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着香味儿,本监国睁开了眼。
时已入夜,身前篝火熊熊地燃着,木柴噼啪作响。慈相盘坐在地,翻转着手中的木枝。
我精神一振,爬了起来。
“你醒了。”他回过头来,缓缓一笑,火光映得半边脸泛着红晕。
“唔,你也醒了。”我直直地奔着他手中的烤肉就去了。
他笑着:“刚捉来的野鸡,还没有烤熟,再等等吧。”
我蹲在火堆旁边儿,瞅着鸡腿儿,垂涎欲滴。
“要不是失了算计,中了毒,现今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他看了我,似有歉疚。
“这不怪你,山贼诡计多端,你我还存得性命在,便算得福分了。”我继续盯着飘着香味儿的鸡腿儿,猛咽口水。
散乱的发丝忽被掖到耳后,我颇诧异地看着他。
他似是感到失态,收回了手,温婉道:“当心烧到头发。”
我嘿嘿一笑,胡乱地拢了头发,眼睛死死地盯着已然冒油的鸡腿儿,使劲儿地咂了嘴。
他把木枝儿递了过来:“好了。”
我接了,张嘴便咬。
他在一边提点着:“慢慢吃,当心烫。”
怎的不早说——我烫得龇牙咧嘴。抬眼看他,脸上尽是关爱。
我才觉失礼,便象征性地把鸡腿儿往他身前一送:“要不,你先吃吧。”
“方才你昏睡的时候,我已经吃过了。”他眼中温存满满。
这个回答倒是合我的意,我狼吞虎咽起来。
几个嗝儿打过之后,我向后一仰,躺着望天。
他依然坐着,递来个青果子。
“这片地果树不多,将就着先吃点儿润润喉吧。”
我颇感激地躬身拿过,咬了一口。
天上漆黑,若不是几个星偶尔闪烁,并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果子有些酸涩。
他脊背挺直,坐时都不肯放松弯上一点儿。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没有一丝凌乱。
“扬思,你可喜欢‘有凤来仪’?”他背对着我,拨拉着篝火。
“女子经商已是难得,更加兼济天下,胸怀如此扬思非常欣赏。”想起那位豆腐西施徐娘半老却热情不减,我不禁勾起嘴角。
“女子可做的事情其实更多。”他慢慢转了过来。“对辰笄国你知道多少?”
我心中一顿,与奸臣谋政事?辰笄国在孔区以北,与我国往来甚少,他为何提起?
“辰笄国向来女儿为王,男子为臣。”他不理会我的诧异,继续说道。
这个听爹爹说起过,我当时只是一叹,要怎样的女子才能做得了一国之主。
“可惜我国与辰笄国素无邦交,不然,我也可以一睹女帝的姿容了。”我感慨道。
他将树枝儿插在火堆里,“当今女帝手段狠辣,性情残暴,残害了不少忠良志士。”
听去,声音略有不忿。
“若是如此,这江山怕是坐不长久了。”我跟着星星一起眨眼睛,信口开河道。
“这是自然,失民心则失天下,这是不变的道理。”
目光袭来处,他正低头看我,眸中带水,映了篝火,却又显得热烈。
我不看他,继续抬头数天上的星星。
“扬思,累吗?”几个字却体贴得很。
“不累不累,你折腾了半天,才是最辛苦的。”本监国吃得饱,躺得舒坦,一点儿都不累。我翘了二郎腿儿,琢墨着再眯上一觉。他站起身来,长衫柔软,身形款款,落难时也不失优雅。
“难为你拉着我走了一段儿,扬思,谢谢。”
他一副颇为感激的形容,那一瞬让我有种自己是他救命恩人的错觉。
我刚要客气客气,他便望向远方,接着说:“明日我们只能步行了,此地荒凉,路途遥远,你怕是得辛苦几天了。”
他人缘好,真不是没有道理的。本监国打心眼里佩服他的处世之道。
我晃了两下腿:“不碍事儿,我身子硬朗得很。”
一块石头落下,沿着腿砸到身上,我拾起方觉是小皇帝的血兔。险些误了大事儿。
我坐了起来,“子姜,这次路遇打劫,我倒不曾损失什么,就是前日你送我的玉蝴蝶被抢了去。心里歉疚得很。”
他面色一黯,“被抢了去吗?”眉心一蹙,又说:“改日再送你个更好的吧。”
我将血兔往他面前一送。“路上见这个玩意儿漂亮得很,就买来想送你做个回礼。”
他伸手接过,面露喜色。“既是扬思所赠,我定会随身携带。”端详了一会儿,便揣进怀里。
我又躺了下来,看他欣喜的形容,心中很是得意——小皇帝,我又完成了一项任务啊。
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夏日的风温柔的很,在面上拂过,痒痒的。
本监国在梦里咯咯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叉方觉读小说容易写小说难…
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动力不足,意兴阑珊”…
最近情绪大起大落太多,怕是要提前个几十年进入更年期…
各位姑娘,我想死你们了!
