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淡淡扫一眼殇夙鸾手里的东西,宗政澄渊依旧没什么反应,只道:“不是时候。”
看着这样的宗政澄渊,我只觉得腾起的一股火都拍到了棉花上,无处安放的怒气让我十分无力。虽然会咬人的狗不叫,但这也安静太过了吧。
我头痛地看着貌似很开心的殇夙鸾,不得不开口,道:“殇夙鸾,你能把我的肚兜放下来吗?”他手上拿的,是我贴身的肚兜,上面是有一只金色的蝴蝶。
“帮你烤干后,自然会还给你。女孩子受不得潮,会落病的。”殇夙鸾柔声道,手下不停,“再说,你身上那几两肉,我也不是没见过。你以为刚刚谁帮你脱的衣服?”
我闭嘴。虽然心里有气,脸也涨得通红,但也知道这种话题讨论下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又看他的动作,也确实自然得很,没什么特别让人猥琐的感觉。于是生气变成了奇怪,难道美丽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可以额外加分的么?
过了一阵,他们终于把我的衣服全都烤干。殇夙鸾从刚才拿来的包袱里取出一块很大的布,双手一扬,布的两角分别被他用小刀钉在墙上,从我和他们中间穿过,将我们隔离开。像一个大大帘子,将小小的斗室分成两个隔间。
“好了,你尽管在里面换衣服,趁这时候,我们也好上上药。”殇夙鸾在布的那边笑着说,将衣服从下面推过来,“你把衣服穿好后,将我的袍子套在外面,听到了么?”
“那袍子那么大,怎么穿?”我为难地说。
“那也得穿,你穿着我才好放心些。”殇夙鸾说着笑,“如果走路嫌不方便,大不了我抱着你。”
原来,他是因为那件袍子能帮我挡些伤害才让我穿的吗?
我困难地思考着,手里的动作顿了下。随即甩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一会我穿了衣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现在宗政澄渊受了伤,身边又没有亲随。唯一的第三人是殇夙鸾,好像还是向着我的。
这么有利的条件,我不利用,岂不是浪费了老天爷给我的机会?
一边想着,我将衣服穿好,一挑帘走了出去。
殇夙鸾正在帮宗政澄渊上药,他精装**的上半身零散地分布着些细碎的伤口和淤青。后背上有一块大片的淤痕,右肩明显地肿了起来,紫红的淤血藏在里面,看起来十分可怖。
我张开的嘴忽又闭上,心里犹豫起来,现在说这个,我是不是太残忍?
“有事?”宗政澄渊缓缓开口,微哑的嗓音能听出一丝隐忍。那些伤口,想必很疼。
“有。”我闭目,长吸口气,又吐出,稳了稳心神,肯定地答。
“说吧。”宗政澄渊平静地注视着我,沉声说。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机会
我看着宗政澄渊平静得过分的脸,心里咚咚地打起鼓来。
宗政澄渊也不催我,等殇夙鸾帮他上了药,将烤干的衣服穿上。却没扎紧,将襟口散着,露着赤祼的胸膛。这才抬目看我,问:“怎么,舌头让猫儿叼走了不成?究竟有什么事,这么难以启齿?”
我退后一步,随手把高悬的帘子扯下,将自己的身体稳稳靠在墙上,对宗政澄渊道:“宗政澄渊,你有没有计算过,我们总共做过多少次交易了?”
“不记得。朕没有必要记得自己从商人手里买过多少次东西。只要记得买了什么东西就好。”宗政澄渊半倚着墙,将长长的腿伸开,看起来有些疲惫,有些孱弱。只是半垂的眸子里射出的光芒,依旧警醒而耀眼。
“既然如此,再多买一次也无妨吧。”我笑一笑,手心里满是汗,渍得伤口火辣辣地疼。
“那要看,这东西值不值得买了。”宗政澄渊依旧半敛着眼帘,口气也是淡淡的。
“人命。”我沉沉吐出两个字,顿了顿,又道:“雅乐士兵的命。这笔买卖,陛下愿意做么?”
