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不停攻击费书生和蛛娘的雪鹰像是觉察到了敌人的气息,猛的停下攻势。
它仰头高声鸣叫了一声,紧跟着一转向就直奔枯木和青衣的方向撞去。
不等青衣惊呼出声,众人只见眼前一花,再眨眼就见那鹰已经被扭住了翅膀在黑三郎手底下哀哀直叫。
那些才摆好攻击姿势的,根本没来得及出手的客人顿时一脸遗憾的坐了回去。
那雪鹰显然是被精心照料喂养长大的,看起来不但眼明爪亮,更兼一身油光水滑的羽毛和肥嫩的鸟肉,若是吃到嘴里,定是比那些野生的鲜嫩多汁多了。
太可惜了,既已被黑三郎抓在手里了,那大家定然是连根羽毛都蹭不上了。
那边错失良机的客人们正在惋惜不已,这边黑三郎却是眉开眼笑,他略盯着雪鹰的眼睛看了两下,那雪鹰顿时就僵住不再敢挣扎了。
“抓好了,回头给我炖了吃肉。”见雪鹰消停下来了,黑三郎便满意的转过身来,笑着将雪鹰递到青衣面前道,“这鹰肥嫩的很,比鱼好吃多了,今天就吃它!”
青衣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略有些心惊胆战的伸手抓牢了那雪鹰的翅膀,黑三郎甫一放手,青衣便觉入手一沉。
那雪鹰聪明的很,仿佛知道现在抓住自己的人十分之弱,于是又挣扎了两下,抬头用那黑豆般的眼睛凶狠的瞪了眼青衣。
雪鹰略一挣动,青衣顿觉有些抓不牢了,看它毛羽凌乱的狼狈不堪,又心有不忍,想了想咬了牙偏头对着黑三郎颤声道:“三郎…还是交给高师傅吧…我没有收拾过雪鹰呢…”
第40章 横公鱼3
手里的雪鹰还在不时地挣扎,青衣的眉头越发皱了起来,她巴巴的瞧着黑三郎,见黑三郎并无不悦的模样,又壮了胆子道:“而且我听说,用受了惊吓后的活物做菜,它的味道会大打折扣的…”
“那就养两天,然后让高师傅操刀收拾干净。”黑三郎一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又将那雪鹰从头到脚的细瞧了好几遍道,“正好多喂些吃食,养的再胖些更好!”
青衣顿时如获大赦,忙不迭提溜着雪鹰送去了厨房。
高师傅尤其擅长宰杀牲畜,闻得青衣送进来的雪鹰还要圈养几日,便翻出个鸡笼子将那雪鹰塞了进去,砸吧着嘴道:“不错不错,这鹰看着就肥嫩可口,到时候我烧锅滚水烫去羽毛,快刀破肚去肠,然后你加些作料好好料理一番,定然是极为美味的。”
说话间又嚓嚓的磨了一下手上的尖刀,对着鸡笼里那狼狈的雪鹰露齿一笑。
雪鹰似乎感受了高师傅无限的垂涎和满满的恶意,当下就躁动不安的不停拍打起翅膀起来。
“莫要吓唬它了。”青衣拿了块破布盖在了鸡笼的上方,听见里面的雪鹰慢慢停止了折腾,最后安静下来,这才略叹了口气道,“本就是要吃了它,何苦又吓唬它,吓多了掉肉呢。”
高师傅闻言睁大眼睛认真道:“不过两日,能掉几两肉?青衣你太操心了些,你只管等着,我刀子快,动作利索,保准杀完了新鲜的交到你手里。”
青衣不再多语,略点了下头又木着脸走出去,将枯木带回来的那一篓子鱼抬回来放进到了水池子里,看着那几尾悠然自得的古怪鱼儿,她心底十分清楚,对于那些待宰的食材,一把最利最快的刀,也许就是她所能给的最大的仁慈了吧。
又看了一眼水池子,青衣终于选中了一条通体赤红,额带触角的大尾巴鱼,然后她神情平静的转头道:“高师傅,借你的刀使使。”
马车在慢慢前行着,积雪在马蹄和车轮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骑在马上的随从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只觉雪原一片寂静,耳边除了呼呼作响的风声,便只剩了那不断踢踏踢踏作响的马蹄声和车轮的轱辘声。
首领还留在队列中部,片刻不离的守着那辆马车,没有得到其他的指令的他,便带队一直朝着首领之前所指的东南方赶路。
无人言语的队伍就这么一路井然有序的前行着。
谁知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时候,原本顺从老实的马儿们忽然躁动起来。
它们不肯再继续前行,就那么焦躁紧张的停下脚步,并不停的摇头喷出急促的鼻息。
骑在马上的随从们只觉□□的马仿佛受了惊吓一般,不停的在原地踏步,末了又抬起前腿高高跃起,此起彼伏的发出惊慌的嘶叫声。
“吁——吁——”随从东桥顿时皱起眉头,他熟练的拉紧缰绳,同时用腿敲了敲马腹,竭力压制住马儿的躁动,安抚着让它安静下来。
他的驯马技术历来高超,此刻也不例外,三两下便成功制服了受惊的马儿。同时间,身后的其他人也慢慢制服了自己的坐骑。
