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成猛的一拍桌子,檀木茶几承受不住筑基修士的灵压,“哗啦”一声碎成了渣渣。“下辈子投胎,记得别再投成我儿子!”
七少爷脸色黑如锅底,却一句也不敢辩驳。忽而目光阴冷的扫了杨夕一眼。
杨夕知道,自己被七少爷给记恨上了。
“至于这个离火眸,我记得之前是跟着十四的,如今就还…”
程思成话音未落,十四小姐程玉瑶突然冲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七少爷身边,声泪俱下:
“爹爹,阿瑶不要这个离火眸。求爹爹再给七哥一次机会吧,七哥哥没有收了这离火定是因为怜惜她年幼呢!”
七少爷也猛然回过神来,连忙磕头道:“正是,父亲,求父亲不要厌弃儿子,在给儿子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吧。”
程思成沉默了许久,直到杨夕的心都悬起来了,才终于慢慢酝酿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缓缓道:“十七骨剑府的离火眸拿来做鼎炉,真是有想法。你们兄妹,怎么就能是我的种呢?”
程七少只觉如坠冰窖。
程十四仍要哭求:“爹爹,不过一个剑仆,怎值得爹爹发这么大火气?爹爹就把她留给哥哥吧…”
程七少捂住了程玉瑶的嘴:“父亲,阿瑶不懂事,您原谅阿瑶吧。阿瑶愿意要这离火眸做剑仆,儿子也愿意闭死关!”
程十四:“我才不要,她刚连累了七哥…”又被捂住了。
“你愿意?”程思成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清媚得近乎诱惑:“可我程思成,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双儿女。”
事实证明,程家的傻子毕竟是不多的。
十三少爷程玉亭极有眼色,一步迈出来,右手折扇在左手一敲,他长了一张与程思成九分相似的脸,笑起来光风霁月:
“父亲,儿子觉得与这离火眸的杨夕很有缘分。儿子既没有鼎炉,也没有剑仆。既然十四妹不要,不若父亲赏了儿子如何?”
十六少爷程玉阁紧跟着站出来,“凭什么?我也觉着这十七骨的剑仆挺合眼缘儿的!父亲,儿子也想要!”
“爹爹,爹爹!”奶都没断的二十一少爷被她娘捅了捅,7岁多的小团子骨碌碌滚到程思成怀里:“玉郎是爹爹最小的儿子,爹爹不疼小儿子了么?”
杨夕目瞪口呆,进程府八年,她从来没有这么招人待见过!
程家要去昆仑的小主子只剩了一个十九小姐程玉琼。
程思成:“阿琼,你想要谁?”
程玉琼一身戎装,稳稳的跪下:“父亲,女儿想要那个七骨剑府的邓远之作剑仆。”
“怎不要十七骨的杨夕?”
程玉琼稳稳答道:“即便十七骨剑府能给炼神修士养剑,可阿琼才练气八层,等修炼到炼神期,说不定…”程玉琼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杨夕,竟是在顾虑她的感受。“女儿观杨夕的修炼资质,并不如邓远之好。”
邓远之垂眸肃立,一副宠辱不惊之态。
杨夕悟了,程十九的意思是,等她炼神期了,自己修为不济,寿数不够,恐怕早就埋进黄土了。
程思成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满意的笑容,扫视面前的几个子女:“明白了?”。
团子二十一反应极快,连忙改口:“那我要那个猪!儿子年纪小,他心思单纯,不会欺负儿子!”
朱大昌:我肿么觉得少爷你不是在夸我老朱?
程十六有些犹豫,“父亲…”
惟有十三少爷程玉楼镇静的敲着折扇,与程思成极相似的脸露出一份从容的自傲:
“父亲,程十三就要杨夕,只要杨夕。修仙之路,大道惟争,不论剑仆还是功法,儿子只想要最好的。杨夕修为不够,儿子自会找办法替她补足,即便杨夕化了一捧黄土,那也得化在儿子手里!”
程十六又对十三少爷说的话有点动心。
程思成看着程十六,微微摇了摇头,这是他天赋最好的儿子,却不是他修为最高的儿子。程十三中上资质却能在十几个兄弟中独占鳌头,不是没有理由的。
程思成转过头看着杨夕:
“丫头,如果让你选,你要跟谁?”
