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心大,杨夕也感觉到了,九薇湖对这位“焦师弟”谨慎得有点过分。
“焦师弟”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九薇湖。苍老的面容上,有一双年轻而温润的眼睛:“师姐,你不用这样子的。高胜寒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他似乎不肯对那个男人用敬称,高胜寒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九薇湖瞬间熄了声,又默然前行了半晌,终于挺木楞的出声:“对不起。”
焦师弟笑笑,面上皱纹层层堆叠到眼角唇边,“师姐啊,真想问问你,高胜寒到底哪里比我好啊?脾气又臭又硬,个性残酷讲话粗俗,又不怎么喜欢你。又是个…嗯,治不好的瘸子。”眼角瞥了九薇湖一眼,轻轻道:“那个,也影响的吧…”
一向脸皮厚如城墙,当着众人的面可以跟花绍棠讨论“爽不爽”问题的九薇湖,竟然噌的一下红了脸。
“对…对不起。”
杨夕懵逼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位“焦师弟”口中的“那个”是指什么。然后她就迎风凌乱了。
不是她单纯,实在是这老男人说的太自然,那温柔缱绻的样子,就像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关心。那种相熟多年的人,才说的出来的,旁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贴心关怀。
“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明明是我们相处得最久,那时候,他只是个不相关的人…”他始终风度很好的慢慢走,浅浅微笑。温润的眼睛望着山顶,让人听不出是在抱怨,还是在怀念。
“他真的很讨厌呐…”
九薇湖低低的回应:“真的很对不起。”
老男人叹息了一声:“师姐老是道歉,我都不敢诉衷肠了啊。说到底,师姐并没有义务,为我的喜欢负责吧?是你一直担待着,听我烦扰你的吧。”
九薇湖忽然就崩溃了,一只手掌捂住脸:
“可你勘不破的心魔,是我啊…”
反是那被心魔所困,寿元将尽之人,克制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你也不想的。”
静了一会儿,又轻声开口:“我也不想的。”
杨夕听了半天,终于理清了眼前两人对不上的纠结。对于无色仙子来说,焦师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甚至可能你曾给我梳过毛,我曾给你洗过澡的关系。可是被梳毛的小狐狸长大了,她依然把他当作师弟。
他的心情却变了。他开始把倾城倾国的狐狸师姐当作女人。
师弟因为得不到的情缠,陷入心魔,卡在金丹,不能突破,从此折了仙途。
可是她那么真实,他那么通透。
谁也不能故作迷糊的将就。
杨夕恍惚间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九薇湖作为一个狐狸,作为一个妖修,美艳妖娆颠倒众生,却总想把自己的撩人藏起来。
焦师弟是唯一的一个么?昆仑山上,九薇湖的迷人出类拔萃,差不多是所有少年的初恋女神。虽然那些人,大多数只是在玩玩闹闹,可其中有没有两个认真的?
邢铭说过:“九薇湖,是个想当人的狐妖。”
或许为了更多人着想,掌门那样毫不上心的掉节操才是对的?
掌门没那么温柔。
但他的不走心,或许反而让人能够真正死心。
杨夕看着九薇湖,忽然明白,如果像眼前这只狐妖一样简单良善,魅力于她,真的会成为一个良心的负担。
不怪有人,说情是劫。
寂静的山岗上,并排插着七柄神兵宝器。
那古朴的形制,穿越了时光经年,沧桑到荒芜。不知铸造宝剑的人,曾经在锻炉中投入了什么样的天材地宝,那逼人的灵光,几乎刺痛了杨夕的离火眸。
腰间“夜行”一声欢鸣,喜悦的情绪传递过来,又传递出去,嗡嗡着闹腾不休。
却没有任何回应。
杨夕听到,整座山岗,只有夜行一把剑的声响。
朔风吹过,夜行递过来一丝迷茫。
“那些剑是死的。”低沉苍老的男声在耳边想起,“昆仑剑冢里,是安放亡者剑的地方。”
杨夕迷茫的问:“什么是亡者剑?”