宗政澄渊眉峰动了动,左手慢慢握成拳,“雅乐的军队,好像,还是在朕的手里。你想跟朕,买卖朕手下的人命?”“陛下觉得,很难以置信么?”
“如果你是朕,你会信么?”
“如果是我,我会继续听下去。”
“愿闻其详。”宗政澄渊半睁的眼“唰”地闭上,身上凌厉的锐气却瞬间散发出来。身体看似舒展,实则绷得很紧。
我好笑地看着他紧张地样子。难道他准备一言不和。就跳起来将我杀死么?
清了清嗓子。我依旧柔声慢语道:“如果陛下答应我地条件。我便立刻率手下四十万大军休战投降。在这之后。即便陛下想要兵不血刃地得到洛微也不是难事。雅乐地战士不必为了无谓地战争白白送掉性命。这难道不是天大地好事么?”
“这便是你说地买卖?”宗政澄渊缓缓道。平静地语气里听不出一丝起伏。“既然是买卖。那么。朕要付出什么样地价钱?”
“价钱就是。即便这支军队投降了;即便陛下拿下了洛微;即便。很久地将来。陛下荡平了五国。天下一统。然。我手下地这四十万大军。依旧归属于我。”我靠着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手背到身后。攥成拳头。
“你。能说得再清楚点么?”宗政澄渊地语速更慢。那声音就像是从九霄之外传来。隐隐带着危险地回音。
我高高仰起头。背后地手捏得更紧。“我说。我要这四十万大军。就算岁月变迁。江山易主。这支军队。也只能听从我--笑不归一个人地命令。”
“朕手下,二十万大军,再合酆国二十万。就算踏平洛微,也最多也就损失十万人。”宗政澄渊闭着眼,脸上很平静,没有表情。“你认为,朕会为了这十万人,而放弃你手里的四十万?”
“为什么不?”我笑笑,道:“那十万人,是你一手训练起来的,全部忠诚于你,也是你最信任的。而我这四十万人里,论实力和忠心的程度,要比他们差得多了。这其中的差别。不用我说,你心中自然有衡量。而且,如果你不答应,我势必会带领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刻。假设,那时的你会损失十万兵马,我这边,至少会损失二十万。到时候,你会平白损失三十万的士兵。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
“你以为,你有能力能与我战斗至最后一刻?”
“碰运气喽。”我故作轻松地说。心底却很紧张。我索要地东西对他来讲。威胁太大。没有任何一个君王会容忍别人手里掌握一支不属于他的军队。但是,这样的君主看重地是集中在自己手里的权势。而宗政澄渊。更看重江山朝代的大势。我赌的,就是他这一份与众不同的气度。
“呵呵。”宗政澄渊低哑地笑起来,慢慢扶墙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我,直到来到我对面,方一寸一寸地抬了眼,“笑不归,依你所做的事情,死一千次都不够。”
我们的距离很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很刺鼻的红花味道。
死死地攥着拳头,我劲力维持镇定,“这话说地错了。就算我的罪过值得死一万次,实际上也只能死一次。不过,如果陛下愿意用三十万人为我陪葬的话,我也会很感激。”
“很好、很好、很好!”宗政澄渊的眼色突然转暗,冰冷明亮如寒夜反射着月光的刀匕。一连说了三个“很好”之后,他厉声道:“陌州撒毒;三仙谷伏击;月亮岭潜藏;束城包围。数一数,死在你手上的、我的将士,没有五万也有三万。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见他提起这些事,我反而平静了。冷冷道:“你记得很清楚么!宗政澄渊。要说算帐,我也有很多笔帐要和你算!不说别的,陌州你还射了我一箭呢,我还没计较,你罗罗嗦嗦个什么!”
宗政澄渊目光一闪,没再说话,只阴郁地看着我。
“算了!”我一摆手,作出大度的样子,道:“以前地事,我也懒得和你计较。总之,一码归一码,现在我们说的是这件事。我的价钱开出来了,你看着办吧。”
“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我知道。”我眨了眨眼,笑道:“但我知道你不会。”
哼了一声,宗政澄渊道:“你凭什么如此笃定?”
