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喝口水,继续问迎春,“宝玉的奶娘得脸,是那府里的头一个。你看你二哥哥的奶娘以前得脸吗?”
迎春晃头。
“现在呢?”
迎春紧着点头。管了一阵子家了,知道凤姐看琏二奶娘的二个儿子都是实心眼儿的,就把他们放在接送琏二的庄丁队里。虽说不是庄丁的头,但在那些人里也是被尊敬、被抬举的。就是琏二哥哥的奶嬷嬷,过年的时候,父亲都额外给多些赏。这些可是宝玉的奶娘李嬷嬷没有的。
凤姐见迎春和黛玉都明白了赵嬷嬷的特殊,就说:“这奶娘啊,第一要心正,好好照顾孩子,能在艰难的时候护好孩子。第二还是要心正。不要看别人如何,就抱怨委屈,自己也一样做奶娘,怎么就没有呢?说句不好听,还都是做人的呢,怎么就有的做主子,有的做奴才呢?这世道原就不是绝对公平的。有了委屈抱怨的诸般心思,就不是心正了,赶紧得换了。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带累坏了孩子,把孩子的脾性带歪了。小孩子,跟什么人学什么人。你俩明白吗?”
“迎春,你的奶娘拿你的、用你的、还抱怨你,有她的不是。可与你有关系没有?”
迎春想想,先摇头,而后点头。“是我不该纵容她。我该在她和司琪第一次吵的时候,告诉老太太,或者告诉太太。”
“对。”凤姐大大地肯定迎春。“规矩就是规矩,针对奴才的,也是针对主子的。谁犯了规矩,不处罚了,就会导致那一院子的人,以后都不守规矩。”
二人诺诺点头。
“现在,这府里管家的事儿,好做吗?”
迎春和黛玉的脸上就放光了,“嫂子,让她们都照着规矩来,也不难做的。”
“是啊,难的就是立一个合理的规矩,然后涉及的人都按规矩来。你俩把自己院子里的规矩,都好好立起来,以后院子就交给嬷嬷,按章行事好了。”
凤姐对迎春的和黛玉的那一番洗脑,过了没几天,张嬷嬷来找凤姐,“二奶奶是怎么教导的姑娘,现在行事有章程多了。”
凤姐笑,这样的谈心模式,不过是保险公司小奶妈的初招儿,教会小家庭的常见模式罢了,比起某**法,都是小儿科啊。当然,最伟大的德国人,一个《资本论》,改变了《圣经》占据多年的江湖老大地位。那才是洗脑,洗到忘记自己是谁了。呵呵…
第84章 红楼84
84
世上只有三件事:老天爷的、别人的、自己的。凤姐很认同这话。
属于老天的事情, 刮风下雨干旱地震, 只有那战天斗地的人物, 比如:修长城的始皇帝,开凿大运河的隋炀帝,开凿红旗渠的太//祖爷…把诸如此类的事,与老天爷分羹一二。
属于别人的事情,隔壁家吵架斗嘴,人头打出狗头来,凤姐都不会去看稀罕。给银子都不看!凤姐从骨子里就不喜欢掺和别人的事儿, 劝架没她,也不会吵到地老天荒的。反正她又不是居委会大妈、也不是工会主席,更不是太平洋的警察。所以不那么了解她的人, 会以为她多少有那么点独, 傲。
自己的事情,那凤姐就是要努力干好的。本来与自己无关, 牵涉到了,凤姐也会以认真的态度相对。就像是接黛玉过府,就是凤姐秉承善小,也是做善事,送黛玉二个嬷嬷就够了。现在贾赦对黛玉有了新的安排,和程家联姻, 与自己相关了, 凤姐就把黛玉和迎春一起叫过来, 和风细雨地, 遇到一事儿,就掰开揉碎地分析厉害,引导她们自己想出合适的处理方法,没谁能日夜想到所有事,但这地方可是兴株连的。
做奴才的有奴才的不好,做主人的也有做主人的烦恼,多少有些像打工和老板的关系。员工做不好炒掉,花钱可以止损,就是员工涉及刑事案件,也不会被株连。这里要是奴仆仗势欺压良民,哪怕没逼出人命,要是御史穷追不舍,赶上圣人想追究,那背锅就不仅仅是丢脸,还可能去职、刑杖、流放。出了人命,就更不得了了。
以贾赦现在的处境,说是如履寒冰也不为过。勋贵的那伙儿人,因为他蛰伏二十余年,再加还朝廷欠银,没交情还全得罪了。科举上来的那伙儿,张家在朝堂没了撑大梁的,贾赦也是没靠儿。
所以年前,凤姐是下狠手处理庄头,不仅仅是为了庄头的贪匿,还有那些庄头俨然成了庄子里的土皇帝。然后在府里颁布禁赌令——抓到赌的,不论当值与否,一次打板子,二次发卖;在外面赌,一次就发卖。禁嫖——府里的人敢去青楼嫖,一次就发卖。
贾琏不解,陪着小心和凤姐解释,“这小赌怡情的,不是当值就算了吧。还有去青楼,那是合法的啊。”
凤姐斜睨这琏二,“谁说小赌怡情啦,有些人运气不好,一天输个一两百的铜板,输的次数多了,就想赢回来。遇到那有心之人了,就会勾着他输的倾家荡产、还欠上几百两、上千两银子。二爷说说,这时候叫他敢什么他不干。要是叫他再下点毒、或是抱了孩子投井,就欠账勾销。二爷以为呢?”