见马儿终于安静下来了,东桥便俯身摸了摸马儿的头,低声道:“没事了…”
话音未落,他就眼看着几个滚圆的大雪球就那么咕噜噜的径直朝着他们滚了过来。
东桥顿时心里一紧,尚来不及转身,连忙就着背对着其他人的姿势抬手做了几个警戒的手势。
队伍一下子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前面出了什么事情?”方舟见队首的东桥叫停了队伍,便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
“有东西拦在了前面。”一个随从悄悄回禀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自己就滚了过来挡了道,连马都被惊了。”
“这个地方有些古怪,那些东西怕是也不安全。”方舟握紧了马鞭,当下就毫不犹豫道,“让队伍前后来两个人护着阿郎的马车,再跟东桥说,绕开那些不知名的奇怪东西,不要动它们,我们继续赶路。”
“是。”随从领命而去,紧跟着,队列微微调转了一下方向,又开始继续向前赶路了。
寒风夹杂着些许冰屑,不间断的迎面吹来。
东桥边策马前进,边时不时的转眼留意四周。
整个雪原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空荡荡的,既没有山林,也没有人烟,唯有一眼望不尽的雪。
原本还在东方的太阳已经升至了头顶,雪原上的白光越发强烈起来,即便是蒙了黑纱,他仍旧觉得有些刺眼。
这些倒还罢了,唯有那几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大雪球,依然没有放弃的跟着他们,并时不时突然就滚到了他的马前,把他的马惊得不停地乱跳。
虽然有心要破开那些奇怪的雪球看个究竟,但东桥心里始终牢记了头领的命令,于是便按捺住这种冲动,不停的调转方向避开它们。
就这样兜兜转转,半个多时辰后,整个队伍完全没有觉察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彻底偏离了预定的前行路线,又折回了来时的方向。
而位于队首的东桥很快就发现,那些总是故意滚到他马蹄底下的雪球,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就那么接二连三的停在了原地,终于不再跟着他们了。
看来这些东西只是喜欢骚扰路人,头领说的果然不错,避开几次就没有事情了。东桥心底如此想到,接着他便用力一夹马腹,驱使着马儿加快了步伐。
被古怪的雪球误导了方向的队伍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路加快了速度,不过半个时辰,就赶了较先前不止三倍的路程。
待到太阳偏西,一向谨慎的方舟猛然发现太阳偏转的方向有问题,这才发现队伍错了方向,霎时大惊。
未及他勒住马叫停队伍,马车里忽然爆出一声巨响,仿佛有人将茶盅小桌用力惯到了的马车侧壁上一般,震得整个马车剧烈摇晃了几下。
“阿郎,阿郎,你怎么了?”一个书童害怕的叫道,“你不要吓唬小书啊!”
“小书,别哭了,快把阿郎的药拿出来。”另一个书童的声音虽然也十分惊慌,但到底较小书沉稳些,紧急之时还能想到喊方舟帮忙,“方舟——方舟——阿郎又犯病了——”
方舟早在听见巨响时就跳下了马,几个大步就扑到马车前,一把掀开了门帘。
只见马车里的物件被砸得砸摔得摔,乱七八糟的一塌糊涂。书童之一的小书蹲在软榻右后方正手忙脚乱的在药箱里翻找药瓶子,而另一个书童小砚正趴在一个人的背上,咬牙死命的压住对方不让他动弹,同时努力抬头一脸惊慌的对着马车门喊他的名字。
一看见方舟严肃的脸出现在面前,小砚便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急切道:“阿郎本来正在睡觉,不知怎地突然就发起狂来,一个打挺就从软榻上跳了起来,嘟嘟囔囔也不知说了什么,跟着就不停地乱砸东西——”
“药呢?”方舟弯腰一下子钻进了马车,伸手轻轻板着那被小砚压住后仍不停挣扎乱动的人的头,对着自己的方向缓缓转了过来。
一张神情狰狞,脸色铁青的脸出现在方舟的眼前。它呲着牙将原本温和的凤眼瞪得溜圆,白色的眼白里满是或红或青的脉络,略带琥珀色的瞳孔上翻,散乱的青丝胡乱贴在脸上,脸颊的肉皮更是被夸张的表情扯得紧绷绷的,看起来十分的可怕。
这不是阿郎的脸。
方舟手指微微一紧,紧跟着眸色一沉,咬紧了牙叫道:“小书!药呢?”
