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这么一问,李想倒想起他父母来。他妈妈有情人时,公司里明的暗的多少讽刺,而他爸和他那秘书搞在一起,从来就没人夹枪带棒地说过什么,好像是极正常的事,无可厚非。呵,社会的道德法则总是容易宽恕男人,而对女人特别的苛刻。
照片里的女人年轻,有些艳丽。李想猜丈夫过世那年,她应该还不到四十。他便说:“她大概觉得生活太难吧。”
“可能是吧,那个时候,糟糕又混乱,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虞连翘深深地吸着气,冷静下来,说:“我知道,她走也是迫不得已的。”
她慢慢地揣度和解释着,在她母亲身上发生的这场不合时宜的婚外情。是有一些无奈的,更多的是人心里面的软弱。在十七八岁的李想和虞连翘来看,成人世界是这样暧昧不明,不纯粹。彼时,他和她都还不太知晓岁月的磨人处,寂寞它会咬魂噬骨。
第17章
不知道时间又过去了多少,老房子的隔墙间人声渐渐歇落。唯有一户人家的电视里还在悠悠地唱着《康熙王朝》的片头曲:“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面对冰刀雪剑风雨多情的陪伴,珍惜苍天赐给我的金色的华年…”
明明有歌,还有雨水的滴滴答答,李想却觉得这夜真静。好像很久没这样的安静过了。他捏一捏她的手说:“饿了。”
虞连翘微笑应说:“我也饿。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李想还真的开了要求:“米饭,青菜,唔——这样就好。”
虞连翘爬起来,背对着他,套上睡裙。转过来时,就见他手拄着头,在望她。虞连翘躲他的眼,嗔道:“别玩了。你起来去冲个澡吧。”
卫生间很小,花洒挂在墙角钉的一根铁丝上。虞连翘站在门外,告诉他水阀要怎么控制冷热,她脸上表情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东西不大灵了。”
门被她带上,李想听她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路地轻了下去。
他拧开水龙头,关上,再拧一次,煤气点燃器还是响几声就停下,再无动静了。李想身上汗津津的燥热,便索性冲起凉水来。他一样一样地用她用过的东西,她的啤酒洗发露,她的檀香皂。这样闭着眼站在水柱下冲泡沫时,他便闻到了某种属于童年的气味。
洗过澡,李想慢慢地转下楼。远远看见她的背影,站在灶台前。
他走近去,就见她摁着半个卷心菜,一刀一刀地切着,切好了放在一个大盘子里。香菇放在热水里浸泡着,她细细地在手指间搓一搓,挤去水,放到砧板上切了碎块。锅里的油已经热了,她把切好的菜倒下去,刺啦地一声响。
李想从她身后钻出来,说:“架势还不赖。”
虞连翘脸转向他,笑道:“花架子,也就蒙蒙你,等下你吃过就知道好不好了。”她往锅里撒盐,加黄酒,黄酒一浇下去,蒸气便熏上来,极香。
虞连翘深吸着气,接着便捧起那黄酒瓶往嘴里倒了一口。喝过后,她冲他吐一吐舌头。
“其实我们是不能喝酒的。只是大家都不守规矩。”她呵呵地笑着说,“小时候我跟着隔壁的一个哥哥玩。他喝酒,也骗我喝,说是可乐,这么喝着喝着,就觉得酒很有滋味。”
她像小女孩一样地笑着,李想揉她的头说:“就你傻,这都能让人骗了去。”
虞连翘说:“那是因为我相信他呀。——喏,把那个盘子递给我。”她把菜盛到盘子里,说:
“没青菜,你将就一下。我再做一个汤,然后,我们就可以吃了。”
电饭锅的按钮已经跳上来,冒出的热气里带着米饭的香味。虞连翘指着矮桌边的小板凳让他坐过去,别站在边上碍手碍脚的。
李想听话地坐下来,他再看她就是仰望的角度。她端着碗用筷子搅鸡蛋,油热了,蛋液倒下去,滋滋地开始煎。
他拄着下巴,看她在眼前忙碌。心里忽然起了一种错觉,好像她是他的小妻子。
人人都说男人玩心重,难定性。可那个时候,他心里确确凿凿想的是——这个人,他是要和她过一辈子的。
这个念头冒上脑海,两秒钟后,李想反应过来,心跳便被惊得停顿了一下。
十八岁的他哪里会想过成家结婚妻子一类的事情。那都是太久太久以后的事。他看不到那么远,他想的只是,世界那么大,他有勃勃的野心,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还什么都未曾成就。
就这样,李想突然站起来,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他揽着她的腰,她的人便全都在他怀里。
虞连翘拍他:“喂,你干嘛?别捣乱呀!”他也不理,手臂收得更紧,把她箍住了。要这样实实在在的接触,拥抱,他突突跳动的神经才安定下来。怎样,现在就说一辈子,怕什么?他便在她的耳边,叫了声“老婆。”
“你无不无聊!肉不肉麻啊!”虞连翘并不知道李想都想了些什么,她耳根红了,便使劲地推他。李想顺势松开了手,自己哂笑道:“是挺肉麻的。”
她没再赶他,李想便也不走,就站在她身后,脑袋从她肩头探出去看了看,问:“不是说做汤吗?怎么煎起鸡蛋来了?”
