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靖将她扳过身,握住她的手腕,柔声道:“我确是有些私心,却还是为了你着想的。”
涂多多摩娑他的胸膛,抿起嘴角冷笑:“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只管说。”
涂多多低垂着眼帘,声音平淡无奇,沈天靖辨别不出她究竟是喜还是怒。
“我不过想与你能朝朝暮暮。”
涂多多仰面大笑,畅快淋漓,艳色逼人,犹如一室繁花竞相绽放。沈天靖又是贪恋又是觉得被笑到脸上挂不住了。
涂多多好半晌才缓过劲来,笑道:“好好,我等着。”
沈天靖以为她听了进去,又觉得心中一喜。
避暑行宫外
总体来说,咱沈小爷真算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天气一开始热,他就命下人留意寻一些解暑的法子。好不容易得了三匹冰蚕丝绸缎,一匹给老婆,一匹送老姐,最后一匹拿去孝敬老妈。他一向不喜大摆排场,带了个小厮,骑上马便亲自去送。
林嫂老神在在在楼门口摇着团扇乘凉,抬眼看见沈天骄领着人远远走来,不仅不上前行礼,反倒起身扭头进了楼。
沈天骄拧了眉头,拿过冰蚕丝绸缎对小厮说:“你且在这等我。”说罢大步走了过去。刚走到门口,迎头碰上向外出来的林嫂。
林嫂福了福身子笑道:“九皇子,您来看夫人了。”
林嫂与赵峰和是涂多多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一,自幼看着沈家姐弟长大,沈天骄待她一向十分客气:“母亲午睡起身了么?我来给她送匹缎子。”
林嫂神情闪烁,笑道:“夫人怕是还没起呢,要不您把缎子先交给老奴,由我替您转交?”
沈天骄笑容冷了下来,淡淡道:“里面的是我生母,这又有什么打紧。”说罢不和她多说,径直走了进去。
“大热天的,难得你来看我。”涂多多的声音从缀满珍珠的帘子后传来,慵懒而华丽。
沈天骄立在帘子另一侧不言亦不动,抬眼环顾四周,看到侧殿北边洞开的窗户,眼角忍不住略微抽搐。
“为什么不进来?”涂多多问。
沈天骄深吸口气,掀起帘子走进去,将冰蚕丝缎子放到桌上,然后,屋内一阵尴尬的沉默。
涂多多理了理鬓角从凉榻上坐起来,拍拍身边对沈天骄道:“来,你坐我旁边。”沈天骄坐过去,涂多多拿起绣金团扇为他边扇边道,“外面很热吧,竟连你这个冰人也冒汗了。”
可不是,沈天骄额头细细冒出一层汗。
涂多多又说道:“听说耀卿查出来有喜了?想不到啊,我也是要当奶奶的人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沈天骄转过脸,对她笑道:“放心,就算当了奶奶,你也是那个全天下最美艳动人的。”
涂多多僵硬了下,扑过去先摸沈天骄的脑门:“儿子欸,你发烧了么?”然后开始向下摸:“身子哪不舒服?”
沈天骄:“…别脱我衣服。”
涂多多停手忍笑。沈天骄望着她,笑容加深道:“记得有人给我讲过这么一个故事,英俊的勇士为了国家存亡被迫娶了一个丑陋无比的巫婆,她穿着恶俗,笑声像是只猫头鹰。那巫婆告诉他,我每天十二小时变成绝世美女,十二小时恢复成巫婆的样子,由你来选择我是白天变美女,还是晚上。”
涂多多大笑:“对男人而言最痛苦的选择。”
沈天骄接着道:“确实是难题。但那个勇士对巫婆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喜欢白天变美女便白天,喜欢晚上便晚上。”说到这,他住口不再说下去。
涂多多道:“伟大的男人。巫婆的选择是什么?”
“巫婆说,我选择二十四小时都变成美女。”沈天骄道,“她变成美女的样子对勇士说,只要肯给我爱和信任,我必不会让你失望。”
涂多多怔了下,而后扑哧笑出声,伸出玉藕似的胳膊,像搂哥们似的搂住沈天骄的脖子:“你从哪听来这么多有趣的故事?”
