。
面对小三关中的最后一关,也是彻底从二等公民蜕变为一等公民的一关,方童生还是比较气定神闲的。该做的都做了,目前只有等着结果罢。
次日凌晨,方应物便提着考篮,到了县学大门外等候点名。道试检查比县试、府试都要严格得多,从某种意义上,道试才是科举之路的正式开端,县试府试都只能算资格预考而已。
脱鞋子、拆发髻等检查手段也在道试隆重登场了,摧残着即将跨入士子阶层的考生的情绪。
随着人流,方应物过了门口,慢慢进入考场。去年县试也是在这里考的,这次布局和县试差不太多,桌案整整齐齐的露天排列在甬道两侧。
方应物按照领取的试卷考号,找到了座位,便开始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几通鼓响,成化十四年淳安、遂安两县集中道试开始了。
方应物睁开眼睛,看到有两个小吏举着考题牌子,一边高喊题目一边在甬道上来回走动。
道试和县试、府试同样是两道题,但有所不同,一道是四书题,另一道却是五经题,不像县试府试都是两道四书题。
耳朵不好的可以看牌子,眼神不好的可以听叫喊。方应物距离甬道比较近,足以看得清牌子上的题目,先看见了四书题,分明是《色难有事》。
这个题目,叫方应物心情很是波动了一下。前几天他刚从倦居书院出来回到家中,正处于疯疯癫癫状态(兰姐儿语),曾经写过一篇《色难有事》。
今天遇到了熟悉题目,当然是好事情,仿佛有一种押题押中的快感,这可是好运气好兆头!只要将前天那篇原文抄上即可,而且搞文章的都知道,疯疯癫癫状态下写出的东西往往是水准最高的。
但方应物随即就高兴不起来了,反而有点痛心疾首,这种类似于押题押中的绝好运气,还不如出现在今后的乡试以上大考试中!在这种已经打通关节的道试里碰到熟题,简直就是一种资源浪费!
唏嘘感叹完毕后,方应物又去看五经题,随即发现五经题只有两道。
第一道是《祁奚请老·晋侯问嗣焉一章》,出自于《春秋》;第二道是《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出自于《礼记》。
忽然整个考场哗然,因为这五经题很不正常!前文介绍过,四书是士子必修课,五经是选修课,五经之中只要选一经专攻即可,比如方应物就是治《春秋》。
当然,《春秋》和《礼记》是最难的两经,如今很少有人选择这两经攻读。
而到了考五经的考试中,必须每一经都要出题,也就是说道试必须要出五道题,而考生只需选择自己本经的题目作答即可。
但现在这次道试,五经题只出了春秋题和礼记题两道!也就是说,没有其他三经的题目,怎能不让考生哗然!大部分人都不治《春秋》和《礼记》,怎么答题?
随即很快又有小吏举着牌子,牌子上提学官告示给出了解释——
“近年士气浮躁,贪图简便者甚众,士子多不习《春秋》、《礼记》,长此以往,唯恐经业失传矣!
故责令诸生习《春秋》、《礼记》,今次考试,以四书题取士,以五经题定等次。
能默写《春秋》、《礼节》题目所在章节并行文者,即准补廪膳生员;能行文者,准与补增广生员;能写策论者,准与补附学生员。”
看到这次以四书题取士,而五经题只是定等次的参考,众考生才渐渐平息下来,没有发生大闹考场的祸事。
乡试以下考试的随意性很大,几乎就看主考官个人兴趣和意愿,由此可见一斑。
李士实大宗师这次就是不走寻常路,用避免经义失传为借口,以《春秋》、《礼记》定等次,能同时默写章节和编出八股文的当廪膳生员,能编出八股文的当增广生员,能写策论的当附学生员。
这对于方应物而言是天大好事——他恰恰是治《春秋》的!
