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哥儿的表情像是在吸气,脑袋躲着林海的手,左晃右晃地不给摸。林海心酸,这孩子怕是还不会说“疼”字吧。
归荑跟进来,悄悄地跪到在父子俩相拥的大炕前。
林海打发丫鬟去找管家,让管家带轿子前去接赵老大夫过来。
“归荑,你眼看着暮哥磕伤,你都不告诉我?你是铁石心肠吗?还骗我嘴唇是雪地里滑倒,吓了一跳咬破的。啊?你出息了,啊?还会和我说谎了。”
归荑跪在那儿,哭着摇头,说不出来话来。
“你也是做娘的,你看着暮哥儿被推倒,磕了头,磕了那么大的包,你都不去抱抱儿子,去哄哄儿子,这还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吗?你当他是你儿子吗?你还说一心在我身上,你就这样看着我儿子被欺负?一声都不吭,啊?”
“老爷,暮哥儿从抱走就是太太的了。奴不能不守规矩。太太允了归荑太太去看暮哥儿,已经就是恩典了。奴要是过去抱他一次,以后太太就再不会给奴看到他了。”
“不给你看怎么了?给你看了,又有什么用?孩子当你的面被欺负,你这个亲娘做什么了?你维护他了?你抱他了?你挡着不给欺负了?你和我说了?啊?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看不看得到孩子,有什么区别,啊?”
“奴不敢和老爷说,怕太太知道了…”
“太太知道又如何,啊?”
林海暴怒。这是个蛇蝎心肠的亲娘。他还舍不得去踹归荑,气得回身一脚踢翻了茶几,哗啦啦,林海才送给归荑的、那一套价值数千金的、官窑限量版的霁红花瓶、茶具,摔了个稀巴烂。
“你是亲娘,看着这不会说话的孩子被欺负,你不去维护他,你还不告诉我,你天天去看孩子,你看的什么?看的什么?啊?”
暮哥吓得搂紧林海的脖子,“爹,爹。”
林海这才意识到怀里还抱着孩子呢。“不怕啊,不怕。”林海摸着暮哥儿的前额,安慰怀里的儿子。
俩丫鬟悄悄地进来,把摔碎的东西打扫出去。
“老爷,奴想着,奴看着孩子,太太多少能顾忌一点儿。等晨官儿大了,懂事了,就不会这么欺负暮哥儿了。要是奴抱了他,以后太太不给奴看孩子了,奴怕还有更厉害的,奴怕奶娘、丫鬟都会在背后欺负他啊,老爷。”
归荑哭倒在地。“老爷,从大姑娘给暮哥儿洗澡,暮哥儿身上才没了掐痕啊。”
天哪,黛玉给暮哥洗澡的时候是夏天。林海简直要崩溃了,这家,这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奶娘、丫鬟合起伙,虐待儿子的龌蹉事儿?饶他还自认家事、朝事两顺遂,正是春风得意时呢,简直是打脸。
是被纪氏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煽了个满脸花。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太太管着后院,奴说这事儿,老爷为难,孩子还得继续在太太院子里。奴不敢说。”
“我是为儿子,怕为难、怕麻烦的人?”
林海气得一脚踢到归荑的肩膀,把归荑踹翻了。几下把暮哥儿的衣服,扒了个干净。看到孩子身上的几处深深浅浅的掐痕,正好林诚带了赵老大夫过来了。
吓得林诚跪倒在地磕头,“老爷,老爷。”不敢为自己求饶。
“你起来,现在就去把看护孩子的奶娘,丫鬟都堵了嘴,拖出来在雪地里打板子。”
林诚立即出去了。
赵老大夫仔细检查了暮哥儿,除了后脑的血肿,身上几块掐痕,再没有其它的伤了。孩子太小,活血化瘀的药,最好不要用,最多用毛巾热敷,只能等着慢慢吸收了。
林海谢了赵老大夫,赶紧给儿子穿红衣服,喊人送老供奉回去。
林海看着爬起来跪好的归荑,“你起来吧,以后暮哥儿你自己带。你也不用去太太那里请安了,给我把儿子带好。”
“是,老爷。”归荑喜出望外,给林海磕头。两手撑地,费劲儿地爬起来,去抱暮哥儿。
“暮哥儿,这是你姨娘,你以后跟着姨娘了。叫姨娘。”