虞连翘轻笑道:“不懂吧?是汤没错。——其实呢,我会做的菜就这么几样。以前家里做饭都是我妈,用不着我,我妈走后,就是我奶奶做了。有时候她身上不好,我就做这个汤凑两顿。又简单又好吃,你别不信。我有独门秘笈。”
李想一声“哦”拖得老长,取笑她的那点小得意。她往锅里淋了许多的黄酒。李想看得目瞪口呆:“我们喝汤还是喝酒?”
“这汤就叫酒蛋啊,秘诀之一就是酒要多。”虞连翘加了水,又把白菜帮子掰成一节一节的放进去。
看见他摇头,虞连翘便又笑道:“刚跟你说过的呀,我就是喜欢酒的味道。”她手里掰着菜,想起什么事,忽然愣了愣神。菜已都入了锅,她拍拍手道:“行了,让它煮一煮吧。”
李想看了看她问:“你在发什么呆呢?”
“呃没什么…”接着,虞连翘又重复了一遍,“没什么。”
李想也没再问,只是拿眼睛瞅着她脸上的神情。
虞连翘轻轻地吁了口气,好像一个武士刚穿上铠甲,又解了下来,心里想的是,罢了罢了。
于是,她又开了口:“是去年暑假嘛。你知道的…”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着,这声音比她的话要利落多了。
虞连翘顿了顿,继续说:“刚放假那会儿,我找隔壁的燕秋姐,问她能不能给我找点事情做。然后,你知道的——我去新街口大排档卖啤酒了。我跑得勤,还花了点心思记人名,又不怕喝酒,第一个月就卖了很多。我心里又高兴又得意,想着这不挺容易的嘛…”
那样乱哄哄的夜市,穿梭其间的啤酒女郎每一个都很年轻。而在所有的青春身影里,她是最朴素的。她没有化妆,偶尔借别人的口红擦上一点,也不太穿靴子,一双平底帆布鞋,走起来要比别人快,有客人劝她喝酒,她会很礼貌地拒绝,遇到推不掉的,也就大大方方地喝了。
一个月,两个月一切都相安无事。底薪保住了,还得了提成。十六岁的女孩,人生里第一次自食其力,如此顺利,虞连翘在庆幸之余,心里萌生了些许的自豪,或说是自信——没问题,虽然境况这样糟,但她觉得她是可以凭自己的能力挺过去的。
那时候暑假就快结束了,每次换上工作服,她都冒着昂扬的斗志,心里筹算着,上学了肯定没时间做这个的,得再找点什么事做才行。
就在她快要脱身时,事情急转直下。怎么会变成那样呢?
虞连翘手摁在锅盖的圆揿顶上,像在问自己一样的喃喃:“怎么会呢?”
