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已是查得清楚,那杜真新纳小妾前月诞下一位男婴,杜真一向对她宠爱,早言过婴孩满月之日,便要在其小妾家乡武家沟大摆酒席,以为庆贺。小的已得到消息,明日满月摆酒,今日杜真一早便会动身起程,此行除了他与一众家丁外,其一干亲随,吴善,杜恭,肖大新,还有谢赐诰等人都会随行。”
“从舜乡堡到武家沟,此地是唯一官道,他们除了走这里,别无他途!”
王斗哼了一声:“正好一网打尽!”
一不做,二不休!杜真不仁,自己便不义,他想对付自己,谋夺自己的产业,触动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忌讳,自己就将他从肉体上消灭,看谁更狠!
王斗已经决定动手,便让韩朝仔细侦察杜真的各种情况。侦知杜真今日要前往武家沟后,王斗便决定在路上设伏,杀了他后,正好嫁祸给匪徒。这些时间进入保安州的匪贼越来越多,到处横行,正好让他们背黑锅。
韩朝是夜不收,这些年待在舜乡堡,早对舜乡堡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他建议在这里动手。王斗也看过这里的地形,官道两边尽是丘陵,前后不远处还有一个谷口,进入这个地方,想逃也难办。
而且这个地方方圆几里都没有人烟,离这最近的方家沟也远在五里之外,不过在去年年底时,方家沟被四倾梁匪徒屠戮,那里现在已成为空寨。这地方设伏最是理想不过,不会在无意中走漏消息。
此行除了几个能战的军官外,王斗动员了三队战兵及一队夜不收前来,这些人的利益都与靖边堡紧密相联,又视王斗为主,他们的忠诚不容怀疑,况且他们家小都待在靖边堡内,间接的也是作为人质。
众人连夜而来,为保万无一失,等会韩朝领的那队夜不收并不参加战斗,而是用来追击,务必斩尽杀绝,不使一人脱逃。杀官其罪不小,如果逃去一人,事情传扬开来,定会引起喧然大波,到时王斗除了上山作土匪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此次伏击,除了动用弓箭,还有大刀长枪等武器外,王斗并没有打算使用鸟铳,靖边堡的鸟铳太过鲜明,容易事后让人查出。而弓箭长枪等武器,现在贼匪中也是普通使用,定会让人难以查明。
太阳越升越高,靖边堡众人静静等待,近巳时时,王斗听到一阵的马蹄声响,杜真等人来了。

官道上,杜真骑在一匹健马上,正领着众人而行。
与他并排策马而行的,是吴善与杜恭两人,在他身后不远处,肖大新与谢赐诰也是各骑在一匹马上。在各人的身前身后,还有杜真在堡内将养的十几个家丁,他们人人披着盔甲,从舜乡堡出来到现在,一路的颠簸,各人都有些疲倦,加上猛烈的太阳晒在他们身上脸上,众人都是不断的冒汗,只是努力控着缰绳而行。
杜真身上披着铁甲,这些天他总感觉有人在窥探自己,让他起了不祥的预感,加上近来贼匪横行,所以此次出门,杜真除了全副武装外,还带上所有自己在舜乡堡内的家丁们。
虽说路途累,路上还有遇到匪徒的危险,不过此次杜真是一定要前往武家沟的。为自己的儿子摆满月酒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杜真非常享受自己在人身那风光羡慕的眼神。
年近四十又得一子,怎么能不让别人夸奖自己两句,再让小妾在人前撒撒娇?还有,自己就要担任防守官了,这也是非常风光的事情。虽说武家沟只是自己新纳小妾的家乡,并不是自己的老家,不过那种衣锦还乡的威风却是一样的。
不容易啊,自己在舜乡堡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坐到防守官的位置了,为了这个官位,自己忍辱负重了多少年?想到往日的辛酸,杜真有种想要流泪,又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感觉。
想起心中的快活,杜真今日的话格外多了一些,往日那种高傲神态也是少了不少。
他对身旁的吴善高声笑道:“吴屯长,今日你妹子摆满月酒,你这个做舅舅的,可有准备什么礼物?”
