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正阳仙宗,正是他前往擎天之柱的目的,然则前去之路道阻且长,路途艰险,临子初又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要带千晴一起前去了。
多想无用。
临子初眼神一凝,迈开长腿,带着一行奴仆,往苦终宗来使住所走去。
临家庄,东界,委陵阁。
千晴仰靠在一根横梁上,双臂枕在脑后。他看着屋顶上绘的斑斓色彩,思绪逐渐飘远。
忍不住想起开脉后发生的事情。
岸上那些少年男女,对他议论纷纷。看千晴的眼神,或幸灾乐祸,或同病相怜,或嗤之以鼻。
那些眼神,即便是此刻回味,也令他如芒刺在背。千晴忍不住眯着眼睛,狠狠握住拳头,阴测测的笑了一声。
与千晴一同悬在横梁上的黑毛蜘蛛,听到主人呼吸沉重,吱吱叫着,爬到他的肩膀上。
千晴右手一抓,将阿毛抓到手里,他用左手摸摸蜘蛛头上的绒毛,顿了顿,不知是给阿毛说,还是讲给自己听:
“下等资质又怎样?”
“有人能自中等资质,升到上等资质。莫非就不可能由下等资质,升到上等资质了?”
阿毛扭了扭,从千晴手心钻出,无声地迈着细腿,在主人手臂上爬动。
千晴抬着右手,任由它爬,眼神极为阴鸷,一字一顿道:
“…哼,想教我日后夹着尾巴做人,怎么可能!”
千晴的精神长时间处于紧张、激动、愤怒的情绪中,相当消耗体力。他闭上口后,很快眼皮打架,渐渐阖上眼睛。
就这样躺在临子初房间的横梁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子时,千晴才睁开眼。由于此楼门窗紧闭,不透月光,他睁开眼时,四处漆黑无亮,什么都看不见。
千晴连忙从横梁上坐起,左右看看,道:“我怎么又睡着了?”
心中想起那个穿着白衣的无名小奴,摇摇头,既奇又怪,想,他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原来,自打上次千晴与白衣人打架输了之后,至此日日夜夜琢磨如何才能赢回一局。他性格本就争强好胜,输了一回,如何能服?
今日终于让他找到闲时,千晴立刻就来见这白衣人,想打他一架,顺便问对方究竟叫什么名字。
只是千晴已经等到这个时候,仍没见到那人的影子,于是打算先行离开,他日再来。
千晴悄无声息的从横梁上爬下,正要开门出去时,忽然有一条毛茸茸的细腿,在他右脸颊抚摸。
这是阿毛在提醒他,外面有人过来。
千晴一怔,屏住呼吸,侧耳静听,果然听到远处有人朝这里走来的声音。
声音杂乱,大约有十余人。可杂音很快停下,最后只剩一个人朝委陵阁走来。
千晴不知来者是不是那个白衣人,想了想,又无声无息地爬回横梁上,躲在柱子后面,将呼吸压抑得极缓极轻。
沉着的跫音朝这边走来,开门时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吱嘎’一声,有一白衣男子,推门朝里迈进。
房间里天色昏暗,千晴自上而下,仔细辨认,只觉得这男子相貌不清,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之前遇到的白衣人。
千晴自口袋里摸出一颗蜜饯,‘呼’的一声,朝下方男子处扔去。
临子初早已察觉房梁上有人,听得有异物飞来,下意识向左跨了一步,躲了过去。
便听得墙上软响,临子初扭头去看,一颗蜜枣落在地板上,露出里面软糯的糖心。他不由张口,便咳边说:“你…怎么来了?”
“啧啧,”千晴听他的咳声,登时认了出来,立刻换了个姿势,居高临下道,“我好心给你送枣,你不领情便罢,还把枣子扔在地上,人也太差劲啦。”
临子初仰头看他,咳着说:“你应当提前说明白。”
说着,走到蜜饯前,俯身将其捡了起来。将枣儿握在手中,胸口微热。他知千晴今日开脉受挫,是以全没想到他会来到这里。
千晴纵身下跃,从横梁上跳下,右手朝口袋里翻模,道:“脏枣别吃了,你若想吃,我这里还有许多。”
果真掏出一大把蜜饯出来。
临子初见他把口袋里的零食都翻了个干净,拿来给自己,就并不伸手接过,重复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千晴将蜜饯扔到嘴里,边嚼边说,“今日举行开脉大典,你可知道?”