“奴婢想跟着十四小姐。”杨夕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十四小姐满眼睛冒火,却被程七少死死的捂着。
杨夕一只眼珠子乌黑乌黑的,转了一转。“从来只有主子嫌弃奴婢,没有奴婢转投主子。杨夕既然是十四小姐买来的,就要一直跟着十四小姐。”
程思成笑了一下:“我不信。”
杨夕瘪了脸,犹犹豫豫,吃吃哎哎,低声道:“十四小姐是不会把杨夕当鼎炉。”
程思成真正的笑了,“好,那你可要做个好剑仆,助她修行,护她平安。”
人们总是以为,谎言之下,既是真相。
主子们总是以为,奴才的天空,就只有那么一点。
杨夕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谨遵家主之命!”
从忠义堂出来,杨夕急惊风一样的跑回自己的住处。
白允浪!这个名字她绝对是见过的!
恰是要收拾东西,搬去十四小姐的院子,杨夕钻到床底下一顿狂翻,终于在老道士留下的遗物里找到一份《诛邪榜之大行王朝卷》。排名第一的位置赫然写着:
断刃白允浪,元婴期剑修,昆仑弃徒,六十年前因掌门之争叛出昆仑,沦为邪修。
昆仑悬赏:二阶灵脉,提头来见!
散修盟悬赏:五品晶石一颗,悬赏确切藏身处。
诡谷悬赏:砍死砍伤,断手断脚,但凡能带断刃小儿身上任一部分活着进诡谷的,老道给他炼筑基丹,凝魄丹,结婴丹,一路供到他上西天为止!
夜城帝君悬赏:一滴血,一滴琼浆。断其六肢任一,可得夜城内房产一处。注:第六肢重创亦可。

下面还有一整页的个人悬赏名录。
杨夕瞪着眼珠子!
有限的十四年人生经验曾经反复告诉杨夕,对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拿在手上和吃进嘴里的区别还是有点点大。不经历一番死去活来的神转折、奇折腾就想落肚,那大概是不能对得住天上的馅饼师傅。
白先生是一位元婴期的邪修——半步神仙的他居然和筑基期的程家家主是挚友——他和昆仑的渊源指的就是:有仇,并且脑袋被悬赏——他现在要把程思成的五个儿女送去昆仑作徒弟——
杨夕把脑袋磕在茶几上,这一次的转折方式感觉不是很习惯啊。
“玻璃!”翡翠聒噪的嗓子在窗外炸响。
杨夕头皮一麻,一屁股把《诛邪榜》坐在腚下。这才想起还有搬家这么件事儿。
“哎呦,我马上就收拾好!”
翡翠却脸色不大好看的进屋了:“甭费事了,十四小姐说,让你去七少爷的院子里住,她不用你跟着,。”
杨夕眨眨眼,愣愣道:“她脑袋让家主给宠出坑了?”程十四以为她爹决定的事儿还有的变?
翡翠天生一张嘲讽脸,学起话来尖酸又刻薄:“十四小姐让我跟你说,少想着拿家主压她。为了当剑仆,连他七哥都敢坑了!还说她既然说了不要你,就绝对不会带你去昆仑!让你看她能不能说到做到!”
杨夕的屁股在《诛邪榜》上挪动了一下,有点想笑。
好吧,不得不说,这种转折方式才是她比较习惯的。
翡翠气得对着杨夕的脑袋来了一下狠的:“你个活驴,剑仆都要当不成了!还有心思笑?”
杨夕揉揉后脑勺,总怀疑翡翠是借机报复。心道:你要知道我刚看了什么,才会更奇怪我怎么有心思笑。天上掉的不一定是馅饼,也可能是陷阱什么的…
“这事儿她说了那不能算。”杨夕摆摆手:“十四小姐从小不就那个样儿,整天穷折腾,到头来还是不是得…”杨夕突然脸色一变,“坏了…七少爷!”
翡翠:“啊?”
杨夕猛的站起来,解释都没有一句,推开窗户就往外跳。
翡翠惊呆了:“哎,你什么时候这么怕七少爷了?”
杨夕跳出窗外,脚都没落地,就觉得脚下一股大力,被人一托一送给扔回了屋里。
杨夕落地一滚,蹲在翡翠身旁,单膝点地。一个没忍住,“哇”的吐了一口血。
翡翠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了?”
不等杨夕回答,七少爷程玉楼倾情演绎了一出现场版的“说曹操”——他•到•了!屋子大门被人咣当一脚踹开,甩在墙上砸得山响。
七少爷程玉楼一张青白面皮,阴测测的笑:
“不是怨爷没收用你吗?爷现在来补过你怕什么?”