穿越之前那个方应物前身,别的不行,死记硬背功夫好像还可以,一本《春秋》硬是让他背下了,所以现如今方应物默写《春秋》是没问题的。只要再编一篇八股文,那么进入县学后直接可以充当廪膳生员了!
却说县学生员分三等,第一等级是廪膳生员,领取国家廪粮;第二等级是增广生员,地位低一点;第三等级是附学生员,地位更低。
刚考中秀才进学的,只能充当附学生员,然后在岁考等考试中成绩出色,才有可能升为廪膳或者增广生员。
现在大宗师别出心裁搞了这么一出,方应物倒是非常意外和惊喜,心里爽得像六月天吃了冰镇西瓜。
中秀才不算惊喜,他已经有足够心理准备了,但是中了秀才不用苦熬升级,直接变成每月领取国家补助六斗粮的一等廪膳生员,那绝对是大惊喜。
而且廪膳生员很容易取得乡试资格的,不像大多数增广生和附学生那般充满不确定性。
要知道,乡试资格也是限定名额的,并非中了秀才就万事大吉。淳安县底蕴深厚可能有一百多秀才,但能参加乡试的不超过四十个。
方应物有点不能相信,这难道是大宗师主动投桃报李么?前天偷偷见面时,倒也简单聊了几句学业。
若确实是大宗师故意为之,那他真是个在小地方很精细、很有创意的人,这种时机都能凭空制造出来,不愧是几十年后创意大到了敢跟着宁王造反的人。
胡思乱想了片刻,方应物按下心思,开始提笔答卷。这个过程很顺利,四书题有腹稿,很快写完;但春秋题倒是费了一番功夫,默写完题目所在章节后,又费了两个时辰,才凑出一篇八股文。
誊抄完毕后,方应物起身交了卷子,自有小吏收卷糊名。主考官李大宗师又将方应物留下,问了几句话,算作面试。
李大宗师问:“论语中子曰二字最多,以此为题,汝可试破之。”
这是对八股文技术的小考验,方应物通篇大文章水平一般,但对开头几句的小技巧还是有点心得,当即模仿八股文破题格式答道:“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
李大宗师又刁难道:“以你名字方应物为题,如何破之?”
方应物想了想,答道:“方为做人之本,应物为处世之道!”
这破题意思是做人要方正,处事要应物…李大宗师大笑,挥挥手让方应物走人了。
有几个和方应物一同从县试、府试考过来的童生看到这一幕,心中艳羡不已。
此人虽然小小年纪,但真乃天之骄子也,县试、府试、道试三关都被主考官留下谈话面试,这是什么好机缘?
传出去也足以小小扬名了,同时被三级考官重视的人能差得了么?必然被视为众望所归的人才。如果不出意外,这次道试题名录上必然有方应物的名字!
第六十九章 发榜了
小三关试卷都是靠主考官一言而决,总量也不会太多,所以不像乡试、会试那般程序麻烦,放榜速度一般都不慢。
成化十四年在淳安县举行的这次道试结束几天后,就在县学考场外放榜了。
前来看榜的人远比县试府试多,不但有参考童生、家人和看热闹的,还有很多职业看榜的人。
所谓职业看榜人,都是团伙作战,少的十几人多的几十人。有负责挤进圈内看榜的,有负责在外围手持笔墨和红纸的。
一旦出了名字,看榜的人就将人名告诉执笔人,然后用红纸写下报喜的文字。便有事先安排好的人在各条道路上交替接力,一路将报喜大红纸送到中试之人的家中,然后讨赏钱获利。
道试结果可是要出秀才的,这可是正经的功名,当然会有很多人来趁机渔利。
几声锣响,两行小吏杂役从县学大门中鱼贯而出,在众目睽睽下将榜文张贴在了县学照壁上。
随即人群蜂拥而上,抢占有利位置去看榜,榜文下一时间人头攒动。这个时候,方应物也在现场,但是他并不着急向里面乱挤,作为一个有把握有底气的人,不差这片刻功夫。
人群太乱,挤挤撞撞的。方应物站不稳,皱着眉头又向后退了几步。却不料也碰到了别人,回头看去,原来是老竞争对手吴绰吴公子,一路纠缠着从县试杀到了道试。
方应物心情不错,看到吴公子还觉得很亲切,微笑着点点头。若能同案进学,也是一种缘分啊。
但那吴公子脾性不改,像个骄傲的小公鸡,扬起头只管去看榜文方向。他家有下人去里面看了,他在外围等待消息。
不多时,却见吴公子书童兴奋的从人群里钻了出来,高声叫道:“中了中了!是案首!恭喜少爷进学!”
