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边给白路舟拨电话边说:“你也说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在辩护之前,没有好人、坏人之分,只有诉求。这就和医生一样,他救人之前不会问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电话通了,对方懒洋洋地问干什么,姜予是扫了春见一眼:“在我还不想追究责任之前,来把你的女人带走。”
春见硬拖着化颜离开,最后忍不住还是说了句:“但是姜教授,我很认同有人说过的一句话——法律是一个社会最后的良心,而律师则是法律最后的底线。”
多余的话春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和姜予是拼口才她肯定拼不过,更何况,姜予是说的那些道理她都懂。
她没想到化颜会来找姜予是,要不是今天习铮打电话让她来学校,而她又恰好看到举着板砖冲向法学系的化颜,那姜予是可能要受的就不只是一板砖了。
出了院办大楼,春见把化颜往椅子上一按,跟着坐下:“智商拿去交税了”
冷静下来,化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低头搓着双手:“我本来是要去找郑易成,我是想拍他的,可是人家公司大门有保安,我进不去。”
“幸好你进不去。”春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青紫一片的脚背,倒吸了一口凉气,把脚往后缩了缩,“你这要是进去给了郑易成一板砖,化叔叔那边可就彻底没希望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我查了这个姜予是,年纪比咱们小两岁,可已经博士毕业了。网上资料说他专门替有钱人打官司,读硕士的时候就把几个黑白颠倒的大案子辩护成功了。整个建京,不,就全国来看,能跟他对一嘴的律师都不多,并且咱们根本请不起。”
“那你也不应该来拍他啊,你万一把他给拍出个好歹,他心一狠把你弄进去,化叔叔不用人照顾了”
化颜抽泣:“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想大不了我把他弄死了,这场官司我爸就有希望打赢了。”
“你傻啊,没有了姜予是,郑易成就请不到李予是了”
“那你说,你说怎么办”
“我看这件事最好还是私下去找一下郑易成,他不是个坏人。作为一个企业家,他比较看重的应该是名誉,所以我们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嗡——”
一声巨响挟着热辣辣的飓风停在两人面前,是一辆春见眼熟的跑车。
车才将将停稳,就有人从驾驶室奔下来,带着一脸惊慌跑到春见面前,开口就是:“姜予是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风将耷在春见脸颊两边的头发吹起,她伸手抓了一把,笑着对白路舟说:“没有啊,他能把我怎么样”
白路舟松了一口气,往春见边上一坐:“差点被吓得没命。我说你去招他干什么”
化颜躲在春见背后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是我,我招的他。”
白路舟扫了一眼化颜,问:“你朋友还有招惹姜予是的本事”
春见说:“没有,但是已经招惹了。”
白路舟问:“怎么招的”
春见给他比画:“一板砖拍上去,当场血如泉涌的那一种。”
白路舟惊讶了:“这样了他还能放过她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读书那会儿有个女生不小心把墨水泼到他身上,他当场给姑娘说得差点让人以死谢罪了。”
“那么夸张啊”化颜嘟囔。
白路舟松了口气,脸扭向春见:“不过,你是我的人就不一样了,他再厉害也不敢动,动你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化颜浑身一冷,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赶紧起身告辞。
化颜一走,春见就憋不住了,抿着嘴鼓起脸,眼眶一红:“脚疼。”
“什么”
白路舟立马低下头,见她只穿着一只鞋,另一只脚是光着的,光着的那只脚背上血肉模糊已经肿成了馒头。