暮哥儿对这个一直温温柔柔、关注自己的女人,很有好感,伸手去抹归荑脸上的眼泪。
“姨,娘。”
“乖,暮哥儿。”归荑把儿子搂在怀里,眼泪一双一对地落。
林海不忍再看,转身走了出去。
在他的身后,归荑抱着暮哥儿,满是泪花的脸上,露出绝美的笑靥。娘亲说的对,规矩是最能护着自己的,现在也护了自己的儿子。当着大姑娘的面,咬破嘴唇,满口都是血腥的那点儿痛,比起能把儿子抱回来,算个什么。自己赌对了,大姑娘是重规矩的,看到了太太不慈,奶娘不尽心,不会不管。
“暮哥儿啊,你要记住,是你姐姐救了你,等你长大了,要对姐姐好,给姐姐撑腰。啊。”
暮哥儿的小手,在归荑满是泪水的脸上划拉。归荑亲亲儿子,喊丫鬟打水进来,给自己洗脸。她含笑望着坐在炕上的暮哥儿,想着以后再不用去太太跟前、看儿子被搓揉了。揉着被林海踹痛的肩膀,归荑想得赶紧做条最漂亮的裙子,给大姑娘过年穿。
第220章 林海83
纪氏的主院门口,林诚带了十几个家丁、仆妇, 站在院门外面。
“这是干什么呢?”林海沉声问, 不怒自威。
“老爷, 太太挡着小的们, 不给小的进去拿人。”
“纪氏,嗯?”林海的眼睛不带一点儿温度看纪氏。
纪氏两手交握,十指曲张作响, 握拳, 展开,展开,握拳。
林海气笑了, “纪氏,你这是要和为夫动手?”
纪氏盯着林海, 好一会儿, 才低头让开路。林诚带着人,把晨官儿和暮哥儿的奶娘、丫鬟都堵了嘴,架了出来。纪氏转身想回屋。
“纪氏, 别走。”
随着林海的话音, 林诚示意俩婆子挡住了纪氏的路。纪氏慢慢转回身, 一双精光灵动的双眸, 不带半点温度。
“林大人, 你想做什么?”
“我要你看着这些不守规矩、欺辱幼主的下人受罚。”
“你?”纪氏拔高了音调。“林大人, 你别过分。你让我看着下人被罚, 和打我的脸, 有什么区别?你还当我是林府的主母吗?”
“县主,我敬你、信你,我把儿子、女儿都放心地交给你。暮哥儿脑袋磕出了血肿,身上还有掐痕。曼姐儿的奶娘,因为你的纵容,孩子哭了不去哄,而是捂上嘴。你问问你自己,你这样做,何尝不是当着这些奶娘、丫鬟的面,天天在打我的脸?你还记得谁是林府的主人吗?”
奶娘和丫鬟听了暮哥儿的伤,吓得瘫在雪地上。围在四周的下人,鸦雀无声,噤若寒蝉。林诚心里叹道,老爷和太太的夫妻情分完了。
“堵上嘴打,打完了,全家发卖了。”
林海吩咐完了,冷冷地对纪氏说:“县主,我林海的每一个孩子,我都视若珍宝,都是林府的主子,不能被虐待的。你不明白,就多想想,什么叫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因林海未说打多少,就扬长而去了。纪氏眼睁睁地看着四个奶娘,四个大丫鬟,就在她眼前被活生生地打死。
林海回前面就喊林谦立即给曼姐换奶娘,然后把曼姐抱去黛玉的屋子。
春绣听说孩子被抱到了黛玉屋子里,就去林海的书房,苦求要自己带孩子。
“春绣,我教你的那些字,你还记得吗?”
春绣犹豫一下,说的有些含糊,“还记得吧。”
“你每天有写一百个大字吗?”
春绣红了脸,“老爷,老爷,奴以后一定天天写。”
“春绣,你以前怎么保证的?”林海烦了。“我信你,给你机会;你应了我,转头却不做。现在来和我说以后一定,一定什么?一定还会骗我,倒还让我容易信些。”
“老爷,奴以后一定天天写一百个大字。”
“你拿什么来让我相信你?”
春绣鼓起全身的勇气,“老爷,奴就想抱回曼姐儿,她是奴生的,奴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和奴写大字有什么关系。求老爷了。”春绣泪水涟涟。“暮哥儿都抱回给归荑姨娘了。”
林海叹气,耐下性子,给这个十七岁的少女讲孩子的身份。“春绣,曼姐儿是记名嫡女,连归荑都不配养她,你更不够资格养她了。这府里除了太太,只有大姑娘这个原配嫡长女,才能养曼姐儿的。你放心,我会天天去看曼姐儿,大姑娘不会委屈、亏待妹妹的。每个休沐,你也可以去看看曼姐儿。”林海
“可是,老爷,她是奴生的啊。奴怎么就不够资格养她了?”
