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应该是“水掌门”了?
杨夕扫一眼旁边的连师兄。
连天祚撸着胳膊“剐鱼”剐到一半,两手都是血淋淋回过头来,一脸悍气的看着那边。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某人几万年的单…唔,真是有道理的。
杨小驴子一个瞬行开过去,稳稳的站在一群凡人的面前。
“这位姐姐是?”
素衣荆钗的姑娘连忙摆手:“莫叫姐姐,小道水月,年才十六,练气三层,敢问这位…前辈?”
“杨夕。”杨小驴子默默仰头看了看十六岁的水姑娘,那超出了自己半头的高度,感觉心口挨了一刀,膝盖又中了一箭。
唯有黯然伤神。
只有胸比她大,比较有年龄的说服力。
杨夕清了清嗓子,尽量使自己显得稳重一点。并且以眼神示意那个刚刚被水月姑娘禁了言的小伙子。
“那这位…小师妹,他刚才说的女娲娘娘,是什么意思?”
回答杨夕的却不是水月,而是他身后那群凡人中的一个老者。头发全白并且稀疏,两眼浑浊没有焦距,这是一位老得已经失去了视力的老头子。
沙哑的嗓子,带着些迟缓的拖腔:
“天地开辟之初,世上本没有人。天上的日月和今天一样,地上的山川和今天一样,生灵中的草虫鸟兽和今天一样,可是单单没有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地孕育了一个神通广大的女神,叫做女娲。女娲行走在这片莽莽的原野上,看看周围的景象,总觉得荒凉。她觉得在这天地之间,应该添一点什么东西进去,让它生气蓬勃起来才好。
“可是她又想不出添些什么。
“走啊走啊,她走得有些疲倦了,偶然在一条小溪旁边蹲下来。澄澈的池水照见了她的面容和身影;她笑,池水里的影子也向着她笑;她皱眉,池水里的影子也向着她皱眉。
“她明悟了,可以造一些与自己相似的生灵,生来就有灵性。来跟自己作伴。
“于是她捻起溪边的泥土,混合着河水,照着自己的模样,捏出了第一个人。然后第二个…
“第三个…
“她造了无数的人,教他们繁衍,使他们生存。可是人是黄土捏成的啊,最怕水患。后来的一天,天漏了,好多好多的水灌进世界里来,把她造出来的人逼得无处生存。
“女娲娘娘怜惜人类,不想我们遭此劫难。她历尽千辛万苦,杀了东海的巨鳖,斩下它的四条腿擎住天顶,又炼化五色的彩石堵住窟窿,可是都没有用。最后,她只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堵在洪水泄露的地方,化作了天的一部分。但是女娲娘娘临升天之前,是说过的。如果她的子民足够的虔诚,她就会活过来。”
老人浑浊的双眼,空洞的望着杨夕,沙哑的嗓音深沉而悠远。
“所以你明白吗,是女娲娘娘创造了人。妖精都可以不尊敬她,可她是人类的恩人。”
苍老枯瘦的手指,颤抖的指向了金鹏。
金鹏是个鸟儿变的妖修,刚这帮凡人可是亲眼所见。金鹏无趣的撇撇嘴,混迹人间的妖修,各类种族敌意他可见得多了。
有胆战,没胆滚罢了。
杨夕琢磨了一下故事,点点头。
“很动人的传说。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一众凡人皆露出敢怒不敢言的神情。挡在他们前面的水月姑娘,十分尴尬的曲了曲膝盖——她所学的礼节,显然更贴近现世的凡人,而不是修士。
“华夏一族传说里,那个女娲娘娘,就是你们刚打死的延维啊…”
杨夕倏然睁大了眼睛,感觉受到了三观层面的打击。
而后方几个赶过来给杨夕撑场子的小伙伴儿们也惊呆了。说实在的,这些修士未必各个儿都是亲近凡人的。可即便再瞧不起凡人的,也没想过还有凡人能愚昧至此!
杨夕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身后的延维尸体——现在那只是一堆材料和零件了,瞪大眼睛看着那些已经被吓成一窝鹌鹑的凡人。
“我怎么没听过这种神话?凡间传说的神仙不都是大德行的修士吗?”
