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喜欢得什么似的,竟然拿出了乾坤一气袋,在两个小东西面前“急急如律令”起来。
小米看得似懂非懂,但仍对着老太太嘻笑不止,大米却颇无聊地合上了眼睛。
嫔妃们很有默契地相继告退,看来老太太这招“急急如律令”很让各宫嫔妃们无语。
捧场的只剩小米一人,老太太对小米倍感亲近。一个劲儿地对着她的脸蛋来回亲,还拿出了自己年轻时戴过的首饰,从中挑了两个最招眼的,赏给了小米。
当然,大米也在睡梦中得到了太皇玛么的赏,是一个麒麟金镶玉的挂锁。也是个少见的珍品,但相对于小米的来说,就不那么招眼了。
到了延禧宫,就连小米也累得睡着了。宜妃只见着了两个小东西的睡颜,颇感遗憾,再三地要我们以后多带两个小东西到宫里来看她。
第 158 章
我把康熙赐给大米的那枚价值不菲的翡翠扳指收了起来。一回来我就问了胤禟那枚扳指的来历。胤禟看了看我,说道:“这扳指牵涉到多年前的朝政之事。”
哦?来历这么复杂?难怪康熙说要把扳指赏给大米时,胤禟的脸色忽的一变!
好奇心害死猫,太复杂的事还是少问!我正想转移话题,胤禟却毫不隐讳地道出了与七年前索额图被撤职、乃至后来被杀之事相关的一桩隐密。
原来,当时索额图作为太子党的领袖人物,私心与权欲膨胀到极点,他精心制定的太子礼仪几乎等同于皇帝。康熙早已对此有所不满,却有所隐忍,是这枚扳指最终引发了索额图的被拘和覆灭。
那年这枚扳指由缅甸进贡到宫中,太子见了,十分心喜,便欲据为己有。可没想到康熙也喜爱此物,早已令人登记在册。太子却仍靠着掌管内务府的官员是原索额图府中家奴、坚定的太子党成员的便利,取了这枚扳指。
此事很快被康熙发现。一枚扳指事小,可其中折射出的隐患却不容忽视。联想到太子近年来种种不尊皇权的行为,康熙意识到索额图和太子的势力已经强大到可以越过皇权的地步。因此才有了随后的康熙四十年,康熙调派索额图到德州陪伴生病的太子,却暗中让人在京城收集索额图的罪证,最后将索额图拘于宗人府,终至处死的结局。
历史上说,索额图被处死后,太子与诸皇子间夺储的斗争才逐渐公开化。难道这些皇子与扳指事件有关?
我怀疑地看着胤禟,他在这里不会起了什么作用吧?胤禟却白了我一眼,道:“我那时太小!”
哦,七年前,他那时刚满十八岁吧?那八阿哥有二十岁了,也该有些能量了。
“也不是八哥!”胤禟好像读懂了我的想法,没好气地答道。
那是谁?我疑惑了。
“别瞎猜!女人家管好相公和孩子的事就好,别的,少操心!”胤禟口气霸道地说道。
唔,这人,怎么我想什么他都知道?我不敢再往下想,便转移了话题。
这枚扳指背后竟有这么大的牵连,以后却是不能让大米戴了,倒是可以作为一件传家宝流传后世。背负着这样一段历史,传到三百年后,还不得成为一件无价之宝?
对商驭的状况我还是放心的,每次散步到他的院子外,都能听到他那清雅平和的琴声。琴声反应了心声,我想,他的心境也应是平和的。
时而能遇到他和胤禟的对弈。两人似乎棋逢对手,很爱在一起下棋。偶尔听到他们交流些经商的心得体会,彼此间对对方的经商之道都颇为欣赏。
两人间很有些共同语言,若不是因为我,他们倒很有可能会成为惺惺相惜的挚友。只可惜…
他们间更多的是相互攻讦、讽刺和挖苦。大多出现在谈论到我的时候。
“她最近身子养得还好吧?”商驭边落子边问。
“有太医的精心调理,又有下人们悉心的伺候,怎么会不好?不相干的人就别操这份心了!”胤禟的语气中颇有些“桃儿的事与你何干?”的意思。
“不相干的人?她是我搭档,她心里最信的人也是我,怎说是不相干?”商驭立刻反击。
“哼,现在已经不是了!她以后不会再干那事,也就不需要搭档了,而且,她现在心里最信的人是我!”对此事,胤禟颇为在意。
“别以为她给你生了两个孩子,心就完全属于你了,你若是不好生待她,她照样不会睬你!”