“…”
“我开脉成功了,可为东界的领事,日后临家庄一众奴仆听我号令,你也归我管束。”
临子初静静道:“是吗。”
“正是。”千晴拉住他的手,往他手中塞枣,见他手心奇白,心中一动,说:“这里太黑了,点些烛火,我还不知道你长得什么模样。”
临子初问:“你看不清楚吗?”
“嗯。”
“我这里没有烛火。”
“是了,你咳嗽的厉害,晚上点烛火会受不了的。”
临子初没有反驳,顿了顿,问:“日后我归你管束,就是好消息吗?”
“自然,”千晴道,“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便对你比旁人好一点。”
临子初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道:不用了。”
千晴一呆,不敢置信地问:“不用什么意思?你不说吗?”
“现在不说。”
“你…你…为何?”
临子初一言不发。
千晴略怒,见临子初手里拿着自己的蜜枣,心想:你拿着我的东西,却连一个名字都不说。反观自己把开脉大事都告诉了他,可见这人着实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不忿。
临子初修为精深,夜里视物犹如寻常,看千晴有些恼了,开口解释:“…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千晴微微一笑,说:“话虽如此。我诚心诚意,三次问你姓名,你却三次不答,羞羞答答,扭扭捏捏,他妈的,你…你难不成是小姑娘,不给旁人听闺名吗?”
临子初道:“我若说出,怕你承受不起。”
“如何承受不起?”千晴笑道,“莫非你将闺名说给我听,你相公要和我拼命吗?”
临子初冷哼一声,眼露愠色,面色难看。
千晴见他倔强,童心忽起,想要作弄。他右手急向前伸,狠拉临子初握着蜜饯的左手,以迅雷之势,在他皓白的手腕处落下一吻。
这一下落势极轻,便如清风拂过面颊。
千晴只是见他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心中恼怒,方才与对方开个玩笑。可不知对方是不是从未被人如此接触,千晴这动作登时捅了马蜂窝。
临子初略微一呆,左手触电般,猛地向后急缩。他虽爱惜千晴的材质,却也不容他人这样冒犯。临子初眼中几欲喷出火来,怒呵:“你放肆!”
“怎么?”千晴悍然道,“亲都亲了,快把名字说出来,看你能把我怎样!”
话音刚落,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空荡的房间中。
蜜枣哗啦,落了满地。
千晴偏过头,睁大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原来那白衣人恼羞成怒,竟尔一个耳光扇将过来。
要知,千晴被捡进临家庄后,就只有他对别人动手的份,没人敢对他动手。更没人敢打他的脸。这会儿突然被扇了一个耳光,千晴怒从心中起,今日积累下来类似不甘、耻辱、委屈等种种情绪,登时爆发出来。他大吼一声,向临子初扑去。
两人第三次见面,尚未说几句话,又扭打在一起了。


第18章
两人身手不凡,你来我往,在房间里斗得相当激烈。
临子初捡起房间里唯一一个木凳,两手用力一撕,就拆下左边的木腿,动作轻盈,有如撕鸡。
紧接着用那条木腿朝千晴挥来。
千晴见他手臂力量如此之大,连忙躲闪,唯恐被那木腿伤到,很快被逼的连连后退,跳到桌上。
临子初右手横扫,攻千晴小腿,呵道:“下来!”
千晴急向上跃,双手握紧横梁,悬挂在空中,道:“好不要脸,你用兵器对我这个空手之人吗?”
临子初右手使木腿如同使剑,连连上刺 ,被千晴挪手躲开。听了千晴的话,临子初将那木腿向上抛,口中说:“什么不要脸,你怕吃亏,这个给你。”
千晴松开右手,接过木腿,看也不看,朝临子初扔去,道:“这个不趁手,换一个来。”
“没有!”临子初避过,纵身跃到桌上,追着千晴,也握住了横梁。
千晴笑了一声,道:“来得好!”