不过吴公子很淡定,表情比方应物更理所当然。
方应物不由得连连侧目,这吴公子还挺有真本事。本次道试提学官李大宗师还是比较标榜公正的,在瞩目的案首位置上应该不会玩花头,吴公子能夺取案首第一不简单。
又想起府案首也是他,看来这厮手头功夫很过硬啊,不愧是本县第一大科举世家云峰吴家派出刷榜的精英人物,果然非同凡响!
对于有真实力的人,方应物还是很佩服的,他不至于见了比自己有本事的人就嫉妒。
连夺县、府、道三关案首也是一种三元,若不是自己横空出世,硬是抢走了县案首,吴公子岂不就要连中小三元?
大概吴公子也想到了此处,望向方应物的目光便不太善,但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如何骂人,只好扭头对书童说:“方朋友的名字可曾在榜上?”
书童答道:“只在第一位看到了少爷名字,便没有往后面看。”
“你再进去看看!”吴公子轻喝道。
小书童苦着脸,只好又杀入人群里,拼着命向前挤动。又过了一会儿,他杀了出来,气喘吁吁禀报道:“回少爷,一共五人上榜,第二个名字就是花溪方应物。”
吴公子仿佛终于找到了突破点,撇撇嘴道:“县案首原来只能是第二么…”
面对毫无杀伤力的讥讽,方应物哑然失笑,摇摇头不打算和他计较。反正自己秀才功名到手,成了堂堂正正的士子,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不过这次大宗师也真够严厉,居然只放了五个人过关。
他对吴公子无言地拱拱手,就要离开。这时却有几个人边走边议论,经过他们两个身边时,几句话飘进了耳朵里。
“名气那么大的方应物居然只是第二,啧啧。”这是欲言又止党。
“听说方应物似乎是商相公的关门弟子,许多人都看好的,怎么连第一也拿不到,莫非考场上发挥失常了?”这是天真纯洁党。
“案首是云峰吴家出来的,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云峰吴家,所以你懂得…”这是故弄玄虚党。
“你们懂个屁,传言说大宗师是万首辅派来的,当然不会给商相公的关门弟子好脸色。若不是方应物实在刷不下去,只怕根本上不了榜,但案首是没有了,倒是让吴家人捡了一个案首。”这是深谙内幕党。
“对,你看榜上写得清清楚楚,第二名方应物是补一等廪膳生员,而案首吴绰只能充当二等增广生员。这说明吴绰答题不如方应物,里面明显有猫腻。”这是细节分析党。
几人七口八舌地议论着走了过去,吴绰吴公子脸色已然黑了下来,黑得就像乌云。
他这么努力勤奋,为什么别人没有认为他实力出众,靠着真本事力压方应物才得到的道试案首呢?他的成就和是不是吴家人有什么关系?和大宗师偏向有什么关系?
至于廪膳生员和增广生员,那是方应物瞎猫碰到死耗子!大宗师只出了春秋和礼记题!
方应物正好治春秋,所以能默写并答题;而他不是专攻春秋礼记的,所以只能依赖自己涉猎广泛和强大的基本功底,勉强靠着印象答题,但默写是肯定不行了!
而名次是靠着四书题排列的,和五经题无关,这帮愚民怎么什么都不懂也敢乱喷!