吴善策马行在杜真的右旁,荣幸地与杜真并辔而行,他已是喜笑颜开,不过他仍是时刻陪着小心,不时察看杜真的脸色。
此时他听了杜真的话后,慌忙媚笑道:“全凭防守大人的栽培,小的才得以一个小校转任靖边堡管屯官一职。至于小妹那里,她喜诞遴儿,我这个做舅舅的,就是破尽家财,也要准备一份厚礼啊。没说的,小妹的衣裳首饰,婴孩的衣帽玩具,只管拿州城最好的店铺买来就是,算算差不多花了我八两多的银子。”
杜真哈哈大笑:“你这个做舅舅的,还真是破财了,不过也罢,你就要转任靖边堡的管屯官,那靖边堡越见兴旺,这笔钱财捞回,也是转眼间的事!”
吴善笑得合不拢嘴,只是连声道:“都是防守大人的抬爱,才让小的能有今日。”
杜恭策马行在杜真的左侧,他矮胖的身形骑在马上就如一个肉球,他以嫉妒的眼神看了吴善一眼,抚了抚自己两撇焦黄的鼠须,说道:“说起来,那王斗还是有些能力的,可惜为人不知变通,到时他闻听转任他堡,真不知会是什么脸色!”
谢赐诰骑在后面一匹马上,听了杜恭的话后,他高声叫道:“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那王斗不知好歹,该有此报!”
想想当日自己前往靖边堡的情形,谢赐诰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听到王斗将被调任的事后,他是心下暗暗欢喜,同时盘算着如何与新任靖边堡屯长吴善打好关系,自己想在靖边堡内设店,吴善这厮现在又得防守大人的宠爱,是得与他好好亲近。
肖大新一直阴沉着脸策马行在谢赐诰的身旁,一路来,他的脸上难得笑过,不知是他一惯如此还是在盘算着什么阴险的事,此时他阴声说了一句:“只怕那王斗是个亡命之徒,养的一干手下也非善类,到时他会不会乖乖地转任他堡?”
闻听此言,杜真脸色阴沉了下来,显然王斗让他颇为忌惮,特别是听闻手下转述靖边堡的实力后。
吴善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他回头看了肖大新一眼,高声叫道:“他王斗不乖乖地调任他堡,难道他还敢违抗上官的命令?他想造反?”
听到这话,杜真忽然打了个寒噤,转眼间他便若无其事,只是偷眼看向旁人。
杜真一向注重人前威严,失了体面可不好,还好,各人都是匆忙赶路,并没有看到他刚才的样子,杜真暗暗地呼了口气。
肖大新与吴善的话让众人安静了一会,显然刚才他们的话,触及了各人心中的隐忧。看看进了一个丘陵之地,官道越发狭窄,杜恭转移话题,他笑道:“人说保安州近来贼匪横行,可这一路来,也没看到一个匪徒嘛!”
吴善笑道:“这都是防守大人威名所致,所以贼匪望风而逃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忽听“嗖!”的一声,一支劲箭迎面而来,正中吴善的胸口,立时将他射翻马下。
第064章 狠辣
“嗖嗖!”声响,劲箭不断飞来,惨叫声接连响起,又有几个家丁被射落马下。
杜恭惊天动地的叫了一声:“有贼啊!”
众人一片慌乱,一片声地叫道:“匪贼,是匪贼…”
杜真大喝一声:“防备!”
挥刀格开几只向他射来的利箭,敏捷地从战马上跳了下来,他身前身后的家丁们也是回过神来,纷纷下马,聚到他身旁来。他们这些人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家丁,纷纷奔来聚成一团,几个家丁还举起盾牌,挡住山上射来的利箭。
一片的喊声,从山下看去,官道上人叫马嘶,各人只是呼嚎戒备。
丘陵上,韩朝正指挥着几个夜不收向山下射箭,可以看到官道上各人惊慌恐惧的神情。刚才韩朝那一箭将吴善射落马下,可惜以他的角度,只能射中吴善,否则刚才那一箭,便可要了杜真的老命。
还有那肖大新也似乎被自己射中,不过又似乎是随势滚落马下,借马匹掩藏自己的身形。
叫声不断,王斗回过头来,眼前钟调阳,韩仲,高史银三人正肃然待命。
王斗沉声道:“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三人一齐抱拳,一身的甲叶铮然作响:“末将领命!”