那个夜晚来临时,她没觉察出一丝的异样,见到那桌上的两个男人时,她也没觉察到一丝的危险。
虞连翘已经忘记他们的长相了,也许本来就没太注意过,也许是记得的,但她又强迫自己去忘掉。
她只记得那两个人很爽快地要了她的酒。在她帮他们开瓶时,其中一个问她,是不是认识王辰,以前是不是常跟在他身边。起先虞连翘是没有承认,后来他们言之凿凿,她就点头了,说王辰是她哥哥。
那两个人好像吃了一惊,之后就拉住她不放,在那里你一桩我一桩地数着王辰闹出来的事。说到最后一桩时,态度就变了。那恶狠狠的模样让虞连翘心头冷冷一凛。稍后,其中一个拍着另一个人的肩说:“好了好了,别吓着人家小姑娘了。”说完对她咧嘴笑,指着他手边的酒瓶说,“小妹妹,不逗你了,跟我们喝上一瓶,就让你走。”
虞连翘推了几句,最后还是喝了。等到她知道自己着了道,已经太晚了。
那小旅馆房间的霉味,那种头被撬开,身体被撕裂,那每一处的痛,还有那暴烈阳光下,被彻底踩瘪的希望,刚刚发芽的希望,一夕间成了另一滩烂泥。
希望的幻灭是很容易的,绝望的弥生也是很容易的。难的是这之后的事情。
她的身体和意志都支离破碎,在大太阳底下走了很久,走到了那座桥上。走了这么久,她终于找到一个去路,一个容易的去路。可到最后关头,却被李想拦下了。
虞连翘说一句断一句,她在脑子里默想了许多,但说出口的,却不知有多少。
反正,他是一直没出声。只从后头伸手过来关了煤气。
虞连翘抿了抿嘴,转过脸对他说:“我奶奶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我估计还得再死一次。”
“别说了。”李想掩住她的嘴。
“你不要再想它,忘掉,全部都忘掉。从现在起,你只记得我,好不好?”他在她耳旁低声地说着。他很想许下一个诺言之类的东西。但他并不知道要怎么说。只是有个决心,是他拦下她的,他要照顾她,保护她,不让她受苦,不让她受委屈。
汤煮得只剩一半,还是盛了出来,虞连翘尝了尝,有些咸了。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小矮桌前,她给他打了一大碗米饭,自己却只舀了小小一勺,吃完了,便托着腮,看他狼吞虎咽。看一会,她站了起来,说:“你吃完后,随便收一收,搁着等我明天再洗。”
虞连翘又去洗了澡,当她从浴室出来时,楼下的灯已经熄了。她的小卧室里,李想靠在床头,在手里调试着一个黑砖块般的收音机。她家没有电视,他将转轮慢慢旋过去,调着频道。
已经午夜十二点,收音机滴滴滴地报了时。虞连翘走过去,躺到床的另一侧,说:“这个频道要播鬼故事了,你听吗?”李想啪地关掉机器,躺下去将她搂了近来。
她很顺从地,然后又很主动地抱住他,柔软的手指在他的肩上抚摸,李想有些讶异她突如其来的热情。
虞连翘慢慢抬起身,说:“让我看看你。”她就着灯光看他,手一点点地拂掠过他的皮肤和肌肉。李想的目光跟着她的手指挪移着,身体犹如火烧火燎般热起来,却听她说:“你不是要我只记得你吗?我得好好看一看。”
他又与她厮磨,慢慢的久久的。
这个晚上的雨一直下到天亮也不曾停过。
第18章
意识非常疲惫,但又非常清醒,虞连翘以为自己是不可能睡着的。
可是墙上的挂钟时针明明指在十二点上。
她不相信,便又望了一眼,的的确确是十二点,这只钟用了好些年,但一直是很准的。秒针走了一格,又一格,嚓嚓地响着。
在嚓嚓走动的钟声里,她也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李想睡得很熟,两道浓眉舒展开,唇角微微地上翘,手里还揪着她的一缕头发。虞连翘慢慢地掰开他的手指,刚把自己的头发拿出来,他却整个人拱过来,拱到她身上。
这么高大的人,这么宽厚的手掌揽住她,却像个孩子一样。说他像孩子,可他又那么狂野,力气那么大。
虞连翘心里这样一想,醒来时压着她的那团不明所以的担忧和害怕,一下子淡开去了。
她悄悄起身去洗漱,换好衣服,再回到房间来。在床前站了一会,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叫醒他。
屋里光线已是透亮,虞连翘轻声走过去,卷起窗帘,打开了窗,探出身子把窗扇固定住。
云散了,一夜的豪雨落到现在只剩下几颗小小的雨点。带着暑气的热风,当窗吹进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虞连翘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来,只见他细眯着眼,脸上是刚睡醒的迷糊。
“哪里还早!都中午了。”虞连翘没走近,还是站在窗口那儿。
她隔了一室渐晴的天光看他,当然他也在看她。
刚刚过去的这个夜晚,毫无疑问,他们俩都不可能忘记,它会是他们生命经历里最深刻的一笔记忆。只是,此刻一回想,那在两个人心里留下的震颤就已经很不一样了。对李想来说,这个夜晚是激情,而对虞连翘来说,这个夜晚是告解。
但激情也罢,告解也罢,这样一夜可以让人沉缅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桩桩现实里的事。
李想穿好衣服,手机刚摁了开机,短讯台就发来了短信,提示有四个未接电话。他看一眼,也不甚在意。在卫生间洗漱时,手机又响起,还是这个号码。
虞连翘在整理房间,模模糊糊地听到他讲着电话,也不知道是谁。过了片刻,李想走过来倚在门上,她正低着头用湿布擦着竹席子。
李想问:“要我帮忙吗?”听她说不用,他便站着,等了等说:“你怎么不问我是谁打来的?”