白路舟心一揪,紧张地问:“怎么搞的”
“你先别管怎么搞的了,我快疼死了,你带我去校医务室。”
“我去,你别告诉是叫那块拍姜教授的板砖给砸的啊。”白路舟一把将人抱起就开始跑。
春见指着反方向:“跑反了。”
白路舟刚掉头,春见又说:“车,开车去。”
关心则乱,白路舟跟只无头苍蝇一样抱着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找到正确的去往医务室的方式。
地科系院办,张教授办公室。
白路舟把春见放在门口,春见敲门进去时,张化霖教授正拿着习铮从九方山带回来的样品边看边笑着说:“不容易啊,你们这两个月辛苦了,收获不小。”
看到春见,习铮打了个招呼,注意到她别扭的走姿,望着她脚上的绷带问:“你的脚怎么了”
“被砖砸的。”一句话带过,然后春见单脚跳过去拿起桌上的项目报告表看,突然就兴奋了,“总量这么大的吗林业部门怎么说的能同意开采”
习铮回答:“这部分还在协商,毕竟九方山的珍稀动植物太多,一旦开矿,要恢复只怕需要很多年。”
“不破坏生态是前提,前段时间阳山的泥石流就是个教训,”春见把报告放下,“如果目前的技术还支持不了的话,我建议开矿的事最好延后。”
习铮附议:“我也是这么想的。”
张化霖欣慰地点了点头:“不错,你们两个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学生。剩下的事我去跟相关部门协商,你们就专心做毕业论文吧。”
“哦,对了,刘玥跟我说你的论文资料被改了,这是她给你带回来的实验样品。”习铮从地板上拎起一个包递给春见。
春见将包接过去和习铮一起离开,脸上涌现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难得刘玥有心,谢啦。”
“数据怎么能被人改了呢”习铮不解,“那你这论文岂不是要推迟了”
“推迟不好吗错过了研究院的招聘,你们不就少一个竞争对手”春见说得随意。
习铮一愣:“这人的用心也太歹毒了吧这不是恶性竞争吗谁啊,跟我说,我帮你揍他去。”
春见抬头扫了一眼远方高净的天空:“不用,我会亲自动手。”
院办门口,习铮先一步离开。白路舟蹲下将春见背起来,胸前再次被挂上一包石头,他心底坚信历史是有轮回的。
春见宽慰他:“或许,真的是因为肉都长在胸上”
“是吗那天我心太急,观察得不是很仔细,要不咱俩找个地方再深入了解一下啊…别咬我耳朵好了好了,我错了。”
“错哪儿了”
“不应该看到你就光想上你。我思想不端正,我有毒。”
春见:“…”
不会花言巧语的人,表达起“喜欢”来一向简单粗暴,白路舟是,春见也是。
她低下头,要求:“头扭过来。”
“嗯,什…”
白路舟刚一扭头,嘴唇上就附上了一片温热,比冬天的太阳暖,比春天的风要软。
停车场的门从里面被撞开,两个彪形大汉追着一个“小弱鸡”,嘴里喊着“还钱”。
门口的红色胶桶顺带着倒在了地上,里面洗拖把的污水沿着地砖流得到处都是,泅成一摊的脏水被高速驶过来的车溅起一米多高,眼瞅着就要落到车前盖上,白路舟迅速把方向盘打了个转,车头“嗡”的一声拐到边上成功避开了那摊污水。
小弱鸡在奔跑过程中眼睛扫到了进门的这辆漆红色法拉利,当下计上心来,朝几乎已经停下来的车头上狠狠撞去。
“嘭——”
不算响,但胜在动作要领得当,车祸现场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白路舟下意识地踩死了刹车。
还不等他回过神,一声惊天哭号就在不远处炸开——“救命啊,豪车撞人了,有没有人管啊…”
闻声,安全带解到一半的春见蓦然停手,抬头从挡风玻璃往外看,视线里出现了两个大汉,穿着背心,胳膊上文着青龙白虎,正目瞪口呆地盯着地面看。
接着,那哀号声的音量又升了个级:“要死人啦,胳膊腿都被撞断了,有没有人管啊。”
白路舟脸上一哂,想他风光无限的飙车史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跟春见吹,这就在她家门口的阴沟里翻船撞了人,脸还要不要了
不过眼下脸显然没那么重要,愣了两秒之后,他还是当机立断地拔了车钥匙准备下车。
春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别下去,那人是我们小区的,脑子不好使,我去。”
“那怎么行”
“我说行就行。”
她还不信春来真舍得把自己往死里撞。
