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禧满脸幸福地依偎到胤禟怀里,却被胤禟不动声色地推开了。
“别这样,你现在是班第的福晋!”
纯禧的目光暗了下来,委曲地看着胤禟。“九哥哥别提他!嫁他,我并不甘愿!”
是呀,被强暴而不得已嫁的,能甘愿么?
“当初,若不是被你府里的那个福晋骗到三阿哥的别院,我怎会让他有机会用强…”她幽怨的声音如小猫的叫声,听着让人怜悯。
“她?三哥?他们,怎么会参与此事?”胤禟疑惑地问道。
“三阿哥他,对我有情…”纯禧低下头,声音变得更低。“但他知道将来要娶我的是你。他得不到,便要毁了去,让你也得不到!我是听,班第说的…”她的声音又高了起来。“你那个福晋么,你要去问她了!”
啊!我差点惊讶地叫出声。栋鄂氏在这里起的作用,我早就有所了解。可三阿哥,平时看着这么儒雅的一个人,像个书生似的,也会干出这种事?!
想起那次盗那幅《芙蓉锦鸡图》时,在他的书房发现的纯禧的画像,以及每次他见到我时,那又痛苦、又幽怨的眼神,看来纯禧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是三阿哥和班第两人,不,还有栋鄂氏,合伙算计这对情侣。这就是皇家的兄弟、夫妻之情!
可怜的胤禟,被自己的兄长和福晋算计!难怪他有时会表现得心狠手辣!
处在这种环境里的人,不这样,便没有生路吧?
我在心里感慨了半天,回过神来,却见纯禧又依偎到胤禟的怀里去了。
“…九哥哥,虽然相隔千山万水,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你,”纯禧抱住了胤禟的脖子。“我日日夜夜只想和你在一起,九哥哥,人家好想你!”纯禧语带哭腔,让人听了心酸。
我若是胤禟,便会成全了她。
本该冲进去制止两人的,可我却闭上了眼睛。虽不想看到胤禟像对我一样和别的女人亲热,可我就是不想进去阻止。
阻止了,得到的是他身体的忠实,可他的心呢?我便看不到了!
里面的人沉默着,让人揪心的沉默。
过了好一阵,才听到胤禟平静的声音道:“不,禧儿,我现在只能把你当作妹妹!”
“为什么?”刚才那个令人怜惜的小猫忽然变得狂躁。“你以前不是喜欢我的么?难道是因为那个女人?我听人说了,你从到了这里,就一直跟那个女人腻在一起,别的女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我还以为只是传言,想来试试,却原来是真的!”
她,她来找胤禟,是想试试这传言的真假?已经嫁了人,还管着老情人跟别的女人亲近,这纯禧究竟是处于什么心理?女人的嫉妒?还是把胤禟看作自己的,不允许他爱上别人?
这人的心思啊,真是复杂!
“是,我爱桃儿!”是胤禟平静的声音。我的心却随之狂跳。
“她?她有什么?不是我的替身么?”纯禧的语声更加急躁。
“开始是,现在不是。现在,她是她,你是你。她调皮捣蛋,古灵精怪,不是个听话的女人。可我就是喜欢她,离不开她,没人能替代她在我心里的位置…”
后面的话我没听下去,有这几句话就够了!胤禟的话解了我心里一直存着的那个结----纯禧的替身。我不是替身,我就是我。胤禟爱的只是我。
我钻到一个无人的蒙古包中,坐在地上,双手握拳捂在嘴上,满脸的泪花,却是闷声而笑。
是幸福的泪。
够了,这就够了!为了爱留下来,舍弃了自由的生活,是有些遗憾的。可如今,胤禟以爱相报,我,没有遗憾了!
