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无间叹口气,索性一气说出来:“不只是海怪,还有人。我们一天就打灭了炼尸门,不可能没人发现,就算炼尸门自己的长老被拖住了,就算蓬莱合道被拖住了,你可不要忘了,这里是南海,我们是身在敌后。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盟友,我们正在被包围。”
释少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惭愧道:“先生,少阳知错。”
薛无间却并没有就这么放过他,他不是白允浪,训个小辈还给留面儿。
“而且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尸修?尸修向来不强,但他们绝对是战场上最麻烦的敌人。一旦我们和新的敌人开战,别管是我们的死尸还是敌人的死尸,不论他是十岁的尸修还是练气的尸修,一个法决掐过去,站起来就是一片的敌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敌人来袭,你想怎么安置这批人?等昆仑来接应的时候一起带回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刚灭了人家满门呐!你当都是死狱那群臭不要脸,半点立场都没有的丧家犬吗?还是你打算回去也后也分出一千个昆仑来,每天盯守他们?”
释少阳脸都白了,虽然邢铭也常骂他,但那种挖苦的骂法,反而不像薛无间的就事论事,这么的令人难堪。
可薛无间还没有说完,“然后,你留下一群女人是想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死狱那群没一个好东西?没有女人也就算了,现那群死狱的人渣要是疯起来,你是杀谁?你那八千多个游击队员,够不够死狱一万两千个疯子拼的?”薛兵主这么厚道人,竟也忍不住讥讽起来:“那些人对你昆仑可没什么好感,正憋了浑身的劲想要闹事,你可真是人家瞌睡你给送枕头啊!”
不但释少阳面红耳赤,连杨夕都愣住了。
杨夕不禁道:“如今他们还要等着昆仑的接应,说不听命令我信,真的造反,不至于吧?”
薛无间却摇摇头,道:“这场仗,赢得太容易了。”
杨夕和释少阳都懂了,赢得太容易,以至于两拨队伍,并没建立起什么同生共死的感情。以至于这些人很可能没什么危机感。以至于他们很可能没太瞧得起昆仑的接应,极可能有胆大之徒认为凭着自己也是可以走出南海的。
释少阳紧张道:“先生,那怎么办?”
杨夕果断请命,认真道:“我现在去把他们都剁了!”
薛无间一巴掌抽在杨夕脑袋上:“剁了!剁了!你脑袋里就不能装点正常的办法?大都打完了,再说杀俘,你当少阳带的那些修士能干?”
杨夕真不知道了:“那怎办?”
薛无间心中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白允浪可真是个能人!
最终薛兵主打发了二人,道:“交给我吧。”
当夜,驻扎营地的俘虏们,因为看守不利,造成了俘虏叛逃。释少阳带回来的千多个俘虏,集体驾船逃走。一同叛逃的还有一千多个俘虏。
然而他们的船刚开出二三里,便忽然爆炸沉海。
那一段海岸,恰好是杨夕带人巡防。
杨夕沉默的看着海中扑腾的幸存者,最终没有允许任何一个人上岸。
杨夕对着自己水中的倒影,用手一戳,脸就碎了,剩下一圈波纹。悠悠的荡开。
“你个自作聪明的,学着点吧!”
剩下的两万多人,于第二日清晨开拔。
离开炼尸门所在海岛,回到死狱众人最初登陆的岩洞。接上当初留在此地的凡人,以及巨帆城居民。
向北挺进,遇到蓬莱系修士的营地,就一路踹过去。但始终保持大军在移动之中。毕竟像炼尸门那么大的营地,到底是很少的。
期间,又经历了三次死狱凶徒暴动,连杀带叛,死狱出来时的两万凶徒,锐减至一万三千。
释少阳手下,基本无减员。
巨帆城逃难人士,由三千减至两千三。多是藏匿起来,不愿再冒生死的危险了。
一路疯狂的战斗,堪称大逃杀一般。人困马乏,终于迎来了约定好的第三日子时。
值得一提的是,期间杨夕翻过自己的昆仑玉牌,发现了“昆仑我最大”发来的信息。
杨夕觉得这人挺逗,顺手回了一句:
“没见过吧?傻了吧?开辟新天地了吧!长不长见识?”