“杀杜贼啊!”
韩仲策马从山坡上冲下来,一手控缰,一手平端着他的枪棍,只是直直地指着前方。
他马术精湛,只是领头冲在最前。
烟尘滚滚,在他的左右两侧,钟调阳与高史银也是一同控马从山上冲下来,高史银拿着钗钯,钟调阳则是拿着一根长枪。
在三人身后,那三队靖边堡战兵,刀盾兵与长枪兵也是一齐冲下山来,各人大声呐喊着,个个脸上涨得通红,眼中满是仇恨。杜真老贼想谋夺靖边堡的产业,让大伙又回到往日饥寒交迫的苦日子去,王斗大人说得对,谁敢让自己不能过好日子,就杀了他。
见靖边堡各人声嘶力竭叫着冲下山来,官道上一片惊叫:“是靖边堡的军户…王斗反了,王斗反了…”
杜真全身一震,一下子变得全身冰冷,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发生了。先前他还奇怪哪来的匪贼如此犀利,原来是靖边堡的王斗等人。一时间,他心下后悔异常,同时熊熊的怒火也是燃烧起来,这王斗好大的胆子,竟敢杀官造反?
部下一片的惊呼:“大人,怎么办?”
杜真见左侧有一小片空地,猛地喝道:“退到那边去,结阵防御!”
他们十几人聚成一团,快速后退,肖大新从马后闪出,抢到了杜真的身旁,至于杜恭与谢赐诰,已是吓得全身酸软,全然没有了移动的能力,二人只是各缩在一匹马下,脸如死灰,全身不断地哆嗦着。
没等杜真等人结成阵形,韩仲、钟调阳、高史银三人已是一阵风地从各人身旁掠过,三人马匹急冲而过,手上的武器都是刺入了一个杜真家丁的胸膛,在他们的惨叫声中,将他们远远带飞出去,倒在地上已是气绝身亡。
三人马匹才过,那三队披甲的靖边堡战兵已是冲了上来。
“呼呼!”几声响,领头三队的刀盾兵已是投出了几根厚重的标枪。
杜真等人聚成一团,六根标枪而来,就算他们都有披甲,立时便有数人惨叫着被钉死在地。
投出标枪后,几个刀盾兵立时取过以腕抵在盾牌内的腰刀,取腰刀砍杀上来。同时的,刀盾兵身后的长枪手也是喊叫着冲杀上来。
双方冲撞在一起,都是搏命撕杀起来。

惨叫声不断响起,撕杀非常的残酷,杜真等人知道靖边堡众人敢胆前来,肯定是抱着斩尽杀绝的念头,各人知道无法幸免,都是抱着死战的念头。
只是杜真这些家丁虽然平日技艺出众,论单个出来,他们人人都是强于靖边堡的军士,只是他们平日哪训练过什么战阵队列?个个只是凭借一股悍勇血气在搏斗。
靖边堡的军士虽然个个技艺都是普通,而且每人平日只练一招,不过他们人人都是精于配合技击之术,那种默契,在靖边堡残酷的训练下,可说是深入到骨髓里去。而且他们虽然平日只练一招,不过这招却是战场撕杀最精华部分,最简单,也最有效。
他们群刀劈来,群枪刺去,一往无前,漠视自己的生死,那些几乎都在作单打独斗的杜真家丁们,个个只是惨死在他们的刀枪下。而靖边堡军士们配合默契,各人又有厚实铁甲护身,残酷的撕杀下来,一连杀死对方多人,己方只有几人受伤。
这种残酷的交换比让杜真等人心寒,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多年的家丁,竟然不是这些粗粗训练后靖边堡军士的对手。为什么会这样?