沈天骄一本正经道:“数理化太枯燥困难,我没事了就拿童话故事打发时间。”
涂多多捏他脸蛋:“沈天骄,第一次觉得你是个很可爱的男人。”
说实在的,就某方面而言,沈小爷真的是个很不错很可爱的男人…
启明星照耀,午门城楼上的鼓声开始回荡。凌晨四点,就在外等候的大臣们鱼贯进入大殿。
片刻后,五王陆续赶来,仇阑珊站在后排,静静将目光投在立于中央的几人身上。大殿上的铜香炉中散发的袅袅紫烟萦绕在四周,使得他觉得那五个年轻人的面庞正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有他们衮服上金色的团龙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散了早朝,仇阑珊默默尾随当朝宰相柳如言,直至行出很远,才快步追上去喊道:“柳大人。”
柳如言回过头,看着当年那个一声痞子气的京城小流氓,那个前两年还是八品小御史,追随沈天骄沈千娇彻查贪污舞弊大案的仇阑珊,不过短短几年,现今,已是堂堂御史中丞了。
“仇大人。”柳如言回礼道。
仇阑珊涨红脸,改口喊道:“老师。”
柳如言爽朗地开怀一笑,伸了下手臂,示意一同走。
仇阑珊看着身边道骨仙风的老者,历三朝元老,居官五十年,数次经历政治危难却总能化险为夷。为人亲民、和善、从不打压下属,从不团党营私,朝中所有派系都拿他当自己这边的人。做官为人到他这一步,也算得上是极品了。
仇阑珊很多事情想请教,却又不知该如何谈起。眼看宫门口在望,柳如言却先发开口道:“我知道你在发愁什么。”停下脚步,慈祥地看着仇阑珊继续说道,“不光是你,现在朝中所有的人都在观望,心怕押错了宝,跌得粉身碎骨。”
仇阑珊追问道:“那老师又是押在了哪一边呢?”
柳如言语出惊人:“无耻的那一边。”
仇阑珊听闻愣在原地,这回答未免与柳如言风光月霁的形象相差太远。
柳如言笑道:“你要记得,无耻在政治斗争中是必须的。自古有廉耻的人最终是要被无耻的人算计的,不管前者有多英雄。”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仇阑珊站在原地许久,回过头朝着乾坤大殿方向望去,许久,低声嘟囔道:
“貌似,全部都很无耻,很难分出高下呢。”
怎么说呢,现在邯国官场内的气氛非常之开放,非常之HIGH。随手翻翻史书课本,皇帝集神权、皇权、族权于一身,忠君是最高的政治原则和道德准绳。在公众场合敢于对皇帝大不敬,那是死罪,那是要杀头的。许是诸王争位的特殊历史环境使然,每个王爷都表现得相当大度,一副愿意倾听下面声音的模样,于是朝臣间悄然流行起一股数落上位者的潮流。当面骂的,写打油诗、编排戏剧的,数落这几个王爷数落得像自己家儿子。
当然,大家都是文化修养极高的高级知识分子,脏话不吐脏字,却每每说的王爷们既想一头撞死,又想回家翻书去。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几个王爷被骂时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老三沈天靖,从政策问题一直骂到作风问题,如果胆敢奢侈腐化,给你上奏“顷年以来,意在纵奢”;劳民伤财,则“纵欲以劳人”,作风有不正的苗头的话,“志在嬉游”…沈天靖常常被骂得火冒三丈,最后还是不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谁叫人家是风度好气质佳好人贤王呢。
老四沈天正相比较其他四王,本就是个存在感薄弱的人,因此小日子不敢过得太过放肆,即使这样仍旧时常被大臣的唾沫给溅到。一有什么大差事,就被人说“当全心于政,然则,日嬉戏,宴乐无休”。沈天正被打了左脸,还得贴上右脸去,说:“直陈吾之失,忠也。”
咱们可爱又神奇沈千娇,也逃不开被批斗的局面,特别在个人私生活作风问题上,被骂得绝不少。但强就强在她从小到大就是块滚刀肉,被人骂得再难听,却只是嬉笑,末了,还要拉着骂她人一块去玩。
老九沈天骄,腹黑同学被骂最多的就是处事手段过于阴狠,全无天家宽仁泽厚的胸怀。言官们就挨个给他上折子,数落他的种种不是,最后不忘写上一句:“早就对你有意见了。希望你改掉这些坏毛病!”腹黑遇到这种情况通常是,拍拍提意见的人,然后说:“谢谢提示。”然后该怎么还怎么,用涂多多的话讲,这叫“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老五沈天意为何被我提到最后说呢…因为这哥们是老沈家的奇葩,人中的特例。他几乎满足所有人对于君子、雅士的幻想,骂他的可说少之又少。
在所有感直言不讳数落上司领导的官吏中,沧凤绝对是个中翘楚。这个昔日风度翩翩宛若璞玉的男儿,如今已是二百余监官和谏官的都察院头头。言官们大多品秩不高,甚至很低,但其政治地位却极为突出。制度上赋予了言官广泛而重大的职权,规谏、弹劾和纠察百司、百官,巡视、按察地方吏治等。大凡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衙门,从皇帝到百官,从国家大事到社会生活,都在言官的监察和言事范围。他们拥有强烈的群体意识,一批言官忠实地履行着监督与纠察的职责,拨乱反正,正本清源,前赴后继,视死如归,以力挽狂澜于既倒为己任,并以群体的面貌在整个社会形成一股威慑力量。
而沧凤,更由奶油派英俊小生摇身变成邯国勇于直言极谏,高风亮节的代表。甚至可以说是引起了轰动效应,关于他的消息频传,街谈巷议,举国轰动,尽人皆知。
现在的他,动辄如众星捧月,身边围着一大群人。某日下早朝,沧凤又在前呼后拥中离去,神奇走到腹黑身边,半眯起眼远望着沧凤问:“有何感想?”