然后丢开了…
第204章 蓬莱应对(上)
子时,天暗如晦。
这几日疯狂的战斗,食物又不怎的够吃,大家的状况都不太好。
“昆仑我最大”再也没回过信息。
邢师叔也没有消息。
邓远之说,并不知昆仑有没有营救行动,至少公开的没有听说。
高堂主的消息只有两个字:“保重。”
杨夕他们在一片惨烈中,迎接了毁天灭地的敌人。
漆黑的夜幕中,遍布璀璨的星斗。
裂开了一个漆黑的缝隙,最初的时候,仰望天空的折草娘只以为是乌云遮住了星斗。
她甚至拉了拉身旁的闺蜜:“三娘,我是不是饿花眼了啊,我怎么看见天上掉男人呢?”
媚三娘掐着扇子抽她脑袋,“你妈的!都饿成这样了,你也不想个馅饼!”然后她下意识的抬头。
看清了那个身穿兽皮,手拿藤杖的战士,正冰冷的俯视着她。
媚三娘惊得膝盖一软,直接一条腿磕在了身旁的石头上,然而根本感觉不到疼。
她听家自己破了音的嘶吼:“有敌袭——”
两万多人迅速的抄家伙,跳起来,四下防卫着侵袭。
立刻就有人看见了空中的人影子。
白花花一个人影,只围了一张斜肩雪豹皮子,想看成背景除非是眼残。
而他身后那个漆黑的空间裂缝,视力稍好一点的也认出来了。
“合道!”
“破碎虚空——”
“合道期修士!”
真是让人兜头一盆冷水,连战意都升不起来,心中只有恐惧。有人惊得当场就跪了。
杨夕头皮发麻的盯着天上的人影:“蓬莱…”
邢铭没能拖住全部的合道,有人回援了…
蓬莱的合道期修士,高高地站在空中。背后虚空中的罡风吹动他辫起的几百条辫子。那远古的、野蛮的、血腥的气息,随着狂风扑面而来。
他操着一口海民特有的古怪腔调,生硬的开口:“投降,或者死。”
薛无间一震,握紧了他的剑。
媚三娘咬牙,忽然不知从哪里扯出她的黑莲斗篷,呼啦啦从面前拽过,露出一个没有双腿的年轻人。
扬声道:“蓬莱的修士,我们谈个交易怎么样。”
年轻人看起来过得并不好,双眼木然抬起来。
对媚三娘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毫无反应。
就在媚三娘侃侃而谈“我知道这是你蓬莱的修士,如今只有蓬莱到才有这么纯的人血…”的时候,空中的蓬莱修士忽然招手一道落雷,当头向着媚三娘劈下来。
媚三娘眼看着落雷迎面而来,根本没回过神来。
眼看就要被当头劈死!
她不是杨夕,没有由弱到强的被天雷锻骨劈过十年,她扛不住这一道几乎亮紫色的雷劈。
死神的双手已经握住了她的脖颈,收紧手指,就会带她离开人间。
却有一个身影忽然从旁边扑过来,把她从死神手边推开,搡倒在地,自己迎向了死神。
“呲啦——”
亮紫色的雷火,包裹住那个人的全身。那一瞬间的亮度,让人的视觉几乎可以透视那纤细的骨骼。
媚三娘坐倒在地上,对这一瞬间的变化完全处于呆滞的反应不及。
贯爱微眯的桃花眼,在那一瞬间争得大大:“阿草…”
一截焦炭立在她前方,心口还有一处大洞。
从大约是嘴的位置上,发出走形的声响:“三娘…我终于对你有用了一回…”
风一吹,那焦炭便碎裂在地。再也拼不起来。
媚三娘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
任焦炭的黑灰,落满白衫。
蓬莱修士这才又一次开口,仍是那古怪的腔调,冰冷无波。
“投降,或者死。”
众人几乎要忘了,蓬莱不是云家。
对待大陆修士,蓬莱出面的时候,由始至终只有一个态度——投降,或者死。
他们不谈判。
你可以自己在两个选项中衡量。
众人并不是一开始就怂蛋的。