“就是死去剑修的本命灵剑。不是一件武器,而是剑修身体的一部分,我们的另一只手臂。剑修死了,本命灵剑就是墓碑,没有独活。”焦管事拍了拍杨夕的肩膀:“我叫焦则,看守昆仑剑冢两百年。如今时日无多了,希望你能快点学起来。”
杨夕回过头去看焦则,皱纹密布的一张脸上,并没什么将要离世的忧伤。这才发觉,无色仙子九薇湖并没有跟上山顶。
“学什么?打扫墓地或者擦剑的话,我都会的。”
焦则摇摇头,还是温柔微笑好风度,可是那样一张苍老的脸,怎样都不可能英俊。
“剑冢是一个小秘境,你要学会用芥子石炼化它,能够收起放下,放外人进出。”
杨夕惊愕了:“芥子石连秘境都能装?进出的人是为了扫墓吗?为什么不在更方便扫墓的地方设剑冢?”
“不仅仅是扫墓,剑冢里有几十万剑修精英留下的本命灵剑,新弟子成剑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总可以来此参详,找找借鉴。”焦则留恋的看了看漫山遍野的亡者剑:“也常有师父,带了不听话的弟子来听故事。”
焦则抬手指点着山岗最高处的七柄神兵:“那是创派的昆仑七杰的剑。”又指了指依次往下,仿佛从山石里生生穿刺出来的的峥嵘兵器:“这是昆仑的历史。”
杨夕愣了愣,六代昆仑的山河博览上,从未清楚的讲述过自己的历史。她隐隐的知道,那段逆势而为的过去,杀孽深重,并不十分光彩。
“创派的七杰,都死了?”
焦则笑着摇摇头,“并不是,原本是八杰。”
有一个飞升了,而人们惯于把去到上界的人,与本届区分开来。
“至于芥子石,”焦则呵呵一笑:“昆仑习惯随时卷包跑嘛。”
焦则又带着杨夕,到一个角落里,偷偷观看了一位正要尝试灵剑二转的剑修,对铸剑方法的参悟。
巧合的是,马烈。
马烈盘膝坐在地上,额头贴在一柄阔剑的剑刃上,神色虔诚。
“那是他师父的剑。”焦则说。
杨夕条件反射的仰起头来,听到焦则并不避讳的继续:“他师父与我一样,只是,不是师姐。”
杨夕跟在焦则身后,回到了最初的剑冢入口。
“今天就这样吧,以后每天两个时辰,记得来。”
杨夕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差事听着一点都不难,为什么会招不到人呢?”
焦则沉默了一瞬,淡淡的笑:“去吧,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到时候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做。”
杨夕跟着九薇湖,穿越洗剑池的潭水,回到了地面。
此行得到两个收获:
一,她杨夕这辈子就是个守墓的命。
二,高胜寒是她所知道的,唯一断了本命灵剑的前剑修。按照“本命灵剑是剑修的另一只手臂”,高堂主不但瘸,还断手…
杨夕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悄声问九薇湖:“为什么不是焦管事呢?你们一起长大…”
“我不知道…”九薇湖的脸上现出一丝迷茫,这与她平日的泼辣果敢,十分的不同。
许久之后,她轻声道:“大约是,站在他身边,我就不像我自己了…”
一路无话,回到无色峰下。
杨夕迎面看见一个白衣人影,被漫山遍野的昆仑修士追得从无色峰上夺路而下。其形狼狈,活似过街的耗子。
杨夕定睛一看,不认识,不是昆仑的。脑袋里面“叮——”的一声,贼人?
当场不管三七二十一,放出天罗绞杀阵,一个“缚字诀”缠成蚕茧。“哐当——”一声砸在路边的大石上。
并且踩着昏死的贼人,对后面追赶的人群喊道:“师哥师姐不用担心,我已经抓住他了!”
人群寂静了一瞬间。
杨夕:“?”
忽然爆发出无数女修的尖叫:
“啊——云中子啊!”
“被她给敲晕了,她要干什么啊!!!”
“怎么办,我小云云不会毁容吧?”
杨夕挠着脑袋:云中子,这名字咋听着这么耳熟呢?
第235章 历史的拐点(三)
杨夕这个犊子把云中子给捶了,暴捶。
起因是那些追着云中子从山上跑下来的修士,一见居然有个土妞居然敢脚踩他们最爱的小云云?
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要群殴。
我去!好心抓贼还要挨揍?
那杨夕这驴货能忍?
绝对不能啊!