说着,单手握紧横梁,支撑全身的重量,右手自怀里掏出阿毛,将它远远扔到一边,右手一指,示意阿毛不要插手。
那蜘蛛落在横梁上,张牙舞爪的模样。它虽相貌凶恶,其实甚为听话,见千晴兴致高昂,便乖乖缩在一边,用那双小而亮的黑眼珠,牢牢盯紧战况。
千晴手握横梁,晃动身体,向上飘荡,如此晃了一次后,用双腿圈住木梁,迅速翻身,趴在上方。
临子初的房间虽无奴仆敢前来打扫,然而毕竟是修士房间,内里受灵气熏染,不带一丝灰尘,就是房梁上也相当干净。
千晴趴在横梁上,灵活跃起,改趴为蹲,右手急向前掏,攻势凌厉,狠切临子初手腕。
临子初手腕一痛,左手手指登时松动,他一手握住横梁,身体如钟摆晃动,眼看要掉到地上。
然而千晴知他臂力无穷,趁他没爬上来之前,连忙再去切他右手。
临子初在他靠近时,原本垂在身侧的左手猛然暴起,直抓千晴脚腕。
千晴喝了一声,双手用力,倒立翻到另一侧,仍切对方右手。临子初也不依不饶,手向前攻,二人拳脚相交,寸寸挪动。他们年纪轻轻,尚未发育完毕,身体都瘦,可两个男子的重量,还是引得房梁颤动。
近战攻击,千晴身处上方,占尽优势,很快逼得临子初无路可退,直要掉到地上。
千晴笑道:“你给我下去吧! 乖乖,我一会儿就下去陪你。”
临子初眉端紧蹙,临落之前,身形暴起,右手重重击打横梁。
这一击之下非同小可,尽管临子初无地借力,然而只靠身体之力,就令房梁发出悲鸣。
千晴蹲着的地方如同琴弦抖动,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知房梁要断,连忙下跃,两人几乎同时落地,横梁随声而断,伴着尘土坠地,发出巨大的轰鸣。
尘土飞扬间,两人也无反应时间,同时暴起前冲,近身搏斗。
招招成风。
斗到激处,千晴右手成拳,擦过临子初脸庞。此时临子初没有使用灵力,身体同凡人一般,右脸登时闪现血丝。
临子初一惊,后退一步。
他自认对千晴的身手有所了解,尽管十分重视千晴的资质,然而内心深处也不认为他能打过自己。
就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千晴无论怎样,都不可能碰到临子初的脸。
而此时,临子初全力以对,还是被他伤到。尽管仍处上风,可以修士之体,与凡人对打,千晴能做到如此地步,着实不易。
想到这里,临子初微微一怔,后退时,忽觉脚下触感不对。
激斗之中,这点不对很快被放大到极致,千晴恰来急攻,临子初脚下一滑,猛然发现这是刚刚落在地上的蜜枣。
临子初连忙抬手保持平衡,连连后退,躲开密集的蜜枣阵。
千晴笑着,抬脚去踹临子初的屁股。
临子初哼的一声,侧身避过,急抓千晴脚腕,用力一扯,要把他扔出去。千晴反应奇快,飞出前紧紧搂住临子初的腰间,风声呼啸,天旋地转,两人重重撞在房柱上。
一阵激烈的碰撞声,几乎要把委陵阁的房子给拆了。
千晴后背撞在柱上,痛得浑身一震,几乎要吐出来,他道:“臭小子,你这么对我,不怕我日后给你穿小鞋吗?”
临子初更惨,男子下/身至关重要处被柱子结结实实拍了个正着,弯腰缩了一会儿,怒得想提刀砍千晴脖颈。他道:“你…也只有现在能嚣张了。”
“不能嚣张,怎么,夹着尾巴做人吗?”千晴阴测测的说:“放你娘的屁。”
两人头挨头并排仰躺在地上,急促喘息,此时同时扭头看向对方。
临子初闻言一怔,他咳了两声,道:“我是说…”
“喂。”
“…?”
“我好像又要犯病了。”说着这话的千晴,眼神明亮,在黑暗中定定看着临子初。
临子初没说出的话立时抛在脑后,他问:“什么?”
