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小卒可要别你马腿喽。”
“哎呦喂，阴险的小子。”
“这都跟您学的。”
一时，一老一小下得不亦乐乎，刘晨都忘记再去管鱼竿了，还是鱼钩那边浮动太大拉着鱼竿响动才看到，一下子跳了起来，“上钩了”，看这动静，鱼儿可不小。
刘晨兴奋地拉钩，邓大爷一把拽了过来，“哎呀，你这小子忒也心急，你拉得这么紧，鱼儿挣脱得厉害，只会拼着把嘴撕裂也逃跑，你得这样拉。”
邓大爷拉一拉松一松，不断往岸边拽，一边卖弄地解释道：“就跟放风筝一样，你得会借助这股势，让鱼儿觉得有机会逃脱就不会那么拼命。”
“放风筝也有那么多讲究？”刘晨自小就很喜欢放风筝，只不过父母不给买，自己动手扎过五角星或六角形那种，但是拉着一根绳怎么也放不起来。
“那当然啦，看到没，一拉一松，巧妙全在里边呢，以后你记得，用好这股劲儿，再大的鱼儿也挣不脱。”
“就是温水煮青蛙的意思喽？”
“差不多吧。”
拉到岸边的时候，邓大爷四处一看，气道：“你这小子钓鱼连网兜都没有，这鱼儿看着不小，能拿出来才怪呢。”
“那怎么办？要不我跳下去给抓住。”刘晨还是第一次钓，准备明显不足。
“亏你想得出来，看我的吧。”邓大爷慢慢把鱼儿拉过来，刘晨也看得清楚，满眼兴奋，果然是一条大鲫鱼呀，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邓大爷先把手沉浸在水里，待得拉得越近，到了潜水，鲫鱼蹦得越欢，他突然出手顺势一代就把鱼抛到了岸边，刘晨赶紧过去抓，一只手都抓不住，在岸边蹦起好高，两只手就抓住放进了盆里，马上欢快地游弋起来。
乌黑黑的脊背看着就让人欢喜。
接着钓第二条的时候，刘晨在邓大爷的指点下，也顺利地抓到，天色也晚了下来，刘晨暗叫糟糕，晚自习马上就开始了，被顾魔女发现又少不得一顿训斥。
走在回去的路上，刘晨要分一条鲫鱼给邓大爷，他就是不要，笑呵呵说他自己也不会烧，拿回去也是白搭，刘晨也不会烧啊，只能暂时养起来。
邓大爷笑道：“你小子棋艺进步不小，有时间再陪我杀几局。”
刘晨满口答应下来，笑道：“邓大爷，下次有风，你可一定要带我放风筝呀，三米长，两米宽，还拖着十几米的尾巴，这么大的风筝也放得起来吗？”
“怎么放不起来，我跟你说在尾巴上弄个灯火放点盐巴，若是晚上，还一闪一闪发光呢。”
刘晨还真是满心期待这巨型发光的风筝，这些曾经向往玩的趣事，因为一路求学，毕业之后又被现实生活压着，根本没有玩耍的心思，趁着高中的两个月玩一玩，心中十分愉快。
回去收拾好之后，刘晨就匆匆往学校赶，为了抄近路，还直接从学校澡堂子旁边的门里翻了进来，前脚坐在位置上，顾魔女后脚就进了教室，当真是好险好险。
孟清清噗嗤偷偷地笑了起来。
杜宁连忙附过来兴奋地说道：“老大，我进第一考场了，就按你纸头上写的念，哈哈，那个眼睛长在天上的数学小王子田志国都哑口无言，你是没看到，第一考场一帮家伙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份荣誉对杜宁来说简直是做梦都梦不到，对刘晨来说太平常不过，他的水平还镇不住一帮高中孩子，就该直接抹脖子了。
顾魔女扫视下来，杜宁赶紧闭嘴坐好。
“大家考得怎么样啊？下面我就把标准答案下发，下课之后来收你们评估的分数。”
拿到答案，大家顿时窃窃私语，有的蒙对了一道高兴，有的蒙错了不开心，都在紧张地核对着，顾魔女就在上面扫视着众人，发现刘晨拿到了答案之后就翻开扫了几眼就合上，在纸上胡乱画什么，一股杀气就扫视了过来。
孟清清估分的速度最快，毕竟很多题目她都能确定对，估完紧锁着眉头，显然很不理想，语文125，数学110，英语115，理科综合260，总分610分，稍显保守。
杨雪估完分数脸色很难看，看了孟清清的预估成绩，羡慕道：“这次数学坑太多了，好几个选择题以为对了，竟然都错，估计只能得90分，理科综合也不好，最多250分，语文倒是不错，应该有130分，英语跟你差不多，好惨，总分到不了600，都是数学拖后腿太多。”
“确实难度大了些，高考肯定没有这样的难度。”