“这话用不着你说,我心里清楚得很!”
“真清楚么?真清楚怎么还限制着她的自由?”
“过了三个月,我不会再限制她。”
“哼,你对她还是心里没谱,不然,为何非要过了三个月?”
这种口头上的争斗常在他们之间发生。我不知道这两个大男人为何要这么斗嘴,好像这么斗了,就得到了事实上的胜利一般。
人说男人有时就像小孩子,看来此话不假。
时光匆匆而过,大米小米越来越可爱。他们的小脸更加圆润,胖嘟嘟、红扑扑的,眼睛也更加灵活有神。这对双胞胎其实长得并不十分相像,最像的部分,是他们同样黑亮有神的大眼睛。
他们的表情也越来越丰富,能发出的音节更是多姿多彩。尤其是小米,她一天到晚的叨叨咕咕,说上小半个时辰都不带重样的。就连哭声都变化多端。
以前只会单章节地“哎哎”叫,逐渐的,哭声变化出了各种声调。从“啊吚”、“啊喂”再到“啊呀”,这些音节被她拖着长音地变换出来,听着令人忍俊不禁。
大米不在哭声上占优势,但他表情的丰富,却让人体会到婴儿的脸变化之快。
“大米,怎么皱眉了?是不是尿湿了?”我俯头问道。
继续皱眉。
我打开尿布,“没有啊,没有尿湿啊!那大米是不是饿了?”
斜瞟一眼,面露不愈。本阿哥不是饭桶,才不是那么容易饿!
“不是呀,那是嫌你妹妹吵?”
终于用正眼看过来。算你说对了!
“妹妹就是爱说爱闹,你是当哥哥的,要让着她点。”
眼睛一眯缝,不屑。女人就是麻烦!
好拽的小子!我哭笑不得。
我说给胤禟听,胤禟一手抱他,一手抱我道:“不错,有我们皇家男人的气势!”
这是皇家男人的气势?
“你小时候也这样?”
“你去问我额娘好了。”
斜他一眼,无语。
大米却露出笑容,那表情如遇见知音般的欣喜。
不愧为两父子,明显的臭味相投!
三月之期就要到了,本应欣喜雀跃,奈何心中却兴奋不起来。服刑期满,就要被释放了,不是应该期待的么?为何心中却越来越空虚没底?
这些日子常常坐在窗前呆看外面的景物。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的蓝天万里无云,一眼能望到很远很远。那蓝天的尽头就是自由之域吧?那里曾如此地吸引我,让我奋不顾身,不惜丢掉一切。时移事易,现在却不再有彼时的心情和勇气。
是被胤禟罚怕了么?不,和他达成了三月之期的协议,走是理所当然的,他没理由罚我。
那么,还是因为这里有了更多的牵挂?大米和小米,还有他们那个不断改变中的阿玛。这些日子,胤禟除了我这里,哪个院子也没去过。虽然仍早出晚归,但去的都是正经地方,他在忙正事。
他爱大米和小米。对他们很有耐心,他耐心地对待大米的惜字如金,也耐心地对待小米的唠唠叨叨,并乐在其中。他甚至亲自给他们换尿布。他原本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子,却像现代好男人一般,扮演着一个称职的父亲的角色。
他常常看着我们母子三人发呆,脸上是温柔和宠溺的笑容,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满足。大米和小米睡着时,他便会来到我身边,从身后抱住我,与我厮磨缠绵。他会轻声在我耳边说道:“宝贝,你真美,比以前还美。”他会借机吻我,吻遍我的脸颊、脖颈和耳垂。我若不及时想办法脱身,便会被他吃掉。
想起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既让我心动情动,却又让人黯然神伤。我们此时的生活太过美好,好得如同身处幻境。可我却知道,现实生活中,除却这些美好的事物,还有许多无奈和阴暗。美好总是短暂的,我该为了这短暂的美好,抛却即将到手的自由吗?