虞连翘笑着依言问:“谁打来的?”
她问了,李想倒愣了一愣,“是金菁,你昨天丢在走廊的包,还有我的东西,都在她那里。”
虞连翘“哦”地应了一声,想起昨天的事,不无担忧地说:“害你考砸了。会不会有事?”
李想说:“又不是高考,有什么要紧的。不过,你怎么办?你奶奶这样,你哪有时间照顾她?”
“等会儿我再打电话给我姑姑,问问她看吧。”虞连翘早就想过这事情了,当然,让她烦恼的并不止这么一件。
房间收拾妥当,虞连翘简单地煮了点东西,两人吃过,便打着伞出门了。走到路口,李想叫了一辆计程车。开到医院门口,虞连翘下车,他扶着车门,说:“你先过去,我到金菁那儿把我们的东西拿回来,马上就过来的,你等我。”
虞连翘微笑着说:“没关系,你慢慢来,我一个人可以的。”
车开走后,她转身进了医院,穿过花坛回环的石子径,往住院部走去。这条路虞连翘曾是很熟的。
她在边角一排空的长椅上坐下。监护室外的这个大房间里,已经坐着成群的病人家属。和她一样,大家都在等。等着时间到可以进去探视,等着护士送账单出来,然后等着将钱交出去。这情形虞连翘也是很熟悉的。
处身在如此的气氛里,她不由地喘了口气,接着便起身走开了。楼梯转角安有公共电话,虞连翘在那里给在济南做小礼品批发生意的姑姑打了个电话。她把银行帐号报了过去,但心里是很清楚的,她姑姑的状况也不好。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暑假的两个多月势必要她一个人顶过去的。
所以讲完这一通电话,她的心情依旧没有宽慰多少。
监护室外的这个房间里,有太多的无奈和残酷日日轮番上演。虞连翘走回来,双臂抱着腿坐在椅子上。在她身旁时不时有人长吁短叹,有人对着邻座倾诉。而虞连翘如若未闻,只管抱着自己的膝头,沉思默想,甚或什么也不想。大概是有些麻木了,无能为力的局面不再让她感到痛心。
她心里依然难过,但为的是另外一些事。
房间里有嗡嗡的人声,白墙上有小孩子踢的污脚印。虞连翘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她这样镇定,可以摆出无所畏惧的样子,是因为知道李想会来,其实她只能这样坐等着他来。他能帮她多少,帮到什么地步?而且他越是鼎力相助,虞连翘便越是感觉沉重。
好似,她对他的感情被附加了许多别的东西,因为,她只能仰赖他。
呵,她刚刚还笑着对他说——“我一个人可以的。”多么违心!
