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啼,十年前那个精致的娃娃,娇声娇气的对我说:“牡丹,你的名字好俗气!”
我的眼泪终于没能忍住,一眨眼,一颗泪花在她的脸上溅开。玉啼,也罢,当初我骗了你多少颗珍珠,我就还你多少颗眼泪罢,也算应了我们的缘分。
“唯杜宇啼春,一声声吟苦。好一曲昼夜乐。”
一直倒在地上无人理睬,看着这边的应天葩突然出声,将柳玉啼那首词的末尾重复了一遍,笑看命绝在自己手中的柳玉啼,道:“昔日,宫中玩耍时我就曾说你:思虑重,少有慧根。如今,我依痴悟,你已成佛。”
说罢,看着我问:“你叫,白剑秋?”
我见她眉目从容,不带一丝苦色,心中既佩服又不忍。我以前看书,知道这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在古代,这种伤口是没办法救的,却又不会立时就死,会拖着伤口熬上许久,才能解脱。
看了看毫无怜惜之意的宗政澄渊,我小心地将柳玉啼的尸身放在地上,虚弱地站起来走到应天葩身边,跪坐在地,将她扶起,靠着我的腿半躺着。她腹中的剑并没被拔出,我不知道这是宗政澄渊的残忍还是仁慈。
看着我的动作,应天葩微微一笑,说不出的别致动人,“你可知道,我现在依然能够杀你?”
“杀人么?我也会。”我一笑,泪痕却还未干,手中却多了一柄精致的匕首。这是清肃给我选的防身的武器,既好看,又很锋利。只是到我手里的作用一直和水果刀差不多。
“白剑秋。你该隐藏的不该是你的名字,而是你的人。”应天葩看了看那匕首,笑说:“该成名的人,不管叫什么名字,都会成名的。”
“多谢提醒。”我说。其实这道理我哪有不明白的?不过,遇到了宗政澄渊,无论是人还是名,都是逼不得已。
“他逼你?是不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应天葩掩口而笑,“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从小就很喜欢强迫人,偏偏被强迫的人还总是心甘情愿。你没见,他小时候的模样,有时候真能把佛爷都气上天了。”
我不答话,看着她渐渐皱起的眉头。不想说,宗政澄渊七岁的模样我是见过的,那将我弃之不顾的模样确实能把人气死。
“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你?因为他在乎你。很奇怪,他在乎的东西,我既想帮他拿到,又想帮他毁掉。”应天葩说着,手指颤抖着从怀中翻出一个香思扣儿,看了会儿,说:“这是我九岁时,求父亲帮我去提亲之前,在庙中求的签,下下签,大凶。可我不信,他越是拒绝,我便越要去。”
“何苦?”我问。
“你有没有听过玉啼讲的一个白牡丹的故事?传说…”
见她想给我讲那个出自我口中的故事,我急忙打断她,说:“听过了。她说她希望白牡丹能一直记得。”
“原来她告诉过你。很好。可是,她没坚持到最后,她…选择了她的孩子。而我,我不同。我不放,死也不放。”
应天葩的神色突然激动起来,双颊泛红。我知道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得由着她。却不解地看着她将那个香扣儿拆开,从里面取出一张极薄的纸。她身子动了动,勉强将纸展开,举目去看宗政澄渊,说:“这是,我爹爹当年想要策反时,联合的人的名字。我一直带在身上,现在给你。”
“你是说?”宗政澄渊接过纸,细细看了一会,有些惊讶地看着应天葩。
“奇怪吗?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爹爹想反你,我不许。那些反你的兵马,我也不容。可是,我也不想让你太过得意。”应天葩诡异地一笑,异常娇美,“还有这红城之事,若没有我,你怎么会实现你心中所想?不过,我可不能白白帮你,你那个松影我看着不错,你就将他给了我。让他陪我一起去地狱走一圈,做我的侍卫,可好?”
宗政澄渊闻言一凛,回头去看岳成歌。岳成歌一愣之下快速地将四周的黑衣人查看一遍,脸色顿改,抓住一个人的衣领,喝道:“松影呢?”