走,还是留?
我迷惘了,心中没有答案。
所以,我常常看着天空发呆,希望老天能给我一点启示。
离着三月之期越近,我发呆的次数越多。明天就到三月之期的最后一天了,我再一次呆望蔚蓝色的天穹。
那蓝是如此的明净,明净得容不下一点污秽,同时它又是如此的深湛,深湛得你永远也望不穿,看不到它的尽头。那蓝色里似乎蕴含无限,却又空空如也,让人捉摸不定。
就像我此时的心境,连自己也不知心意所向。
“桃儿在干什么?”是胤禟稍显清冷的声音。
最近他每发现我坐在窗前发呆,都会用这种清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每次都会掩饰性的笑笑,“没什么,只是在看这园子里的秋景。”我敷衍道。
我怎能直白地告诉他,我在想走还是留的问题?我不想看到他失落的眼神和痛楚的表情。
“三月之期要到了!”清冷而又无所谓的语气。
我惊得抬起头,他却似不经意地看向别处。
以往我们谁也不曾主动提起过这个越来越邻近的期限,两人都在尽量回避。他今天却主动提了出来,是想要我给出一个结果么?可我自己也不曾拿定主意,又能给他什么结果?
“是。”我低下头,垂了睫,不想让他看到我眼中的犹豫和挣扎。
“那你…”说了一半,他便住了声。
沉默。此时的沉默是因为不知如何作答。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静得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我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而他,也僵立在不远处。若不是还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屋里便是一派死寂。
我们两个僵持着,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的脖子已经感到僵硬,低垂的头沉沉的。我在心里不住地数着花瓣,走,不走,走,不走…,想像中的那朵玫瑰,花瓣多得似乎永远也数不到尽头。
其实,不是我数不到尽头,而是我需要别人给我一个停下来的理由。
“走吧,我让小荷帮你收拾行李,秦道然会帮你安排好细软。”突如其来的语声,打破了长时间的沉寂,仿如石破天惊,在我本已波涛暗涌的心湖中,掀起了涛天巨浪。
我猛地抬起头,吃惊地瞪视着他。他却转过身,只给了我个背影。
他让我走?如此不在意地出言放了我?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与他一直的表现很不一样。他说的不是真的!
“爷说的是真的?”我紧张地追问,带着莫名的心痛。
“爷从来都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他仍然背对着我,沉声道:“这里的一切你放心,大米小米我会照顾好,决不会让他们受一丁点委曲;刘家人,我也不会找麻烦;商驭,若是愿意,我会让他陪你走。”
真是周到啊,连商驭这个他一直要灭之而后快的情敌都安排得如此妥贴!
他是真的不需要我再陪在身边了吧?
“为什么?”我不解,这与他以往的表现简直是南辕北辙。
“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么?”他回过头,目光犀利地扫向我。那目光如刀似箭,我不敢直视,只能垂睫躲避。
他却不容我闪避,声色俱厉地道:“还问什么为什么?这不是我们的协议么?你履行了诺言,给我生下了孩子,还超额地生了两个,现在该爷履行诺言了不是?放了商驭算是回报你的超额履行协议。”
啊?是这么回事?可是,以前从没指望过他如此自觉地遵守协议,履行诺言…
“可是,我已经被皇阿玛封为你的侧福晋,就这么走掉了,皇阿玛那里怎么交待?”我想起了这个关键问题,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他看着我,冷笑一声,道:“桃儿操心的事还不少!你放心,这事爷会安排。我既能把林倩儿这个犯了重罪的死囚解救出来,便也能把一个不怎么重要的侧福晋解脱掉。”他停了停,眼睛微眯,“怎么,桃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桃儿还要什么?尽管提,看在你是我孩子的额娘的份上,爷会尽力满足。”
不太重要的侧福晋?嗯,这么定义我在他们皇家人眼中的位置很贴切!可我与他的情份仅仅局限于他孩子的额娘的份上么?这么说,我与他府里的其他女人也没什么不同吧?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如此,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他想得已经很周到了,不是么?