我傻傻地坐在蒙古包中,又哭又笑,直到一个衣着华贵、身形彪悍的蒙古人进了包房,奇怪地望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擦了擦自己涕泪横流的脸,说道:“呃,那个,不好意思!我占用你的包房犯了会儿傻,可没动你这里的任何东西。你就当没看到过我好了。”说完,我便一阵风似的溜了出去,留下那人在身后一通大叫。
第 172 章
我心情大好,回了烟雨楼,看到屋角放的那把吉它,便悄悄拿了吉它策马向附近的小山行去。
这吉它是下人们收拾行李时,给我放进去的。虽然没在她们面前弹过它,但她们经常听到我的房中传出乐声,多少能猜到些。知道这是我的心爱之物,便自作主张地给我收拾进来了。到了这里,我才发现,只好把它放在屋角不起眼的地方。
胤禟严令禁止我在这里弹吉它,所以来了这里以后,一直没碰过它。可是今天心情实在是很好,十分想弹上一曲撒个欢,便把它装在布袋中悄悄拿了出来。
自然不能在人前弹,想起前几天跟胤禟曾去过一个叫青峰绿屿的地方十分幽静,便向那个方向行进。
那是一个小山峰,峰顶平坦开阔,面积比一个足球场还大,建有两间小屋。平时人迹罕至,十分幽静。山峰的一侧下面是一个笔陡的悬崖,前面没有山峦阻挡,视野开阔。站在崖边一眼望去,翠茫茫起伏的山峦尽在脚下,绵延千里直至天边。
我上了山峰,取下马背上挂着的吉它。我坐在崖边的一块平整的山石上,山风徐徐,草木发出轻柔的沙沙声,令人感觉十分舒爽。崖边的一株小草上,一只蝴蝶正在痛苦地破茧而出。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优雅。
心中安然惬意,我开始颤动手指拨动琴弦。琴弦上立刻流淌出一个明净幽远的旋律。曲调舒缓清幽,雅韵天成,时而高亢如白云飘浮天际,时而低徊婉转如入幽深岫谷。我望着眼前葱翠辽阔的山景,听着指尖潺潺而出的曲声,只觉心境开阔静美,一切浮躁都随之远去无踪。
这曲《岫壑浮云》是我以前极爱的一支曲子,最好听的是萧与钢琴的和奏。钢琴如银珠落玉盘般的琴音以其“乐器之王”的泊泊大气伴着时而高亢辽远、时而清幽高洁、时而又深沉喑哑的萧声,如浮云点点飘浮山间,又如翠谷幽远引人神往。倒与眼前美景声色交映,贴合得恰到好处。
若是能再听到一曲那绝美的凑响,该多好…
是我的幻觉吗?好像真的听到了萧声。
那萧声就在身后,它静静地加入吉它曲声之中,两种乐声似两只美丽的蝴蝶,在山间嬉戏追逐,一会儿追戏着越攀越高,尽现辽远开阔,一会儿又急转直下,如游鱼般忽然下潜。吉它的点指弹奏与钢琴琴键发出的乐声极为相似,与萧声配合不亚于钢琴。
那萧吹得颇有韵味,意境高远,直吹到人的灵魂深处,显示了吹萧人的胸襟开阔,内蕴博雅。
加上的萧声,曲子一下子如注入了新的灵魂,舒缓的曲调如被人一页一页地翻动厚重的历史书,陈年往事历历在目,令我想起自己两世短短的三十年的人生中所经历的一幕幕。我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美妙的乐曲在山间飘荡,翠峦流云缠绵天际,妙水风花相映成景,又怎是世间妙言所能描摩?
曲中高潮逐渐退去,萧声转低渐歇,吉它声也如檐上滴水由涓涓细流渐变为点点水滴,最终归于沉寂。
曲终人静,空谷寂林,只有山风还在不断地唱响,琴萧之声似乎仍然挟裹在山风里环绕于四周。
是谁以空音仙渺的萧声相和,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野之中?难道是山精仙怪?我忐忑地回过头去。
在那间红柱绿瓦的房前,一人素袍玉箫,临风而立,风采卓然、尊贵不凡。
不是别人,正是玉树临风的十三阿哥胤祥。他对我温雅淡笑,那眸光中流露出了然和醒悟,似乎在说:果然是你,我猜得不错!
我心中一惊,我弹奏吉它被他撞见,我的身份要被揭破了么?我这个超级大盗林倩儿没死,换了种样貌蛰伏在胤禟身边的消息要被透露出去了么?
他读出了我眼中的惊惶,微微摇了摇头,唇瓣翕动: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没有听到声音,却读出了唇形。
他似乎与我以前见到的十三阿哥不一样了。记得第一次在平郡王府见到他时,他是意气风发、开朗大气、敏锐而犀利的,现在么,似乎少了份锋芒,多了份含蓄和内敛。
我对他笑了,我是相信这位侠王的人品的。“十三阿哥吹得好萧,令人听来如畅游朗朗九霄,渺渺仙山,胸襟立时开阔,颇感神清气爽。”
“小九嫂也弹得好琴啊!”
十三向我走来,我才注意到他步伐较小,身体有些摇晃,看上去很是吃力。曾听胤禟他们兄弟说起过十三最近患上严重的腿病行走不便、甚至不能骑马的事,想来就是历史记载的鹤膝风吧!今天康熙带阿哥们去行围,他却在这山间无人处静处,就是这个原因吧!
不禁对他心生怜惜。他一直是我欣赏的侠王,抑郁不得志竟至这个境地!又想起八阿哥近来憔悴的脸色,他也被康熙打压得够呛吧!
唉,康熙,干嘛对自己的亲儿子这么狠?难道皇权真的比亲情更重要么?
有心开解他几句,却又不想太露了痕迹。正苦于无言,却忽然瞟见崖边那株小草上的蝶蛹已经快钻出来了。我指着那蝶蛹假作惊讶道:“啊,这这蝴蝶要钻出来了!”