十两茶寮,打包带走
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摘自“公子多情”的《点心语录》
我有点儿怀念头四天的沙土地,至少回头还能瞅见两对半儿脚印儿,有种开路者的成就感。
“此路是我开,此树我劈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同样摘自“公子多情”的《点心语录》
此刻我多想有匪贼再出没一次,高喊上述口号。
本监国一穷二白,不怕劫财劫色,只希望借他们的手,把眼前这路给开了…
慈相走在前头,用木棍抽打着两旁灌木矮树张牙舞爪的枝桠,草茎树枝儿噼啪作响,衣衫也被撕扯划拉着出声儿映衬。本监国拄着木杖,拖着疲惫的身子,跟在他身后,步履维艰,腿上沾了好些草杆儿树叶儿,身上衣物已然破了十几个口子。
怎么就走上了这么条荆棘遍地的“路”呢。
大半天不吃不喝,我只觉得又要中暑,强打着精神,竟又走了挺远。
难怪爹总说我是块烂泥扶不上墙的,不逼到绝路上,就做不出个名堂来。于是他便总是用鸡腿儿辣椒要挟我,不给吃饭不让睡觉地逼着我读了好些书,背了好些当时不懂的词词句句。我总是摆出不配合的姿势,看他抓心挠肺,吹胡子瞪眼睛,却也发作不出个一二三来。
看得过瘾了,我这才扭了身子去揪他白花花的胡子,打几个结儿;掐他皱巴巴的脸,生生拎出个包子皮儿来;最后才不急不慢地把自己做的功课徐徐背来。
爹,现在我还真想你,想你咧了满口黄牙的嘴,亲自沏了茶端到我眼前儿,狠下心来掏钱买了鸡腿儿来给我打牙祭作为奖励。
也真想水杏儿杨花儿…想爹走后,她们疼我,若不是年龄不当,真像我未见过面儿的亲娘。
古人说望梅止渴,诚不欺吾。
想着想着,我们已经走出了这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竟然出现了一爿茶寮!
海市蜃楼,不过如此。
顿时,我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口不渴了,肚子不饿了,脚步轻快了许多。
又走了几步,那爿茶寮渐渐看得真切,一个大了肚子的妇人坐在凳子上,跟身边儿的中年秃顶男人聊得火热,还有一个矮胖的小男孩儿在四张桌子中间跑来蹿去,很是欢腾。
我揉揉眼睛,这不是幻觉啊!
此刻,本监国精神倍儿棒,把木杖一扔,挺起腰杆儿,两步跨到慈相身侧。
“前面就是个茶馆儿,我们过去也吃些喝些。”
慈相面色有些疲惫,看了我,掸了掸衣衫上的灰,伸出袖子,在我额头上轻轻拂过。
我已经习惯他这般温存,便也要充回大爷,硬气上一次。
“子姜啊,这几天多蒙你照顾,现下我们身无分文,这讨水要饭的活计就包在我身上了!”
他揽了袖子,又帮我拢了头发,“扬思,只怕失了你的身份。”
我咯咯一乐,本监国这等混吃骗喝的事情可是打小儿就做得惯了,不妨事不妨事。
做出副无奈状,说道:“时势所迫,少不得便宜从事。”
“扬思辛苦了。” 他虽点了头,脸上却分明写着不放心。
本监国诚然是长得寒酸了些,可哪里就那么没本事了?