“不如当年憨厚可爱了。”腹黑看她一眼,笑道,“人,总归是要改变的。”
霍耀卿怀孕的消息流传出来,大伙都忙不迭地祝贺沈天骄。沈天意更是拎上壶好酒登门拜访。
两人命人打开落地窗,喝着入口甘甜的桂花香酒,边欣赏窗外美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沈天骄那几近完美,无懈可击的英俊面容更是透着几分懒散自得的模样,在争权夺位白热化的今天,在兄弟手足明争暗斗愈演愈烈的时候,沈天骄依然活得自我,理所应当享受权利带来的所有副作用。这让一向风流倜傥的沈天意都不禁生出些微嫉妒甚至羡慕的感觉。
“小九。”沈天意开口,语调轻得几不可闻,“你若孤零零置身于荒漠时,当如何?”
沈天骄懒洋洋答道:“开荒,为自己的生存创造条件。”
沈天意笑:“完全的沈天骄式说话风格…”顿了下,望着窗外,眼神有些飘忽,自嘲般地笑了,“小九,我在想,如果我们生在普通家庭会否更好?最起码,兄弟手足间,不至演变成现在的情形。奈何,奈何生在帝王家。”
沈天骄对他话颇不以为然:“淡漠众生的生杀大权,极尽奢华的吃穿用度,哪个不是拜身份所赐?既然享受了它带来的至高尊荣,自然得相应的有所付出。这无可厚非。”
沈天意愣了下,笑容加深:“九弟,我一直都很佩服你,佩服你不光对别人,更是对自己的决绝…我想,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皇位了。”
沈天骄轻笑着摇头:“我太懒了,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沈天意认为他有所顾忌而不肯敞开心扉对他说实话,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沈天骄人精一般人物,真会看不出来沈天意心中所想。对他举杯,脸上带出笑意,说道:“你是个好人。”
沈天意同举杯道:“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评论我。”
沈天骄:“我不是在评论你,而是在夸你。”
沈天意:“这也算夸奖么?”
沈天骄:“在我心里,这是夸奖人时最高的修饰词。”
沈天意哈哈一笑,杯子重重碰在一起,酒水轻溅。
且喝且谈,沈天意微醺地与沈天骄告辞,酒醉后的顾王更显潇洒帅气。待到他离去,沈千娇才慢慢悠悠地走出来。
“沈天骄,我是好人嘛?”神奇指责自己的鼻子,笑眯眯问。
沈天骄看看她,笑道:“不是,我也不希望你是。好人,注定要被坏人算计的。我更愿意看到你去算计人,而不是被人算计。”
神奇笑得更快乐了,又问:“你说你懒,对那个位置没兴趣,也是真的吗?你不要,我就要咯。”
腹黑咧嘴一笑,露出雪白雪白的牙:“有差别么?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过去是我的,现在还是我的;现在不是我的,其实努力一下就可以变成我的。”
神奇瞪圆眼睛,腹黑作面瘫状,半晌过后,两人哈哈哈哈狂笑。
孕妇版黑社会老大霍耀卿同志默默路过…
正文大结局
时光悄无声息地流失着,炀国不过蛰伏了一年,又有所行动,大将高牧驻守边疆以防偷袭。掌握半数兵权的沈天意挂帅,奔赴前线。
入冬。
大雪淹没了整个京城,所有的一切,都沉在深重的银白中。西北风狂啸着夹着大团大团的雪劈头着脸地打下来,天空阴沉得见不到一丝亮色。
人的生命可以很脆弱,比如说元寿皇帝,从生龙活虎眨眼变成了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人的生命可以很坚韧,比如说元寿皇帝,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病秧子耗了快两年还没死透透。
太医说了数次“准备后事”却都让元寿抗了下来,再到后来,太医们也开始支支吾吾,再不敢说句肯定话。