估计也是嫌丢人,躺在地上的春来闭着眼使劲瞎号,听到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才稍微睁开了一条眼缝,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淡青的天空,接着是天空下长得枝繁叶茂的白桦树叶,最后在摇晃的树叶中,他看到了春见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哀号声戛然而止。
春来下意识地起身预备跑,却被春见一把按住,让他保持着原来趴着的姿势不能动弹,另外一只空着的手也没闲着,掏出手机干脆果断地拨了个110。她偏过头,目光定在身后一脸蒙圈的俩大汉身上,电话接通,她故意大声说:“我要举报,有人碰瓷,还有聚众赌博的。地址是…”
俩蒙圈大汉这才意识到是遇到黑吃黑的了,再加上对方开的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当下把好汉不吃眼前亏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双双携手把家还”了。
而这边春来偷鸡不成马上还要蚀把米,作为一个脑子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蠢的人,他一跃而起,胳膊也不疼了腿也不断了,抢过春见的手机,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一溜烟钻进了地下停车场。
目睹这一切的白路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眼睛一眯,对自己的女人是服气的,嘴角微勾毫不保留地赞叹:“牛”
王草枝拖着从晚市上买回来的已经不新鲜的便宜菜刚进家门,就撞上了正要出门的春见,身后跟着声泪俱下的春来:“闺女,我求你了,不要卖我的字画,那是我的命啊。”
春见一手抱着春来珍藏了很多年的字画一手穿鞋子:“一年的房租加上你欠下的赌债,这才是你的命。”
“你给爸两天时间,不,再给我两千,我一定能给你赢回来。”
春见穿好鞋,一把推开春来:“做梦。”
不明情况的王草枝把买菜用的拉杆车往墙边一放:“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春见抬头,甩了甩额前的头发:“就是这么说的。不服自己赚钱养家去啊。”
“你…”
王草枝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春见就已经挤开她出了门,而春来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穿着拖鞋就追了出去。
黄昏过境,太阳沉入远处的地平线,天边一道悠长的橘红色晚霞向无尽的远方铺陈而去。
最后的霞光洒在春来已不再年轻的面庞上,能在那些沟壑深浅的纹路中看到岁月无法治愈的伤痕。他挥动着胳膊,尽管春见一只脚受了伤,可他依旧追不上她,他焦急地叫着她:“闺女你等等,听我说,别…别卖我的字画,真的不能卖,而且也不值钱啊。”
春见大步走到小区对面,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建京古玩市场的地址,关上车窗,将春来彻底甩在了身后。
十字路口,人行道亮起了红灯,春来迈出去的一只脚马上缩了回来,眼睁睁地看着春见带着自己的宝贝消失在对面的车流中。
他喘着气往后几步退到白桦树上,靠着大喘气。从斜对面小巷子里冲出来的跑车一阵风似的经过了他,又倒了回来,停在他身边朝他按了按喇叭,然后降下车窗。
白路舟将墨镜取下挂在胸前:“大叔,不是被我的车撞了吗怎么,不要赔偿了”
春来抬手擦了把汗,眯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车,终于叫他给想起了下午的那档子事,虽说碰瓷是不对,但撞是真撞了,现在他的腰还疼着呢。
当下,他也不跟白路舟讲客气了,梗着脖子道:“要,怎么不要凭什么不要”
白路舟笑着打开车门:“要不,我先带您去医院检查检查”
检查那不就露馅儿了嘛,春来大手一摆:“没那个必要,您看着给点儿就行了。”
“我没带钱包出来,这样吧,你跟我回趟家,要多少你说了算。”
春来正想反想没觉得自己有被绑架或者利用的价值,走一趟就走一趟,他一个光脚的难道还能怕个穿鞋的
应江河畔,20世纪的旧工厂在时代的洪流中被淘汰,烟囱在风中寂寂无声,沿路掠过的苍翠白桦让春来想起了曾经阳光灿烂的日子——