“就凭,”我仰头,看见宗政澄渊复杂的目光,轻笑起来,“就凭现在束城内的四十万大军。就凭他们现在是属于我的。”
就凭,刑天依旧对我感恩;就凭,韩驰誉欠我一条命。
可是这后面两者,我没有告诉宗政澄渊。
面对他。我已经习惯的有所保留。
“我可以让他们不属于你。”宗政澄渊肯定地说,目光一寒,戾气尽出,“我至少有三种手段让你失去这四十万人,你信么?”
“我信。”我凝视着他,毫不怀疑地肯定他的话。“你只用一种手段,就逼我非要玩命拿到这四十万人不可。宗政澄渊,你以为,我拿到这军队是为了什么?”没有温度地勾起唇,我心里的温度比冷笑更寒,“我就告诉你一句实话,我就是要你拿我无可奈何,一丝办法也无。”
“我可以踏平这四十万人。”宗政澄渊地头又略略低了些。“那我就另找四十万人。反正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我高高仰起头,故意抻长了脖颈,道:“怎么样。想好了么?”
“我们未必能出去。”宗政澄渊盯着我地脖子,半晌道。
“那是另外一件事情。我现在和你说,自然有我的理由。”我扭头轻笑,决定小小气他一回,“眼下我们被困在这里,你受了伤,又是孤身一人,这么好地机会,我自然要狠狠地宰你一回。不然。你占了我的便宜还会偷乐。”
“以后,激怒敌人的事情,最好不要坦白。”宗政澄渊突然放缓了声音,收回了定在我脖子上的视线。
“那么,你答应了么?”
沉沉一叹,宗政澄渊后退一步,道:“你让我怎么答应你?朕,怎么能答应你?”
我轻轻皱了眉,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我狐疑地看着这男人,虽然我手中有几分把握,但是却没想过事情真的会这么顺利。完全没有第一次那种风起云涌地感觉。
于是,我转着眼珠,试探道:“那么,我数一、二、三,若是你不回答,我就算做你答应了?”
确实,我知道。我让他答应这个。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但是他的反映,也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暴风雨会来得更猛烈些。
这宗政澄渊的城府,真的是越来越深了。
深深看着我,宗政澄渊阖目道:“朕,需要给手下一个交代。”
“那是自然。”就算是售后服务吧,我承诺,并愉快地说:“那么我开始数数了。
我飞快地数了三个数,宗政澄渊没有反驳,只静静地看着我。
“宗政澄渊,你答应了么?”我数了三声之后,紧紧地盯着他,就算他不正面回答,这个“是”,也是一定要说的。
所谓君子一诺。宗政澄渊就算不是真君子,却也不是个小人。只要他答应了,我就敢信。
“是。我答应了。”宗政澄渊说着转了身,道:“你,带着你那四十万人,不要让朕有诛杀他们的机会。”
“机会…从来不掌握在我这里。倒是意外多得很。”我苦笑一下,叹息道:“也请陛下手下留情,不要再给我制造机会了。玩命的机会太多,总有一天会送了命的。”
宗政澄渊背对着我,静静地站着,突然就没了声息。如果闭上眼,我肯定不知道他就站在我前面。
而我一时也无话可说,看了他傲然地背影半天,无声地笑起来气氛,就那么的冷了下来。
“我说,你们谈完了么?”调侃的声音乍然响起,一直静默地殇夙鸾突然道。
“完了。”我长出口气,见他正在盯着我方才躺着时,垫在身下的厚重布料,不由得好奇起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着个标记。”殇夙鸾也是背对着我,蹲着身。说话时也没看我,只自顾道:“宗政,你过来看一下。不归,接着。”他冷不防地一扬手,将一个小小的瓷瓶扔在我怀里,“手上的伤,该上药了。”
我一愣,抬起左手看了看,刚刚用力攥了拳头,现在果然渗出血来。洇在雪白的布上,也有些血肉模糊的样子。
真是命苦!