凤姐阴恻恻的语气,配着她的话,贾琏就觉得后背冒寒气。得,这禁赌有道理,可嫖?
“再说嫖,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这府里的奴才有什么英雄啊?”
“哈,二爷,英雄都过不了的关,不是英雄就更过不了啦。若是谁在外面遇到可心的美人了,还不是给拿捏着,像赌的事儿一样儿啊。”
贾琏越发认识到,和凤姐辩什么事儿,都是她有理。算了,反正让着她十几、二十来年了,她说怎办就怎办吧。
但贾琏犹自不甘心,还想小小挣扎一下,“不赌不嫖也没事儿干啊?”
凤姐简直想把琏二倒吊起来,看看他的脑子里能控出多少水。什么叫不赌不嫖没事儿干?
“二爷,没事儿干?去认字啊,去练武功啊。”
贾琏直眨巴眼,“没事儿干,去认字啊,去练武功?”
“对。”凤姐心里盘算,怎么叫这些人知道国法,记下家规,时刻把国法、家规记在脑子里,融化在血液中,落实在行动上呢?
琏二看凤姐苦思冥想,就忍不住劝她,“嬷嬷说你这时候不能劳神呢。出去走走吧。”
凤姐就由着贾琏扶着往外走,二人在院子里转圈,看着门上贴的福字,凤姐就说,“二爷,这个字大家都认识吧?”
贾琏嗤笑,“年年都贴的哪里都是,怕是三岁小儿也识得了。”
凤姐推贾琏胳膊一下,“二爷,让管家找人刻石碑,就刻百家姓,三字经,最多加个千字文,等明年过年前就考这三个。”
“凤儿,这得多少纸笔啊?”
“要什么纸笔啊。刻到石碑上,会认得,能读下来。想会写的,自己会找法子的,哪怕是拿根草棍划拉呢。不想会写的,给他一车的纸,也没用。”
“谁教呢?”
“外院让琮哥儿或者门房、帐房教,一天三个字四个字的。内院的让妹妹、表妹屋里的丫鬟教吧。”
贾琏无法,就推诿凤姐,“这石碑放家里,可不好。父亲未必同意的。”
“那就刻到院子里的亭柱子上。”
“可咱家又不是书香门第,亭柱子刻这些启蒙文字,好吗?”
凤姐不耐烦了,“二爷,你去和老爷商量,刻哪里好了,我回去睡会儿。”
贾琏无法,天大地大,现在的凤姐最大,她说啥是啥吧,最好父亲能驳了不给刻。
贾琏送了凤姐回屋,就去找贾赦,把凤姐的新主意说给贾赦,“现在凤丫头想一出是一出,咱们家又不是书香门第出身,那些启蒙文字,刻亭柱子上,不惹人笑话吗?!还要所有人不得赌不得去青楼,没事儿干,就识字练武的。唉,这折腾…”
贾赦听了贾琏这一通抱怨,沉吟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刻。亭柱子上刻,前院那几块点缀在路边的石头也都刻了。明年过年,能背出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的都有赏。”
“父亲?”贾琏怀疑地看贾赦,凤姐想一出是一出的,怎么父亲还同意啊?
“琏儿,现在天下承平日久,勋贵在朝堂越来越没说话的地儿,但家里的子弟、仆从却都养成跋扈的性子。府里闲着的那些人,出去惹祸了,势必要给今上记到你我父子头上算账。把他们拘在府里识字练武,折腾的没心思、没精力到府外惹祸。好!你去吩咐管家找石匠好好刻了。”
贾琏一想,自己现在不就是这样吗?好,太好了,有一府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陪着自己文武双修,贾琏释然了,也感觉自己没那么苦哈哈的了。
所以就有了搬入新宅子的震惊了所有人的事儿。
黛玉和迎春为院子里的那小亭子刻了百家姓,已经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商量出所以然来。要不是莹儿,闹腾着上楼下楼,二人得去陪着,估计还在琢磨呢。
黛玉悄悄拉凤姐的衣袖,“嫂子,我院子里的那个小亭子,就够二个人喝茶下棋的,怎么柱子上是百家姓啊?”