翡翠一见不好,连忙噗通一声跟着跪下。眼角却瞄见了椅子上的《诛邪榜》。
七少爷眼风一扫,看见翡翠,认得这是妹妹身边的丫鬟,“滚蛋!没你的事儿了。”
杨夕捂着胸口不说话,实事是她说不出话。刚窗外那人灵力不低,她上次冲关旧伤未愈,现在灵气乱得她一张口就要吐血。对着翡翠摆了摆手。
丫鬟是一种整天看人脸色为生的职业。为了义气吃眼前亏,翡翠从来不会干。
换成杨夕也不会干。
翡翠给杨夕递了“我就在门外”的眼神,低眉顺眼的滚蛋了。
翡翠一出门,七少爷带来的人就把四下里门窗都关上了。
阴暗逼仄的房间里,七少爷一屁股坐在唯一的椅子上,额头上还带着白天磕出来血丝,笑道:
“想去昆仑当剑仆,可真美死你了。既然已经当了爷四年的鼎炉,就一辈子当爷的鼎炉吧。”
第6章 反抗
杨夕鸟悄儿的打量一屋子的人高马大的老爷们…她能一照面干翻任何一个,但是会被任何两个加起来干翻。眼前能看见的有五个,四个长随加一个七少爷,外面还不知有几个守着门窗。
唔,不大妙,这是个要挨揍的形势。
杨夕早不是那个六岁的小丫头,翡翠天天耳提面命“好汉不吃眼前”,“大丈夫能屈能伸”,杨夕现在的行为模式那真是既“好汉”又“大丈夫”!
干脆利落的双膝跪倒,杨夕狠了狠心,学着白天七少爷的样子,使劲把脑袋在地上一磕。
只听“嗵!”的一声巨响。
杨夕上半身趴在地上,抬眼睛一瞄,地上没血,暗忖:脑袋太抗打耐造也不是件好事儿。
又用更大力气连磕了三下“当!当!当!”
翡翠的叫喊在门外响起:“哎呦喂,我的小驴子,你是得多结实才禁得住这么弄啊!”
七少爷气急败坏,冲着窗外大吼:“爷还没开始弄呢!”
其实他也被这几声震得有点懵,这是…不堪受辱,要以死明志的节奏?平日也没看出她这么刚烈啊?她早三年前干嘛去了?她那时候就是鼎炉了啊!
杨小驴子抬起她的金刚脑袋,终于是见了血。
“七少爷,鼎炉的事情,奴婢并不敢故意坑害您。只是家主面前,实在不敢有隐瞒。但少爷是主,杨夕是仆。如今杨夕毕竟连累了少爷,少爷想要如何出气,奴婢都只有谢恩的份儿…”
杨夕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只求少爷不要让奴婢伤得起不来床,误了十四小姐的行程。”
这一眼看去就纵欲过度的爷们,沉着脸没什么表情,“就这么轻轻揭过,让你囫囵个儿的去了昆仑,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程玉楼这个人吧,其实正如外边儿传言的那样,是个纨绔肤浅的。表面看着好像有几分笑里藏刀的狠气,实际上却没继承他老子半分城府。事实上,贯穿他人生的精义就只有一个词——面子。
所以,才会放着离火眸的鼎炉不用,单单因为长相带不出去;所以他才会刚受了家主训斥,却不想着怎样挽回家主的宠爱,急急的来找一个小小剑仆的麻烦。他和程十四不同,程十四脑子简单得都不像程思成的种,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程七少嘛,肤浅得不大突出,所以是没什么自知的。
他垂着眼皮,打量眼前这个一脑门血的小东西。
据说是有十四了,看着就像个十二。脑瓜壳上毛都没长顺,乱七八糟翘起来好多根!
程家七少那可是出了名的挑嘴,对着这么个,到底是有点嫌弃。
七少爷翘着脚,对着杨夕勾勾手:“先把眼罩摘了给爷瞧瞧,爷看看离火眸开眼什么样,能让家主另眼相看?”