涂多多一天中的大半时间,还是会拨出来去陪伴几乎没有意识的老皇帝,这成了她潜意识里的责任。难得皇帝意识清醒过来,就说说趣事逗他乐,不过更多时候,涂多多只能沉默地坐在一旁看着。年龄的差距,二十几载风风雨雨,再多的激情也成了昨日黄花,干巴巴的,勾不起人的兴致。
这日傍晚,涂多多依照惯例来到皇帝寝宫。登上台阶,涂多多回头远望,天际暮霭沉沉地弥漫,云层以一种诡异的形状盘旋在天空。面前大殿的烛火一盏接一盏点燃,步入寝宫内室,红绡秀帏映着暧昧的烛火,深的朱,浅的红,浓的影,淡的光,稠密地交织着重叠着,整座宫殿笼罩在一片不真实的光晕中。
药香与熏香交叠,让人昏昏欲睡。涂多多蹙眉托腮,斜倚牙床,似乎听到有人清吟“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双鬟不整云憔悴,泪沾红抹胸”。她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轻笑,檀烟低迷中,涂多多回过头,竟意外地看到元寿皇帝睁开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目光全无近些年的昏聩浑浊,清澈而明亮,眉梢眼角似乎挂着淡淡笑意,一如在西子湖边两人首次相见时。
涂多多乍惊还喜:“皇上!”
元寿只是一味地笑,笑着笑着目中泪光盈盈,唇齿翕动,却不闻其声。涂多多顿时觉得不对劲,不禁伸出去去拦,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却是空空荡荡。
涂多多心尖震颤,恓惶不安,不住唤道:“皇上?皇上!…”
元寿却如同雾气凝聚而成的曦霭,渐渐消退,一缕一缕开始飘散。涂多多大惊,扑上去挽他,却只攒住满手滑腻如脂。低头瞧去,竟是一手滑腻的鲜血。
突然元寿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幽幽说道:“多多,夫妻这么些年,你心里还有很多很多的秘密不肯告诉我啊…”
涂多多只觉有一股力量猛地重重击在她心口,耳边一声磬钟惊雷般炸响,刹时灵台骤明,如梦初醒——原来,只是一个梦。
涂多多拭去额上冷汗,转过双目端详躺在床上的元寿皇帝。并无任何改变,静静地,带着死亡气息。鬼使神差般,涂多多前倾身子趴在元寿身上,耳朵贴在他胸前细细聆听。许久,许久,久到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涂多多蓦然泪盈于睫,双手揪住元寿的衣衫,将脸埋在里面失声痛哭。
哭过,她站起身,擦掉脸上泪水,快步走到殿门口招来赵峰和,低声附耳说了一通。赵峰和最先明显惊了下,然后郑重地点点头,快步去了。
涂多多转过身,长时间凝视着屋内的方向,尔后,缓缓关上了殿门。
涂多多离开后第一件事,便是给沈天靖写了一份情意绵绵的信,让下人送去后来到城郊外的皇家行宫。她不光带来了悉心培养的数名能歌善舞的歌姬,更暗中命人包围了整个行宫。
半个时辰后,一封翼王沈千娇的信也出发上路,八百里加急,送与远在前线的掌握半数兵权的沈天意。
秦王府内,沈天骄温柔地摩挲着霍耀卿的长发,絮絮交待道:“我有些公务,这两天就不回家住了。你要注意饮食,多休息。”
霍耀卿白他一眼:“放心去吧,我可不是搪瓷捏出来的娇娇女。”
第二日。
沈天靖如约来到郊外行宫,时入夜,宫灯盏盏明,映在琉璃上,五色斑斓。里面美女如云,酒水飘香,穿过长长一条廊道后,进入浴室,只见涂多多披散着一头长发,穿着件纯白丝袍,丝袍的下摆高高挽起,露出光洁如玉的两条腿,浸泡在池水之中。身旁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壶酒与两个酒杯,那酒壶杯身轻薄,花色剔透,触之温润如玉,皆是御用的官窑品。
他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将她搂进怀中,低声轻唤:“多多。”这二字出口,其音沉靡,竟是数不尽的缠绵入骨。
涂多多却没有看他,盯着池水,眼底始终带着一种恹恹的神色。
沈天靖问:“见到我不开心么?为何不笑?”