“我头好晕。”千晴说着,右手扶住额头,低低呻/吟一声。


第19章
千晴说完这话,闷哼一声,身体如虫般蜷缩起来,右手仍紧紧捂住额头。
临子初见他捂住额头,右手下意识也去摸,千晴向后一缩,眼里露出不能遮掩的厌恶情绪,让对方落了个空。
临子初见他这般不愿被人碰到额头,随口问:“痛得厉害吗?”
“现在还好。”千晴道:“再等一会儿就忍不住了,到时候麻烦你将我绑起来,免得我把自己宰了。”
临子初‘嗯’了一声,扯下绑腿,将千晴四肢牢牢绑住。
他摸千晴的皮肤越来越烫,又将他抱起,放到自己的石床上。
千晴脖颈无处受力,脸只好贴在对方的胸前。这样被临子初搂着,让千晴大是尴尬,于是连口说:“多谢。”
看着临子初肿起的脸颊,好生后悔方才对他大打出手。
临子初摇摇头,轻咳两声,问:“你何时开始头痛的?”
正巧千晴疼痛告一段落,他凝神回答:“有记忆开始…只是之前间隔的时间长,现下是越来越短了。”
“有记忆的话,应该是三四岁。”
“差不多。”
“之前也痛得这样厉害?”
“嗯。”
临子初没再说话,心中却想,几岁的孩子,如何能忍得了这样的疼痛?多半是有些水分的。
就在这时,千晴倒吸一口气,牙齿开始发抖,发出咯哒声响。不是因为恐惧或寒冷,纯粹是因为疼痛,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到千晴牙齿碰撞的声音。
至始至终,千晴都能忍耐几欲破口而出的痛吟,咬紧牙关,由于太过用力,导致唇舌被咬破,嘴角沁出丝丝鲜血。
临子初便凑上前去,解开束发的长绳,绑住千晴的口,以防他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一张开口,痛吟就再也遮不住了,他发狂似得朝临子初扑来,重重压在对方的身上。
临子初面色平静,被掀翻在床也没生气,只是顺势用手抓住千晴滚烫的脖颈,犹豫了一下,一股极其寒凉的气息,顺着千晴脖颈,流入四肢百骸。
寒龙卧雪体乃冰雪系体质之最,气息至寒无匹,千晴开脉前,临子初不敢对他动用灵力,唯恐将他冻死。
此时右手分一丝灵力过去,轻缓送进千晴体内,同时警惕观察他的反应,一有不对,便要立刻收手。
然而千晴感觉到颈后的冷意,痛吟声登时停止,他向后仰头,用头颈追逐对方手心。
千晴原本痛到涣散的眼神重又恢复清明,他眨眨眼,黑暗中,只见身下临子初原本高梳的黑发,此刻全部披在肩上。千晴嗯嗯两声,临子初就用左手,将他束口的发带解开。
“…”千晴长吸一口气,他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地看着临子初面容的轮廓,声音沙哑,问:“你手怎么这样凉?”
有滚烫的液体落在临子初脸上。临子初知道那是千晴口中沁出的鲜血,顿了顿,不答反问:“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千晴语气虚弱,忽然发觉面上有暖风吹过,是临子初的呼吸。
他仔细一看,原来自己正压在临子初身上,两人鼻梁之间的距离不足一个拳头,要不是临子初抓着自己脖颈,恐怕就要面对面贴上了。
他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一直压在临子初身上,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千晴也没有翻身挪开的想法,而是凝神仔细看临子初黑暗中脸庞的轮廓。
千晴的头仍旧疼痛,好似有人用剑刺入头颅,来回拉锯。
然而他忍耐着剧痛,盯着临子初的脸,忽然开口问:
“…你为什么不躲远点?”
“什么?”
临子初右手手心蓝光乍现,外吐灵力,是以此时没有再咳嗽。
不过千晴已经痛得丧失敏锐的洞察力,他全没发现临子初声音变得不再沙哑、正如白日少庄主声音一般无二的清朗端正。千晴只道:“我痛的时候不可怕吗?你为什么不躲远点?”
为什么离我这样近,被我重重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不怕我发狂时伤了你吗?