十三顺着我的手指望去,和煦地一笑,并不答话。是在笑我的少见多怪吧!
我故作沉思状:“这蝶儿打我刚到这儿时,就已经在往外钻了,过了这许久,才成功,真是不易呀!”看了看他的脸色,我又道:“它化身成蝶后,人们只看到了它美丽的身姿,谁又能想到它在蜕变时,所经历的磨难呢?不过,听说这种磨难正是它展翅飞翔的必要过程。如果有人用剪刀帮它把蛹皮剪开,使它能够轻易脱身,不必经历这种奋力的挣扎,那么它出来后,翅膀会柔弱得无力展开,再也飞不到天上去了!”
我状似无心地说了这番话,也不知他能不能有所感悟,却见他的脸色忽的一滞,立刻伏身行礼。我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去,惊见一大群人站在我们身后。
为首的正是康熙,他身后站着一大群皇室宗亲和蒙古贵族,胤禟兄弟也位列其中。这群人个个身着绒装,显是刚刚围猎回来。
怎么一回来就到了这儿?我跟着十三行礼,心中惊疑不已,却听到了更加令人惊疑的叫声:
“林倩儿…”
“蜻蜓…”
两声惊呼惊醒了我,我才想起手里还拿着那把惹事的吉它,不知他们是否听到了刚才的琴声。
我被人认出来了吗?因为这把吉它?三阿哥和太子的惊呼似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可现在扔掉已经晚了,我索性仍然拿在手里。
胤禟的脸色都变了。他眉头紧锁,却强作镇定道:“桃儿,你怎么不老实在烟雨楼呆着,自己跑到这山上来了?这成何体统,还不赶紧回去!”
我伏身应“是”,正要跟康熙跪安,却听康熙问道:“刚才的曲子是你们两个合奏的?曲调辽远开阔、高低错落、古朴悠然,倒正应了这景!”
原来是乐曲把他们引来的,萧声本就悠远,在这开阔的山崖上吹奏,便传得更远。我只道这里幽静无人,却忽略了这一茬!
这声问询不啻于晴天霹雳,这里就我和十三两人,而我们两人手里正好持着琴萧,想否认也不可能了吧?
沉默半晌,气氛有些尴尬,康熙问话自然不能不答。十三终于道:“正是儿臣!”他还想替我掩盖么?怕是徒劳了吧?
“十三弟,这琴萧合奏,怕是你一个人奏不来吧!”三阿哥出声说道。
刚才叫出“林倩儿”的就是他,他唯恐康熙不查问么?他竟如此恨胤禟?此事若是被康熙知道了前因后果,康熙势必会下令处死我,胤禟必定会痛不欲生,而且,康熙知道了胤禟当时的瞒天过海之计,会判他个欺君之罪么?这将会为胤禟带来双重打击吧?看来以前见到的三阿哥眼里的恨意,并不是我眼花。
我会被处死么?开始后悔自己的这次任性行为,后悔没有听了胤禟的话不碰那把吉它。这算是乐极生悲了吧!
康熙面色阴了阴,说道:“三阿哥,你刚才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三阿哥立刻出列道:“是,儿臣叫了‘林倩儿’!”
“林倩儿?不是前年搅得京城不宁的那个女盗?”
“皇阿玛英明,正是!”
“哦?那你为什么叫你九弟妹林倩儿?”康熙面色平静,声音平缓,不辩喜怒。他身后的一干阿哥们脸色尽变,就连城俯极深的四阿哥也面现阴沉,八阿哥、老十、十四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是一脸的担心。
三阿哥看了看胤禟阴郁、焦灼的面色,眼中闪过一抹快意。他说道:“皇阿玛看这把琴,它是西洋传教士进贡来的,一直以来,我大清朝都无人会弹。但十三弟府上丢‘泰阿’的那次,儿臣们却亲眼见那林倩儿弹奏了此琴。刚才听到了九弟妹的琴声,便以为是林倩儿复生。”
胤禟出列,对康熙奏道:“皇阿玛,林倩儿早已伏法,桃儿一直安分守己地呆在我府中,与林倩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三哥以琴声认人,实在荒唐!”
“哦,林倩儿真的伏法了么?林倩儿出逃那天,四个城门都有林倩儿出城的报告,显是贼盗们用了极高明的易容术,九弟如此肯定伏法的那个就一定是真正的林倩儿?”
这…,我倒吸一口凉气,却见胤禟对着康熙俯身下跪,声音朗朗地道:“皇阿玛,胤禟敢用性命担保桃儿只是普通女子,与那女盗并无瓜葛。”
关键时刻他为我以性命担保!心里暖暖的。无论如何,这一趟大清之旅没有白来,即便下一刻便被赐死,也值了!我也跪于胤禟身旁。
“性命担保?”康熙低沉的声音中有一丝阴沉。“你一个皇子的性命是用来担保这种事的么?”