那人低头道:“没等到他。到接应时间他没来,我们怕误了主子的事,便先来了。”
不用再问,那个松影想必是凶多吉少。我看了看宗政澄渊难看的脸色,再看向这个笑容如花的女子。我实在不知道她是怎样想的。
能为了宗政澄渊轼父逆天,却不愿意交出兵符。
能为了让宗政澄渊围剿谋反,不惜亲自引兵深入死地,却又只身逃出,隐藏名单。
能了解宗政澄渊心中所想,同意松影献计水淹红城,却又杀了他。害得宗政澄渊损失一名心腹。
“你这样,值得吗?”我想通了一切,错愕地问。
“自然值得。这才是我应天葩。我不单要他记住我的好,还要让他记住我的坏。他成江山立大事,我会随红城写进他的史书;他若遭难不幸,会怀念有个如此对他的女子。就算他忘记了,历史会帮他记住。”
应天葩已然将死,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却笑容依旧地说:“他日,若有女子想要得到他,要么善过我,要狠过我。他不喜凶狠的女子,善良之人多又早死。呵呵,白剑秋,得到他,需得过我这关!”
我展袖帮她擦着头上的汗,默然无语。她以为,我会稀罕吗?莫说不爱,就是爱,我也不会这样做。
应天葩见我不说话,笑了笑,说:“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我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她如何能和柳玉啼对我做一样的要求?严格算来,我们该是仇人。
“不会很难办的,”喘息几声,应天葩的目光渐渐涣散,气若游丝地说:“就在这山上,把我,和玉啼葬在一处好吗?”
“好。”我答应。能力所及的情况下,我一向乐于助人。
“谢谢你。如果是你…如果是你的话,我…”应天葩没有说完,头一歪,终于咽了最后一口气。临死,再没看宗政澄渊一眼。
她真是个美人。我想,轻轻将她的发拢好,忽地她尸身一震,却是宗政澄渊抖手将剑拔出。血已凝住,衣褶一动掩住了伤口,她几乎与生前一样美,美得动人心魄。
“这山,叫什么名字?”我问。自上山起,我就没问过这个山的名字。
“白骨山。”宗政澄渊答。
“红颜白骨。这名字起的好,怪不得她一定要葬在这里呢。”我笑一笑,站起来看着宗政澄渊,说:“你说,难道真的红颜薄命?韶华易老?”
第十五章 重回谷底
宗政澄渊看着我,冷然说:“强极则辱。你累了,早些休息。明日我们要翻过那边的悬崖才能出去。”
“走他们来时的道路?”我愕然,指一指仍然站在四周守卫的黑衣人,和躲在庙中扒着门向外看的难民,说:“可是他们不会武功。我也不会。”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我让成歌帮你收拾出一快地方,你好好睡一觉。”
我站在两具尸体中间,满手鲜血都已干涸成褐色,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和不甚温柔的语气,我细细一笑,故意高高地抬起下巴,声音小如念咒般说道:“但愿她们下一世,不会\再遇到你。”
宗政澄渊看了我半晌,突地一笑,问我:“你呢?下一世,你还愿不愿意遇到我?”