杨夕缓缓的摘下眼罩,左眼湛蓝。翡翠一只白生生的手臂在窗边竖起来,手上比了一个四。这是说门外有四个人守着。四个人啊…
“这眼睛…”七少爷程玉楼现出一个动容的表情,“…果然不错,爷从前竟是没有发现。”
七少爷沉吟了一会儿,“呵,这眼睛会勾魂儿似的,爷到有点兴趣了。”说着,站起身来,一手把杨夕拎起来,“想去昆仑,行。爷不阻你的前程,但是你得让爷尝尝味道。”
杨夕被程玉楼拎到床上,单膝跪在窗沿上却不肯倒下:“七少爷,杨夕资质本就不好,被人采补过再想修炼就千难万难了。”
“呵,本就是陪太子读书,你还真当个前程了。就你那破烂资质,还真能修出个什么结果不成?”程玉楼伸手在杨夕的圆脸蛋上轻拍了两下,有点多情的模样,“傻丫头,这是爷给你的体面,省得回头叫人说道你被主家嫌弃,乖~”
杨夕运转全身的灵力忽然疯狂运转,带着万马奔腾的气势冲向左眼,离火眸好像一个不见底的深洞。
见杨夕还是抗拒得厉害,七少爷又改口道:“行啦行啦,爷不采补你,就尝尝,总行了吧?”
如果时间倒退三天,杨夕说不得就从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杨夕从柴房里出来就立志做个活生生的“好汉”。可是现在…打不得跑总是可以的,横竖,七少爷并不敢告诉家主,只敢私下里做点小动作。她人都要滚蛋去昆仑了,只要跑得了今天,日后还怕他个球!
杨夕抬起头来,对上七少爷的眼睛,左眼眸火转成一个幽蓝的漩涡,仿佛择人欲噬。火焰形状的黑色图纹从眼眶冲出,瞬间密布整个左颊,形如恶鬼。
七少爷手里拎着杨夕的衣领子,神情有点呆呆的:“真漂亮…”
护院们只见七少爷拎起人放在床上,那小丫头突然一抬头,一身衣服眨眼间就崩溃成了一团丝线。还不等他们赞叹七少爷扒衣服的风流手段,那小丫头光着小膀子就从七少爷的腋下钻出去了。
七少爷攥着手里一团丝线,一动不动。
护院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软软嫩嫩的小姑娘只穿了个贴身肚兜,直接撞向大门,只听“咣当”一声,门板倒地。小姑娘爬起来,拔腿就跑。
翡翠大喊:“杨夕!你都十四了,怎么还光着膀子乱窜!”
杨夕边跑,边拍拍胸脯:“不怕,还是荷包蛋哩!”
七少爷气急败坏的叫喊这才响起来:“妈的!离火眸能催眠!还不快追!”
低阶的修士其实懂法术的极少,也就是比常人强健点,力大些。眼看着师从丹元宗的七少爷都在离火眸下吃了暗亏,哪里还敢认真追?轰然应了一声,只是个跑出去,压根没管方向。
杨夕抄了一条背人的路,窜进一处久置不用的柴房。听着护院们呼呼喝喝的从门口跑过去了。这才松了口气,揉揉有点疼的左脸,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慢悠悠的用【幻丝诀】给自己织件新衣服。
程玉楼带着近十名护院在程家整个外府折腾了一个时辰,还是没能把那个看着身轻体软易推倒的小玩意儿挖出来。待到内府快要落锁了,只好骂骂咧咧的带人回了住处。
等到守在杨夕门外的人都走光了,翡翠从墙角站出来。踩着倒地的门板进了屋。椅子上一本纸页发黄的旧书卷孤零零的躺着。因被杨夕坐了一遍,又被程七少坐了一遍,封皮就皱巴巴的折起了一半。
内页里露出几行字:“邪修赏金排行榜。第一位,断刃白允浪,元婴期剑修,昆仑弃徒…”
翡翠的眉头,一跳。
(注,本文中书籍仍然是中国古代的排版方式,竖着,从右到左)

月上中天,杨夕还没睡。
二更天的时候,杨夕一回屋就发现《诛邪卷》丢了。家主赏的东西,自己攒的银子,甚至忘记放回去的不为人知的老道士遗物都还在——这不是遭了偷儿的样子。
杨夕急得像个蚂蚁似的团团乱转,心知这东西被人看见必然是一场大风波。眼皮子更是突突跳个不停。是七少爷?还是翡翠?
杨夕转来转去想不出个结果,只把自己个儿转得心浮气躁。恰在这时,十三少少爷的生母——宠妾兰姨娘派来的说客,迎头撞在杨夕快要爆炸的炮筒子上。
织女房的管事娘子一进门,拍了一下巴掌,眉开眼笑道:“囡呀,大喜啦!婶子今天可是来给你保媒的!婶子跟你说,什么修仙啊,昆仑啊,那都是屁,咱们女人家还是跟个好男人是正经。兰夫人可答应了,只要你肯改口跟着十三少爷,就额外给你五十两银子,还让十三少爷纳你做妾。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杨夕一笑,两颗犬齿在唇边冒尖:“花婶,我先不说十三少爷心狠手辣,八十个心眼儿,到底算不算是个好男人。我就先问一句,你刚说的是贵妾还是鼎炉妾?”