我叹息一声,认命地拆了绷带,倒了些伤药,顿时渍得我之牙咧嘴。
“还好么,还知道疼。”殇夙鸾好像背后长了眼睛,没有回头也好像看到了我现在的表情,淡淡道:“过来。”
我本来不想过去,可是听到他的没什么语气的说话,脚就像自己有了意识,慢慢地走了过去。任他撕了自己地衣襟给我包扎,心里悄悄燃起一丝暖意。
探头看了看那布料,我见宗政澄渊也一脸深思,忍不住问:“你们到底在看什么?”将我的手再次包好,殇夙鸾伸手一点布料上极隐蔽的一角,“我们在看这个。”
那是一个用几乎很布料本来颜色相同的线绣成的花纹。说不清楚是个什么形状,看起来不像是平时刺绣的花纹。
“这是!”虽然是古怪难辨的花纹,我的眼睛在却看到之后瞪得老大,这个花纹,怎么会是这个花纹!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奇想
“不归见过这个花纹?”殇夙鸾小心地拉着我的手,轻声问。
我咬了咬唇,看了宗政澄渊一眼,紧紧闭着嘴,没说话。
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殇夙鸾脱我衣服的时候是否看过那两块玉佩。
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没有看到,如果看到了,他是不会这样问我的。因为,这个布料上的花纹,和我那两块玉佩上的底纹一模一样。以前我一直在意的是玉佩上的字,以为那花纹不过是个陪衬,没有太在意过它本身的含义。
哪想,竟然在这里又看见它。
不敢去确认,却隐隐感觉到那两块玉佩正在胸口沉甸甸地放着。心中有些不安起来。一直,我能够从宗政澄渊的态度能够看出,那个玉佩的意义非常。但是他又从来不明说。
眼下,玉佩上的花纹出现在无偿门,这说明,玉佩和无偿门之间,必定有某种联系。
脑中混乱起来,笑青衣,宗政澄渊,玉佩,无偿君子,那个背叛的女弟子,甚至是,清肃。
我没有忘记,当时笑青衣喊的是:“清肃,坎位。”
当时的情况下,他们几个都来不及拉住我,如果石室的门不及时打开的话,我肯定会摔死无疑。而笑青衣的目的很明显是救我。所以,他叫了清肃,意在一同将出口打开。但是,他怎么就能确定,清肃能迅速地帮他开启石室的入口呢?
霎时,我觉得思绪像走进了一个迷宫,我明知越走就离真正的出口越远,却还是忍不住走下去。
“不归。想什么呢?”殇夙鸾地手在我面前摆了摆。笑问。
“没有。”我愣了一下。回过神。见宗政澄渊已经将那块布叠好。准备要带走地样子。下意识地叫道:“那个花纹…”
“边走边说。”宗政澄渊地表情看上去并没有很刻意地隐瞒什么。但是也不想多说。只收了东西。将衣服带子都系好。望着那唯一地通道。慢慢地皱起眉。
我顺着他地目光看去。也是有些胆怯。回头盯着殇夙鸾肩膀地那道伤。我问:“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地?”
“就是那张八仙桌。”殇夙鸾抬头一指那火堆。平静道:“在隔壁房间。我不过是伸手拉了一下。就差点被箭射成蜂窝。”
“八仙桌?”我凝视着那火堆。自言自语道:“莫非那八仙桌有什么秘密?”
“我已经检查过了。那桌子普通得很,没有夹层,也没有任何花纹和记号。就和普通人家的八仙桌没有分别。”殇夙鸾回忆着,很笃定地说。
我困惑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没有别地东西?比如,宝箱?武功秘籍?能左右天下的令牌?震惊海内地秘密?或者是艳盖天下的美女?谜一样的尸体?一样都没有吗?”
我每说一样,殇夙鸾就摇一下头。笑意渐渐染上眼角。眸子里忽闪着愉悦的光,“没有。你说的一件都没有。你究竟从哪里听说这些东西的?”