水月脸色微红,摇摇头:“我跟他们接触了几年了,也没能说服他们。刚开始还差点把我这个’异端‘绑到火架上烧死,现在总算不烧我了,可也还觉得自己是土捏的…”
作为一个悬壶济世的游医,水月姑娘显然觉得自己有点失败。惭愧的说:“所以才那么容易,就被全村引到幻境里来了…”
自己所信奉的神,站在门口欢迎自己,说那里是至尊神国,无上荣光。那的确是没有谁能够拒绝这种诱惑,抵抗这种庄严。
即使明知前方既是牺牲。
杨小驴子下意识退了一步,几乎站不稳当。
语无伦次的指了指远处的蛇鳞,“尾巴!”又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腿!”
说好的相似呢?
妈的一听这个相似,任谁都会以为又是凡人夸大了某位修士前辈的功绩行么?
水月很无奈,杨夕师姐现在经历的一切三观颠覆,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
带了连叔叔来见过以后,连叔叔“哦”一声毫无反应,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大门派都是那样宠辱不惊的。
如今看来,只怕还是连叔叔是个奇葩吧。
“传说里说了,只是相似啊。女娲对着河水,只照到了上半身,下半身就捏得不一样了…”
我特么!
杨夕猛然转过身,两眼瞪着收拾完延维,一脸正气望着这边却不敢过来的连天祚。
连天祚的脚下,延维的残躯已然分成了几十分待领的材料——上古神怪身上的东西,即便是在修士大能的口袋里,也是值得计较一下的好东西。
杨夕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头。
真不知多歹毒的心肠才能编出这样的神话传说,才能编出人是怪造的这种神话传说。人要是因为这个去保护怪,那上古时期爆发的那种人妖大战简直太正常了!
以正常人的脑子,无论如何看见人身蛇尾的东西,最离谱也该是联想到这东西是人和蛇妖生出来的才对吧?
杨夕几乎一手指头戳在那些脸上:“你们这是迷信!”
一只大掌搭在杨夕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她伶仃的骨骼,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杨夕,别激动。”
温和淡然的嗓子,杨夕不用回头也听得出,除了经世门的师兄,没有旁人。
瘦师兄的声音很轻,听在杨夕耳朵里却像一道炸雷。
“南疆十四洲,因为地域灵力实在太过匮乏,在天羽王朝年代,没能大一统。无妄海相隔,直到离幻天建派之前,都是一片与修真界隔绝的天地。”
杨夕绷着面孔回头,“大一统?”
瘦师兄看着她,道:
“天羽王朝的时代,是修士历史上最强盛、最集权的年代。他们曾手握天道法则,公然把控修士飞升的门票。”
杨夕感觉如有一盆冷水浇头,直流到心口。沉沉道:“那三十个名额?”
瘦师兄笑了一下,语调平平的,两眼静静的望进杨夕的眼底:
“天羽云家并非仅仅像你们的仙道史书上写的,奴役修士,强权高压,踏人命于铁蹄之下。事实上,武力统一了全大陆之后,他们曾经广布道法,融合仙凡。事实上,云家是这片土地上,第一批关心凡人能不能吃饱的修士。”
杨夕觉得那股凉水又顺着心口冲刷到了腹肠:
“我们的,仙道史书?”