凤姐笑,贾琏哀怨地看凤姐,看,好好的汉白玉石柱子刻上百家姓,煞风景吧!
迎春也热切地看凤姐,希望得个解释。
凤姐笑眯眯的,“你们觉得识字和不识字有什么不同?像嫂子我这样以前不识字的,是不是睁眼瞎子啊?”
黛玉笑,“嫂子现在可不是睁眼瞎了。小篆的字都认识好多了呢”
几人都笑凤姐,凤姐也不恼,她的小篆是画出来的。这个凤姐也没法子,她最爱的瘦金体,觉得瘦金体就是一幅画,那写出来要均匀的小篆,她就得画了。
“识字了,可以读书,也是把人从愚昧无知、混沌鸿蒙中开□□,所以说是启蒙。”迎春轻声慢语。
“要是这一府的人都不是睁眼瞎子了,是多少人从愚昧无知中被拉巴出来。这可是我的大功德。这刻了的百家姓,千字文等,就是要府里的人去认的。妹妹二人商议商议,怎么教你们院子里的婆子或者丫鬟,每天先会了那三四个字,再教府里所有的仆妇,一年不够,三年的时间,这府里当人人都识得这些字了。”
黛玉很高兴,就拉着迎春商议。莹儿的嬷嬷赶过来给莹儿换了衣服。丰儿那边派人过来问午饭摆哪里。
凤姐就对贾琏说:“我们回去吃吧,她们应该把院子收拾好了。”
贾琏扶了凤姐要回去,莹儿却不肯跟父母回去,“我要在表姑这里吃饭睡觉。”
黛玉和迎春也喜欢莹儿留下,凤姐赶忙说:“那你可不能再上上下下了,把姑姑们累着了,以后不准到玲珑阁来了。”
莹儿点头如捣蒜,贾琏和凤姐笑笑,回自己的院子了。
凤姐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贾琏刚才看到的忙碌,是凤姐让平儿、丰儿重新布置产室。
第85章 红楼85
85
凤姐对这红楼世界的生产怀着深深的恐惧。没有剖腹产,一切看天意, 想到这点, 凤姐就想给老天竖中指。
前世, 凤姐的高中同学的妻子, 还是在市一院,枕横位试产了大半夜,最后不得不去手术, 凌晨剖出一个七斤多的死婴。而凤姐在生产的时候, 得知出现枕横位,吓得立马和妇产科主任要求剖腹产。估计是老天想给凤姐一个大红包吧,麻醉后, 腹部放松,胎头位置转了过来, 最后得以正常产。而在凤姐生产后二年, 协和医院以硬膜外麻醉下自然产,获得了该年度部里的二等奖。凤姐记得自己还和妇产科的医生开玩笑,“你们要是把我生产时候的事, 早早写了病例报告交论文, 这奖就是你们的了。”
凤姐早在过年前, 就带着自己院子里的几个丫鬟, 做了十几件的手术袍, 帽子和手术内衣, 甚至还准备了十几条发带。
平儿很不明白, “奶奶, 做这些怎么用?”