“呃…我就是猜猜。大部分人都很想得到这种东西的吧。”我低下头。笑了几声。
“你的想法也算有理。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不过。那只是很普通的一间房,没什么奇怪的。但是,”殇夙鸾目光一转,借着明珠地光芒晕,如一抹彩色的虹,魅惑无比,“那间房是直接连着这通道的,而且,只连着这个通道。同时,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出
我和宗政澄渊都是一愣,互看一眼之后,目光落到殇夙鸾的脸上,想看看他是不是在说谎。
“事关性命的大事,我一向认真。”殇夙鸾摊手一笑,说着认真,脸上却露出轻快的笑容。
从上到下一副不值得信任地模样。
“你是说,这个通道连着两间屋子。这边地石室被堵死了,那边的屋子又没有出口?”宗政澄渊开口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殇夙鸾点头,明知前面无路,却依旧镇定非常。
听了殇夙鸾地话,宗政澄渊没表态,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我的手有些微地发凉,缓缓转头,开始打量起一直没有认真打量的石室。
这是一间绝对的石室,两面是整面的墙壁,一面临水,隐隐生了些青苔。另一面砌了三分之二,留下三分之一向内延伸成黑漆漆的通道。
四个墙角,每处高高悬挂了一枚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我不能想象这个地方能藏什么暗道和机关,它看起来像没什么用处,而且被人遗弃了很久。
“殇夙鸾,那块布,你是从哪儿拿的?”
下巴一台,殇夙鸾示意左边的墙壁,道:“挂在那里的,我顺手借来用用。”
“挂在这里?”我指着墙壁,比划着,“规规矩矩的,像地图一样挂在这里?”
殇夙鸾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一早就这么猜过了,也顺便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说着指了指宗政澄渊,“他也看过了,也觉得没问题。”
“你们怎么就断定没问题呢?”我奇道,不怎么信任他们,“你们如果真的仔细检查过,怎么会才发现这个花纹呢。”
“那是…”
“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殇夙鸾开口说了两个字便被宗政澄渊打断。只见他说了声“走吧”,就当先向里走去。
“喂!”我连忙叫到,对他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个性头痛不已,“里面有机关的,你刚才没听见么?”
“没事。”殇夙鸾身形一晃,牢牢地拉着我的右手向里走去。“这一路上都没什么问题。”
听他这么说。我稍稍放了心,任他牵着,慢慢向里走去。
在石室向里看的时候,觉得通道是很暗的。实际走进来,发现通道地墙壁上也是有悬挂夜明珠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黑。
只不过,我感概一声。这个无偿门真的很有钱啊!
我走在中间,前面是宗政澄渊,后面是殇夙鸾。虽然我走在他前面使他牵着我的手不太方便,但他依旧牢牢的握着,不曾有一丝松懈。
通道不是很长,走几步就可看见前面尽头处是一个没有封闭的门。我们向那门走去,静静地底地下,只听到我自己的脚步声。
害我总有种和两只鬼走在一起地感觉。心里不知道是放心,还是更加害怕。
终于进了那个屋子,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殇夙鸾说的是实话,这个屋子,确实没有出口。
而且,比起刚才那间什么都没放的石室,这间屋子显得小而拥挤。本来面积上明显比石室要小很多,却又摆了不少东西,看起来满满的。
一进门正对着的是两把太师椅。中间留有一处不自然的距离。很明显。那个地方本来是应该摆着八仙桌的。
一只烛台正放在一边的太师椅上,上面插了根半长的红烛。看起来应该本来放在桌子上地。想是殇夙鸾在拿桌子时,将它放在了椅子上。
再上方摆着一副画。画上是个女子的背影。女子穿一身淡紫的衣服,身边的姜花开得正艳。
没有题词,也没有落款。
左右墙角,各摆了一盆小巧精致的假山。
两边的墙上,对称地镶有两扇假的窗户,左边地窗下放着一只风筝,右边放着一个小茶几,上面一盏翡翠酒壶,几只小巧地酒杯。
房间正中的地上,铺了一张黑色地,很柔软的地毯。只不过由于长期未曾清洗过,显得很是灰暗。
突然想起,如果那个传说是真地。无偿君子真的已经失踪十多年了,那么,刚刚我躺在上面的布,肯定也是挂在墙上很久了,已经淤积了不少灰尘。
或者,还有些小生物,比如,蜘蛛什么的,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我身上细细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想我的脸色可能有些发绿,因为殇夙鸾突然道:“我说了,那布我检查过,虽然脏点,可是没有别的问题。”
“我知道。”我勉强挤了一个笑容,这种情况下,我不能要求太高不是么?不过心底却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殇夙鸾总是能看出我在想什么?