瘦师兄定定的看着她,并不回避:“你们昆仑编纂的仙道史。”
杨夕有心反驳。
金鹏忽然在这时候插了嘴:“这个我知道,天羽皇朝为了把控道法,焚毁了四代昆仑以前的大部分文字史料,仅剩的一些都保存在皇城未央宫里。白镜离一把火放下去,几乎烧光了。”
杨夕明白了。
所以如今人们所知的历史,所读的修真界史书,是后来推翻了天羽皇朝的昆仑所编撰的。
“五代昆仑?”杨夕出声。
瘦师兄和邓远之都没有回答。瘦师兄两手搭在杨夕肩上,扳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去正对着那些凡人。
“眼前,当下,还是先解决这些,被你从延维口下救出来,却并不感谢你的凡人吧。”
延维之死,即便是凡人都看得出杨夕是首犯。
于是一双双苍老的,或者幼稚的,激烈的,或冷漠的眼睛,整齐划一的怨恨的望着杨夕。
没有被这样集体望过的人,不能感受那些怨毒的伤人。
杨小驴子半低着脑袋,忽然嗤笑出声:“师兄搞错了,我杀延维根本也不是为了他们谢我。”
瘦师兄清潭一样的眼睛静静望着她。
杨夕道:“不,不是无私。”
杨夕明显感觉到无根纤细的手指,用力的扯住了自己的手腕,是水月。可这世上从没有人能扯住杨夕,她到底还是一定一顿的说了:“杨夕一开始就知道,以这些凡人的本事,从幻镜里出来也难出去。他们是甘愿幸福死,不愿苦难生的。杨夕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不管这选择在杨夕看来多么荒谬。”
“所以,杨夕杀延维,破幻阵。不过是为了自己活下去,选择了他们的幸福,而已。”
杨夕抬起眼睛,幽蓝的离火,是世界上看起来最冰冷的火焰。
“所以,并没有谁救了谁,救过谁,又被什么人不公平的对待。”
远处,邓远之蹲在岛行蜃旁边,闻言抬起头,望着远方笑了一下。那表情依稀是,就知道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事涉三观,解释一下:
一,本文女娲的传说与民间传说略有不同。
二,杨夕所言,不代表作者观点,并非贬低女娲,而是杨夕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崇拜延维就是愚昧残忍的一种迷信。
三,我再承诺,我就是^( ̄(oo) ̄)^
第285章 女娲
最后,温柔的水月姑娘并没能拉住横冲直撞的杨小驴子。到底是让她冲到凡人们面前了。
凡人们瑟瑟发抖。
杨夕蹲下来,面对着刚才那个喊出声来的小伙子。小伙子皮肤黝黑,眸子还清亮,额头上却已经有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像一陇陇未曾发芽的干硬黑土。
“多大了?”
小伙子许是个怂的,刚刚面对柔软素净的水月,捂都捂不住的高声喊出来。却在看到异色双瞳的杨夕时,缩成了一团风中颤抖的黑炭。
呐呐道:“十六了。”
还是个小孩子呐…杨夕想着,抬起手,用力抚了抚他额头上的皱纹。然而那深深的皱褶就像烙在皮肤上一样,怎样都无法稍稍展开。
这是愁苦的生活印上去的。
“饥饿,劳作,愚昧,刻在皮肤上,融进血管里,昭示着他们祖祖辈辈的卑微…
“你们在此求道,夙兴夜寐,奋不顾身,是为了从平地爬上风景独好的山峰,让清风吹过两袖,用双眼去丈量大地的广袤。而他们挣扎一生,并不你们更惫懒,或许只是为了从泥泞的沼泽里爬出来,爬到你们人生起点的平地上…活下去。”
山河博览课上的老师,曾经这样解读南疆十四州这片土地。那位师傅有一双永远也展不开的眉头,仿佛天下间的忧事都被锁在了那半寸之地。据说,这位外门出身的土系修士,常年游走在大陆最贫瘠的土地之间,帮那些边民做一点事情。
杨夕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只记得他深沉忧郁的眼睛,还有常年干燥唇纹很深的嘴,杨夕从那两片薄唇之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有一天遇到南疆十四州的边民,请试着对他们好一点。”
那堂课之后,海怪爆发,这位有着忧郁双眼的老师,在一次支援边民的任务中,再也没有回来。
也没有尸首,在昆仑的名册上,只能被记做“失踪”。
而昆仑外门的失踪,其实很多时候都代表了叛门不归…
彼时的杨夕,少年轻狂,对于旁人的描述,其实是不尽信的。
再苦的贫民,还能比一个任人买卖的丫头,天生的阶层所赋予的枷锁更难挣脱吗?
然而这竟然是真的。
杨夕的手掌还搭在小伙子的额头上,明明是个更瘦小的姑娘,可那小伙子的态度,就像被一个严厉的长者按住了。
“平时在家里,都干什么?”
小伙子瑟缩了一下,似乎是想逃开杨夕的手。
却不知是抵不住那温软手掌的温柔诱惑,还是屈服于“仙人”长者的淫威。最终还是安静的让脑袋留在了杨夕的手心儿里。
一口话说得很土气:“拉犁,挑粪,捡秸秸…还有…还有扒盐。”
“秸秸,是什么?”杨夕问。
小伙子喏喏的说:“就是干草,柴禾棍,拿来烧的。”
“为什么是捡柴,不砍吗?”