他穿着蓝色的中山装,二八自行车前杠上载着年轻的王草枝,书包里装着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那个起风的盛夏午后,他带着她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地骑了好多遍。
那个时候,这路上来往的车还不像现在这样川流不息,路面是水泥的,没有沥青路平整。
他握着车把的双手还是修长有力的,不像现在青筋凸显,苍老而颓败。
那时,他还有梦想。
夜风温柔拂过,他扭头看了一眼。这时代让他感到陌生,陌生得好像它并不是在他的见证下一天天变成今天这模样的,而是一夕之间就把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帅气张扬的小伙子低头凑在他面前:“大叔,到了。”
春来踉跄着下车,工厂还是那片工厂,甚至他还能回忆起它当年的繁华来,可时间已不是以前的时间了。
春来仰头,发现自己心里忽然一阵无力。
四号厂房外空旷的院子里有一盏瓦数很大的灯亮着,一堵巨大的抱石墙刚刚落成。
墙下面站着几个人指间都夹着烟。看到白路舟,何止跑了过来,邀功:“咋样,看我给你整的。哎,这谁啊,你家亲戚”
白路舟让春来走前面:“对,亲戚,喜欢攀岩,我带他来体验体验。”
何止表示怀疑:“白路舟你尽扯犊子。大叔您别逞强啊,不行您带我家小公主遛遛狗都比这玩意儿好玩,您别听白路舟在那儿忽悠您。”
春来脸一僵,觉得事情不简单:“不是说”
白路舟一把扯掉身上的衬衣,从晾衣绳上拽了件T恤套上,指了指抱石墙的顶端:“钱就在那上面,您爬上去了,想要多少你拿多少。”
春来扭头就往回走:“我一大把年纪了陪你玩这个”
白路舟站着没动:“再不玩,大叔您就真老了。”
春来顿住。
白路舟开始往自己身上套安全设备:“赚钱哪有那么容易的,大叔您花钱的时候没想过这些吧我这抱石墙刚刚安装好,还没找人试攀,大叔要是愿意,只要您爬上去,价钱随您要多少都行。”
原本跟过来拿钱,春来心里就觉得不坦荡,要不是他被逼到了山穷水尽,说什么他也不可能走这一步,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骨子里多少还是残存了点儿清高。现在白路舟愿意给他台阶下,再说一堵几米高的墙而已,还有保护措施,就坡下驴再明智不过了。
白路舟把路给他铺好就没再管他,自己绑了绳索之后三下五除二爬了上去,觉得不够刺激,第二趟把白辛绑在背上又爬了一遍,下来的时候春来才爬了两米多,已经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了。
“大叔,累吗”
春来抓绳索的手在发抖,声音是哑的:“你到底是谁,要干什么”
白路舟把白辛送下去,又爬上来,把自己吊在绳子上,悠闲地点了一根烟:“我是谁不重要,您只要知道,春见曾经为了赚钱,爬过比这更高更危险的石壁,您不心疼她,我心疼。我一点也不关心一个20世纪的北大高才生有手有脚有文化为什么要靠别人过活,我只是想让您别再欺负我的蠢蛋了行吗”
白路舟手中的烟掉了一段火星子,那猩红的火刺进春来已经混浊的眼睛里,直逼他内心蒙尘多年的荒原,骤然升起的温度,是火星燎原的结果。
他松开了手中的吊环,顺着石墙溜了下去。
白路舟挥手让何止带着人离开,然后自己跟着坐到春来身边,递过烟:“要吗”
春来接过去,但没抽,问:“有酒吗”
白路舟没说话,起身离开了几分钟,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两瓶红酒:“抱歉,未经允许,擅自查了一下你的过去。”
见春来不说话,白路舟松了一口气:“看见同伴死在自己的面前那种焦灼和无力的感觉,是回忆的雷区,我感同身受。一旦扯上和过去有关的话题,撕扯着神经的绝望就会接踵而来,我也一样。”
白路舟开瓶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所以,用酒精麻痹自己,堕落腐烂。能逃避的绝对不面对,能遗忘的绝对不提及。我也试过。”
春来心尖一颤,仰头喝光杯中的酒,自己又倒了一满杯,一饮而尽。
白路舟的回忆同样残忍:“可是活着的人就应该接住死去的人留下的棒子,继续往前走。不是替他去活,是继续你们未完成的路。这样,他们的牺牲才有意义。我们的生命是别人用生命换来的,所以除了更努力地活着,我们有资格堕落和腐烂吗我们有别的选择吗”
春来想到了那些年,阳光灿烂的天空下,他们一群人也是风华正茂,在书声琅琅的校园里学习、作画、骑车,谈论梦想和时政,似乎未来都是他们的。