“你们两个,说够了么?”宗政澄渊低沉的嗓音在这小小的斗室里泛起回音,听起来不太愉快的样子,“说够了,就来找出
出口?
我扭头见宗政澄渊正在细细抚摸着那把太师椅,不禁叹口气。
两把椅子,一只烛台,一幅画,两盆假山,两个假的窗户,一盏酒壶,一只风筝,一张地毯。
我能从这里看出哪里是出口,那我真是天才了。
想着,我做了一个放弃的姿势,这种特别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两个男人去做吧。
眼见这宗政澄渊东敲敲,西摸摸,上下左右无一不看了个仔细。
而殇夙鸾也十分谨慎地将四周都检查了一遍。唯一不同的是,他一直拉着我的手。其间我挣了几挣,终于没有挣脱。“殇夙鸾。”宗政澄渊停止了检查,瞪着那幅画发呆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我记得,你刚才拉着八仙桌出去的同时,还拿了一个包袱,是一块布,是么?”
“不错,我是用来给不归穿衣服时,挡色狼用的。怎么?”殇夙鸾一挑眉,道。
“那布,是从这屋子里拿出去的么?”
“并不。”殇夙鸾指指屋子的门,道:“是挂在外面的,厚厚的折了几折,应该是做帘子用的。我看打开来足够大,就带走了。”
“那么,机关启动时,是在你拉桌子的时候,还是在你动烛台的时候?”宗政澄渊指着放在太师椅子上的烛台,沉声道。
“同时吧,我一手拿烛台。一手…”殇夙鸾顿了顿,细细想了想,道:“应该是拿烛台稍微早些。怎么?”
宗政澄渊看着太师椅,又看了看屋子里的东西,道:“你们刚才说,八卦,都有哪几卦?”
“乾、坤、坎、离、震、兑、艮、巽。这八卦。”
“它们分别代表什么?”
“它们代表的意思多极了。”殇夙鸾轻笑一声,道:“举个例子,最常见的对应是,天、地、水、火、雷、泽…”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住,眼神与宗政澄渊略略一碰,惊讶地说:“难道,是这样么?可这未免也…”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试。”宗政澄渊坚定地说。
我狐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看看一屋子的东西,突然,那个想法也跳进我的脑海,顿时苦笑不得地傻了眼,“不会吧?你们想的,不会是我现在想的吧?”
“好像,差不多就是这样。”殇夙鸾捏捏我的手,眨了眨美丽的凤眼。
“这么直白?”
“可能。”
“那桌子和椅子?”
“应该只是摆设。毕竟,这样看起来就像一个房间,不会显得太古怪,同时能起到掩饰的作用。”殇夙鸾虽然有几分惊异,眼中却闪着和宗政澄渊一般笃定的色彩,“有时候,最简单的东西反而最难猜,不是么?”
好像是吧。
我在心里说,叹口气,回握住殇夙鸾的手,道:“好吧,难得我们的想法一致,那就试试看吧。”
一掷千金 第一百五十七章 姜花
殇夙鸾妖娆一笑,与宗政澄渊不约而同地看向同一个方向,随即摇了摇我的手,道:“看哪儿呢?这才是东北方。”
我虽然是千锤百炼的脸皮,在面对分不清东南西北这种幼稚的问题时,还是有些尴尬地垂下头,下意识地摸摸头发,笑道:“这是在地下,我不太辨得出方向。”
说着,我也看向房间的东北角,依然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出口真的在这里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殇夙鸾指着屋子里的东西,对我道:“说说看,你的想法。”
我沉吟一下,兀自摇头,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牵强,也不知道究竟和他们想得是不是一样。不过,在这两人面前,无论怎样丢人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我淡淡扫了一下四周,慢慢道:“透过窗户,应该能够看到天,所以,窗户代表乾;画上画着一个女子,女子属坤;蜡烛属火,为离,酒壶里应该装酒,属水,是坎;风筝无风不起,是巽;假山也算山,属艮;这个黑漆漆的地毯,表面柔软,勉勉强强可以看成泽,是兑。整个屋子里,八卦中,占了四卦,独独少了震,震属东北方。所以我想,这个屋子的东北方,如果不是出口,也该与出口有关系。”殇夙鸾一直笑吟吟地看着我,表情如常。待我说完,他却轻轻一叹,看了一眼宗政澄渊。
“怎么?”宗政澄渊不解地看向他,冷冷问。
“没什么。”殇夙鸾摆摆手,目光又落在东北角。那个角落里什么都没有,很难想象那里有秘道或者密室。
“我说,”我看着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模样。不怎么高兴地说:“我说的到底对不对啊?”