“铁器,是只有官家才有的呐…”
杨夕点了点头。
又问道:“什么是扒盐?”
“我们村子,过去一座林子,有个盐坑。背了盐板回来,可以跟官家换吃的…”
“就是盐矿?”
小伙子有点懵,愣了愣,才依稀从记忆里翻到了偶然听管家讲过的词汇,“对,是矿。”
杨夕两眼深沉的盯了他半晌,忽而平平的问道:“有矿的地方,那你们应该不穷。”
小伙子彻底说不出话了。
从他出生的时候,村子不远就是有盐矿的,可是从他出生的时候,他们村子就是穷的。他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富是个什么样子,但往来路过的货郎们,担子里的东西,身上的布料,想来那就应该是不穷。
可他不知道,有矿和不穷有什么关系,于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有矿的地方,官家不会穷。老百姓嘛,不一定。”一个独眼的老伯忽然搭腔,说话的时候低着头,偶而翻起眼睛,看着杨夕等人的眼神,明显的与其他村民不同。
不那么畏缩,不那么恐惧,却带着更明显的反感。
“我们那旮靠着无妄海嘛,盐是不缺的。可是采盐的地方险,一般人家这么生性的小伙子都舍得放去。”
他用力的揉了一把“扒盐”小伙儿的脑袋,小伙子的脑袋垂得低低的。
老伯咂了咂嘴:“都是我们这样,没几天好活,又种不动山地的老东西,才会隔两个月去扒一次。家里头就能有几个月好过些…”
杨夕偏过头来看他,并不是多么老的一个人。
五十多,或者六十?
左眼上一条长疤深嵌在脸上,仅剩的右眼里还残留着未退的凶性。
“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出过远门?”
老伯龇出一口烂牙,好像更反感了。
“南疆十四州剑侠的名号,你们也该是听过的。老头子年轻那会儿,也是在华夏州混出过名头的!”
杨夕愣住了,她无法想象这就是老了以后的楚久。
“怎么又回来了呢?”
老剑侠的眼睛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神色有一些渺远。似乎回来这个决定,是多久远以前的事情了,世事磋磨,几乎想不起了。
“你在一个地方生,在一个地方长。就终究会希望这个地方变好一点,在外边儿的世界受了狠伤,就终究还是想回来舔舔…可你看到老家都救不活,怎么还能走得出第二次。乡里乡亲的都救不活,还有什么脸去救别人?”
杨夕微妙的盯着他看了许久。这不是一种她能理解的感情,她没有家,也没有家乡。而昆仑从不需要她去救。如果外面的世界全都比家乡美好,还要家乡做什么呢?不是应该带着所有人,离开那片土地,到外面的世界去么?
沉默了许久,杨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话:“老人家既然出门闯荡过,那您知不知道…”
“什么?”
杨夕又默了片刻,才道:“我刚才看过你们村其他人的幻象,你们似乎是种麦子的。但您知不知道,地底下有盐的地方…是种不出麦子的?”
杨夕缓缓的顿了一顿,尽量说得谨慎些,“或者是不管怎样种,收成都不好。”
“…”
老剑侠微微浑浊的眼睛,瞳孔忽然收缩了一下。数十年的时光,恍然如梦的从心口上扎过去,他蹲在地上,猛然弯下腰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得几乎喘不上起来!
“咳——咳——咳——”
南疆十四州的边界是内陆无妄海,唯一接壤的国家是天羽王朝。落后、愚昧、贫穷,这几乎是贴在每个南疆人脑门上的标签。
这女修士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种地的出身,可是她都知道的事情,自己不知道,身边也没有人知道。他觉得这个女修士没有必要骗他,骗他这个又有什么用呢?人家是能杀死延维的人。
尽管南疆的剑侠个顶个的十二万分讨厌修士,却也不得不承认,大多数时候修士是不屑于骗他们的。
“那要种什么?”
“高粱,大行王朝的盐地,种的都是高粱。如果十四洲的地更盐,那可能只能种草药。”
老剑侠木然了很久。
“…多谢。”
杨夕把目光转回小伙子的脸上,拍拍他的脑袋。
“干那么多活,能吃饱吗?”