还不到四点的时候,护士就送来了缴费单。虞连翘拿在手上,仔仔细细地看。旁边有人接着单子连连骂了两声“他妈的”;虞连翘仍在看,看了很久,直到李想过来,抽走了她捏在手上的那两页纸。
后来每一天的交费单,都是他拿走的。虞连翘没有开口请求过,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谢谢,她不知道他是怎样办到的,每一次,他也只是拍拍她的肩。
她奶奶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个星期,那一星期里,李想几乎时时陪着她,他对家里又编了几次的谎,夜晚留下来和她一起住。
事实上那个时候,与其说是李想陪着她,不如说是他黏着她。虞连翘觉得,他就像一团炽烈的火,起先让她觉得温暖,渐渐地燃得太烈,就像要把她给燎烤干。
但是对这一切,她是不能抗拒的。
没过多久,她奶奶就出院回家了。手术算是很成功,恢复了一段时间,老太太已经能够行动了,只除了手会抖,走起路来右脚有些跛。
虞连翘是长舒了一口气,但李想就没那么高兴了。有老太太在,他便不能再去她家。李想举手做投降状:“我保证不动手动脚,也不行吗?”虞连翘委委婉婉地说:“还是不要吧。”
李想叹气,完全不能理解。虞连翘眼见他眉心又执拗地拧了起来,便说道:“李想,你为什么不能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
李想反问:“我怎么不为你着想了?”
虞连翘说:“如果你是女生,有个男生成天去你家,你家里人会怎么想?”
李想停了一晌说:“他们想他们的。又没做错,为什么要我们受约束。”
“可是…”虞连翘被他的话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自己心里的负担,只说:“我做不到。我没法像你一样,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李想直摇头,脸上是一副怒其不争的神色,过一会儿又叹道:“就这么见不得光啊?”
虞连翘想一想说:“至少等高考完,等我们进了大学吧。”
那时,高考的气氛已经弥散开了。暑假里有半个月的补习,虞连翘没去上,于是在高三一开始,她便乱了阵脚。李想倒是一改以往漫无所谓的态度,一板一眼地用功了起来。
虞连翘见他这样努力,自然是很高兴。她心里有些无法说清的预感,也许自己终将只能困守在这个小地方,但他,他是不同的。
学校在高三段的布告栏里钉了一个高考倒计时的牌子。牌子上的数字越翻越小,考最后一次模拟考已经是四月初。连着考了两天,也不知道那些老师是怎么改出卷子的,紧赶慢赶,生生赶在周六早上,把成绩公布了出来。
虞连翘差强人意,在文科班排了个中等的位置,李想出人意料地竟挤进了理科全段的前十,在自己班里排到了第三,惹得各科老师都不由刮目相看。
于是周六补完课,一贯严厉的班主任在校门口,撞见李想推着车正叫虞连翘坐上去时,居然什么话也没有,还挥了挥手说:“快回家去吧。”
李想快意极了,只差大笑三声。下坡时,他居然不刹车,两手放开了车把,反到后面来抓虞连翘的手。虞连翘惊呼两声,也由得他抓着,想他前两次考得也好,但始终都在十名之外徘徊,便笑着问:“这次得意了吧?”
“那当然。”果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李想带着她骑得飞快。
虞连翘看路不对,忙问:“我们去哪儿?”
李想嘿嘿笑说:“去我家,就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等下我就送你回去。”
车停好后,他几乎是拽着她跑回家里的,一进门,他就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虞连翘吓了一跳,李想按住她说:“别怕别怕,他们不在的。”他铺天盖地地吻下来,一边吻一边说:“你别躲我呀。”
虞连翘被他摁在墙上,身体感受到他手的热度,她仰着头,看着敞着的窗前那白纱帘子被风吹得一鼓一鼓的,那风直直拂到自己身上,一阵的凉,他又来撩弄起一阵的热。
她渐渐有些吃不消,在这件事上,从一开始,虞连翘的感受就与李想很不同。她始终没法让自己像他一样的热衷,一样的投入。当然,她也不是在忍受,像忍受刑罚一般。她只是在接纳,接纳他给她的,她也给予,毫无保留地给予他向她要的。
第19章
那天这样折腾了一场后,李想拉着她躺倒在沙发上,手臂垫在她颈后圈住她,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虞连翘默着声,隔了一会说:“你也就是想这事呗。”
“那还不是因为你。”李想拍拍她的手,笑着说:“渴。”
虞连翘在外侧,一起身拿了杯子正要去倒水,却听李想又说:“不要水,冰箱里有西瓜。”
她便进厨房切了半个西瓜捧出来,席地坐在他跟前。勺子在瓜上转了一圈,挖出中心最甜的那一块红瓤,舀着送到他嘴里。不知怎么形成的习惯,在日常的小事上,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扮演着一个类似他姐姐一般的角色,照顾他迁让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