我终于摇了摇低垂着的头,“没有。”
第 159 章
秦管家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给我送来了一大包细软。所谓“细软”,便是我以前做“生意”挣到的那些银票,一张不少。这些银票在我被胤禟抓回来时,全被没收了。我以为我的那些“生意”全都白做了,曾为此心痛不已,没想到现在他会把这些都还给我。
还有一些就是以前我得的一些赏赐,及他送给我的宝贝和首饰,包括我在除夕宴上得的那颗黑珍珠,以及他送给我的那块据称是汉武帝戴过的玉佩。另有一件,是我偷的,后被他没收回去的那把镶了祖母绿宝石、柄端带有西洋表的匕首。我出逃时曾把这柄匕首放在我的行囊里,随身携带,足见我对它的喜爱。它既是防身利器,也可以用来看时间,不仅漂亮,还很实用。
胤禟能想到把它送给我,足见他对我花的心思。可他却热衷地执行协议,一丝不苟地遵照三月之期,冷傲地放我走掉。替犹豫不决中的我,下了最后的决定。
我搞不懂他对我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也许真的如他所说,他对我的关心,不过是看在我是他孩子的额娘的份上。
小荷默默无言地帮我收拾着行囊,她把衣物分门别类地放到不同的包裹里,小衣、外衣分开,特别昂贵的首饰和一般的首饰分装在两个不同的匣子里,银票和零碎的银子分包裹存放…
小荷一贯细心,她每放好一样东西,便会告诉我一声,以便于我用时好找。
她没有叹气出声,但我看得出她的眼中的叹息。她是不明白我和胤禟两个早上还好好的,为何下午就张罗着分开吧?早上胤禟出门前,还抱着我在我耳边戏语,弄得我面红耳赤。正巧让小荷看到,她当时偷笑着退了出去。
我无法向她解释,因为连我自己也说不明白。或许只有胤禟能说得清,可他跟我说了那些话后,就出府了,一直没有回来。
他,在躲着我么?
我让杨嬷嬷把两个孩子送到我的房间里。明天就要走了,现在与他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我不想失去这最后亲近他们的机会。明天走了,有生之年不知还能不能再看到他们。
小米如以往一般“吚吚呀呀”地说个没完,一边说,还一边挥舞着小手,好像在加强“语言”的效果。有时还一个人“咯咯”地笑起来。这个天性乐观的孩子总是那么讨人喜欢,只是,不知道失去了额娘的小米,还会不会保持这乐观开朗的性格?
大米并不出声,他那黑色的眸子不断地在屋里的几人脸上转来转去。我,小荷,杨嬷嬷,还有小米。他是感受到大人们的异常情绪了么?他扭头注视了一阵小米的举动,便把眼睛固定在我的脸上。看着我时,他的目光不如平时般敞亮。我尽量放松脸上的表情,对他微笑,可我知道,我此时的微笑没有什么感染力。
我不错眼珠地看着他们,想把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叫声,以及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大米忽然哭了起来,这在他来说实在少见。他从来都是很少哭闹的。
我把他抱在怀里,轻声慢语地哄着,他却一点也没有住声的意思。被他带的,小米也哭了起来。人说孩子最容易受别人情绪的感染,真是不假。
我把他们两个都紧紧搂在怀中,用脸颊轻蹭着他们的小脸,自己也是泪眼模糊,脸上湿湿的,分不清这是他们的泪水,还是我自己的。
两个孩子终于哭累睡着了,我躺在他们身边,痴痴地注视着他们可爱的睡颜,不敢合眼。他们的每一声轻鼾、每一个呓语,都让我痴迷。
深深的贪恋,心酸难耐。
大米睡梦中还在皱眉,我伸手轻轻给他抚平。小米眼角仍然挂着泪花,我给她轻轻擦掉。大米身子轻颤,是做梦了么?我把他搂在怀里轻拍着抚慰。小米的小手挣出了被子,我把它慢慢放了回去…
大半夜便是这么渡过,不知到了何时,我实在忍不住困倦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睡眼惺松的我,却一下子记起了今天是我离开的日子。大米、小米!我把手伸到体侧摸索…,空的!
我被惊得猛地睁开眼睛。我定定地注视着空空的床铺,没有,他们没在我身边!
我大叫,小荷跑了进来。
“怎么了?主子?”