话音落下,涂多多转过脸看着他忽然笑了,她的五官本有一种迫人的气度,但笑容一起,就变得说不出的妖娆妩媚,眉目间更有楚楚风姿、懒懒神韵,令人望而失魂。沈天靖搂住她,将脸埋在似用羊脂玉雕塑而成的脖颈间,深深呼吸。
涂多多眼神又变得恹恹不乐,淡漠而冰凉,眼瞳中的光影摇曳着,模糊成了涟漪。
边关。
沈天意听到京城来信,忙将信使召唤进营帐,匆匆看完信,神色凝重。副将鄂谦从没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小心翼翼问道:“卑职能否为王爷解忧?”
沈天意定定看着他,看的鄂谦心惊胆战。
“鄂谦。”半晌,沈天意才缓缓地说道,“不日前我在此地寻到一处药方,可能有助父皇病情…我不能离开,你帮我尽孝,送进京去给皇上。”说着,钢拳紧握,胸中百般滋味翻涌。一旁的鄂谦隐隐知道这位王爷还有未尽之言,立在当地未动,静待下句。
果然,沈天意怅然道:“这是我的令牌,可调令半数以上近卫军。你马上启程,回去后,若见秦王有难处,要尽力帮,不必急着回来…万一有事,能顶个旗鼓相当,你就是元勋!”
鄂谦毕竟不是笨人,先前说药方,又说鼎力帮忙可成元勋,前后一联系,冷汗蓦地湿了衣衫。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千载难逢光宗耀祖的好机会,当下爽快跪在地上,高声应和:“是!”
郸城
第三日。
雪,愈下愈大。元寿帝西去的消息小范围地传了出来,京城内一骑骑快马飞速穿梭着,城中宣布宵禁,紧张的气氛陡然令人喘不过气。
沈天靖的心腹官员们死活找不到他在何处,急得团团乱转。唯一知晓沈天靖与涂多多关系的陪读张薄正,悄悄一人顶着风雪赶去行宫。虽无血缘,但涂多多毕竟是沈天靖母辈,张薄正若是大张旗鼓宣扬起来,沈天靖日后即使登上皇位,在这干下属面前,怕是也要抬不起头来的。
张薄正领着三四个侍卫赶到行宫,顺利进入,却在进门不远的地方遭遇埋伏,无一幸免。尸体很快被处理干净,眨眼工夫恢复原状。而就在他们面前的殿内,灯火辉煌,歌舞姬们翩翩起舞,笙箫齐鸣,好一派金迷纸醉。沈天靖躺在涂多多膝头,吃着送到嘴边的水果,悠悠然不知今夕何夕。
寝宫
寝殿里一片哭声震天。沈千娇趴在床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早已不会动的父亲,喉咙哽噎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泪水大颗大颗地洒在父亲的前襟上,一会儿就湿了一大片。
哭声中,却是各人各种心思,空气中充满了决裂前夕的瘴气。沈天骄与鄂谦姗姗来迟,疾步跨入内殿,此刻的沈天骄,又拿出他玉面阎罗的架势,冷冷扫视屋内,大半人竟是哭都不敢哭出身。
柳如言等一众老臣见到沈天意身边的心腹鄂谦跟在沈天骄身后,沈天靖到这时也未出现,全部明了是怎么回事,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却也是不肯再多说什么。
可谁也没有料到的是,沈天骄一撩衣摆,冲着沈千娇跪下,一字一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臣弟愿以性命辅佐,助皇姐一臂之力。”鄂谦也跟着跪下。
沧凤,这个威信极高,代表朝中清流与民间信誉的人物,亦是心甘情愿地跪倒拜见新任皇帝。
一时间,空气似乎凝结了。柳如言却暗暗笑了,出人意料的扬声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柳如言开了这个头,其余人纷纷跟进,高和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天正最先亦是觉得惊诧莫名,不过短短一瞬而已,乖乖跪下随着大伙喊口号。
民间守灵三年,天子循孝庄皇太后先例以日代月,守二十七天即满。至此,元寿皇帝退出历史舞台,驾鹤西去。在错综复杂黑暗残酷的宫廷斗争中,我们神奇又可爱的沈千娇终于力克群雄,夺得帝位,帝号绅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