康熙说得客气,我却听出其实他想说的是:你一个皇子的性命是用来给一个女人担保的么?在他们的信念里,皇家男人的性命无比尊贵,而女人,尤其是我这样一个没有什么身份的汉女,根本不值得皇家男人做任何牺牲。
我心中一寒,顿感山风吹得身上冷嗖嗖的。
三阿哥的话更是尖刻,“九弟,我知你舍不得这九弟妹,可就算你不计较她与林倩儿一样会弹这大清无人懂的西洋琴,你只要想想,为什么她懂得那盗贼必会的绝技——鉴宝,就会有所怀疑。因此依我推断,她不是那林倩儿本人,便是被其灵魂附体!”
啊,一干人尽皆变色,包括康熙在内。他身旁的侍卫齐声抽出腰刀,护在康熙周围。原来离我较近的几人,也悄悄远离,只有十三没动。
八阿哥一撩战袍,跪下道:“皇阿玛,九弟妹虽然学识广博,与普通女子颇为不同,但儿臣认为她绝不会是鬼怪秽物,只是普通女子。”
老十和十四也一起跪下,为我担保。十四说道:“她曾被九哥用链锁锁过,而无法脱身,若真是鬼怪,便不会被锁住。”
谁知这话也被三阿哥拿来利用,看来他今天不置我和胤禟于死地是不会善罢甘休了。他说道:“她为什么被锁,难道是因为她与林倩儿在同一时间出逃?那,她们两个不但有瓜葛,还瓜葛不浅呢!”
“你!”十四气得指着三阿哥想骂出口,却碍于康熙在面前,不得放肆。
十三此时也身体微晃地跪了下来,他紧蹙着眉头强忍膝盖的疼痛,对康熙道:“皇阿玛,儿臣看来,小九嫂与那林倩儿绝不是同一人,也不会是灵魂附体。因为小九嫂性子温婉,与那大方张扬的林倩儿绝然不同。样貌好变,可以易容,也可以灵魂附体,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论是易容还是灵魂附体,性子却不会变。”
第 173 章
“十三弟与九弟府走动素来不多,又怎知这女子性子如何,难道仅凭合奏一曲,便能知道么?十三弟难道没听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话么?”从没想到三阿哥是如此好辩才。他继续道:“我却听说,这女子曾于昏迷中被从刑部大牢送回九弟府上,时间倒与林倩儿被抓的日子相吻合。” 看来对胤禟的怨毒使他没少对我们府里的事花心思。
除了叫出一声“蜻蜓”,便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此时突然出声道:“三弟,女人不听话,你九弟把她领到刑部大牢,吓她一下,借以小惩大戒,虽说有些过于儿戏,但也无可厚非,你又何必把事想得如此复杂?”他又面向康熙跪下道:“皇阿玛,儿臣也以为,九弟妹与林倩儿绝不会是同一个人,也不会是灵魂附体。”
他这一跪,除了三阿哥外,所有阿哥全都跪下为我向康熙求情。康熙巡视着跪成一片的阿哥们,看向我的目光愈冷。
我心中一懔,我一个普通女子竟引得八阿哥、太子这敌对的两派人马放弃前嫌一起为我求情,这不会又牵动了康熙那敏感的政治神经吧?想起康熙欲拘八阿哥那次,胤禟和十四的死谏,引得康熙勃然大怒,差点当场斩了十四。究其原因,不过是康熙感到八阿哥的影响力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皇权,所以那次虽然没拘了八阿哥,可康熙一直尽力打压他,不再给他一点出头的机会。
八阿哥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是他以前非常喜欢的一个儿子。而我跟他既没血缘关系,又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他又会怎样对我?不会把我当成对皇权有碍的隐患,灭之而后快吧?
我在他略显阴沉的目光下低头,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康熙沉默了一阵,转向跪在地上的四阿哥道:“四阿哥,此事你以为如何?”
四阿哥稍一沉吟,回道:“皇阿玛,自从林倩儿当众伏法后,京城的确再没出现过重大盗案,儿臣也以为真正的林倩儿确实已经伏法,九弟妹与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竟然也为我说话!
以前每次见面,他都是冷脸相对。一直以为他对我的感觉是怀疑加厌恶的。可这次他却没落井下石,反倒为我说话,令我颇感诧异。
只是,现在替我说话,也未必能起到帮我的作用。
“好,好!”康熙赞了两声好,却殊无赞赏的语气。“这还真是桩不好断的案子。既然你们都说林倩儿确实已经伏法,那怀疑只剩一点,就是灵魂附体!虽说此一说颇为匪夷所思,但我们毕竟是皇家,理应多加小心。”
他对李德全一个眼神示意,不一会儿,李德全便端来一碗黑黑的汤药。
康熙道:“这药是萨满真神所赐,一切被灵魂附体之人喝了此药便会中毒而亡。”
啊!