我略略整理下衣衫,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瞅准一跳长凳,便往下一坐——“老板,来壶——”
我“茶”字还未出口,凳子一歪,嘎吱地倒了,我猛地扑在地上。
茶寮里那四个人齐齐地笑做一团(算上肚子里那个吧)。
我扭头一看,这凳子四条腿儿竟少了俩,本监国被饥渴蒙住了狗眼,方才并不曾发现。
我拍拍腿,站起身,打量其他凳子,也都是缺胳膊少腿儿。
也罢,我扶起凳子,调整了角度,马步蹲当儿做了上去,虽然辛苦点儿,但好歹比站着舒坦。
“老板,茶水两壶牛肉三盘儿外加一碟茴香豆打包带走!”
茶寮的菜色大同小异,本监国深谙其道。
那秃头老板慢悠悠地晃了过来,灰黑色的手巾儿在手中攥出汤儿来。
一张薄嘴皮儿一上一下,面无表情,“银子十两。”
这是天价啊!想当初本监国怀揣二两体己银子,已觉自己腰缠万贯足可富甲一方,唉…
我眼珠子一转,“现在不太饿,我不要牛肉了。”
“银子十两。”
啥?三盘儿牛肉不要钱?碰上个傻子,哈哈。
“那就要三盘儿牛肉。”没银子,更得省着点儿花了。
“银子十两。”老板啊,你是不是只会说这几个字儿啊?
“你欺负我不会算数啊,十减十是零,是零啊!”我怒火中烧。
“你管我会不会算术!进这个茶寮,我说了算,十两就是十两,一分钱不涨!”他不卑不亢。
不涨…我这儿是嫌便宜吗…
老板伸出个黑手指,往顶棚一指,我抬头看上面一张横幅,纸色黄旧,分明写着“十两茶寮”。
本监国本想少蹭点儿吃喝,没想到你是家黑店。好得很,本监国豁出去了,吃他个霸王餐!
“茶水两壶牛肉三盘儿外加一碟儿茴香豆打包带走!”我一拍桌子,底气十足。
“爹,他长得真丑…”那倒霉孩子兜兜转转,正跑到我跟前儿,捡起他刚掉在地上的“没心没肺”,抬眼一看我,哇地一声哭了。
老板颇为慈爱地伸手在小孩儿头上揉了揉,说道:“不怕,我儿长得漂亮就成。”
然后说:“客官啊,我们茶水不够,您先付钱吧。”
本监国抬了眼,使劲儿眨眨,小孩儿哭声更加放肆。
唉,本监国是忘了,之所以小时候骗吃骗喝次次成功,实在是因为自己长得水灵。
如今,霸王餐也吃不得。这如何是好。
慈相在一旁慢慢说来:“老板,我要和方才那位客官一样的菜色。”
“爹,他好看。”小孩儿转泣为喜,却也学他爹的口气,对慈相说道:“十两银子,先付钱。”
慈相面露难色。唉,美人计都不好使了,我再想辙。
“老板啊,您二人守着这茶寮,想也冷清辛苦,不如我二人就留下为你做个半天劳力,您就赏我们口水喝,也算划得来。”
老板腆着肚子,将小孩儿抱起,摁住头在肩膀上说:“就你这副丑样子,我害怕吓跑了客人!”
本监国继续努力,“老板啊,此处荒凉,您还得照顾夫人,陪着孩子,想是您打水拾柴也没得功夫。我们愿意帮您跑动跑动,您也能轻快许多。”
老板哼了一声:“跑动跑动,你们要真跑了,我去哪儿找?”还真不傻。
“爹,我要骑大马…”小男孩儿这会儿不哭了,又开始闹腾起来。
“爹今天累了,爬不动。”老板拍了儿子的屁股,敷衍道。小男孩儿又开始嚎了起来。
英雄可以为一粒米折腰,我巴巴儿地贴了上去,冲小孩儿说:“要不我驮你遛遛?”
小胖墩儿揩了鼻涕,往身上一抹,哈哈乐道:“好啊好啊,骑丑马!”