林海咬牙,这就是纪氏选的好人。
“春绣,你要我女儿长在一个半文盲,连大字都写不好的、言而无信的通房手里?谁家通房有资格养孩子,啊?”林海的耐心被春绣耗尽了。
“老爷,奴,太太说了奴生了儿子,就抬奴做姨娘。”春绣懦懦地说:
“你生了儿子吗?还没问你呢,太太说的法子,你为什么没用?”林海突然想起这茬了。
“老爷,奴是怕,是怕太太给的药,是让奴怀不了孩子的啊。”
林海冷笑,还和归荑比,拿什么和归荑比?归荑是处处守规矩的。连一百个大字,都只有多写的,没有少写的。
这春绣的心眼活泛、主意又大得很。一不信自己和纪氏,二应了自己却不做。自己初初入阁,容不得出现半点疏忽、差池。阁臣的事务又繁重,各部都要涉及,朝廷的大事儿,还忙不过来呢。纪氏倒好,把个后院弄得如此不堪。好容易有个休沐,能放松一点儿,却尽处理这些戳心戳肺的事儿了。自己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分到家里了。玩养成?前身是得了归荑这个良质美材,可春绣?这个样的,算了,算了,入乡随俗,按惯例处置吧。
“春绣,你不信太太和老爷我,还撒谎骗老爷我,林府是容不得你这样的人。回去好好想想,一会儿,管家娘子去看你,你是选让管家给你找个差不多的人嫁了,还是去姑苏的家庙,和前几年送过去的那些姬妾,一块儿做伴。回去想想吧。”
春绣瘫在林海的书房里。林海让院子里打扫婆子,帮着春绣的丫鬟,把春绣送回她的院子,好好地看起来,不要出什么意外,否则就和暮哥儿的丫鬟一样处置。
唉!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林海打发小厮去叫林诚夫妻来,和他们说:“把春绣一家放良,送回苏州,帮着他们家安顿下来。要是春绣选嫁人,好好给她在江南,选个家境富裕一点儿的温厚良民,她屋子里的东西都给她带走,给她和她家各五百两银子。要是春绣选择去家庙,一千两银子给他父母。”
林诚来的路上,小厮就按林海吩咐,把书房里的事儿都说给了管家。林诚见林海这样吩咐,低头应到,“是,老爷。”和妻子一起退了出去。
“娘子,你去春绣姑娘那看看,我等你的消息。”
林诚夫妻分手,各自去忙。
春绣娘见女儿被丫鬟和一个粗使婆子搀扶回来,赶紧迎上去,接过瘫软的女儿。
“我的囡囡啊,这是怎么了?”春绣娘打发了粗使婆子,想和女儿好好说说心里话,丫鬟却不敢离了春绣身边。
春绣娘竖起眉毛,“你个贱婢,竟敢不听话了?”
“娘,”春绣拉拉娘亲的袖子,“娘,老爷,他不要我了。”
春绣放声大哭。
“乖啊,囡囡不哭啊。你这般模样,老爷怎么舍得不要你?快别哭,说说为啥。”春绣娘看着只会哭的女儿,急得团团转。
“你说,姨娘是怎么了?”
丫鬟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避开春绣娘要拧人的手。“老爷说姨娘,不信太太和老爷,没用太太给的生子药。还撒谎骗老爷。老爷说林府是容不得这样的人。让姨娘回来好好想想,是选让管家给找个差不多的人嫁了,还是去姑苏的家庙,和前几年送过去的那些姬妾,一块儿做伴。”
纪氏选出来伺候春绣的丫鬟,也是伶俐人,几句话就交代了春绣大哭的原因。春绣娘目瞪口呆,老天啊,怎么会这样?早知如此,就让女儿安稳地呆在这小院里,何必去找老爷要什么曼姐儿呢。归荑比女儿大了好几岁,女儿越来越好看,再生一个机会,在后头呢。现在可怎么好啊,这还有一家子要指望女儿提携呢。
春绣娘陪着女儿大哭起来。
娘俩哭的惨,丫鬟更不敢离开,林诚娘子这时候进来。
“春绣姑娘,你想的如何了?”
春绣娘赶紧给林诚娘子跪下,哀求道:“大娘子,你帮帮姑娘吧。帮忙求求老爷,老爷转了主意,日后春绣少不得要感谢大娘子的。”
这话对林诚娘子没任何用,她只看着停了哭泣的春绣,把林海的意思说了一遍。“春绣姑娘赶紧选吧。你要选不出来,就随便替你挑一个了。”
春绣娘抓住闺女的手,“囡囡,你?”