康熙看了看我和胤禟煞白的脸色,视线又转向太子、四阿哥和八阿哥,继续道:“可这药对普通人却无碍。既然你们几个都说她不是灵魂附体,就让她喝了此药,以证清白!”
我的心脏骤停了那么一瞬,继而狂跳。别人不知道底细,我自己还不清楚么,所谓穿越,不就是灵魂附体么?这药,这药,我绝不能喝!
“不…”胤禟大叫,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我曾半开玩笑地跟他说过我是灵魂附体,当时还曾问他信不信,怕不怕?记得他当时的回答是信,但不怕!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爱才这么说的,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怎么会有人相信呢?可看他现在的反应,怕是真的信了。
他真的信我是灵魂附体,却仍一如既往地爱我…
康熙听了胤禟的叫声,沉下脸道:“怎么?难道你想抗旨不尊?还是你知道她就是灵魂附体,所以不敢让她喝?那样的话,便更容她不得!我大清盛世、朗朗乾坤,怎能容得鬼祟作崇?”
“不,皇阿玛,求你,不要让桃儿喝这药。”胤禟的头重重地磕到山石上,额头一下渗出血来。我心疼地看着他,泪湿眼睫。胤禟道:“皇阿玛,让我带桃儿走吧,我会带她远走天涯,从此不回京城,绝对碍不了大清、也碍不了皇家的安危。”
“难道这还是真的?”康熙惊怒交集。“侍卫,把她拿下!”
“嗻!”从康熙身后发出哄然的响应。一下跑上来四五个如狼似虎的侍卫就要来拿我,却被胤禟奋力推开,他挡我前面,不让侍卫靠近。
胤禟这是抗旨!众人脸色大变。
随着康熙的催促,又加入了几个侍卫,他们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胤禟甩开拳脚,把他们打了个人仰马翻。现场一下子乱了起来,阿哥们都纷纷闪到了四周。
从来没见过胤禟动武,没想到他竟这么厉害。
不过,我也知道那些侍卫个个身强力壮,又以练武为主业,若真打起来,胤禟根本不可能占据优势。可是,以胤禟的皇子之尊,那些侍卫怕伤了他,根本不敢使劲儿,才让胤禟从表面上占了上风。
见七、八个侍卫仍拿不下胤禟,康熙急了,他一下抽出腰间配剑,大声道:“胤禟,你竟敢抗旨么?!难道要让朕亲自上阵,才能拿得下你?”
啊,触犯了康熙的天颜果然可怕,他的大声怒喝如龙吟虎啸一般在山谷中回响。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侍卫们停止了动作,胤禟也停止了反抗。
我趁机抓住了胤禟的衣袖,低声求道:“胤禟,不要为了桃儿抗旨,桃儿命该如此!”
终于还是不能被这个时代所接受。我就知道,一旦我的来历被透露出一星半点,便会不容于世间。
胤禟虽不怕我,还一如既往地爱我,但其他人却不是那么容易接受我的。看看四散而开的阿哥们,便知道他们多少是有些怕的。
胤禟却大声道:“不,你是我爱新觉罗.胤禟的妻,是我两个孩子的额娘,胤禟绝不让人伤你半分,要死,咱们便一起死!”
啊,我呼吸一滞,双目凝视胤禟,一瞬不瞬,却感到视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这是他第二次要跟我同生共死。
上一次他爱、恨、痛交织,情绪激愤下,要跟我共赴黄泉,而这次,仅仅是爱,没有别的情绪。爱有千万种的表达,而他的这一种是最浓烈、也最惨烈。
我感动于胤禟的情深,却知道这根本行不通。康熙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抗旨,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儿子,也绝对杀无赦。
至此,我已没有半分生机,三阿哥已经在那边露出得意的神色。摆在我面前的是死路一条,可我怎能让胤禟也陪我一同踏上黄泉路?我想的是大米和小米,没有父母的孩子,要怎样在这波诡云谧的政治旋涡的中心生存下来?可胤禟不听我劝阻,令我不知如何是好。
急切间我向八阿哥投去求助的目光,他会意,对老十和十四递了个眼神,两人只迟疑了片刻,便一起上前一边一个抓住了胤禟的手臂。八阿哥对胤禟道:“九弟,得罪了!”