“无所谓。”我觉得视线有点模糊,和军训时被太阳晒迷糊了是一样的感觉,无奈地一笑,一天之内遇见这么多事,再怎么告诉自己不在意,还是有影响吧。不过在晕倒之前,我还有一句话要说。“无所谓,宗政澄渊。不管什么时候遇见你,我,还是我。”说完,我陷入茫茫的黑暗中。
宗政澄渊舒臂将这个累极了的女子接住,随即拦腰抱在怀里。看着她困倦不已的小脸,情不自禁放轻了声音,说:“成歌,进去收拾个地方,干草铺厚一点。”
岳成歌点头去收拾,一边忙一边回头看着自家主子,见他一直抱着那个女子,丝毫没有放下的打算,心中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目前还说不清楚这感觉,只知道就像应天葩所说,这个女子,是不同的。也不敢多想,快速仔细地将靠着墙角避风的地方扫干净,又铺上厚厚的干草。最后想了想,从随身的包袱中拿了一件崭新的外袍铺在上面,这才去请宗政澄渊。
宗政澄渊看了看,将笑不归稳妥地放在那张简易的地铺上,接过岳成歌递过来的披风为她盖上,细细地看了他一会,才起身对岳成歌压低了声音说:“叫人好好安抚这些难民,再叫几个人,将外面两具尸体埋了。”
“是。”岳成歌也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生怕惊动了一旁酣睡的笑不归。应了一声之后便往外走,准备按主子的吩咐做事。
“成歌。”宗政澄渊突然叫住他,想了想说:“找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是。”虽然对这个命令多有不解,岳成歌依旧依言而行。
见岳成歌走远,宗政澄渊转身坐在笑不归身边,扬手唤过一名手下,让他寻了些清水。丝毫未觉手下看他的惊讶目光,侧身挡住旁人的视线,微一使力,将她肩头伤处的衣服撕开,露出一条白玉似的肩膀,甚为耀眼。不觉心头一颤,只得顿了下稳了稳神。接着从怀中取出一条手帕,沾了水,一点点将伤口擦拭干净,洒上伤药,再扯下一截内袖将伤口包好。顺便将她染血的双手也擦干净。这才伸手去拂她的脸颊,见她皱了皱眉,不安地动了动,像猫儿一样将头藏进披风里,不觉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轻松微笑。
这个女子,他到底要拿她怎么办呢?
我睁开眼睛,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痛的,肩膀处更是火辣辣地疼着。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举目四顾,冷不丁地正对上宗政澄渊看过来的眼,心突地一跳,昨日发生的事瞬间涌上脑海。想起柳玉啼和应天葩,我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东西跳了起来,就往外冲。
不过虚弱的身子不太听我的话,刚站起来就觉得两腿发软,直往下倒,心想不好,这下怕是要摔个好歹了。听天由命地闭上眼,却没等到疼痛的降临,只觉得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挽住。诧异地睁眼,见宗政澄渊正带着不赞同的表情看着我,见我看他,也不放手,只说道:“那两人的尸体我已经叫人埋了。”
埋了?他有这么好心?不会是直接扔进河里喂鱼了吧。我眨眨眼,怀疑地看着他,小心地说:“我想去坟前看看,上一柱香。”
“成歌,带她去。”宗政澄渊唤来一旁的岳成歌,说:“多带几个人,如果她想刨坟验尸,都随她。”说罢,松开我腰间的手,见我站稳了才离开,找他那群手下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看来,好象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我在发现身上被包扎过的伤口后,不太情愿地这么想着,跟在岳成歌身后,被几个人护着,向山顶走去。不过,虽然他好心将她们埋了,也肯定是随便找个地方。我心里嘀咕着,只希望她们两个看到风水不好的话可不要怪我,这不是我选的地址啊。
直到来到坟前,我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发现两座新坟坐落在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由于条件实在有限,两块墓碑虽然不很规整,但仍看得出是用了心做的,边缘处有被利剑斩过的痕迹。坟头上还移种了些青草,正娇柔地随风摆动。
看到这一切,我愣了一会,在每座坟前行了三个礼。静默了一会,我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白骨山,双钗怨。但愿都能随着滚滚流水,汇入沧海,消失不见吧。叹口气,我转身对岳成歌说:“那个松影,尸身可还能寻到?”
听我提起松影,几人都带着哀容。岳成歌说:“谢谢姑娘记挂。王爷说,回京后,在皇陵旁会给他修一座衣冠冢。”言语间,充满了对自己主子的感恩。
看了他一会,点点头,转身往回走。人已死,能修个衣冠冢也算是一种记挂吧。只是不知道,宗政澄渊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究竟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是为了笼络人心的手段呢?或者,都有吧。
远远望见宗政澄渊正率众等在门口,我加快脚步走过去,低低说了声谢谢。然后,垂首站在他身后,看到他身上披的黑披风,突然记起,昨夜我便是盖着它入睡的,想到此,看他的眼光不觉复杂了几分。
感觉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几停,然后听到他朗声道:“跟着本王,不要怕,也不许怕。本王将带你们走出这座山,走出洪水的围困,走回你们自己的家!我宗政澄渊发誓,定要让你们过上比以前更好的日子。”
我低着头,在众人高呼“摄政王千岁”的声音中默默前行。宗政澄渊,这个天生的王者,如天神一般的形象瞬间植入了那些百姓的心里。他们出去后,会将这个消息传达给每一个他们能够传达的人。这就是,人言可畏。
“在想什么?”