“娘,娘,女儿怎么选啊?”春绣又哭起来。
“囡囡啊,你这都生过孩子了,”春绣娘说的费力,“就是再嫁出去,手里的银子,给夫家哄完了,也没有好下场。不如就去家庙吧。”
“娘,你要我去家庙?”春绣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亲娘。
春绣娘搂着女儿,“囡囡啊,姑苏的家庙,娘前几年送人的时候去过,吃啊穿啊,都是府里供养的,都不差的,还有丫鬟伺候的。你过去也吃不着什么苦头。”
“女儿听娘的。”春绣知道自己拗不过老爷的,点头听了亲娘的安排。
林诚娘子看着眨眼的功夫,就把女儿卖了五百两的春绣娘,心里冷笑——这也是做亲娘的!吩咐院子里的婆子、丫鬟看好春绣,自回去和丈夫说了春绣的选择。
冬日的残阳,不带半点温度,照在积雪的丫枝上,房上的积雪仿佛都染上了血色。弯弯的月牙,缓缓地悬到夜空了。主院门前的玻璃风灯,在西北风中被吹的溜溜地打圈,晃着雪地上的残余血色,比午后的时候,更加刺目、狰狞。那浓重的血腥气,充盈了路过的每个人的鼻腔、肺腑。在刺骨冰冷的冬夜里,随寒风弥漫到林府的每一个角落,弥漫到每一个下人的心里。
纪氏第二天就抱病了,说心口疼,不能管家理事了。
林海冷笑,自己是离了主妇、过不了日子的?下令把纪氏的主院关了,让纪氏安心养病。
第221章 林海84
这个腊月,林府都十分地压抑, 没一点过年的气氛。林诚和林谦俩人, 把过年的所有事情都承担起来。
林海每天还是会到主院去看晨官儿和旻官儿, 抱抱孩子, 吩咐照顾孩子的嬷嬷、奶娘仔细着。纪氏也不与林海朝面。可每当林海离开,纪氏就看着林海的背影垂泪,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就为了一个庶子磕了头, 为了一个庶女哭几声,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丈夫视她为仇人, 白天她看着小儿子那酷似丈夫的脸,哭得止不住眼泪;夜里醒来, 枕头就没有干过。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这话她学过。学的时候, 说给母亲,母亲还笑, 真能这样,这世上就不需要士兵、将军了, 没人能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
亲娘不会骗自己,可夫君要自己想这句话!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夫君,一直都是对自己温和、体贴的夫君,发那么大的火, 还仗毙了晨官儿和暮哥儿的奶娘, 是自己错了?
难道要把庶子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养?怎么可能呢!
纪氏想不明白, 按夫君说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去做,那就是亲娘错了?可自己离家的时候,父母亲过的好好的,看庶兄、庶妹,没人说亲娘错了啊!
纪氏想不明白,时不时地想起奶娘的话来,这世上啊,能对孩子好的只有亲娘。亲爹还有一堆孩子要顾着呢。
林海护着暮哥儿,就是这样吧。
是亲娘对!
是丈夫错了。可自己怎么和丈夫讲明白呢?不然以后就被丈夫关在主院到死吗?
迎春和黛玉一起去参加师姐们的赏雪会后,就回了荣国府。贾赦看已经快到放假了,就留了迎春在家款待张家内眷。张家三兄弟等家眷都住在荣国府,张家俩妯娌因为自家堂弟和迎春已经订婚了,看迎春虽然有些腼腆,但行事却温柔、得体,不由对迎春就更多了几分热情。
贾赦把迎春留家了,迎春第二日打发人去林府和先生告假,把自己常用的东西和丫鬟接回来。绣橘把林府发生的事儿,背着其他人,偷偷告诉了自己的姑娘。
迎春吃惊地捂着嘴巴,“天,纪姑母怎么能这么对暮哥儿?”
“姑娘,你可小点儿声,张家的人都在呢。林姑父肯定不想给外人知道的。我带小丫头回来的时候,管家大娘子还暗示我们要守口如瓶呢。”
迎春就横了绣橘一眼,“既然管家大娘子说了,你怎么还告诉我?”