又是一个惊天的惨叫声传来,却是肖大新被几根长枪刺入,他手上的长刀劈在一个靖边堡枪兵的肩膀上,长刀劈开他的盔甲,深深地进入他的肉内,那长枪兵本来可以躲避,不过却是不闻不问,他闷哼一声,任由肖大新长刀劈下,同时他手上的长枪也是深深地刺入肖大新的体内。
与他同时刺入的,还有三个靖边堡长枪兵,他们手上锐利的枪头破开肖大新身上的铁甲,深深地捅入他的身体。
肖大新阴沉的脸第一次有了变化,他惊讶的,以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身上的几个枪杆,又看看坡上的王斗,心内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他慢慢地跪倒下来,全身抽搐地死去,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流了出来。

眨眼间,杜真十余个家丁只剩下数个,而且个个身上带伤。
王斗站在坡上,平静地看着官道下那残酷而血腥的战局,韩朝也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在各人身边,那队夜不收仍是牵马肃立,等待上官下一步的命令。
看山下局面已定,现在韩仲、钟调阳、高史银三人只是策马立在外围,指挥手下的军士们围攻余下的杜真等人。
现在杜真身边只余四个家丁,都是他身旁最悍勇的军士,平日与杜家关系也最紧密,他们死命护着杜真想冲出去,一面的大呼搏战。
忽然两个家丁破阵而出,他们抢上马,就是拼命逃命而去。
王斗平静地说了一声:“韩兄弟!”
韩朝抱拳道:“小的明白!”
他喝了几声,立时五、六个夜不收出来,随他上马追击而去。
又两声惨叫传来,杜真身旁最后两个家丁已被杀死,最后余下圈中的杜真一人。
此时的杜真披头散发,形如厉鬼,他身被数创,全身鲜血淋漓。他一边怒吼,一边舞刀拼命撕杀,他心下愤恨之极:“王斗小儿,如果自己能侥幸逃得生天,一定不会放过他,定要将他全家老小斩尽杀绝,让他尝尽天下酷刑而死!”
他冲山上嘶声大叫:“王斗,王斗,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又有三个刀盾兵当头整齐地劈来,杜真虽平日身为舜乡堡屯田官,然他为大明世袭军官,也多习技艺,他一声吼叫,拼命格开这几个刀盾兵的刀势。
不料旁边又有三个刀盾兵整齐地抬刀。
“杀!”
三刀一齐劈在他的肩上身上,长刀深深地劈进他的身体。
杜真大声惨叫着,刀势一压,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他使尽全身力气,挣扎站起身来,刚一转身,又听到一片整齐的大叫:“杀!”
“噗哧,噗哧,噗哧!”
长枪入肉的声音令人心寒,多达六根的长枪破开他的铁甲,深深刺入他的体内。
杜真口中的血块大口大口涌出,他强撑着身体不摔落,定定地看了身上半晌后,猛然他哈哈地大声惨笑起来。他的笑声凄厉非常,半途忽然断绝,接着轰的一声,杜真的尸身摔落在地,已是气绝。只是双目圆睁,似乎是死不瞑目。

王斗来到官道下,这些惊心动魄的场面他一直在旁静静看着,神情不变。
只有那些参战的靖边堡军士事后才知道后怕,官道上尸首满地,鲜血到处,这种残酷的场面,加上杀官的心理压力非同小可,很多人都是脸色发白,甚至还有人大声呕吐。钟调阳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有韩仲与高史银若无其事的样子。
蹄声响起,却是韩朝领人回来,他牵着两匹马,又抛下两个人头,却是那逃离两个家丁的。
韩朝下马抱拳道:“大人,逃跑的两个杜贼家丁已是斩杀,四野安静,无人知晓!”
王斗道:“所有的人都解决了吗?”
高史银笑道:“怕还有两个呢!”