“来——来了——”小书慌乱的从药箱里摸出了一个青瓷瓶,连滚带爬的赶着要送过来。
不知是方舟的眼神太过冷酷,还是那个药字刺激到了发病中的阿郎,原本已经压制住阿郎的小砚只觉身下的人猛的一动,顿时眼前一晃,手上的劲道被卸了大半,再然后,他就飞了出去,后背重重的砸到了马车壁上。
马车外的马儿受了惊吓,霎时抬高了前蹄大声嘶叫了几声,一下子就挣脱了随从,疯狂飞奔起来。
方舟更是黑了脸,病中的阿郎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能生生把全力压在他背上的小砚甩了出去,眼看他就要起身朝自己攻击过来,他便想也不想的俯身上去,一把扭住阿郎的胳膊将他死死按倒在马车里。
马车还在不停的飞奔着,马车里的几人只觉得身子在不停的晃动。
阿郎偏头发出凄厉的痛呼,边上的小书闻声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阿郎,阿郎,你不要吓唬小书啊!方舟,你下手轻一点,要是扭断了阿郎的胳膊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现在顾不得了,现在马车在急行中,若是让阿郎跑出去,情况会更糟!”方舟也听见了阿郎方才的惨叫,但是他却丝毫没有为此就心软放手,反而换了一下姿势,用膝盖紧紧顶住阿郎的脊背,一手按牢阿郎的胳膊,一手掐着阿郎的脸将他的头微微抬了起来,紧跟着抬头神情严肃的对着小书喝道,“还不快把药给阿郎灌下去!”
“是——”小书闻言慌忙抖着手拔下瓶塞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一气儿将药从阿郎被迫张开的嘴里倒了下去,哭着道,“阿郎,快咽下去,吃了药你肯定就好了!”
第41章 横公鱼4
药一入喉,阿郎的眼睛猛地瞪大,身体也挣扎的越发激烈起来。
方舟只得俯身加大力气,死死的按住了他。
“你们——你们统统会死在这个地方!”阿郎偏头一脸恶毒的对着方舟狞笑道,“哈哈哈——看着吧,只要回去,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方舟沉着脸紧盯住阿郎的眼睛,镇定道:“我不会让你死的,自然也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
小书则被阿郎那惊悚的论调吓得浑身发抖,他咬着牙打着哆嗦,看到阿郎讽刺的笑了一声,然后把眼一闭,当即就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吁——吁——”
负责驾马车的随从终于成功制住了发疯的马匹,马车猛地摇晃两下,终于停了下来。
方舟确认阿郎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了,便松开了手和膝盖站了起来。
阿郎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两个书童慌忙上前检查他是否伤到了其他地方。
“头领,前头有间客栈!”驾车的随从在马车外禀告道,“看这天色已经晚了,且附近荒无人烟的,我们要是掉头继续赶路,恐怕也找不到其他客栈了。要不要在这里歇一晚?”