想本监国戴了不少绿帽子,也不是没哄过小孩子,这一遭就算是与民同乐了。
我将长衫一收,往腰间束了,便要弯下腰去。
“扬思,方才你送我的血兔,我怕是掉在来的路上了。”慈相在身上摸索着,皱了眉头,样子很是着急。
一道惊雷闪过,我脑中浮现出小皇帝那副殷切的模样儿,心中不安。
“第一次相与,你赠我的玉蝴蝶便教贼人抢了,我赠你的再遗失了,太不吉利。我这就去找回来。”我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往外跑。
“扬思,不急——”慈相在身后声音平静。
顾不上茶水饭食,我急急往回走。眼睛在地上一气儿扫着,心里盘算着,要是真不见了,小皇帝该是怎么个委屈心酸模样儿。
沙石地被晒着,直泛出白花花的光,晃着眼睛看不分明。走了一会儿,地上一簇红光乍眼,我跑过去一看,嘿——真被本监国给找着儿了。
蹲下身去,恍惚听到几声闷响——本监国果然是饿了。
亏得这条路人迹罕至,也亏得不是掉在了灌木丛里,我心中一拜天地二谢鬼神。
攥着血兔,蹦蹦跳跳地往回赶。
远远望见茶寮里慈相衣袂飘飘,青丝悠扬。
见我走近,他递过一杯茶来,面露一笑:“扬思,累了吧。喝口水歇歇。”
我接过茶杯,咕咚两口就灌了下去。抹了嘴,问:“还有吗?”
他眼角一抬,勾出个笑来:“还有几壶,管够。”
我长了记性,找了个椅子,继续马步蹲当坐了下去,将血兔拿给他。
“这是我初次送你的礼物,虽不贵重,但也是一片心意。”
他接了,端在手心,暖暖目光能将这块儿石头生生融出血来。
“辛苦扬思了。”他面上光润,笑得纯净。
我摆摆手:“还好,没走多远就找到了。”
我继续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好容易将脑袋从茶杯堆里抬了起来,见他又像变戏法儿似的端了两盘牛肉来。
我不是个馋嘴的人,可是肚子实在是不争气了些,伸手就抓了一片扔进口中。
力气慢慢地儿回来了,看着这空荡荡破落落的茶寮,我突然想起件事儿,扭头问慈相:“子姜,老板一家子去哪儿了?”
他笑得儒雅:“权宜之计,我假意许他个官儿做做,他便兴冲冲地拉着一家大小上路了。”
哦,奸臣果然有的是手段。放眼向四周望去,目之所及,那一家大小影儿都不见,想是人逢喜事,一个个都健步如飞了。
慈相变身为茶寮老板,殷勤地给我端茶送水上牛肉,直到我挣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滴水都喝不进去。桌上还剩了一盘牛肉,我包了,揣在怀里。
他递过几块碎银子:“路途遥远,没有银钱行动不便,你拿着吧。”
我一拱手,推了开去,说道:“平时我就没有拿钱的习惯,还是由你保管吧。”
稍后又问:“这钱…“
他神色淡然:“那十两老板听说要做官儿,当然少不得要给我点儿钱。”
我会意,扬了眉毛:“权宜之计——权宜之计,甚好甚好”
钱壮我的胆儿。实践证明,钱的作用完全抵得上老爷我小时候那一副漂亮脸蛋儿。
这一路走来,总能碰上个茶寮饭馆儿,老板们虽然瞧不起我衣衫破败,却个个儿见钱眼开,好茶好饭地招呼着,也不枉头些天本监国受的苦楚。
这两天又是风餐露宿,慈相如同水杏儿杨花儿般细致体贴,真是让本监国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我还是牢牢记住爹的话——小心为上策,所有的温言软语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牢牢铭记自己的历史使命与社会责任感,不敢有丝毫懈怠——
“子姜,你那儿是不是还有个鸡腿儿啊?”
他在身侧,递了个油纸包儿——“今天都吃了三个了,还是等等再吃吧。”
我也不答话,只是一把捧在手上,撕开纸包儿,掏出鸡腿儿,狠咬了一口。
爹,莫怪孩儿,我不吃饱,哪里有力气跟奸臣斗智斗勇呢?
啃着走着,只见远处大理石的拱门遥遥矗立,门上方漆黑牌匾上“符西镇”几个红字打眼得很。
我紧着咬了几口鸡腿儿,加快了脚步。
一群人遥遥迎了过来,为首的那个脸大脖子粗,揖了身子道:“卑职参见苦监国——”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乖乖日更…
谢谢各位送花儿的姑娘给予鼓励,让小叉有继续写文的动力。
也谢谢各位霸王的姑娘不予抛弃,让小叉看到点击量上涨心中无限欢喜。
对看到这里的各位姑娘,小叉都感恩戴德…
谢谢大家陪小叉一起成长。
不停鞠躬(哎呦,我的老腰啊…)!