吴公子悲愤委屈地想掉眼泪,不知该去对何人倾诉。
方应物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拍拍吴公子肩膀,语重心长道:“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全世界。
些许市井流言不足为虑,你还年轻,不要太将这些毁谤放在心上。来日方长,我看好你,下次为本县再夺回浙江解元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对方同学的吹捧,吴公子不领情,得到案首的喜悦顿时无影无踪,气咻咻地甩袖走人了。
方应物回到了住处,也就是项成贤宅子里。洪松和项成贤这一对都在厅上坐着闲谈,看到方应物进来,不约而同齐声问道:“第几名?”
方应物苦笑道:“二位兄长不问是否上榜,只问名次第几,就这么敢肯定在下能中试么?”
项成贤打趣道:“考试前两天,能偷偷进县学和大宗师密谈的人,能不中榜?”
洪松耿耿于怀地叹道:“风气不旧,人心不古,我不知道该偏向方贤弟还是该坚持道义了,吾将上下而求索兮。”
项成贤扭头紧张地叮嘱了一句:“洪兄千万别跳河。”又转过去催问方应物道:“到底是第几?”
方应物答道:“第二,案首是云峰吴绰。”
“那也不错,吴绰为案首也是挺可喜的。另外,难道大宗师真的补了你当廪生?”
“是的,榜上写明了,一共五人上榜,都列出了进学后的等次。”
项成贤和洪松都是优秀廪生,但他们没有方应物这种才进学便登顶的机缘,都是考了两三年岁试才爬上来的。听到这里,两人便拱手道:“恭喜方贤弟,以后就是同学了,下次乡试我们要三人同行了!”
但洪松又忧心忡忡道:“县学廪生只有固定二十个名额,去年方前辈中了解元,才空出一个名额,有不少人对此虎视眈眈。这次方贤弟因为大宗师插手,直接成了廪生,只怕县学里有学霸不满了。”
“学霸?”方应物愕然,一股熟悉而亲切的味道扑面而来。
上辈子在学术界经常听到学霸这个词,他的老师也勉强算是其中一员,而方应物也是朝着成为学霸而不懈努力的。难道回到了大明朝,这年头也有学霸这个词么?
“你也要进学了,有些事情也该知道,愚兄提前给你提个醒。”项公子语重心长道:“县学是分成两大社团的,分别是东社和西社。”
方应物继续愕然,社团?这年头也有这个名词么?他是要进县学还是混黑道?
项成贤继续道:“东社就是来自我们锦溪和云峰、赋溪等县城东边这里的,西社是来自县城西边威坪、蜀阜、小金山、慈溪等地方的。这回我知道西社那边有个老学霸想要这个廪生名额,你小心为是。”
方应物疑惑道:“难道东社就没有学霸么?”
项成贤语塞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已经是廪生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洪松不屑道,仿佛项公子不在身边似的:“这些学霸殊为可恶,也不求上进,只靠着年资深在县学胡混,专门在考试、贡生等时候上下其手,赚一些黑心钱。
但方贤弟你放心,进了县学有我们东社照看,不会叫你轻易被欺负了的。”
方应物万分苦恼,“在下好像不属于东社啊。”
项成贤笑道:“方贤弟若有志气,不入社也不是不可以,愚兄并不在意。但是如今这世道,文人结社渐渐成风,还是顺应下风俗的好。”
方应物叹道:“在下出自花溪,花溪在县城之西,入东社岂不名不正言不顺?”
项成贤大笑道:“你心思真多!你入了东社才涨吾辈士气!”
方应物也笑道,“不过两位兄长放心,学霸我是不放在心上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若想拿我树威风,一时三刻之间立即让他垮掉!”
洪松摇摇头,劝道;“方贤弟还是不要太小看别人好,进了县学你就明白了。”
第七十章 入学
方应物在项宅吃过了午膳,就往回返了。虽然他最近总是在县城与上花溪村之间来回往返,又经过一次考试,身心比较疲劳,但他不能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