方舟闻言便揭开门帘探头向前望去,只见白茫茫的雪原上,屹立着一座看似寻常的客栈。
那客栈远远瞧着并没有多大,模样也十分的普通,要说有什么特点,就只有那个高高挂在正门上方的门匾了,上头龙飞凤舞的写了三途川客栈这几个血红的大字。
门匾两侧挂了两个精致的纱灯,那几个大字在橘色的灯光下透出些诡异的血色。
方舟隐约感觉这间客栈有些不同寻常,但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方舟,方舟,阿郎醒了。”小砚在后面惊喜的叫道。
方舟连忙回转过来,见阿郎靠在小书身上,脸色苍白,神情虚弱,一双琥珀色的凤目平静温和,正对着自己微微笑着。
“我又折腾你们了。”阿郎略有些抱歉的轻轻说道,“方舟,下次我再犯病,还是直接把我打昏吧。”
“胡说什么,我们有药,你服了药就好了。”方舟神色平静的拒绝了阿郎的提议,又见阿郎抬手掩嘴轻咳几声,略一沉吟,又探头对外面的随从道,“就去那客栈休息一夜吧,另外发信号让东桥他们尽快赶过来。”
“是。”随从朗声应道,然后摸出了怀里的信号弹,朝着天空嗖的一下发射出去了。
“前头有间客栈。”方舟上去将阿郎扶回软榻上,低声道,“你现在身体虚弱,还是多休息吧。”
“咳咳——辛苦你了,方舟。”阿郎又咳嗽几声,便躺下闭上眼睛睡着了。
青衣十分的苦恼,原因无他,正是案板上这条活蹦乱跳的鱼。
按理说,高师傅的刀,不说能削铁如泥,剁根猪筒骨,剖个鱼肚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谁知这犹如长了小犄角的狮子头大鱼竟有一身铜皮铁骨,不论怎么切怎么砍,都毫发无损。
青衣原本还留了两分力气,跟处理寻常的鱼一样,她先是用刀背敲了敲鱼头,企图把它拍晕了再处理,谁知一刀背下去,那鱼不痛不痒的张了张嘴摇了摇尾,倒把自己的手震得险些握不稳刀子了。
高师傅在一边看的直摇头,最后忍无可忍的伸手接过青衣手里的刀道:“我来我来,一条鱼而已,看你用刀就跟挠痒痒似的,这鱼得杀到什么时候啊。看老子的,一刀就剁了它。”
说罢就一手按住鱼身,一手举刀朝着鱼头略下方快速的砍了下去。
青衣下意识后退一步将头偏了过去。
总觉得,以高师傅这样的架势杀鱼,这鱼…毫无疑问肯定会被砍成两半的吧?
接着咚的一声钝响后,青衣就听见高师傅惊诧的咦了一声:“这鱼怎么这么硬?我再试试。”
说罢就是连续不断的几声闷响。
青衣忍不住好奇,便睁开眼睛朝高师傅看去。
只见高师傅咬着牙,左手死死按着鱼身,右手握着刀上下挥舞,咋一看就像是幻化出了数十只胳膊,一股脑儿的往鱼身上砍去。
随着他不间断的动作,他那一脸横肉也跟着四下扑簌簌乱抖着,看起来一副死磕到底的负气模样。
“高——高师傅——可以停手了。”青衣着实有些哭笑不得,便在一边劝道,“再砍下去,那鱼都要成肉糜了。”
高师傅闻声便停了手,然后拉长了一张脸松开左手露出那鱼来。
青衣便凑上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那鱼竟然还是好好儿的,鳞片都没有掉一片。
“这鱼怎么回事?老子还不信邪了!”高师傅见那鱼还生龙活虎的摇摆着尾巴完好无缺,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
他已做了几百年的师傅了,这会儿竟然连条鱼都收拾不了,这分明是对他几百年刀工的讽刺!于是他丢了手里的刀,一下就把两只胳膊的袖子撸了起来,又换了一把厚重的剁骨刀,横眉竖眼的叫道:“青衣快让开,让老子一刀子剁了它!”
青衣忙后退了几步,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高师傅将剁骨刀高高举起,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剁下。
火光迸射的刹那,只听见咚咚咚一串连音,站在一边的青衣感觉前后左右各刮起了一阵凉风,仿佛有什么东西快速的掠过,最后那东西落在了厨房角落的那堆锅碗瓢盆里,弄得厨房里一时间叮里咣啷的一阵乱响。
而站在那里高师傅早已黑了脸,他提着剁骨刀朝着那堆锅碗瓢盆快步走去,然后只是一个弯腰伸手,再起身手里就提了一尾活蹦乱跳的赤红色大鱼。
青衣看着那大鱼掩嘴低呼一声,再转头看一眼案板,那里果然空荡荡的,除了一堆凹痕木屑,以及裂成两半的案板,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看来这鱼天生体坚,刀枪不入的…”青衣见那鱼硬是顶住了高师傅的利刀,便有心放它一条生路,就劝高师傅道,“再折腾不晓得什么时候能上菜,不如我们换一条鱼试试吧?”