小伙子呐呐低着头:“不知道什么是饱…”
杨夕听见身后,响起一片沉沉的叹气。最明显有悲天悯人的经世门瘦师兄,最感性还有糙汉子生了一颗少女心的阴家老二。
阴家老二忽然抽了一口气。
面前的凡人中响起一阵低呼:“三叔!”“三叔爷!”
杨夕寻声望去,只看见那个自称做过剑侠的老汉,呲着一口烂牙,攥着两只拳头,哭得像个娃娃。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的闭着,另一侧的伤疤因充血而红得可怕。
“官家…官家故意的…”
村民们简单的头脑,并没有听懂老汉的话。
修士中多少个七窍玲珑的心肠,却倏忽间就懂了。
什么地方能种什么,他们未必都知道。可既然杨夕晓得,那必然是大行王朝的人很多晓得。
可是南疆十四州的人偏偏就不知道。
一海之隔,是凡人无法逾越的天堑。
可是凡人的老百姓不晓得,南疆十四州的官府里也不晓得么?就算官府不晓得,难道朝廷也不晓得?
如果朝廷晓得,官府也晓得,却偏偏没有人告诉这些穷苦的百姓…
这样想下去,就难免很阴谋了。
如果这些百姓,靠种地就能活下去,谁还肯去扒那危险的盐矿呢?
精盐,可是南疆十四州最著名的出产,是十四个州的朝廷,与更强大的国家谈判的资本。
杨夕垂着眼睛。
她更倾向于另外一种猜测,朝廷并没有故意去让他们过得苦,只不过,是从来也没有想过怎么让他们不苦罢了…
杨夕看了看面前的黑小子,甚至雪白修长的手指头,在地上写了三个倒过来的字。
“这是我的名字。”
黑小子也是知道丑的,在对“仙人”的恐惧因为“仙人”的平易近人而渐渐褪去的时候。他看着对方雪白的皮肤,干净的指甲,下意识藏起了两手。
声音低低的,“我不识字。”
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
只是事隔十三年之后,杨夕的立场,站到了另外的一边。她把眉眼摆的很平整,几乎有些波澜不惊的味道。
“我来教你。”
水月姑娘在这个小村子治瘟疫,扎根了几个月接近一年。
她习惯了照顾村人的生活,见状下意识就要上前帮着念,却在看清杨夕写的字后,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
下意识的猛抽了一口气后,含在嘴里憋住,就憋出了两个有点鼓的腮帮。
连天祚站得远,傻大傻大的个子,还要踮脚看一眼。
然后红了一下脸。
金鹏戳在修士堆儿里,看见周围众人的表情都有点怪。忍不住扯扯身旁的阴大,“不是叫杨夕么,怎么写了三个字?”
阴大深深看了金鹏一眼,知道妖修不识人类文字的很多,能把人话说溜就算有文化了。(所以昆仑妖修们是一种多么高大上的存在。)
“反正,你以后千万别跟杨夕学写字。”
杨夕指着地上的三个字,认真的道:“何仙姑,我的名字。”
被教的黑小子弱弱点头,“哦。”
阴二:“噗——”
幸而阴大足够了解自己的弟弟,早早准备好,一把给捂住了。
小伙子奇怪又害怕的看了一眼。
杨夕平静的转头,面色如常的看着两个捣乱的货。
阴大掐着弟弟的脖子拖走,并且摆摆手,“他受伤了,需要治疗,我先带走。”
令杨夕意外的是,那位老剑侠竟然也是不识字的。
仔细看了看那三个字,又看了看阴家两兄弟:“明明没有…”
“是脑子受伤了。”阴大指了指亲弟弟的头,面无愧色的抹黑。
老剑侠的确是不太懂得修士的受伤,但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杨夕转回头来,继续一本正经的忽悠,道:
“你们都听过女娲造人的传说对吧,那八仙过海的传说,你们听过没有?”
村民们迟疑了半晌,大多数都轻轻点头。
八仙过海的传说,在整片大路上,可要比女娲造人的传说流传更广。而几个黑瘦黑瘦的小娃娃,正是对神话故事最感兴趣的年纪。闻言连害怕都忘了,傻乎乎的盯着杨夕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