凤姐叫了丰儿过来,让她把头发打散,然后像梳道髻一样用发带固定到头顶,再扣上帽子,系牢帽带。
对平儿说:“接生婆的头发,一点也不许露出来。耳朵上的首饰都取了,手上的,腕子上,统统不能有任何首饰。”
凤姐想想那些宅斗的小说,在生产时候做的手脚,总是感觉自己一定是忘了什么,就想起来一条,让丰儿写下来一条。要求到时候让接生婆照单执行。年前,凤姐把侯府接过生的几个婆子,召集到自己的院子里,和请来的接生婆一起,探讨妇人生产中的意外怎么处理,美名其曰接生经验交流。
然后,隔个一二天就去高供奉那里骚扰一次。最后还是高供奉,把丰儿记的那些零散的条条整理出来,凤姐一看,呵呵,这不就是手术室消毒和参与手术医护人员的无菌操作简易版嘛。
就是这样,搬家以后,凤姐发现自己开始焦虑,她不清楚具体的生产日期,就觉得心里没底。白天睡不着,夜里也一会儿一醒。贾琏开始还陪着熬,后来熬不住了,干脆是拽着凤姐的手,自顾自地睡觉,嘴里还说:“你发动了就叫我啊。”
不单是凤姐因产期临近,心里焦虑。就是贾琏,也因为担心这逐渐逼近的会试而不落底。
说起来这次会试,贾琏比他这三位表兄弟还紧张。张家兄弟们中了,他在朝廷上就再不是孤立无援了。二人还专门去问贾赦,今上对张家的态度,也没问得出什么来,还被贾赦赶了回来。
回了自己的院子,二人悄悄说了半日,最后一致认为,今上既然通过贾赦把张家兄弟破例召回来,就绝不会让他们兄弟三人都落榜。张昭是太傅的长子嫡孙,张旵已经被今上选中了和皇后的堂妹联姻,这二人应该是没问题了。就是张旭,反而是兄弟里,要被拖出来衬托科举考试公平的了。
夫妻二人就禁不住为张旭先洒了一把同情泪。而凤姐落了几滴猫泪,却越哭越甚,吓得贾琏手足无措,哄了好一会儿,凤姐才不好意思地笑笑。
“二爷,没事儿啦,也不是为科举啦。我就是想哭,这哭出来心里好像就敞亮了。”
然后夫妻二人睡了一夜好觉。第二天,贾赦却把贾琏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差点上脚踹。“你个孽障,老子和你说了多少次,让着凤丫头一点儿,你那是猪脑子啊?怎么就不记事儿,啊?”
贾琏赶紧解释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招惹的凤姐哭,“父亲,父亲,”贾琏赶紧恭恭敬敬站好,口齿清晰、诚恳地为自己辩解,就为他说话的语气、态度等不到位,被贾赦收拾了几次了。
贾琏赶紧把他们夫妻为张旭的担心说了,然后又说:“父亲,凤丫头说了,这哭了一场,她心里敞亮多了。”
贾赦嗤之以鼻,胡扯,那有人哭了以后会心里敞亮的。不耐烦和贾琏掰扯,就撵他赶紧收拾上差去。
二月初七将到子时,凤姐被肚子的抽痛惊醒,等一会儿,又没动静了,堂屋的座钟敲了十一下。凤姐睡不着,想起来坐会儿,贾琏把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抽一下没抽出来,再抽,贾琏就迷糊糊地问:“凤儿,可是不舒服了?”人就闭着眼睛要起来。
凤姐赶忙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在睡觉要翻身,就感觉贾琏松了握的手,帮凤姐翻身,然后搂着凤姐又沉沉睡了。
凤姐靠着贾琏,想着贾琏这几个月的照顾、体贴,说不感动是假的。这贾琏,红楼中把他描写成一个贪花好色,不管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的性子。可现在这几个月看这人,不能说有多么聪明,就是在贾赦的压迫下,每天习文练武才不耍滑,上朝当差可是认真干事的。而他对俗事处理的灵活,人事练达,心底良善,都是可圈可赞的。
凤姐认为心底善良的人,很多时候给人的感觉会有一点点小懦弱。但经的事、见得人多了,凤姐认为,心底有善的底线、不会情绪上来,就不管不顾的人,才值得长久往来。
凤姐想着又闭着眼睛迷糊了。然后肚子又是抽痛,还有隐隐的排便感。这是要发动了吧。凤姐摸出枕下的怀表看看刚刚十一点四十分,也就不理会,继续闭眼假寐。
待到座钟敲响四下的时候,凤姐发现自己的腹痛开始密集起来,差不多二十多分钟左右一次。就抓着二次疼痛的空儿,悄悄从贾琏的怀里出来,走到外间,招呼平儿。
“平儿,”凤姐压低声音喊平儿,“平儿,赶紧起来。”
平儿这些日子睡的也不安稳,凤姐一叫就爬起来,“奶奶,有什么事儿?”
“你去叫院子里的人赶紧烧水,多烧,把那几个接生婆都带去东厢的净房,好好地把人都泡到浴桶,让丰儿带人伺候着,头发都洗干净了,里外都换上咱们准备的衣服,手指甲都剪光光的,用刷子沾肥皂刷手。”
平儿看凤姐吩咐的严肃,就赶紧起来套上衣服去找丰儿。
贾琏听着外间隐隐的说话声,伸手一摸,没摸到人,立即就惊醒了,“凤儿,凤儿,”贾琏惊惶地喊凤姐。
“二爷,我在这儿呢,睡不着了,下来走走。你再睡会儿吧,还早着呢。”
贾琏嘟囔了几句,没一会儿,就见贾琏挑了帘子出来,睡眼朦胧的,“不睡了。也差不多要起了。平儿呢?”