“不换!”高师傅瞪大眼怒气冲冲道,“青衣你出去和黑三郎说一声,让他略等等,我势必要料理了它。”
“黑三郎并没有指着要吃它啊。”青衣失笑道,“高师傅你就宽了心歇会儿吧。”
“黑三郎不吃那就我吃!”高师傅显然是和这鱼杠上了,听闻黑三郎并没有点它做菜,就梗着脖子斩钉截铁道,“青衣你出去吧,免的我一会儿杀鱼误伤了你!”
青衣无法了,只得多看了那尤不知大难临头的大鱼一眼,叹息着走出了厨房。
厨房门关闭的那一瞬间,青衣仿佛听见里头传出来一阵野兽的啸声。
“你们折腾了那么久,怎么什么也没有端出来?”黑三郎见青衣两手空空的走了出来,便不满的敲了敲桌子道,“看来高师傅在厨房里窝了几百年,也是技艺生疏了,不过一条鱼,竟然半天也没有搞定。”
青衣只觉这话听着有些古怪,待要问,黑三郎却早已不见踪影了。
“青衣,结账。”
这会儿刚好有客人要结账,青衣只得把疑问又按回到心底,站到了柜台后开始结账。
马车缓缓走到了客栈前,随从勒紧了缰绳,吁了一声,稳稳地将马车停了下来。
方舟见车已停稳,边俯身将阿郎抱出了马车。
小书小砚默契的一人拿药箱行李,另一人则跑去揭客栈大门口的毛毡帘子。
阿郎被方舟一动,便惊醒过来,见挪动自己的人是方舟,就虚弱的微笑道:“我自己走就好。”
方舟并没有坚持,闻言便松开手让阿郎自己站稳身子,然后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走进了客栈,方才抬脚跟了上去。
临到门口,他忽然又被那盏挂在门边的灯笼吸引了注意,那灯笼模样奇怪,形如漏斗,灯面上花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藤蔓,不知是坏了还是客栈的伙计忘了添灯油,这会儿里头并没有烛火,就那么黑洞洞的挂在那里,随风摇摆不定,看起来格外凄凉。
“方舟,你不进来吗?”小书举帘子举的手酸,见方舟站在那半响不动,就叫了一声,“还要订房间呢,阿郎看起来累坏了。”
方舟猛的回过神来,当下就快步走了过来,若有所思道:“是该先安置了阿郎。”
说话间他就四下望了一眼,要寻走在前头的阿郎。
阿郎就背对着自己安静的站在大堂中间,仿佛是在等自己跟上来一样。
方舟原本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他几个大步上前扶稳阿郎微微打晃的身体,低声道:“是不是有些撑不住,怎么不先找个位置坐下?”
话音未落,阿郎忽然就扭过头来,先对着方舟惨然一笑,接着就满眼惊恐脸色青白的颤声道:“我已经劝过你们了,不要回来——可是你们还是带着我回来了——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
方舟霎时心头一震,紧盯着阿郎不放,站在一边的小砚也是惊慌的望着阿郎一言不发。
阿郎像是得了疟疾一般,整个人剧烈的抖动起来,他甚至还伸手抱住自己的胳膊,打着哆嗦断断续续绝望道:“完了——完了——全完了——我再也出不去了——再也出不去了——”
方舟明白阿郎这是又发病了,早已绷紧了身体,同时手上加大了力气扶住阿郎,又对着小砚使了个眼色,小砚忙不迭点头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青瓷瓶来。
“青衣姐姐,门口的灯笼坏了!”秀秀咋咋呼呼的从方舟等人身边跑了过去,边跑边对着柜台后的青衣叫道,“我们要不要换一盏挂上?有几个客人跟秀秀抱怨门口一点都不亮堂了。”
像是被跑过去的秀秀惊到了,阿郎顿时浑身一震,方舟暗道不妙,不等他反应过来按住阿郎,阿郎就猛地挣脱开方舟的手,一头朝柜台撞去。
正低头记账的青衣方才听见秀秀叫她,才搁下笔抬起头,就见一个神情疯狂的人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
青衣霎时心一沉,尚来不及闪身,那人就已瘫倒在她面前,死死抱住了她的腿失声痛哭道:
“青衣小娘子,求你救救我——”
第42章 横公鱼5
阿郎将青衣的腿抱得死紧,让青衣一时间有些动弹不得。
方舟和两个书童急忙上前去扶阿郎,不料阿郎却理也不理他们,兀自抱着青衣的腿哀求道:“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青衣见自己无法脱身,只得冷了脸一声不吭的任由对方哀嚎哭诉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