胤禟绝想不到平时混在一起的兄弟在这关键时刻会偷袭他,是以没做防备。当他被老十和十四各抓住一只手臂,待要挣脱,却已失了先机。侍卫们一拥而上,一起制住了他。
“不…”胤禟绝望地大喊,却动不得半分。
另有两个侍卫就要来拿我,我灵巧地一闪身,躲开了他们的擒拿。
我对康熙道:“不必抓我,我不会跑。虽然我确实是灵魂附体,但我并没有鬼怪的特异法术,我能做的和别人没什么两样。用刀戳我,会流血,喝毒药会死,与你们一样。”
我目光转向胤禟,继续道:“我的灵魂来自三百年后,我自己也不知是怎么来的这里,只是受伤昏迷,醒来后,就成了刘春桃。”
我靠近胤禟,在他耳边低声道:“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我就是那时来的,那次,好疼…”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慢慢地,眼中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对他笑了,笑得温柔而和煦。我说道:“来了这里,我本是不愿的。是我的灵魂迷了路,不得已。但我现在却不后悔,若是让我再选一次,我仍然要来…”我看着他,目光灼灼。他的黑眸中闪出了亮眼的光华,如夜幕中璀璨的星星。
我来到这里,和胤禟经历了这么多,现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吧!他的爱,虽不完美,却是倾心倾肺,毫无保留。应该没有遗憾了,可我为什么还会不甘心?唉,人都是贪心的。没有的时候,人们说,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可拥有了,人们又要“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可这,只是人们的奢望,又怎么可能呢?
我站起身,面对康熙。眼前的这位康熙大帝,天威赫赫,高高在上,手中掌管着天下苍天的生杀大权。他的一颦一怒,天下都要跟着抖三抖。可他是否知道,他的后世子孙将会把大清江山糟蹋成什么样子?是否知道,他的那些不肖子孙在西方列强的一颦一怒中,也要跟着抖三抖?
有些事,也许有必要说一下,这是最后的机会。我一个熟知后世历史的现代人来到这里,也许不仅仅为了修复那一份前世今生的情。
我直视着康熙,说道:“皇上,我来自后世,知道大清的全部历史,但我不会泄露一丝天机。”随着此话的出口,康熙和众阿哥的脸色皆变。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这些极具政治敏感性的人们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我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愕和蠢蠢欲动,继续说道:“只是作为这个国家的后世子民,却希望大清的每一步都走对了方向。所以我要告诉你,三百年后,世界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可以在蓝天中飞翔,可以入深海遨游,甚至可以上月宫探秘;在世界两端的人,随时可以通话,远在天涯,却近于咫尺…”
我述说了一些现代科技的奇迹,是想让这位因与梵蒂冈的冲突而禁止传教士入境传教,同时也封锁了与西洋文明交流的途径的康熙大帝,将来能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
“这一切都有赖于名为科技的东西。西洋现在正在形成科技最初的模型,他们的算学,几何学,天文学,地理学,生物学,化学,物理学,都是科技的基础。皇上,派我们的读书人到西洋去吧,去学习。去法兰西、去英吉利、去意大利,那里是科技的发源地。尤其是英吉利,对了,千万把他们那叫做蒸气机的东西给带回来。那可以大大提高纺织业、造船业和陆上交通的发展,它将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切记,切记!”
我苦口婆心,心中却不知能否凑效。
“…对了,打开国门,不要再禁海,那有百害而无一利,那会阻止西洋科技的传入。未来的世界是科技的世界,科技先进可以富国强兵,科技落后就要被动挨打…”
康熙目光沉沉地看着我,眼中既有了悟,又有疑惑。
“您是圣明君主,定要为子孙后代打算,不要因小失大,阻了大清的发展。不然,我们的后世子孙便会陷于外强入侵的战火,受那百年被外强不断侵占的屈辱…”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也不知康熙听懂了没有。其实,最后连我自己都不知所云。说这些只不过是作为一个中国人,对那段屈辱历史的不甘。总想尽人事,而最后还是不得不听天命。
我木然地停了下来。
高高的山顶平台上,聚了这许多人,却静谧得鸦雀无声。只有山风偶尔带来野蜂躁动的嗡嗡声。
第 174 章
我环视四周,所有的人都看着我,除了三阿哥外,其他人脸上,或多或少现出不忍之色。太子的脸上,更是写满了焦虑和痛苦的挣扎。他认出我就是那个令他寻遍大清却怎么也找不到的蜻蜓了吧?他在挣扎什么?是在想要不要再替我求情,或者干脆抗旨救我?
我对他微微摇头,制止他的冲动。太子后面的人生已经够凄惨的了,我不想让他为我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我冷冷地看向三阿哥,他在我的目光下瞳孔微缩。也是心虚的吧?
我说道:“三阿哥,能否告诉我,在你书房中藏着的那幅我的画像是怎么回事?啊,不对,”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改口道:“那画中的人儿身穿旗装,温婉高贵,似乎不是我,奇怪,那是谁呢?”我好奇地看着三阿哥变成猪肝色的脸,一脸的无辜。
班第此时就站在人群中,他蓦然变色,心中已经明白了吧?
班第此人阴得很,三阿哥,你慢慢等着摆接招儿吧!
不要怪我临死还要给人设置难题,害了我的人,怎能轻易放过?