“他们呢?大米和小米呢?”我惊慌地问道。
小荷低垂了头,小声说道:“九爷一早就让人把两位小主子送进宫去了,说是要在宜妃娘娘那里住一段日子。”
啊…
大米,小米!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最后一眼都不让我看?我们母子的缘分就这么浅么?
我手抚亲自为大米小米设计的米奇和米妮两只米老鼠布绒玩具,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胤禟,你恨我离开,便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我,让我连孩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么?
这惩罚好重,比你以往加诸在我身上的任何一次惩罚都更令我伤心欲绝!
我让小荷出去,一个人在房间里抚摸着孩子的小床、游泳用的羊皮项圈、床铃、拨浪鼓…
我环视着房间里的一切,思绪飘得远远的。
门外传来秦道然的声音,他告诉我车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程。
走吧,这里的一切都不再属于我,忘记吧,把它们都忘掉!午后的阳光、孩子的欢笑、温馨的对望、暧昧的耳鬓厮磨…
出府的路,平时觉得很长,几乎走得不耐烦,今天却如此之短。一辆不太招眼的车子停在府门前。我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九阿哥府的大门,终于还是坐了上去。
车子转到府后门停了下来,商驭站在车前。
他瘦了些,面容却更显清俊,他那双如清泉静流的眸子,温雅地注视着我,低沉温润的语声,晃如仙音渺渺。
“一起走?表妹不会想抛下我吧!”
偶尔颠簸的车中,商驭坐在我的对面,默默地注视着我。有他的陪伴,对我是种安慰,可那丝隐隐的心慌,却随着车子离九阿哥府渐远,而越来越明显。我只有抱紧临出门拿起的大米和小米的两件小衣服。眼眶渐渐盈上水汽。
车子出了城门,前面不远就是京城南郊著名的陶然亭。京城的人们都在这里迎来送别,过了这里,就算出了京城的地界。
我回望高大的城门,门楼上,守城的兵士们笔直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一抹深蓝色的影子。
泪眼模糊中,那似乎成了胤禟挺俊的身影,随着它们越来越小,又好像变成大米和小米小小的身影,他们在遥遥望着额娘离他们而去。耳边似又响起了大米和小米的哭声,那哭声竟然声嘶力竭,让我听得肝肠寸断、泪水涟涟。
“回去吧,不要走了!”对面的商驭终于出声。
回去?胤禟主动开口放我,又如此积极地安排了一切,此时此刻,还能回得去么?
我抱着大米小米的衣服,默默不语。
“九爷,其实,不想你走,他,很在乎你!”商驭语速缓慢,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似乎说得很艰难。
我抬起头,又摇了摇。他,才不会在乎我!
“他,昨天专门去找我喝酒。跟我说了放你走的事,他说,他留不住你的心,就算留住你的人,也失去了味道。他要我陪在你身边一路照顾你,他说,你孤身在外,他不放心。他说,此生有大米小米相伴,在他们的身上寻找你的影子,便也足够…”
我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迸流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若是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流泪,那,一定是爱到心尖儿去了。昨晚,他痛哭失声…”
“别说了,别说了!”我声嘶力竭,泣不成声。
他住了声,马车里立刻安静下来,只有我的啜泣声显得那么突兀。
突然,商驭撩开车帘,对着外面愤愤道:“看来,他还是舍不得就这么放了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
嗯?他在说谁?我顺着他的视线望了出去,那座绝世独立的陶然亭中,一个怀抱两个婴儿的颀长身影孤寂矗立。
泪眼模糊中,我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我知道,那就是他,深藏我心底的男人----胤禟。
等不到马车停稳,我便冲了下去。脚敦得有点麻,可我顾不上这些,摇摇摆摆地冲向那父子三人,把商驭的叫声抛在身后。
亭中的人默立不动,只有大米和小米高兴地叫了起来。我不顾一切地冲入亭中,想要拥抱这父子三人,却在台阶上跘了一跤,一下子扑倒在胤禟的脚下。
我抱住胤禟的腿,泣不成声,“爷,桃儿不想走啦,桃儿离不开大米和小米,桃儿不走…”
“不走?离不开大米和小米?”意外的,头上传来他冷冷的声音。“按照我们的协议,生完后,你和孩子就没关系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