“但愿了”，杨雪转过来问道：“刘晨，你估多少分？”
孟清清也好奇地转过来看着他，刘晨还是专注手头设计的东西，没抬头道：“还可以吧。”
“那能到630分不？”这问话就有些调侃的意思了，毕竟孟清清才610分，杨雪都不信刘晨能超过自己的分数。
杜宁也凑过来道：“我也估完了，总分能上500。”
杨雪有些不敢置信，一把抢过来就说道：“杜宁，你不是吧，数学敢估90分，我也就才得90分，你能得这么多？”
她杨雪可是第一考场，杜宁不过是第八考场，班级中等而已。
“我就是按标准答案来的呀，你看看，我选择题对得比较多。”杜宁有些不服气，“按老大教我的法子，虽然不太会，也能确定答案。”
几人正在聊天的时候，北面钱帅附近传来惊呼，“帅哥厉害，数学能得120分，理科综合270分，总计630分，绝对是年级前三，弄不好就是第一呀。”
钱帅得意地笑笑，不屑地蔑视了刘晨一眼，哼，我考630分给你看看。
顾魔女听到之后也有些诧异，按照老师们的评估，庆州一中的第一名恐怕难以超过630分，看来钱帅确实考得不错，那就连续两次班级第一，稳定在全校前三。
刘晨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顾魔女看到他那副乐悠悠的样子就来气，喝道：“大家都估好了吧，写在表格里交上来。”
把大家的表格收集好了之后，顾魔女看了看，还算是满意，600分以上两人，550分以上还有好几个，特意看了一眼刘晨写了多少，顿时就是火冒三丈。
第031章 顾魔女暴怒【1更】
顾魔女翻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刘晨的表格，不信邪从头到尾翻一遍，才发现一张没有名字，肯定就是刘晨。
刘晨的估分竟然是195－255，跨越60分的范围，顾魔女简直气得要当场发飙。
让你逞能！前三科提前交卷！英语甚至迟到了半小时错过了听力！明显就是破罐子破摔。
专门叫到宿舍教训一通也没用，简直就是屡教不改，冥顽不灵！
顾魔女很久没这般生气了。
平时还能考班级前十，有时还能到第五，高考在即，真是越来越跳脱了，竟然还大言不惭说自己解决了心态的问题，心如止水，我呸，那是脸皮太厚，没羞没臊了。
还630分呢，还650分！
气死了，顾魔女真心是气，最近刘晨表现出来的成熟和淡定，竟然让她真信了他的鬼话，虽然被接连打击，但多少还有期待，真没想到啊，鱼篓子出水竟然看到这样的结果。
同学们就看见顾魔女手里拿着一张表格，全身气得颤抖，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咬牙切齿，明显是在极力压抑着愤怒的情绪，大家赶紧乖乖低头看书，免得被波及到。
刘晨还在稿纸上写写画画，他是有些好奇邓大爷所说放风筝时的一收一放，在受力分析上有什么根据，一时分析入了迷。
顾魔女极力压抑着要暴走的趋势，声音带着些颤抖，低沉的可怕，“刘晨，你出来一下。”
这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吐出来，蕴含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任谁看到，都知道刘晨肯定要糟糕了。
孟清清有些不解看着要暴走的顾老师，又看看刘晨，按她的了解，刘晨这次肯定分数不低，尤其数学那么难，能弥补他英语成绩的损失，到底怎么回事？
钱帅极为得意，满脸都是笑，这还不明显吗？刘晨肯定是牛皮吹破了，才把顾老师气成这样，630，360还差不多，傻X。
刘晨正分析到一半，心里跟猫抓痒一样，理科生的通病，疑惑不解道：“顾老师，我正做题呢，等会儿我去找你。”
哈哈哈，几个同学忍不住要笑出来了，这家伙这会儿就怂了，哈哈哈，真不知道分数下来，跟赵华老师道歉时又当如何哦。
杜宁在他旁边都感受到了巨大的杀气，结巴道：“老大，你还是赶紧跟顾班去吧，躲不过的。”
顾魔女差点儿暴跳，你还做个狗屁的题目啊，装模作样！恨恨地道：“立刻，马上，跟我过来！”
说完就离开教室，站在门口等待刘晨。
真是烦人呀，又有什么事！