就在落雷的同时,释少阳手中的门板巨剑,倏然收缩变细,凝成一支碧玉样的竹骨。君子剑,灵剑一转。
释少阳提刀就上。
白允浪一系,由来是昆仑剑修中近战的至高,速度系,拆迁流,以贴身战斗的机巧,和狂暴的攻击力闻名。
释少阳是白允浪的得意门徒,一步瞬行踏出去,直接从地上开到蓬莱修士的面前,一剑劈出,带着浩浩如江河的灵压。空中甚至传来,灵气被瞬间压缩的气爆声响。
蓬莱修士,只是微微一晃。
身体瞬化虚无。
任那一式狂猛的剑招,透体而过。
毫发无伤。
然后没人看到他使了什么招式,释少阳便直接吐着血倒飞回来,“轰隆——”一声砸进了地面。
十丈方圆一个巨坑。
然后是薛无间。
重回元婴全盛时期的薛无间,隔空祭出一百二十八支飞剑,化作繁星点点的剑意,交织成断天门的看家剑阵,杀意盈人的兜头罩过去。
蓬莱修士冰冷的笑了一下。
然后他开始跳舞。
抖胳膊抖腿,羊癫疯一样开始哆嗦、转圈。却有一种奇异的野蛮韵律。
原谅杨夕,她见识太浅,只能这么理解。
“背叛了血脉的罪人,神灵会惩罚你们。”他在踩着奇怪的鼓点,在空中一蹲。
杨夕觉得心脏忽然一停,整个天地间似有什么浩瀚的力量在回应他。
浓云开始聚集,四面八方,滚滚而来。
他手中那奇怪的藤杖一挥,万千道雷光在云层中聚集,比修士渡劫还要可怕。
杨夕倒抽一口冷气,眼看着薛无间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被自己的剑阵砸趴在了地上。
地上的人都震傻了,他们谁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攻击方式。
修士用雷的有没有?
有,还很多。
但是除了渡劫,没谁见过有人把雷云聚过来的。
杨夕没傻,杨夕知道那雷要是劈下来薛先生就哏儿屁了。电光火石之间,杨夕身无重宝,发觉只有自己的小身板子能替薛先生抗雷。
可她站的位置离薛无间很远,她也没有释少阳的本事,可以一个瞬行从地上开到天上,横跨上千米距离。
可她专业坑爹二十年,也有她自己的办法。
杨夕一拍自己由宝剑正式晋级为宠物的“夜行”:“宝贝,能飞么?”
抬手一指天上:“看见那朵云了没?大鸡腿!还有穿兽皮的那个,烤乳猪!特别香!”
杨夕对天发誓。
她真的是想让夜行带她上天,血色战场的半年磨练,她深切的知道站得高就能抗雷。
夜行“嗡”鸣了一声。
杨夕以为它听懂了。
可其实它真没懂,并且没有那么好糊弄。
杨夕的态度更适合对待一个三四岁初通人事的娃娃,可如今的夜行更像个刚出世人事儿不懂的小兽。
行动全凭本能。
雷光落下的时候,夜行挂着杨夕就飞出去了,直奔它的“大鸡腿”薛无间。
杨夕心惊胆寒,狂呼:“错了错了,天上!”
可是没用。
薛无间刚吐完血昏倒在地上,生生又被“夜行”这个小畜生一剑插醒过来了,
“我艹!”
好在杨夕机灵的在夜行戳中薛无间之前,放开了它。
于是杨夕在薛无间面前扛了砸下的紫雷,并且没有顺便电着刚被插醒的薛先生。
杨夕被电得无比酸爽,本就有点逆生长的头发,此时全都卷卷曲曲的倒立在脑袋上。一边打着摆子问:“先生,还好么?”
薛无间被夜行插得十分虚弱,趴在地上气息厌厌:“丫头啊,你救人也不能有个正常点的办法么?”
杨夕觉得这事儿绝逼解释不清。于是她没解释,两手握住“夜行”的剑柄,想要拔出。
无果。
鸡腿太香了。
杨夕一脚蹬着薛无间的肩膀,两只眼睛都憋红了。
“嗯——”
可夜行那个倔货就是不听话。
杨夕傻眼了,难道薛先生没被雷劈死,反倒要被夜行吸死?