转眼已至崖边,我们需要从悬崖上爬下去,再从山脚绕行出去。在等待手下结绳悬梯的时候,宗政澄渊来到我的身边,问。
“在想以后的事。”我幽幽答。
“想到了吗?”宗政澄渊状似好奇地问我。
“想到了。又想不到。”我抬头看着他英俊的脸,问他:“而王爷定然想到了吧。”
“想到如何?不想又如何?总要去做了,才能够知道。”宗政澄渊一笑,将我拉在身边抱住,道:“抱紧本王。莫怕。”
我依言伸手环住他的腰,这是我第一次回抱他。感觉他的身体结实而又柔韧,带给我莫名的安全感。闭上眼,我戏谑道:“王爷这是要跳崖吗?”
“有你作陪,跳崖也不会寂寞。”
说着,宗政澄渊身形陡动,猿猴一样小心谨慎地在崖间攀爬。
我在他怀中慢慢睁开眼,看着他专注地沿着山缝下行,再向上看,岳成歌他们每人各带一名百姓,其余的则等他们下去再上来接应。能把事情做到这样地步,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吧。不觉脱口而出:“王爷不觉得辛苦?”
“此话怎讲?”
“如此费心除去一个城,还得费心去创造一个城。王爷不觉得累吗?”
“凡事有舍才有得。我只选择与我最有利的。”宗政澄渊看了看我,笑说:“眼睛睁这么大,不害怕?”
摇摇头,我说:“王爷不是说不许怕吗?我是王爷的子民,怎么敢不听王爷的命令。”
哈哈一笑,宗政澄渊低头在我发顶一吻:“你若是回到京城也能这般听话,本王就满足了。”
回京啊。如同一盆凉水泼在我迷惘的心智上。
是了,回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一是不知道苏尔进行得怎么样了。看样子,宗政澄渊还没有得到消息。二是,不管是当初柳玉啼的试探,还是她临死前的一句牡丹,都告诉宗政澄渊,我在丞相府呆过。再查下去,马上就会查到我是战场上的那个婴儿。也不知道他那句:“做我的王妃吧。”到底是真是假。
不管怎么样,我是死也不做他的王妃的。
还有,清肃他们这几天找不见我,又知道我跟在宗政澄渊身边,这会大概急疯了。
关于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事,我只是选择性地告诉他们,说我打记事起就有这块玉佩,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后来知道宗政澄渊就是那恐怖的摄政王,便借此说不想与王族发生联系。他们也知我素来低调,又觉那块玉佩来历不明,十分可疑,故此也很反对我和他有来往。
不过,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转个圈,却又遇上。我一叹,脚底一实,人已踩在地上。不过双腿还有点轻飘飘的,宗幸亏政澄渊没有立即放开我。
待我缓回来,四处一望,觉得这里的景色十分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什么时候来过。只好放弃,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在上面。等着宗政澄渊的手下将人运下来。
直到最后一人到齐,宗政澄渊让其余的人手带着难民离开另作安排,自己则带着我和岳成歌一路步行向北。
走了几步,宗政澄渊突然说:“成歌,你还记得十年前,我们看到过的一个女婴?”
“属下记得。”岳成歌回答说,然后支吾一阵,像是想问什么。
“你想问,当初我为何不将她带走?”宗政澄渊轻易看出乐成歌的疑问,说。
“属下是有此疑问。”岳成歌也不隐瞒,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实则也和兄弟差不多了。
“呵呵。若那女婴活着,如今,该十六、七了吧。可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宗政澄渊看着天上的浮云,神情居然有点惆怅,“当初,我若带她走,或者,她早已死了。”
“王爷的意思是?”岳成歌不甚理解地问。
“一入侯门深似海。”我幽幽地接上,终于想起这是哪里,这是我刚刚穿越来时的站场--翰山,临危谷底。
说实话,对于他当初不带我走,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感激还是怨恨。或者他说的对,当初若是将我带走,我可能早就死了。那么,如今为何又要带我回来?
此一去,究竟,是福是祸?