刘晨无奈站起来出去，顾魔女一声不吭在前，带着刘晨进了办公室，没其他老师，她直接把门反锁，刘晨真不知道她要搞什么，不会是荷尔蒙分泌过盛想对我怎么样吧？
不可能，不可能，这可是办公室啊。
顾魔女带着刘晨离开，班级里一下子乱哄哄，大家都在大声地交流彼此的分数，最好奇就是刘晨到底估了多少分。
钱帅直接走了过来，往刘晨位置上一坐，居高临下地喝问道：“刘晨估了多少分？”
孟清清和杨雪也都好奇转过来看，都特想知道。
同学们也都往这边看过来。
一下子成了全班的焦点，杜宁还真有些紧张，吱吱呜呜道：“我…我也没太看得仔细呀。”
“我草，你咋那么废物呢，就坐旁边，刘晨写了多少，你不知道？”钱帅丝毫不给杜宁的面子，不顾及他的感受，对待下人一样。
杜宁有气也不敢反抗，脸色涨红，他确实瞄到了一眼，但是想不通，还没来及问老大呢，就被顾老师喊走。
杨雪也急道：“杜宁，你到底看到没啊？”
“好像是255，其他都是空着，恐怕是老大的理综成绩。”杜宁看到了195－255，这是往最高了说。
钱帅哈哈笑道：“放屁，单科理综有这分数就很不错了，又怎会把顾老师气成那样，恐怕是总分吧，哈哈哈，我可是听说了，这家伙语文和理综都提前交卷，英语迟到半小时听力都放完了，还是提前交卷，呵呵，也就这个分数了。”
“哎呀，刘晨也真是，本来成绩就不太好，还总提前交卷，听力都没听到，虽说是模拟考，也太不走心了。”杨雪摇头，惋惜中带着嗔怪，毕竟刘晨最近的表现确实有些不同。
孟清清不肯相信是这样的结果，但是钱帅分析也不无道理，这次题目很难，她做得很吃力，刘晨总提前交卷，若是不认真做，只怕考不出分数，只是她想不通，都跟赵华打赌了，为何刘晨这般不用心呢，他看起来绝对不像会主动放弃的人呀。
她不愿相信刘晨破罐子破摔。
顾魔女也不愿相信，反正没别人看到，怒火还是尽量控制，平和道：“这张没写名字的表格是你的吗？”
火山爆发前的征兆。
刘晨一看确是自己所写，道：“是我的，不好意思，忙着算题，忘记写名字了。”
他说话的态度竟如此淡然！他竟然还能这么淡然！怎会有这等厚脸皮之人，顾魔女发飙了，彻底怒了，把那张表格狠狠地拍打在桌子上。
嘭的一声，声音巨响。
手会不会疼呀，刘晨看着都为她担心。
“你是怎么搞的？才考这么一点分数吗？按你以往的成绩也该在520分以上，你不是控制好心态了吗？就是这样控制的吗？怎么控制不要脸吗？”
顾魔女气坏了，两天的伤心化成了冲天的愤怒，骂起来也丝毫不给面子。
刘晨没想到她会这样想，有些吃惊，随而一笑，她其实还是个没长大的女孩，我跟她计较个什么，想着也就释然了。
竟然还笑得出来！顾魔女喝道：“你笑个屁啊你笑，明天叫你家长来，我之前就跟你说过，高考的最后关头，绝不能大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点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顾老师，对不起，是我…”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是对不起你自己，对不起满心期望的父母，明天上午，你好好给赵老师道歉，虽然我也一直不赞同他的教学方式，但起码他有作为老师的责任心。”
“你太让我失望了。”顾魔女真有些悲伤，她期望落空，很有些受到伤害的感觉。
“顾老师，其实我…”
“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了，出去！”顾魔女表情严肃，一点不似开玩笑。
第032章 听我说完【2更】
不就是一次高中模拟考试嘛，高考也不过就是一个阶段的考试，何况是模拟呢？
以刘晨的华夏大牛博士心态当然觉得她小题大做，不过一想，也怪自己没写清楚。
“顾老师，你就不能让我把一句话说完吗？”刘晨颇有些无奈，换上了极为认真的表情，不然又以为是嬉皮笑脸。
“我捂住你嘴了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然后给我滚蛋。”顾魔女此刻就像是生闷气的小姑娘。
她是恨哪，感觉受到了刘晨的蒙骗，她竟然还傻傻地相信他能有进步，他真得开窍了，原来不过是嘴上功夫。