然而一起事故的发生,同窗好友惜才替他背了锅,他也因此被学校开除。
所有的一切都终结在那个时候,他的人生里再也没有阳光灿烂了。
只剩下几张两人一起完成的字画被他留着,成了他宝贵却想不起来具体意义的东西。
一开始他觉得自己不配活着,可是往后越苟且就越懦弱,到了最后,他竟然懦弱到靠女儿活了这么多年,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路,他走了很长,家的方向逐渐清晰,酒精在体内燃烧,很久以后他沿着马路边上的栏杆坐下,面前闪闪烁烁的亮光走马灯一样从他眼前掠过。
而他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这新世纪灯火辉煌的夜。
明亮的灯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夏季闷热湿黏的风贴着地面扫了过来,他迷蒙不清的视线里,仿佛看到了一个人抱着他的那些字画,沿着人行道导盲线缓缓地走了过来。
走过来的人坐在他身边,坐了很久很久。
敲门声是早晨五点钟响起来的,春见眯眼看了下床头的闹钟翻了个身继续睡。
王草枝搡了搡春来,他嘟囔了两声,睁眼,看到床头完好无损的字画,一下子来了精神,立马下床奔到客厅打开门。
穿着一身考究西装的白路舟正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还跟了个女娃娃,满脸带笑地站在门口。看到春来,他递上东西:“初次见面,您好。我是您未来的女婿,我叫白路舟。第一次来,也不知道送什么。”
所以你送鸡鸭,你是不是傻
春见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给了白路舟那样一个眼神。
白路舟帮她捋了捋头发,马上回头礼貌地看向春来和王草枝:“叔叔阿姨,主要是太早了,除了菜市场别的店都还没开门,所以”
“没事,正好,今天打算熬鸡汤,”王草枝笑呵呵地回完白路舟后剜了春见一眼,悄声问,“谁啊”
春见清了清嗓子,低头揪了揪自己的耳朵:“他自己不是介绍了吗”
女婿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王草枝看着还在扑腾的鸡和鸭,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主持场面。
春见从口袋里掏了零钱递给春来:“爸,你带白辛去买早餐吧。”
然后,她把白路舟推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环住他的腰:“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还有,你这么早过来干什么”
白路舟无赖地朝她床上一躺顺手把她拽过去抱住:“谁昨天晚上坐大马路上给我打电话哭了那么久,完了还不让我去找。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一夜都没睡,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早点来见你家长,然后把你娶回家,放到眼跟前才能安心,”他凑上来亲了下她的脸,“你说你怎么这么会折磨人”
春见头抵在他胸口:“也不知道我爸昨天去了哪里,喝得酩酊大醉。我回来时看到他坐在马路边痛哭流涕,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白路舟一夜没睡,现在挨到床眼皮就犯困,含混不清地回:“或许是什么让他想通了。”
春见支起身体,看着白路舟紧闭的双眼,低头亲了一下他的眼皮,心里说了声“谢谢”。
“你搞什么啊,”春见刚出去就被王草枝一把拉进了厨房,“交了男朋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这个男的干什么的家里什么情况有车吗房子呢自己住还是跟父母一起住”
春见刷完牙开始洗脸:“咱家这种情况,你就别挑了。”
“我不是挑,问下基本情况总还是可以的吧”
“想你自己问。”
一个小时后,春见叫白路舟吃早餐。
餐桌上,白辛一手抓着春见一手抓着油条,露出两排小牙齿,笑得一脸灿烂。
王草枝左右看了两眼,总结:自己闺女这八成是要给人当后妈的节奏啊,不行,她得摸摸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