“对或者不对,也只有这一条路的。”宗政澄渊轻道,迈步就要上前。
“慢着。”殇夙鸾开口阻止他,缓缓道:“八卦独缺一卦,这个震的意思。究竟是说东北方有出口,还是说,我们必须找到与之对应的事物才能开启出口?”
“你身上带着与震有关地东西了么?”宗政澄渊地态度依旧不好。语气**地。
“不。没有。”殇夙鸾眯眼一笑。话里有话地说:“不过。就算我们将筹码压在东北脚。可是刚才我们查过。这个地方也并没有不妥。假如出口真地在这里。你知道怎么开启它么?”
宗政澄渊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只不过眉锋一动。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就好像他依旧坐在金殿上。面对地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地臣子。殇夙鸾却并不介意地样子。含笑继续说:“震代表四。或者。我们可以认为。不管是用哪一种手段。踩也好。敲也好。要重复四次。而且。从阴阳说来。震对应地是少男。”说道这。殇夙鸾地笑容突然变得暧昧起来。道:“我们都不算少男了。当然。更不是童子鸡。不过呢。相对于我地美貌。你算长得男人一点。看起来阳气充足地样子。这个事情。还真得你去做。”
我听完。终于明白。感情殇夙鸾是在消遣宗政澄渊。明明刚才叫住他。好像有什么高招地样子。哪想说来说去。还是让他打头阵地意思。
而且。还说地如此地…气人。
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怕宗政澄渊一个生气过来宰了我。只好躲在殇夙鸾后面。又笑又忍好不辛苦。
宗政澄渊却像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目光淡淡扫过我和殇夙鸾,“说完了?”
“请。”殇夙鸾单手做了邀请的姿势,嘴里道:“请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宗政澄渊跟本没把殇夙鸾的讽刺放在心里,脚下不停,几步走到墙角,很认真地将四面的墙壁上的每块砖都轻轻地敲了四下,又俯下身,敲了敲地面。静静等了等,见没什么动静,又重重地跺了跺脚殇夙鸾兴致盎然地看着,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样子,“难道,不是童子鸡不行么?”
宗政澄渊身上还带着伤,行动起来多少有些艰难。当我听到他一声隐身不住地喘息时,实在看不下去,往前走了两步想上去帮忙。
却刚一动就被殇夙鸾牢牢拉住。然后,在殇夙鸾不赞同地目光下,宗政澄渊开口道:“你呆在那儿,不准过来。”
殇夙鸾也笑,道:“就是,你别添乱就不错了。”
真是好心当驴肝肺。我立时愤愤不已,随口道:“你干脆蹦达两下算了。那不是震么,让它震一震,保不准就能开开了。”
这本是我生气时地一句气话,哪知宗政澄渊和殇夙鸾听了之后,同时眼前一亮。
殇夙鸾拉着我紧走几步,在角落里站定,与宗政澄渊对视一眼。只见宗政澄渊拿出一把匕首,用刀柄的部分重重地往墙上砸去。
然后,屋子里响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并不像匕首砸在墙上,倒想是锤子砸在墙上的感觉。听起来又重又闷,十分响亮。带动着巨大的回音,在小小的石室里回荡着,像夏日的惊雷,震得我的耳膜一阵阵地发疼。
原来,“震”地含义是这样?