眼看着薛无间脸上,一道道波纹似有光划过。
生为阳,死为阴。
尸气、鬼气对“夜行”的吸引似乎完全超过了主人的命令。
薛无间也感觉到,支撑自己灵魂的什么东西,似乎在从胸口的血洞被吸走。虚弱的抬抬手:“算了…还是谢你…”
这个时候,见识了蓬莱修士毁天灭地的战力之后,地上游击大军,有三成已经跪地乞降。另有三成转身就跑。
剩下的四成人呆若木鸡,根本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
只有不到一成人,还在试图反击。
桃夭老祖媚三娘,在这一成人之中。
媚三娘走过来,握上夜行的剑柄一拔,一推。
“夜行”这个小傻子被骗了,被拔的时候拼命往前挣,结果被人一推就从薛无间的背后穿出去了。
薛无间心口喷血,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你…”
媚三娘一颗拳头大的补血药,堵上薛无间的嘴。
看都没看地上被她捅穿的男人。
“借剑一用。”她对杨夕这样说。
杨夕根本来不及回应,媚三娘已经把锋利的剑刃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完全不惜力气的一划,热血飘洒。
换过另一只手,如法炮制。
庞大灵压顺着她飘洒的热血,奔涌澎湃而出。滴到杨夕脸上,几乎烫伤。
杨夕忽然想起,梅三爷打架从来是远远的站着,或者躲在人后,纤尘不染的样子,从没让自己流过血。
她又想起,传闻桃夭老祖媚三娘没有灵根,但天生的桃媚之体,采阳补阴得来一身功力,莫不是全存在——
杨夕失声道:“你的血——”
媚三娘把“夜行”压在杨夕怀里,错身而过的瞬间,声音超然而平静:“三爷这辈子就想过个平顺的长生日子…真是欠了你们的。”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交友方式有问题的梅三爷,一直想要远离是非,为此甚至不怎么跟人交往。
折草娘的化作焦炭的尸体还在地上碎着,媚三娘没有为她收尸,甚至没流一滴眼泪。
哭有什么用?
三百年前就懂得了,流泪并不能让日子更好过。
流血才行。
盛大的黑色莲花,在夜空中缓缓绽开,雪白衣衫的女子站在莲花上,缓缓升空。
双臂鲜红的血滴淌下来,浇灌着莲花的怒放。
“蓬莱的修士,三爷来会会你。”
第205章 蓬莱应对(下)
面对合道期的蓬莱修士,媚三娘一共只发出了三击。
每一击,都有毁天灭地之能。
在此之前,桃夭老祖媚三娘流行于世的,一直是她机巧多变的手段。谁也没有想到,她一个邪修元婴认真起来,竟有不输剑修之强横。
而她一直小心藏匿的秘密,许久以来杂糅在她身上的矜傲与悲哀,也终于曝露于人前,苍凉得伤人。
第一击,盛大黑莲绽开,花瓣纷纷飒飒,遮天蔽月,像乌鸦的羽翼。
截住了漫天紫雷。
蓬莱修士一顿。
蓬莱修士鹰隼般的双眸眯起来,盯着媚三娘脚下的黑色莲台:“你倒有个好东西,可惜你没那个用它的命!”
热血淋漓落下,媚三娘的修为直接从元婴境界,跌落到化神。
她迎着高空的罡风迈上来,鲜血染红了雪白的两袖。
第二击,漆黑斗篷抹过天际,完全摒弃了近大远小的视觉定律。巨大黑影遮蔽了半边天空,抹去了空中的雷云。露出如洗的夜空。
地面的修士,驻足仰望,静静的看着。
那个立在莲花上的女人,步履不稳的摇晃,境界从化神落到金丹,又从金丹跌落至通窍。
他们甚至忘记了欢呼。
空中的那朵莲台,不纯白,不慈悲,污浊得像墨,冷硬得似铁。若这世间真有观音,玉趾翩跹,只怕碰一下都觉得是污染。
可它盛放得如此故我,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中,不求观音的垂怜。
第三击。
蓬莱修士一杖划开身后空间裂缝,呼啦啦风声乍响。
竟有数不清的怪鸟,翅挟风雷,从裂缝中扑楞楞飞出。血红双眼,尖啸着冲向面前的血食。
媚三娘忽然狂笑一声:“这便是蓬莱的本事?”
张开双臂,任那怪鸟扑在身上。
鸟喙啄在身上,血肉横飞。
血已干涸,然伤痕够多。
纤弱的身体挤出最后一波狂猛的灵压,黑莲花瓣层层剥落,迎着那凶残的怪鸟,绵绵密密的裹向想要虚化闪避的蓬莱修士。
却不知为何,那修士尽管虚化了,却没能躲开那黑色的莲瓣。他高声嘶吼着:“你们这些渎神的罪人!”
这一击之后,媚三娘直接从空中摔落下来。再探她身上灵压,灵力全无,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凡人,并且瞬间皓首。
鹤发鸡皮的老妪站在地上,忽而弯下腰,捂住胸口,一声呛咳:“正道的修士,你们手上握的都是棍子吗?”