“哎呦，我的小顾老师，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何我的估分范围如此之大吗？”
刘晨若说其实他是在研究放风筝的问题没写清楚，恐怕又被臭骂，这般说引起了顾老师的注意，女人好奇心都很足。
“为什么？”顾魔女马上又板着脸，决定不能给他一点好脸色，必须严肃处理，凶道：“哼，那恐怕是你拿不准的题太多了吧，甭给我废话，明天上午我要看到你家长，你若不叫，我亲自通知。”
“就是我拿不准那么多，也不至于四科，共计750分，我才得这点分数吧？”
顾魔女哼了一声不说话，那副表情，就是你说出花来，我也不能信，别指望我这次放过你。
刘晨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地看着，一眨不眨，就跟上次在教室中的对视一样，他有这个技能，长时间不眨眼，顾魔女可做不到，猛一拍桌子，喝道：“干什么？有什么屁话就给我说，没有就给我滚回去。”
刘晨笑了，他还笑得出来，顾魔女这番做出来的严肃，在他看来有点小孩子过家家，还挺有趣，笑道：“你这一副不管我说什么都不信的架势，我还能说什么？你怎么就不能用下脑子呢，那么多选择题，我就是胡乱全选C，也不至于200都不到啊。”
顾魔女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倒数第一名也有200多分呢。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也怪我当时在算题粗心了，我写195－255，估算了语文和英语两门的分数，这两门课都有作文，偶然性会很大。”
顾魔女半信半疑，“真的？”
刘晨认真地点头，可不敢再开玩笑。
顾魔女皱眉道：“可是，就算有作文，也不至于偏差这么大呀。”
“你真不知道原因？”
“什么意思？”顾魔女脸上的表情还真有些天真。
“据我所知，高三语文组的组长是赵华老师的小姨，之所以如此估分，就是做好了作文不得分的心里准备。”
“啊？”顾魔女显然并不知道这层关系，“不可能，不可能，赵华老师跟我打赌只不过是理念不同，断不会用这等卑劣的手段，而且曾老师也不会假公济私做这等事。”
很傻很天真，刘晨也不想跟她争辩，耸耸肩道：“那就是我小人之心了，不过我这人习惯按最坏的打算。”
“你…你…”
怎么一下子结巴了，脸色还涨红。
“你明知道赵老师跟曾老师这层关系，为何还要答应跟他赌呢？”
这一刻，刘晨无比认真看着她，目光炯炯有神，表情却装作随意，“我要说是为了争取一个给大家辅导的机会，你可能不会相信，当然啦，我也确实看不惯赵老师的讲课方式，有点耽误大家。”
“毕竟，每一个庆州的孩子想往外面更广阔的天地走，总是要付出更多的艰辛，力所能及帮一把吧，呵呵，有点不自量力了吧？”
少年人像是呓语，但是顾魔女却感觉到了一种震撼，每个人都自私，尤其在这关键时刻，自顾不暇，谁还会想别人？
不管刘晨是否有这个能力，是否能做到，光是这份心和担当，就足够让她敬佩。
一时，鼻头竟有些发酸，这少年人身上有种感染人心的力量。
她都忘记刚才是多么生气，恨不得把刘晨怎样怎样。
“刘晨，我相信你！你放心，你该考多少分就是多少分。”
“顾老师，谢谢你。”
“那你到底能考多少分？如果作文得到正常分数的话。”
恐怕跟她说也不能信，还是留给她一个惊喜吧，“呵呵，结果出来你不就知道啦，我也不一定估得准。”
“好，你回教室吧，我现在就过去跟其他老师一起批阅试卷，刘晨，我倒要看看你能得多少分。”顾魔女的样子很可爱，“哼，若是发现你又骗我，还是要叫你爸妈，而且我再也不相信你任何一句话了。”
怎么好像我要欺骗她感情一样。
顾魔女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行政楼，语文教研室中。
六位高三年级组的语文老师一起批改试卷，一个考场一个考场排序，几位老师轮转一个部分，顾魔女到的时候，前四个考场成绩已出。