他过去一匹马下扯出两个人,却是杜恭与谢赐诰,这二人都是全身发抖,只是连声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高史银看向王斗,王斗微一点头,刀光闪过,血雨飞扬,惨叫声戛然而止,谢赐诰的头颅已是飞了出去。
高史银又将滴血的长刀转向杜恭,杜恭全身剧烈地颤抖着,他猛然扑倒在地,膝行而进,他满脸满眼的眼泪鼻涕,对王斗哀求道:“王兄弟啊,哥哥知道错了,求你饶我一命吧!”
高史银狞笑着过去提起他的身子,又是一刀捅入他的心口,长刀一转,杜恭全身不断地抽搐着,他口中呵呵有声,双目睁得大大的,眼角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高史银将杜恭的尸身象破麻袋一样扔在地上,笑道:“这下子终于全部干净了!”
他冷笑道:“我还认为杜真小儿敢打我们靖边堡的主意,有什么出众的能耐呢,原来就是这么几下!”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王斗道:“打扫一下战场,场地收拾干净些!”
韩朝等人道:“放心吧大人,我们定会做得一丝不漏的!”
众人打扫场地,收拢战马,解下杜真等众的兵器盔甲,他们口袋中的银两物品也不放过。
此时一个靖边堡长枪兵正在搜查地上一具尸体的盔甲物品,忽然那尸体一下子眨开眼睛,他猛地翻身而起,一拳将那军士打翻在地,他翻身上了旁边的马匹,大喝一声,就是急急策马而去。
这人竟是最早被韩朝射中的吴善,他胸口中箭后,便一直滚落马下静卧不语,此时趁众人松懈,他便抢马而去。竟是一下子在各人眼皮底下得手。
事发突然,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还存有活口,韩朝正要上马去追,忽听“咻!”的一声响,一根劲箭追上吴善,箭头从他咽喉处透出,吴善一下子摔落下马,一动不动。
钟调阳平静地放下弓箭,刚才却是他射出一箭。钟正显一直说自己儿子是蔚州当地远近闻名的好猎手,这是王斗第一次看到钟调阳射箭,果然箭术出众。
众人急忙来到吴善的身旁,这下他真的死了。看着他的尸身,韩仲骂道:“这厮也太狡猾了吧,装死能装这么久?”
韩朝等人有些不安,向王斗请罪,王斗淡淡道:“此事非同小可,下次须谨慎!”
当下各人又仔细打扫战场,每个死去杜真那边的人都是重新补上刀枪。
最后反复检查,战场清理干净后,王斗等人悄无声息地离去。
四周寂寥无人,只余下地上杜真及家丁们的尸体,还有一群乌鸦在上空盘旋。

崇祯八年八月二十七日,舜乡堡暂代防守官杜真路遇匪贼,杜真死难,亲随家丁无一幸免!
消息传出,舜乡堡上下皆惊!
第065章 争夺
杜真等人的尸体在几天后才被发现。
近期保安州贼匪横行,当地的民众都不敢随便出门,到武家沟上那条官道更是人鬼绝迹。从二十七日起,杜真等人的尸体躺在路上,一直没有人察觉。
直到三天后,杜真的那位新纳小妾在武家沟苦等,一直到了这天儿子的满月酒都过了,还没看到杜真的身影,非但如此,自己哥哥吴善等人的身影也是不见。
那小妾在父母乡亲面前极度无光,哭骂了几个时辰后,才派出一个下人去舜乡堡看看怎么回事。
不料那下人走到离方家沟几里的官道上,便惊见杜真等人的尸首,十余人横七竖八的躺满一地,到处是鲜血,可见场面的惨烈。此时他们尸身上更布满了苍蝇,成群结队的嗡嗡飞来飞去,尸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那下人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的奔回武家沟告知杜真小妾这个惊人的消息。一时间,那小妾如晴天霹雳,当场晕死过去,家人也是乱成一锅粥。
这消息也立时在整个武家沟传扬开来,众人都是惊得目瞪口呆。此事非同小可,当地里长带了几个青壮大着胆子前去查看,初步认定为贼匪所为,接着他们又赶忙派人前往舜乡堡通风报信。