齐侯优待,一一笑纳
想苦辰本监国我虚度了光阴多少载,从来没被人这般看得起过。
齐侯待我,确实不薄。
从今天早上,花花绿绿大小官员一行在镇子门口恭敬相迎,到现在本监国飘飘忽忽地坐在四个披红挂彩的轿夫抬的轿子里,齐侯一直在旁嘘寒问暖个不停,简直是比我亲爹还要亲。
本监国捧着满满一绿玉托盘儿的符西特产江子果儿,一口一嘟噜,果子汁水儿饱满润喉清肺,爽心怡情。
齐侯在轿外一路走着,掀开轿帘儿不时说上几句寒暄一番。
一张肥大的脸又被放大许多,脸上肉实诚得很,倒是一个褶子也不曾有。
本监国回去定要告诉我的各位夫人们——去皱最有效的方子就是多吃多喝,长胖了,褶儿自然也就抻开了。
现时的情形就是这样——本监国坐轿子齐侯走着,本监国吃喝着齐侯不光看着还得说笑陪着——不知这侯爷为官怎样,但让街上百姓看来,本监国确实是个有面子的。怕是在各位官员面前,本监国的面子要比慈相更出彩儿。
我忍不住轻哼两声。
齐侯眉弯眼颤地说道:“苦大人,已到本侯的府邸了。”
轿子行走平稳,落时也没有上下起伏的坠感,本监国这辈子也不曾坐过这么舒坦的轿子。
齐侯伸手扶我下了轿,此番我也算是享受了把福王爷的待遇了。
回头看看慈相的轿子也落下了,却是几个小官儿相傍。
本监国竟然如此受重视,还是那句话——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啊!
齐侯府邸岂止是“气派”两字可以形容。
门口两尊石狮子白玉落成,左右呼应,气势恢宏。
朱红色的大门四边镶金,顶上乌金浮雕的“侯府”两字硕大却也配得上宽敞的门面。
我跨过高高的门槛,满眼便都是金碧辉煌,不免晃得难受。
我略眯了眼,在齐侯的引领下,进了前堂。
前堂敞亮,四壁挂着名家墨宝,地上摆着名花奇葩,香气悠扬。
齐侯安排我在右手边儿坐了,慈相居左在侧面,十来个小官儿也进来依次入座,门外还熙熙攘攘站了二十来人,都拱手候着。
齐侯面上尽是笑,一双小眼睛挤得更加缥缈。
“今日二位大人来符区视察,乃是鄙人之幸,符区百姓之幸,江山社稷之幸…”
我瞅着他,一字儿不漏地听了,齐侯音色绵软,真是里柔外嫩,哈哈。
慈相面无表情,果然是个常听好话的。
齐侯目光移到慈相身上,一番溢美之词戛然而止。
齐侯眼光一扫身边儿的侍婢,那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急忙上前,向每个青花瓷茶杯中添了茶水。
“鄙人治水,重在疏导,不去死堵。并非自夸,还是取得了一番成就的。”
齐侯脸上一星点儿胡渣也不曾有,确实像白嫩嫩的水煮大鹅。
他胖手略略扬起,做出个“请”的手势。
我点点头。
“现下灾民也具有定所,齐侯开库赈灾,百姓无不称道啊。”
旁边一个小官跟着附和道。
齐侯只是看我,对慈相不再瞟一眼。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杯中龙井汤色杏绿,匀齐成朵,是上好龙井不差,却味道平平,不若佳人哥哥所沏滋味万一。
“侯爷,我们二人此番前来,主要为视察堤坝修缮情况,希望可以尽快巡查,以便早日完成圣上嘱托。”我放下茶杯,缓缓说道。
“苦大人所言即是,要紧事当然要放在首要位置。只是二位大人旅途劳顿,不若歇息两天,调养身体,若是累坏了国家栋梁,鄙人也是赔罪不起的啊。”
齐侯神情关切,真像个体己人儿。
我看看慈相,他还是不语。
我继续说道:“侯爷体贴备至,然而我二人却又要务在身,歇息不得,还是下午便出发吧。”
侯爷呷了一口茶,慢慢放下茶杯。
“水坝路途遥远,下午动身,到时也怕已经傍晚。既然苦大人龙马精神,那今天下午鄙人就带二位大人在城中走动走动,巡查一下灾民的安置情况,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