目光转向胤禟,我温柔地看着他,却对康熙说道:“我要说的话说完了,把药给我,我自己喝。”
胤禟的目光紧紧地锁着我,他那沉郁的双目中满是撕心裂肺的痛,身体却不再挣扎。似乎已经安了魂、定了心。
他,也认命了吧?
太监端过药碗,我拿起,周围传来抽气声。我稳稳地把药碗凑到唇边,咕咚咕咚地大口喝完。药汁好苦,以前在府里吃药,胤禟总会让人给我准备好梨膏糖。
我目光柔柔地看向胤禟,胸中柔情如涟漪般一波一波荡漾开来。
太监来取回碗,我递过去,却先一刻松手,那专为宫庭御制的景德镇青花瓷碗“哐呛”一声摔个粉碎。小太监脸色变得煞白,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这情景似曾相识,胤禟与我四目相对,眼中柔情满满,似要漾了出来。他唇瓣翕动,却没有发声。
我笑了,因为在场的人中,只有我一个听到他的话:
“小丫头还蛮有脾气的,胆子也不小,有趣!”
“爷不喜欢刺猬,进了爷的府,就把刺都给我收起来,否则,爷就来一根一根把刺拔光!”
这是我们两人的第一次时,他给我的见面礼,他还捏我的屁股来着。当时痛得我大叫,也气得我咬牙切齿,可现在想来,只有甜蜜。
药已喝完,胤禟被人放开。
他走到我面前,一把把我搂到怀里。他说:“别怕,宝贝,无论发生什么事,爷都陪你!”
陪我?陪我去黄泉吗?我不要!
我一把把他推开,却在使力的那一瞬,腹痛如绞。
我弯下腰,蹲到地上,唇角流出了粘粘的、湿湿的东西。
胤禟也陪我蹲下,他把我揽到怀中,说道:“宝贝,很痛吗?痛就叫出来,别忍着。”
我由他把我抱起来,坐到紧靠崖边的一块山石上。我们背对众人,面向那无尽起伏的青翠山峦。我说道:“很痛,快赶上生大米小米的那次了。”
“哦,那是十二级的痛,爷帮你赶蚊子,保证不让你感受十三级的痛。”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逗笑,让我哭笑不得。
“你!哈哈,啊!”
胤禟也笑了起来,他如水的眼波温柔地凝望着我,也跟我一样想起了我那次生孩子时的情景。我抓起他的一只手,看着他掌缘那圈浅浅的、几乎辨认不出的牙印。那是生大米小米时被我咬的,当时一定很疼吧!
我把他的手凑到唇边,看着他的脸,用牙齿在牙印上比了比,却没舍得咬下去。
胤禟笑了,笑得温柔而宠溺,还有几分安详。是的,就是安详。似乎我们不是在生离死别之际,而是在自己的府里悠闲地嬉戏。我和胤禟旁若无人,回顾着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所有的过往都成了甜蜜的回忆,即使当时令人气愤、痛苦,甚至痛恨得咬牙切齿。
疼痛从腹部漫延到胸部,我的呼吸困难了起来。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唇角的血又流了出来,胤禟再一次伸出手,想给我擦掉,却被我制止了。
我伸手抚上他那张让人着迷的俊脸,忍着胸腹处如刀绞般的痛,语声颤抖地说道:“胤禟,我走后,你要,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好,大米小米,替我,替我看着他们,长大成人,不要,不要…”
不要陷在悲伤中不能自拔,更不要一时想不开,随我而去。但我已经说不出来了。
我呼吸急促,浑身发冷如陷冰窖,尽管他抱得越来越紧,我还是止不住地颤抖。我困倦难支,眼皮越来越沉,我强撑着想多看胤禟一眼,却终于不支地沉沉合上。手,也终于从他的脸上滑落,无力地垂在身侧。
“不!!!”胤禟大叫。
“不,桃儿,别走…”
“不要丢下我,桃儿你回来…”
胤禟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声如天地间仅剩的一头苍狼发出的绝望、孤寂的嚎叫。那嚎叫响彻天地,刹那间,乌云蔽日、劲风急吹、飞沙走石,难道天地都为他的哀恸而悲伤,因而变色么?
异像横生,崖上众人大多面现惊恐之色,就是万事沉稳笃定的康熙,此时也不禁骇然变色。古人迷信最重天意,在他们看来这是上天不满,在发出警示吧?
奇怪,虽然我的眼皮根本睁不开,身子也动不了,感官却都灵便。难道,现在的所有感知,都是灵魂的奇异功能?
身子轻轻触地,是胤禟把我暂时放在身边的山石上,对着康熙认真地跪拜。他说道:“皇阿玛,请恕儿臣不孝,儿臣从小重受用、耽于享乐、不认真读书、无心朝政,让皇阿玛大失所望。儿臣每每想来,十分愧疚。只是今生顽劣惯了,改却是不易的了,只有期待来生,与皇阿玛再做父子时,再竭尽所能,做个让皇阿玛满意的儿子!”说完,胤禟又郑重地向康熙磕了个头。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八阿哥惊道:“九弟,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九弟妹也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照顾好她的一双儿女!”