可是杨小驴子纵然能打抗揍,但再猛的活驴也架不住一群疯羊阿!
眼看着见义勇为杨小驴就要挨削,她特别机智的,当机立断的,釜底抽薪的,一把拎起云中子:“谁再往前一步我可揍他了啊!”
人群齐刷刷止住了脚步。
哎呦,从没见过这么好使的人质!⊙_⊙
杨夕惊讶的上下打量这个云中子,一身狼狈看不出半点俊俏风流,尤其现在脸上还顶了一个“驴牌”鞋印。
杨夕看了看面前,或者虎视眈眈,或者泫然欲泣的师兄师姐们。
挠了挠脑门儿上的逆旋儿,这可不好办,自己只要一放手,立刻就是个被人踩成驴肉饼饼的下场。
杨夕一点都不想变成饼饼,并且对这个奇怪的外来户,把师兄师姐们都给变得不正常了。深表气愤!
一定是用了什么邪术!
怎么办呢?
熊孩子自有熊孩子的主意,杨夕拎着云中子,踩着空步几下飞跃。
“哦——”
在人群的一阵惊呼当中,冲进了斗鬼擂的赛场。
从天而降落在两位正在比赛中的两名鬼修中间。
“什么人?”
“嘿,他们恶意干扰比赛!”
“这场赌局可不能算啊!”
相关的工作人员马上出来平息众怒,几个人高马大的刑堂从空中落下来,黑衣面具,凶神恶煞,意在维护公平公正的“赌博秩序”。
杨夕束手就擒。
于是,作为“共犯”,杨夕和云中子得到了被关在同一间“画地为牢”的命运。
待云中子的粉丝们,急吼吼的赶到,只见到杨小驴子抓着绿色的光柱栏杆,阴险的笑。
杨夕就这么当着一群粉丝的面,活活的把云中子给暴揍了。
一边儿打还一边儿琢磨,这小子都晕过去了,怎么他那邪术还不失效?
这些师哥师姐看起来还是怪不正常的…
云中子那遍布昆仑的粉丝,喧嚣呐喊之声几乎突破了天际!
那拳脚搭在“小云云”身上,简直比打在他们自己身上还疼,不少师姐心疼得泪水连连。师兄们则鬼哭狼嚎,一片叫嚣。
杨夕这个昆仑山的作死大户,把昆仑山一半女弟子都给得罪了。
那个“把战部掰成女剑修最多的部门”的伟大目标,看起来更加的遥遥无期了…
与此同时,战部邢首座和刑堂高堂主,正在与多宝阁主百里欢歌,就修真界未来几百甚至上千年的未来,达成协议。
百里欢歌是一个气场极强的男人,他面容并不多么英俊,身形也比邢铭矮上半头。宽袍大袖,衣衫雪白,脚蹬一双黑色木屐,太师椅上深深的一坐,生生把昆仑的会客室,坐成了自己家的地盘。
“对于景中秀那本书,邢首座有什么看法?”
邢铭坐在他对面,刻意穿了一身战甲撑场子,身旁高胜寒亦是难得的穿了昆仑刑堂的常服。
没办法,彼此都知道这次的事件,算是昆仑求到多宝阁头上。态度不敢倨傲,排场上总要做足,不压下对方几个头,那是万万没法平等交流的。
可是乍一见面,邢铭就知道自己这边在场子上,其实是输了。
不单单因为对方那出门会友似的居家做派。
更因为,邢铭从未在外间任何一条传闻中,甚至没有从景中秀的口中得到太多这位商界奇人的信息。所以见面之前,邢铭做梦都没有想到,脚步踏足整片大陆的修士第一商行,号称哪里超过十个修士的聚居,哪里就会开起崭新门面的奇迹店铺——多宝阁。
他的背后老板,竟然是一个凡人。
身无灵力,从未修行,却活过了三千多年的凡人。
邢铭对他的印象不算好,那双眼睛太通透,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牵挂他的心神,值得他上心。看人的时候,总像在看一张工笔画上的图像。
而他以往的率性行事,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家国,人命,天下,财富,通通比不上一个他高兴。
事实上,他屡次对景中秀如此上心给脸,邢铭几乎觉得意外。
邢铭两手交叠在桌面上,笑容假得迷人:“这书绝不可能是秀秀现写的,他还每有这种才华。甚至我觉得这书可能都不是他写的,盖因这文中的风骨,实在不像这废物徒弟所有。
“至于这本书究竟是何人所为,他又为什么要把一本不是自己写的书,塞进我的识海。邢某全无头绪,还请百里阁主解惑。”
百里欢歌一笑,半点人情也不顾及的道:“邢铭,您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很反感你么?”