一双手覆上我地耳朵,是宗政澄渊温热的手。而殇夙鸾则牢牢地拉着我,谨慎地注视着四周。
感觉到宗政澄渊覆在我左耳上地手正微微地颤抖,我悄悄抬起包裹着的手,将他地手拦了下去。那是他的右手。我记得殇夙鸾说,他的肩膀受伤了,不想残废的话,最好不要动。
声音还在持续地响着,不过却换了一种。寻声望去,见我们来时的那个未封住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代之地是门下。露出了一个下行的秘道。
我们静静地站着,等声音过后,殇夙鸾才告诉我说东北角的墙壁是用一种很稀有的石头砌成,只要稍微撞击,就能发出很大的声音。
而回音会造成一瞬间地震动。因此打开了秘道。
当然,现在的我们并不确定这个秘道究竟是生门还是死门。为今之计,也只有走走看了。
看这那秘道,我们一刻都没有犹豫,当下就走了进去。依旧是宗政澄渊在前,殇夙鸾在后,我在中间。
这次的秘道虽然是下行。却因为很宽阔而不显得陡。一路上都走得很稳,渐渐地,感觉到道路平坦起来。
这处的秘道和刚才见过的差不多,但是却更为华丽,夜明珠也更多,墙上还时不时有些装饰。
再往前走,转过一道弯。是一处宽阔的大厅。中间竖起一扇镶金砌玉的屏风。屏风后面,分开两条岔路,却并不深,从大厅可以清楚地看到,岔路地尽头,是两扇门。
“不归,右还是左?”殇夙鸾在后面问。
“右吧。”我随口道,反正不管左右都一样。
宗政澄渊门声不吭。却是向右边走了下去。谨慎地推了门,慢慢地踱了进去。
我自然跟了进去。在看到门后的房间时,发出一声大大的惊叹。
这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的闺房!
不管是那张雕凤的玉床。还是茶杯上地一个花纹,都华美地无以伦比。甚至给人一种感觉,就连幔帐上的每一个针脚,都是精致的。
轻轻挑开正在浮动的轻纱,最先吸引我的,是一张很大的书桌。桌上放着一副画,并没有装裱。画的一边枕笔上搁着一支染着墨小豪,墨渍早已干透凝固,将笔毛凝成固定的形状。另一边是一方半开地砚台,砚底沉淀着碎裂地墨块,上面落着细细的灰。
不知道为什么,这张桌子,和桌上地东西,给我一种主人刚刚离去的错觉。
虽然,连笔洗里地水都干得一滴不剩。
我慢慢走过去,带起的风差一点将桌上的画吹走。
连忙按住,拿在手里看了一眼。
只一眼,我便惊在哪里。
那画上,一地清凉的姜花丛中,正站这一个极美的女人,临风而立。
一身紫衣,笑成远山青黛,悠远而细致。
我是不懂画的,也不是没见过美人。甚至,我看人会常常忽略外表。
所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美丽的女人能够打动我。
我以为,已经死去的应天葩,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然而,这个画上的女人,却比应天葩还要美。
不只只是那一张绝色的容颜,这个女人,甚至是一根头发的弯度,都是美好的。
美好得让我无法形容。
我轻轻抚摸着那张画,摸索着看到落款处的一行小诗,忍不住心中一动,缓声念了出来:
镜前战袍掩绝世,罗裙摇曳也沉吟。
青丝染尽乾坤血,玉钗难折赤子魂。
君王无泪终刻骨,朱颜有情却忘尘。
功名换取卿一笑,翻云覆雨独逍遥。
我不是文人,不能尽情地解释这首诗里的意思。但是,我隐隐能感到这首诗中形容的女人。
那种由骨子里透出的,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的倨傲,和不落于任何一个女人的风情。
美人当如是。
我看着画,发出一声唏嘘。
屋子里静静的,殇夙鸾一直站在我身边,没有开口。宗政澄渊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将画仔细的放在桌子上,我的手慢慢抚上画中落款的一方印章,上面用阳文篆刻着三个字:“姜骊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