胤禟转身对着八阿哥凄然一笑,他说道:“今生有缘与八哥做兄弟,是胤禟的人生之幸,来生让我们再续兄弟之缘吧!”
他俯身抱起我,不再理会阿哥们的规劝之言,只对着我耳边轻声说道:“桃儿,你真的要走了么?好吧!可你别想摆脱我,你到哪儿我便跟你到哪儿,无论你要回到三百年后,还是要去阴槽地府,我都随了你!”说罢,他抱紧我,向崖下纵身一跳,便把康熙和阿哥们的惊叫抛在了身后。
“九弟!”
“九哥!”
“小九!”
“胤禟!”
在各种各样的叫声里,夹杂着一声嘶哑绝望的“蜻蜓…”
身子轻飘飘的,从空中下落,耳边却是呼呼的风声。那风越来越急劲,刮着脸颊。还好,现在没有感觉了,不然会很疼吧?
唉,胤禟还是没听我的话,就这么跳下来了!
虽然不能睁眼,但我能“看”到他的俊脸就在我的头上方。他微低头凝视着我的脸,目光柔如春水,唇角浅浅地弯起,挂着一抹宠溺的笑容。
我想回他一个笑,面部却僵硬着一动不能动。
唉,终于还是死了。人死了,便连一个表情都做不出来了。我只能贪恋地“看”着胤禟,想起自从与他相识以来的一幕幕以及他的一颦一笑。
第一次见面,他说要给我拔刺时的冷酷。
打完屁股还问我有没有意见时的霸道与邪魅。
从热河回来,满天红霞中,他当众拥吻我时的戏谑和魅惑。
他拉着呆望天际的我说“爷从来只有占着女人,从没让女人占着过”时的强势。
在小汤山时的温柔与缠绵。
在那个絮絮不眠夜的孩子气。
被我的盗案折腾得身心具疲的样子。
出逃那天早晨,他回身看着我问我“就心随缘不好么”时沉沉的眼眸。
我被施以鞭刑时,身上难忍的疼痛和他那气怒却又心痛的脸。
他强暴我时的怒火与无助。
他对我痛下杀手也自我毁灭时的狠绝与疯狂。
从黄泉归来,他告诉我已有身孕时的小心翼翼。
我们两个在金色的黄栌林散步时相依相偎的温馨。
他为我肚里的大米小米唱曲儿时的艳绝人寰。
我生产痛得鬼叫不止时,他在一旁落井下石般的逗趣。
看着我弹吉它时,他那满足而宠溺的眼神。
我终究不舍离去,向他表白时,他语调中的颤抖与释然。
他要我跳,还要我摆姿式时的促狭和好色…
原来,不经意间,我们竟有了这么多的回忆和过往。这些或甜蜜、或痛苦,或快乐、或心酸,或温馨、或折磨的记忆,是我们两个私有的宝藏,其价比黄金,其璀灿如钻石。这宝藏只属于我们两个,别人只能悄悄地窥上一眼,即便觊觎,也绝不可能染指分豪。
这是我一生所盗取的最大的珍宝,也是别人永远无法盗走的宝藏,它是我和胤禟的秘密。
我们两人此生的记忆怕是要永存魂魄,即便经历时空融炉生生世世的焠炼,也抹不去了吧!
我们的生生世世都要纠缠在一起了么?好吧,胤禟,就让我们纠缠到天荒地老,纠缠到海角天涯,直到我们的记忆消失在时空的长河里吧。
身体轻飘飘的,一点没有急速下坠的沉重感,是因在胤禟怀抱里的缘故吗?胤禟凝望着我的眼神是那么的专注、不舍,我努力,努力,再努力,想在脸上挤出最后一个笑容给胤禟看,好困难啊!终于,唇角的肌肉似乎牵动了一点点,只是瞬间便消失无踪。快得如同夏天的夜幕上,星星的一眨眼。
他看见了吧?我“看”到他更大地弯起了唇角,目中蕴满和煦的笑意,如春风拂面,如明月静淡,如清波荡漾。极温雅的一个笑却是极致的魅惑绚烂,春花秋月的精华,夏雨冬阳的诱惑都蕴于这一个极寡淡的笑容中。
因为他的笑着告诉我:此生相遇,缘之份也,来生再遇,幸何如之!
来生,期盼来生!
空中似传来西天的梵音:
前世因,今世果。
灵魂附体,此为生,灵魂离体,此为死。
此生彼死,此死彼生,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此生彼死,此死彼生…
沐浴在他和煦如春阳的笑容里,有西天梵音唱响身周,我安了心,定了魂,舒适得想睡,想睡,想睡…
意识终于抽离,感官完全闭合。
这,是另一番人生的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