高胜寒大怒,几乎当场就要拍桌。却被邢铭在手下垫了半只手掌,拦住了。
邢铭转过头来,依然对着百里欢歌假笑:
“邢铭不知道,也不是很有兴趣知道。这世上厌恶我的人太多,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心情去追根究底了。邢某只需要确定,不论多么讨厌邢某本人,依然可以合作谋事,也就够了。”
高胜寒嘴角抽了一下,邢老二这份坦然自若的不要脸,他真是怎么也学不来。
听了邢铭的话,百里欢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坐姿也变得更随意了。
“邢首座,您真的修士当中最有意思的人。”
一语话闭,随意点评了旁人,却完全不给解释。右手拇指沿着杯沿儿摩挲了一圈,终于慢慢开口:“我和景中秀,是来自一个世界的人。我们都是,嗯,穿越者。”
邢铭早有预感,却还是因百里欢歌的直言不讳,深深震惊。
“你们原来就认识?”
百里欢歌随意的笑笑:“并不认识。他在我们的世界,只是个一个卖零售的小老板,而我么,用我们的话说,叫作红三代,官二代,商一代。讲社会地位,混得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他抬起眼睛,斜挑起来的样子,有点张狂的风流:“我大约和邢首座你会更有共同语言,而他,如果还在那个世界,站到我面前,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邢铭谨慎的没有回话,官二代这个词似乎比较容易理解。可是红三代的意思,他就完全琢磨不透了。
“你们的世界…”
百里欢歌却又换了话题:“邢首座猜的没错,那本书的确不是景中秀所写。那本书我的确看过,。如你猜测,并不是景中秀所写。它叫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而景中秀,对其中几个部分,作出了一些有意思的改动。”
第236章 历史的拐点(四)
百里欢歌手上拿着一本印刷版的《吊死是怎样炼成的》,指着目录中红圈标注的一截,淡淡道:
“这里,主角在监狱里受尽酷刑,孤独痛苦。可是对不起良心,做不到叛变,后因为发现敌人掌握的地下党名单,而假意投降,暗中传递消息。在原书中是没有的。”
邢铭三根手指在桌面上敲击,过了一下脑:“原书的主角叫什么?”
百里欢歌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一笑:“反正不叫张二狗。”
邢铭点了点头,“既然张二狗这个名字是原创的,那我们就可以排除废秀是因为崇拜这个人物,而给自己取了别称的巧合。他平日里干点什么坏事儿,总要拿这个名字顶缸,那我们可以设想,他就是用这个名字来提醒我们,书里的某些要点,是他自己的经历。”邢铭的手指也伸过去,从叛变传递消息那几行目录上划过,“所以景中秀现在,也已经假意叛变…”
百里欢歌抚掌一笑:“不谋而合。不过…废秀?”
邢铭脑筋都放在正事上,闻言眉头都不动一下:“难道他不废?”