“我让她去烧水了。”
“这时候烧水干什么?”贾琏有点不明白凤姐,这后半夜4点多不睡觉,烧水?心里想,赶紧生了吧,赶紧生了,就少了想这些离奇的一出一出的。
贾琏还等着凤姐说烧水干啥呢,就见凤姐闭眼咬唇,双手紧握,绞的手指发白,靠在椅背不说话。赶忙扑到凤姐眼前,“怎么啦?怎么啦?”
凤姐等疼痛过去,对贾琏笑笑说:“你儿子想见你啦。”
贾琏还没醒过闷来,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恍然大悟,“这是要生了?”
凤姐笑,伸手给贾琏,贾琏扶了凤姐站起来,紧着问:“凤儿,我要干什么?我去喊丫鬟进来?我去喊接生婆?”
“二爷,还早着呢,你扶我去堂屋里走。”
“还走?”
“嗯,现在走走,一会儿生的快。”
贾琏就扶着凤姐在堂屋里走动。院子里这时候就有了人声,一盏盏灯也亮了起来。没一会儿,院子里就灯火通明。贾琏扶凤姐去了二次净房后,平儿进来说,“奶奶,丰儿已经安排人在伺候接生的婆子沐浴了,婆子进去后,她们的衣物,丰儿都按奶奶说的一人一个包裹收拾好了。每个人都派了二个小丫头跟着伺候着,都是我们院子里原来的人。产房已经点了苍术。”
“让厨房炖鸡汤,煮粟米粥,煮鸡蛋。请二爷的奶娘过来。请高供奉过来。把莹儿送去老爷那里。让老爷派人去请张家的表嫂们过来。”
凤姐深吸一口气,忍过疼劲儿,向平儿发指令。
凤姐一会儿一看贾琏的怀表,算计着阵痛的间隔,掐着贾琏的胳膊,让自己不要慌,不要慌,这身子是是第二次生产了,自己平时也注重锻炼调养,应该没事儿的,会没事儿的。经产,年轻,身体好,胎位一直都正常,正常的。
第86章 红楼86
86
凤姐安慰自己不要慌, 不要慌!插着阵痛的间隙, 喝了半碗清鸡汤、半碗粟米粥, 又吃了二个白水蛋。盯着怀表,看阵痛已经是五分钟左右一次,让贾琏拿了带兜帽的大氅把自己裹严实了,由贾琏和平儿扶着往产房走。
像平儿这样丫鬟,走到产房也不过两分钟。凤姐觉得已经是努力加快脚步了,在产房的廊下还是赶上一波阵痛,只好停了脚步等。
这一停顿, 见贾赦带了高供奉过来,“凤丫头,如何了?”
凤姐想笑笑, 却笑不出来, 咬着牙忍痛,等过去这一波, “还好。莹儿呢?”
“迎春看着呢。”
高供奉上来给凤姐把了脉,“都挺好的,差不多是时候了,进去吧。”
贾琏和平儿把凤姐送到产房门口,就被凤姐止住,丰儿带着二个小丫鬟迎上来, 把贾琏和平儿挡在了门外。
“二爷不能进来的。平儿姐姐, 你该带高供奉, 从那边门换好衣服进来的。把奶奶的大氅带出去。”
凤姐看丰儿和二个小丫鬟都是穿着长长的手术袍, 头发也都全兜在帽子里,恍惚是见到在手术室要上台的护士,心里没来由就安定了一些。
推开第一间门,张家二位表嫂迎过来,接了凤姐,把丰儿和那二个丫鬟留门外。丰儿嘴里还说着:“奶奶,丰儿全按着册子,一步步做的。”
“好样的。”凤姐对丰儿感谢地笑笑,就知道你是一个绝好的执行者。
张家二位表嫂也是同样的装扮,大表嫂看凤姐精神头还挺好的,笑着打趣她,“这些你都是怎么想的?我们一进来你这院子,就给你那忠心耿耿的丰儿,拉去沐浴更衣。”
“吓的。嫂子。”凤姐把身体都交到二位身上,看着屋里环立在内间门口的四个接生婆,也是高帽、长袍,双手插在胸腹的兜里,比较满意。
一个接生婆上来问,“奶奶现在如何了?”
“差不多不到一柱香疼一次了。”
“那奶奶进去,老婆子先给奶奶看看。”
那婆子用后背靠开门,凤姐点头,这婆子记得丰儿的要求。
“你跟进来吧。”遵守规则的人,很多时候让人放心。
里间只有赵嬷嬷一个人,地龙烧着,屋子里暖暖的,散发着苍术燃烧后的余味。地上的炭火盆煮着银剪刀,第一个铜盆里是热水,沿着西墙的架子,放了一溜的铜盆,里面都是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