见她过来，中年妇女吴老师笑着说道：“顾老师，恭喜你啦，第一考场你班里同学考得不错，钱帅125分，孟清清126分，杨雪得了128分，这次试卷偏难，尤其是作文题，想写好不容易，孟清清同学一篇改革开放的记叙文写得相当出彩，都是你教课有方。”
“他们三个自己用功而已，我可不敢居功。”顾媛谦虚地说道，脸上笑开了花，但是她很想看看刘晨的试卷，好奇他交卷那么早，刚才又那般淡然，到底考成个什么样子。
顾魔女把刘晨的试卷抽了出来，紧张地心里乱跳，看了一下分数，108分，还算不错的成绩，看了看前面的基础部分答得还算不错，文章理解也很到位，诗词都填写了。
咦，怎会这么低的分数呢，翻开最后的作文赫然是32分，及格都没达到，皱着眉头通读了一遍，半白话撰写了邹忌和齐王的故事，用现代观点重新演绎，与作文题目契合，文笔优美，这绝对是50分以上的作文。
当下心里就火起，同时脸上羞臊，难道真如刘晨所说吗？看着旁边语文组组长曾老师，也就是赵华老师的小姨。
分享之一个“优等生癌”晚期患者的自白
2001年9月，我在北大中文系上大四。有一天，食堂的电视机周围站满了人。忽然，有人吹了声口哨，喊了句：“老美被人干了！”底下噗嗤一片喷饭声。
电视屏幕上，纽约世贸中心双子塔烟尘滚滚，轰然坍塌。
BBS上热闹非凡。有人说这是对两年前美国“误炸”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的“报应”。那一年BJ高校学生组织了声势浩大的抗议游行，示威人群用砖头把美国大使馆的玻璃砸得稀巴烂，外墙上满是墨水瓶和颜料瓶空袭留下的爆裂涂鸦。
这一幕总是让我想起泰戈尔的《吉檀迦利》——风暴在天空里激荡，船舶在水面上颠覆，死亡横行，而孩子们在大千世界的海滨集会。他们欢呼、跳跃、嬉戏。
“爱国派对”结束后，大家又老老实实去啃砖头一样厚的GRE词汇表，上新东方补习班，寄留学申请材料。
次年春夏，美国高校对华录取率及奖学金大幅锐减，一度风传签证拒签率达到99%。无论911究竟是我拿不到全奖offer的元凶，还是仅仅是一块遮羞布，我21年来的人生规划就此中断。
在此之前，我的成长轨迹就是一场真人版的闯关游戏。目力所及之处只有华山一条路，在通往朱门金榜的途中，白手翻红刃，十步杀一人。
升入北大，游戏进入为特殊玩家制定的Hardcore模式。这些人并非都是些“高分低能”的家伙，但毫无疑问，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竞技高手——除了京沪地区，一个专业在一个省数十万考生中通常只招收2人。以我为例，我做过的模拟试卷、用过的参考书，后来卖了90斤废品。
刚入学那会儿我常常做一个噩梦：迎新会上，前后左右的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对我说：你好，我是XX省的状元、榜眼、探花，请问你是第几名？
在TOEFL满分还是677分的年代，按照这所大学流行的标准，650分以上才算及格。有的人通过发疯、轻生、辍学等方式提前按下了ESC键，多半是因为一朝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成为第一，甚至可能排名垫底。
我常听见同一栋宿舍楼的一个女孩，在夜里鬼哭狼嚎，咯吱怪笑。那声音就像一个人的灵魂在唾弃自己笨重的肉身。
我深知，我未来的履历将像当初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复印件一样，被长辈们当成祭品在祖坟前火化。因此，我必须保证履历上的每一项都漂亮到无可争议，从社团活动、奖学金到文体竞赛。
唯一的一个“污点”，是我当时在和一个六七门功课红灯高挂的外校男生谈恋爱。每次去他宿舍，看见7、8个男生一起抽烟、喝酒、打牌、联机打网游时，我便会生出一种仿佛乾隆微服私访、考察民情的奇妙心境。那间宿舍有8张床铺，最多的一晚有5个女生留宿。熄灯之后，上下铺一起地动山摇，吱嘎乱晃，如疾风骤雨一般，暗喘声此起彼落，真是难言的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