“我的姑娘哎,”绣橘叫屈,“奴婢不是怕姑娘过年的时候不知道,去林府误事就不好了。”
迎春点头,“你把小丫头叮嘱好了,这府里要是有人知道…”
“姑娘,您放心。我早说过她了,要是府里知道了,就把她赶出去。”
迎春让绣橘下去歇着,自己琢磨要不要说给父亲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好像不告诉父亲不好。可告诉父亲了,会怎样,她又把握不住,忍不住就去想,如果在林府就好了,可以去问先生。
迎春自己琢磨了十来天天,没想出什么法子。那边主院派人来叫她,让她去见太太。
邢夫人带着迎春每日里一起款待张家人。十来天后,邢夫人终于明白了,贾赦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还不够,她还不能给贾赦找麻烦。如果能帮点忙,贾赦是一点儿不吝啬的。带着迎春一起招呼了张家人几次后,邢夫人得了贾赦的礼物,一套黄金点翠的头面加上很干脆的一千两银票。
喜得邢夫人对王善保家的炫耀:“你看,老爷送的这头面,好吧?”
王善保家的本来是只想着捧邢夫人说几句,凑前一看,惊讶出色,“太太,这付头面怕是一千两银子还买不回来呢。”
邢夫人点头称是。小心翼翼地把银票收好,这一次得的,可就比她克扣院子里的那些人十年得来的多,还不用惹得贾赦横眉怒目地扣她的月例。
“奶娘,你说要是老爷多些亲戚来府里住多好啊。”
王善保家的点头,“是啊,太太。有客人来住,老爷也不招那些狐媚子去荣禧堂唱曲喝酒了,太太最好抓着空,怀了一个就好了。”
邢夫人点头,双手抚上自己的腹部。从张家人来,贾赦不是来她屋里歇着,就是自己住在荣禧堂的书房。她就盼着张家能一直住着,哪怕等到她怀上再走。
心里打着这样的主意,邢氏就让人喊迎春过来,一起去张家大表哥住的院子,看看她们缺什么,赶紧周到点儿,好让张家宾至如归、不想离开了。
进了腊月,张昭因为自己兄弟携带家眷都到京了,在荣国府住了几日,就要在外面找房子,带家眷搬出去。把贾赦难受的啊,苦苦挽留了数日没留住,最后把位于翰林集居的翰林胡同,五间三进的大宅子给张家众人送去。张昭推辞不受,贾赦没好颜色地说:“要是你姑姑安顿你们住这里,你也这样吗?”
这话有些重了,张昭赶紧接了装房契的盒子,带领一家大小搬过去。却见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粉刷一新,家具虽不贵重,但也是有七八层新,最是适合他们使用的器物。宅子里派了二十几个家仆、媳妇子,厨房的、打扫的、洗衣的、门房的、跟着出门的,基本把帮忙做家务的下人都备齐了,显见贾赦是早已经预备好的。
搬过去的当晚,张昭叫了二个堂弟和自己妻子、弟妹,到自己的书房,把贾赦给的房契盒子打开。房契下面是一叠子身契,然后还有三千两银票,一个小庄子和一个文房四宝的铺子。
等大家都看过东西了,张昭说:“姑父给的这些,尽够我们在京里安顿的了。老三啊,明年你好好考,等瑛表妹及笄了,就给你办了婚事。”
张旵有点小羞涩,张家大嫂就说:“瑛表妹很快就及笄了。你们该读书该上差的,尽管好好做去,老三的婚事,我和弟妹张罗就可以,错不了的。”
张家大嫂当家多年,在兄弟间极有威信。她发话了,三兄弟在安顿下来,该读书的好好读书,该上差的张昭和张勋,开始全力关注堂弟的学业。
迎春在张家搬走后,鼓足勇气去找父亲,把林家发生的事情,悄悄和贾赦说了。贾赦一算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些日子里了,看看自己的女儿,有心叱责几句吧,又怕把她吓会原来的样子。只好违心地勉励几句。
“瑛儿,你想的对,家丑不好外扬。可不能由我们荣国府传出去。以后再遇到这样拿不准主意的事情,早早和父亲说,啊!”
迎春得了父亲夸赞,羞红了脸。“父亲,要去安慰林姑父吗?”
“不用。这事儿,你当丫鬟没告诉过你。好好准备过年的衣服,到时候打扮漂亮点儿。”
贾赦把女儿糊弄走了,心里有点幸灾乐祸,该!林海,该!我让你和纪氏好的左一个、右一个地生儿子。早忘了我妹妹是为啥死的了吧?看,老天都看不过眼儿了,报应来了吧!
贾赦把后院的姬妾都叫了来,喝酒、听曲、赏舞,真的是好开心。乐了一会儿,想想不对,把姬妾都赶了出去,抬手给自己两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