管事花娘子眼神闪了闪:“鼎炉不鼎炉的,跟了少爷,少爷还能不养你一辈子?你这一辈子还不活到尖尖儿上去?”
杨夕从鼻子里哼出个笑容,“十三少资质不够,却强撑进阶。这些年给他当鼎炉的,可有一个不是被采补过度,虚弱死的?我觉得这辈子还是不跟他比较长寿。”
管事娘子脸色一僵,强挤着笑容:“夕丫头,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婶子还能害你不成?”
“您害我那自然是不敢的。但是您能坑兰夫人的银子。每个剑仆家主给赏二十两,要想用钱打动我换主,怎么着也得来个双倍。兰夫人历来受宠,出手就一惯大方,我琢磨着怎么也得五倍。一百两!”杨夕竖起一根手指头:“婶子,我猜少了没有?”
管事娘子甩起帕子,眼泪当场就流下来了:“好哇,你是翅膀长硬了,就跟婶子这么说话啦?你忘了你四年前求着我教你幻丝诀的时候?你一个鼎炉,我都收下你在织房干活儿。到头来你就这么戳我的心呐!”
杨夕轻笑了一声,微微垂着眼皮:“花婶,四年前我给了您四颗一品灵石,您才教的我幻丝诀。其实我知道在‘天机阁’幻丝诀的玉简只卖一颗一品灵石。可是我没办法,程家把我看得太严了,我出不去。接下来的这四年,您全部的活计都是我在干。七少爷看不上我,早把我撵出了院子。您却从未想过把我收成正式的织女,因为那样我每月就有了自己的任务,不能给您代工了。这也没什么关系,杨夕跟您非亲非故的,您没有义务为我着想。可是花婶,您来劝我改口换主,十四小姐这个主子是当着家主面选的,家主说一不二,惩治亲儿子闭死关都不带眨眼的。如果我改口,花婶啊,我还能活吗?”
花娘子捏着帕子,脸上泪痕未干,震惊错愕的表情就像冻在了脸上。
杨夕笑着:“花婶,您别觉着我扮猪吃老虎。我可能有点笨,但我不傻的。就是脸长得呆,我也没办法。”
花娘子十分僵硬的合上张大的嘴:“银子的事儿,我是有了私心。但我没想害死你!”从兜里掏出一个玉瓶放在桌上,“这是兰姨娘给的仙丹,到时候家主如果惩罚你,你只要把这个吃了,就能保一条命。十三少爷也会从旁救你。”
杨夕拿起那瓶药,倒在手上看了看。到墙角耗子洞掏了半天,掏出一只吱哇乱叫的耗子。把那药丸给耗子塞了进去。
花娘子大惊:“你不同意就不同意,怎么能拿仙丹喂耗…”一个‘子’字还没有说出来,耗子突然上蹿下跳,七窍流血,眼看着就不行了。
杨夕看着那只耗子,不喜不怒:“花婶,如果这是我,您会怎么样?”
花娘子坐立不安,实实在在的有了几分心慌,“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没骗你,杨夕…我不知这药会这样…兰姨娘有什么必要…”
“您会悄悄的把这件事儿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提,横竖我资质不好,活过百年的可能性也不高,家主未必会心疼追究。”
杨夕看着她:
“花婶,我记得您儿子跟我是一样的灵根,如果我死了,您说这剑府会不会是他的?”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织房管事花娘子,杨夕终于能静静的躺上床了。心道:不论《诛邪榜》怎样了,明天都是会有个结果的。杨夕,你到底还是太沉不住气了,推回去就完了,何苦跟花婶揭破面皮呢?说到底她不过是自私二字。早年,你病得起不来床的时候,也是给你熬过药的。
杨夕为自己的不争气叹息了一声,翻身睡去了。
第二天,《诛邪榜》的事情果然有了个结果,却是杨夕做梦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翡翠…死了?”杨夕失魂落魄,嘴上叼着的窝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第7章 死不瞑目
杨夕肝胆具裂,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赶到了兰苑。
一架板车,两把钩子,翡翠的尸体正从井里被车出来。翡翠是个小眼睛的姑娘,可此时她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仰着脖子,好像死不瞑目的瞪着一片莽莽晴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