要知,千晴头痛时,往往会失去神志,痛到六亲不认。
旁人见到他发病,唯恐躲得不够远。便是瘦喜也不会轻易靠近,当然,瘦喜是怕自己碰到千晴,反而会加重他的痛楚。
没有人像临子初这样,坐在他身边,抚摸他的脖颈。
千晴痛得低低喘息,眼睛却明亮而认真的看着他。
临子初张张口,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心中着实看重千晴,不忍听他说些颓丧的话,想了想,道:
“因为…”
“…”
“因为你日后身为东界的领事,临家庄一众奴仆听你号令,我也归你管束。此时不讨好你,更待何时?”
千晴听他开玩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体登时软了,于是将头靠在临子初肩膀。
他道:“那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否则…”
话音未落,想到自己不可一世,最终只开出下等资质,日后长久饱受病痛折磨,眼眶登时酸楚难忍。千晴大惊,张口咬住临子初肩膀,眼泪不可遏制,夺眶而出。
临子初只觉肩膀一热,而后听到千晴抽泣的声音,不由呆了。
千晴哭道:“痛…可痛死我啦。”
边哭边喊头痛。
临子初却知,千晴绝不会因为疼痛而哭泣,之前两人见面,他痛到满地打滚,不是也没落下一滴眼泪吗?
少年心高气傲,又有什么比开脉结果更能令人落泪。
临子初无声叹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千晴强忍住痛哭的冲动,自临子初身上翻下。原本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逐渐退却,站在主人头上的阿毛嗖的跳下,挥舞大螯,把绑住千晴的绷带松开。
临子初看他情绪不高,闷闷不乐,有心想劝慰几句。他咳了两声,道:“你也不必在意。”
“什么?”千晴不想让临子初知道自己是因为开脉之事不高兴,打算用疼痛掩饰过去,他恹恹道:“你不知道我痛起来多厉害,当然不在意。”
临子初辩解道:“我也…身患咳疾,虽不像你那样痛,可多少能理解。”
千晴一怔,想到临子初猛咳的样子,心想若是自己说一句话也要咳两声,当真难受死了。他与临子初打过两次架,对他身手很是佩服,不由起了惺惺相惜之情。
千晴心中灵光一闪,他猛地坐直,忽然道:
“兄台,我与你一见如故。不如…不如我们…”
边说边打量临子初的神情。
千晴道:“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如何?”
临子初顿了顿,在黑暗中看着千晴明亮的双眼,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千晴一跃而起,欢呼道:“我今年十五,你贵庚?”
临子初道:“十六。”
千晴道:“你没骗我?”
临子初嗯了一声,将自己生辰八字报给他。
千晴扯着临子初的衣袖,将他往外拉,道:“既然如此,你是我大哥。走,到我住处去,我们倒酒祭天。也要把这事告诉瘦喜。你还不知瘦喜是谁吧?哈哈,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呢,快将名字说出来,不然我怎么向瘦喜介绍你?”
临子初任他将自己拽起,向前走了几步。
他见千晴兴高采烈,不忍拂他好意,更不愿再瞒他。临子初看着千晴的眼,咳了两声,道:“…我姓临。”
千晴竖耳聆听。须知临家庄东界奴仆可以由庄主赐姓,多数姓临,他也不以为奇。
又听临子初低声道:
“名子初。”
“…”
“…”
“…什么?”


第20章
事实上,临子初说任何一个其他的名字,千晴都不会这样惊讶。
他瞪大双眼,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先是低低念了两声 ‘临子初’,神情愕然,半晌说不出话。
随后忽然大笑出声。
临子初皱眉,问:“千晴缘何发笑?”
千晴道:“笑你大吹牛皮,还说没骗我。”
临子初认真道:“我不曾骗过你。”
“那我可不信,”千晴紧紧抓着临子初手腕,将他往外拉,口中说:“这里太黑,你出来,让我仔细看看。”
说着,推开房门,两人一前一后,拉拉扯扯离开昏暗的房间,走到外面。
千晴边走边问:“你果真是少庄主?”
“嗯。”
“我只远远见过少庄主一面,记不太清楚了。不过现下看来…”千晴借着明亮的月光,仔细打量临子初,认真道:“还真是有点像。但我没听说过,少庄主有这般严重的咳疾。”
如果开脉大典那天,临子初咳嗽一声,千晴自然会立即将他认出来。
可那天少庄主的声音分明清朗无暇,全没有此时临子初说话时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