“不不不,我并不是在反驳。”百里欢歌又被戳中了笑点,“我只是觉得,这概括精准得令人称奇。作为我们那个世界穿过来的人,出生就握着家世、灵根,占尽两个世界的资源。二十多年就混成如今这个德行,他的确是个废秀。”
邢铭眯了眯眼,高胜寒已经开始咬牙。这种来自另一个位面的全方位优越感,真他娘有点欠抽。
邢铭松了松领口,左手挽起右手的袖子:“百里阁主,似乎很瞧不起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百里欢歌笑着摇摇头,“并不,我只是很瞧不上这个世界的,所谓的智者。”
邢铭与高胜寒对视了一眼,这两位都算是公认的以智争锋的人才。其中又以邢铭尤甚,百里阁主不会不知道。
面对赤裸裸的打脸,邢铭镇定一笑:“愿闻其详。”
百里欢歌直接站起来,隔着桌子伸出手,拍了拍邢铭的肩膀:“我知道你跟景中秀套词儿了无数次,他不肯告诉你。你这是激我呢…不过我就欣赏邢首座这个心脏的品性,像我们那个世界的人”
邢铭抬着眼睛看他,面不改色,一脸的正气。
百里欢歌嘿然一笑:“并且我也不认为,那些东西透露给你们,真能影响这个世界的安定。按我们那个世界的套路,我这么个稀有生物,来都来了,什么都不撂给你,估计我连昆仑山都出不去。”
邢铭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含蓄笑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高胜寒掀唇,一声轻轻的冷笑:“我没记错吧,百里阁主刚才还说反感我师兄。”
“反感,是因为你们干得事情,稀罕是因为邢首座的脾性让我觉得终于又见着人了。”百里欢歌大约是说嗨了,一屁股直接坐在谈判桌上,掏了一根卷烟出来,叼在嘴上,“啪”的一声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然后缓缓的吐出一个烟圈。
邢铭不由得多看了那根白纸包裹的细长卷烟一眼,还有那个明显没有任何灵力的点火装置。
百里欢歌一条腿横在桌面上,膝盖对着邢、高二人,掸了掸烟灰。本就略显淡漠的眼睛,在烟雾中呈现出一种抽离现世的姿态:
“你们的世界很原始。我刚来到这里时,几乎是震惊的。个人武力的至高无上,使得智的作用被压缩到了最低,发展缓慢,传承断档。我们的世界,最远的记载不超过一万年,可是这里的运用,甩出你们几个大行王朝。”他右手两指夹着烟,拇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而你们,上百万年的世界,几十万年的记载,社会关系几乎没有变化过。从宗教运动结束,到帝国主义倒台,折腾了十几万年。云家这个帝国主义被干成了现在的君宪制,也有万把年了,可是人口买卖依然公开而合法。
“人们的生存环境也几乎没有改变,我们那野生动物都需要保护了,你们这儿还被海怪撵得满头包。”
邢铭正襟危坐,十指交叉,十分谨慎的对待这场来之不易的交流。
听到此处,眯眼想了片刻,开口道:“我听废秀说过,你们的世界,是没有修士的?”
百里欢歌一笑,掸了掸烟灰:“你在跟我说,海怪比我们的野生动物厉害?”
虽然景中秀很多东西不肯说,可是邢铭几十年如一日的套辞儿,得到的内容并不少。那个世界没有修士,没有海怪,没有修炼。虽然也有局部的战争,但那都是人与人关于资源的内部争斗,死亡人口比不上一次,上古神怪空降昆仑山。
听起来,比这个世界安全的多。
“那你听说的,一定是我们的现在。”
百里欢歌直接把烟卷拈熄在桌面上,他烟瘾不小,一口下去就是半根。又抽了一根出来,瞄见邢铭盯着自己的手指,他顿了一顿,慢吞吞的把它递出去:“来一根?”
邢铭一点头,欣然应邀,叼在嘴上。
手指一搓,搓出一丛火苗儿点上,轻轻吸了两口,自动把拿烟的手指调整成了食指和中指。然后抽烟的动作,就变得像个老烟枪一样自如。
百里欢歌打了个响舌,这位邢首座的脾性,放在他们老家也是招待见的。
不过他总觉得邢首座徒手点烟的动作,是在向自己一届凡人,展示他身为修士的优越感。
有点不爽…
一转脸,就看见高胜寒面无表情的,伸出一只雪白手掌。
这位就比较不招待见了。
“嘿,瘸子就算了吧,这玩意儿伤身。”
高胜寒阴沉沉的开口:“你个凡人都没死,我还不至于一口吸死了。而且我们也有自己的烟草。”
你们那也能叫烟?也就得叫草吧…
百里欢歌抛过去一支,自己也点上,在立刻乌烟瘴气起来的会客室里,继续两个世界的思维碰撞:
“我们那个世界的人,比这里的人脆弱得多。个人武力,随便一只疯狗都能咬出恶性伤害事件来。就在一两千年以前,山中跑下来一只老虎,都能成为地方的一害,阻碍人们的交流。
“可是我们会想办法,群居,聚居,用钢铁的城市保护自己,用巨大的数量威慑动物,用通行的管道改变温度,用人工的移植增产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