第二卷 一诺千金
第十六章 狭路相逢
“你倒是懂得很多。”宗政澄渊挑眉看了看我。
“还好。”我抿唇一笑,说:“所以,我这辈子绝不入豪门。”看似无心之语,可我想敏锐如他,一定能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那就是,不管你宗政澄渊是不是在想着怎样利用我。我至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女人。
宗政澄渊看了看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快走几步行在我身前,抽出夷光,看似随意地挥动着,实则帮我斩断前方的荆棘。
而我,也看懂了他想说而未说出的话:有时候命运实在由不得人。比如,我的穿越,和他生来就是王爷。
事实,总是让人无奈。我默默地跟在后面,很小心地不忍拂了他的好衣。我跟着他行过的路,踏着他踏过的脚印。风吹过他,再吹到我身上,带来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自此,一路无话。
三日后,我们终于抵达京城--计都。
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六年,又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消息网,所以我深深地知道,不管别的国家是怎么样,反正雅乐是国如其名,一直以来,是一个相当安逸的国家。
只要想到小如红城都将瀑布作为景观修在城中,就不难理解计都的奢华模样。
雅乐以乐闻名。计都有最大的乐坊,最优秀的乐师,最美艳的舞娘。雅乐的高贵女子,可以不会女红,但不能不会弹琴。雅乐的男子,可以不会写字,但是不能不会谱曲。
因而由此衍生了一派歌舞升平的假像。这里有最奢侈的酒楼,最气魄的赌场,最豪华的青楼。而且这青楼,是我唯一知道的,二十四小时不歇业的青楼。
看着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觉得就像是在看一场老电影,华美得如此不真实。正觉得茫然之时,忽然听得宗政澄渊叫我:“怎么还不过来,不敢进城吗?”
我浅浅地翻个白眼,心道,我还真是不敢。嘴边却带着笑走到宗政澄渊身边,怀疑地看了看他,笑着说:“身为雅乐人,不知王爷可通音律?”
“怎么?你想让本王为你唱曲不成?”宗政澄渊一笑,说:“改天,有机会也说不定。”
宗政澄渊竟然如此好说话倒叫我大大一愣,幻想一下他唱歌的模样,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步入京城,映入眼帘的景象和十年前几乎差不多。不过稍微仔细观察一下就能发现,角落总多了不少乞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全部衣衫褴褛,被秋风扫得瑟瑟发抖,让人不忍久视。
宗政澄渊见我看他们看了许久,不动又不走,还以为我是同情他们,又囊中羞涩。于是让岳成歌拿了几块碎银子给我。
“不必。”我一笑,摇头拒绝。就算我要施舍,也用不着他的钱,他虽权可攀天,若论起钱,大概还不如我。而且我也很明白,给他们钱,让他们以为只要可怜就会被施舍,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抬头,对宗政澄渊说:“给他们一块金元宝,也不如给他们一块地。你说是吗?摄政王殿下?”
说完呵呵一笑,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索性也不再去理会他的神色和举动,只一个劲儿向前跑。六岁之前居住的地方,可以算是我的老家了吧,说不怀念,那是不诚实的。
不过,我顾及到如果表现得太过熟悉,会令宗政澄渊更加怀疑,只好沿着最大最热闹的街道走下去。
女孩子嘛,头回出远门肯定会感到新鲜,往热闹的地方走,这不奇怪吧。
挑一盒齐妍斋的胭脂,抱一包城东门小栗子,拎着水乡坊的水莲芙蓉糕,顺便摸了一支玉铃兰白翡翠簪,插在头上。毫不在意后面的岳成歌伙计般地手忙脚乱帮我付帐。我笑眯眯地冲向下一个地点--笑缘衣坊。
兴奋地在人群中穿行着,我恨不得能一步到位,把这身衣服换下来,。虽然从凌溪出来带了不少衣服,可都在马车上被水冲跑了。一直穿着那件旧衣服,让我无比的难受,尤其,还带着口子,一半是划破的,一半是扯破的--被宗政澄渊。
眼看就要到了,冷不妨一抬头,看见多日不见的清肃正站在不远处惊喜交集地看着我。
我的心陡然一翻,怎么就如此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