地上众人猛然回神。
释少阳收拢的一队,大多是各派剑修——只有这帮人战力最强,品性最坚,也最容易坚守到最后,刚刚仍在试图顽抗的大半是这群人。
一见天上蓬莱的虚化无效了,最忌惮的雷劈也消失了,纷纷抄刀扛枪的往上冲。
意外的是,许多本来想跑,甚至想投降的死狱混蛋们,竟然也掉头回来了。甭管法宝还是灵诀,也不管好使不好使,不用花灵力似的往上砸。
杨夕明白他们的心思。
如果被从天上打下来的是薛无间,就算薛兵主被活活打死,只怕这些人渣也无动于衷。可媚三娘是个女人。
混黑道的爷们儿往往更不能接受,自己还不如个女人血性。
是个娘们儿牺牲了小命把咱兄弟救回来的——嚓,这话只要想想,就觉得后半生都是道上的悲剧。
几千人飞天遁地,狂轰滥炸,不管有没有实际上的作用,看起来倒像是占了上风了。
杨夕连开三道瞬行,瞬到媚三娘身边,把人扶起来:“你怎么样?”
媚三娘身上打着摆子,冰得不想活人。一边咳一边吐血,却拒绝所有人靠前。滴血的袖子遮住脸,嘶声道:“别看我,别看!再看我杀了他!”
杨夕叹口气,“还能挺住吗?”
薛无间曾跟杨夕说过,媚三娘没有灵根,这事儿在认识桃夭老祖的人里不算是秘密。但不论薛无间还是杨夕,都没能真正理解,没有灵根意味着什么。
不能正常的吸收灵气,灵力不能存在丹田,只能依存她的桃媚之体,存在血液里。
用了,就没了。
她打架只能是一波流,不采补境界就永远回不去。
而且会变老。
如果是自己的话,杨夕想,肯定不是担心老不老,而是琢磨着遇到群殴容易被堆死,
可梅三爷干架的时候都不忘了隐性的耍个帅。
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呢。
就算是去采补、双修,她的皮肤这么松,皱纹这么多,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对面的男人若是露出嫌弃的表情,她只怕会疯吧…
杨夕觉得,自己似乎能够谅解,她一直以来的置身事外,和无所作为了。
“你,衣服脱了!”杨夕指着身边一个穿黑衣服的胖子。
胖子:“啊?”
杨夕:“啊什么啊?我里边要是穿了,我就脱了。你个大男人还怕光膀子?”
胖子面红耳赤,连忙宽衣,双手递给了杨夕。
杨夕给媚三娘盖在头上:“这样好点么?”
媚三娘低低的道了一声:“多谢。”
那胖子没走,还在旁边徘徊。
杨小驴子立刻就把眼睛竖起来了:“咋的?你还想要回去?人家修为都没了,你连件衣服都舍不得?”
胖子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想说…”他停了停,挺小心翼翼的道:“三爷你刚才特好看,真的!”
胖子说完,“刺溜”一声窜上天干架去了。
一副生怕挨揍的滑稽模样。
杨夕瞪着他,我靠,我有那么凶么?
然后她发现,靠在自己肩上的媚三娘在抖,杨夕一愣:“你笑了?”
她伸手摸了摸媚三娘的脸,湿湿的。
原来她在哭。
杨夕小声说:“那个…你放心,我不告诉别人。”
结果媚三娘抖得更严重了,她声音带了点鼻音:“嗯,笑呢。”
杨夕就只好:“…哦。”
她听见媚三娘很低很低,很伤心很伤心地的唤了一声:“阿草…”
杨夕有点想见见土豆。
忽然,杨夕感觉到心口一悸。那感觉和之前蓬莱兽皮男跳舞的时候太像,仿佛这片天地力量的本源在呼吸。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甚至皮肤也没感应到什么流动的空气。是头顶忽然蜷缩的叶子,是身为精道修士对于危机敏锐的本能。
杨夕忽然抬头,对着天空大喊一声:“闪开!”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上千修士正围着那朵黑莲花苞,从六个角度不间断的攻击。用的皆是隔空打牛的本事,想要在不撕破包子皮的情况下,把里边儿的馅料弄死。
在杨夕喊出那句话的时候,有机警的知道要撤,奈何后面的人却再往前冲。有心想要横闪,前边的人却占了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