一时间,整个舜乡堡也是惊动了。舜乡堡副千户林道符,镇抚迟大成等大小军官也是慌忙带人前往当地察看,看场面手法,众人一致认定是贼匪所为。特别是众人路上还遇到几股匪贼,想打他们马匹盔甲的主意,更坚定了各人这个推断。
代任防守官遇害身亡,这是大事,更可恨的是,杜真等人曝尸荒野不说,他们的马匹盔甲都是尽数被劫掠而去,连他们身上的财货银两也都是光光的。一个堂堂代任防守官落个这样的下场,实在是太可悲可叹了。
众人都是对贼匪恨之入骨,将杜真等人的尸身收殓后,又连忙派人到州城告知操守官徐祖成。
徐祖成闻听后大惊失色,久久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自己的心腹许忠俊刚死,他的接班人杜真又是遇害身亡,为什么自己总是如此的多灾多难?想到悲处,徐祖成不由自主又流下泪来。
在杜真等人的尸体被运回舜乡堡后,张贵闻听后也是连夜赶往舜乡堡,看到杜真的尸体,张贵脸上的神情很奇怪,旋尔,他放声大哭起来,抚尸连道:“杜大人惨遭遇难,英年早逝,真是令人悲痛啊!”
他号啕大哭,哭声惊天动地,真是令人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杜家一干老小本来已经够伤心了,被张贵这样一哭,触景生情,又是接着大哭起来。
张贵哭了一个时辰,仍是不肯起身,最后还是众人连拉带拖,才将他拉起。他这个样子,不说杜家老小感动非常,就是旁人也是看得暗暗点头,这张贵忠肝义胆,真是不用说的。

剿灭贼匪,为杜真大人报仇是下一步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代任防守官的丧事办理。
刚撘建了前任防守官许忠俊的灵位不久,舜乡堡大小官员又要接着撘建杜真的灵堂了。
不过由谁来负责杜真的丧事,这里面也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接理说杜真死后,现在舜乡堡以佥书官,副千户林道符为尊,理所当然的,应该是由他来负责杜真的丧事。
不过张贵也是拼命地挤了进来,他的官位也是到了,在堡内及地方上的支持者也是众多,特别是杜家一干老小对他印象极好,最后由二人联合组成了一个治丧小组,操办了杜真的丧事。
灵堂设好后,保安州城操守官徐祖成又来灵堂前流了泪。
见徐祖成都流了泪,堡内一干大小官员无不潸然泪下,王斗也是站在悲痛的张贵身旁默默垂泪。
拜祭完杜真的灵堂后,眼下最要紧的,是由谁来接任下一任的防守官之职。
堡内外军民都在嘀咕这舜堡接连死了两个防守官,难道是当地风水有问题?不过对于有望得到这个职位的人,他们却是顾不上思考这个问题,各人展开了一连串的明争暗斗。
眼下呼声最高的,便是董家庄管队官,副千户张贵。
还有舜乡堡副千户,主管堡内一干营操、验军、巡捕、备御等事务的佥书官林道符。
林道符支持者不多,堡内最有力的支持者便是镇抚迟大成,不过他的优势便是任佥书官多年,对于堡内的管理事务经验极丰。
张贵胜在人脉极广,在堡内及地方上支持者众多,特别是舜堡原许忠俊亲随许禄支持他。还有靖边堡的屯长王斗,辉耀堡管队官常正威,贴队官钟大用同样是支持张贵,也是优势明显。
这些时间张贵便是努力拉拢各人,许下种种好处,不过舜乡堡万年老三林道符岂能善罢甘休?做了这么多年的副手,他岂会没有转正的心思?二人只是比赛着到处活动,特别是徐祖成身旁的亲将杨东民,更是二人的重点活动对象。
对于由谁来接任舜乡堡下一任防守官,操守官徐祖成也是头痛,在他看来,张贵与林道符都不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对象。
其实徐祖成不是没有想过王斗,这家伙好,忠心又悍勇,能力也是出众,遗憾的是王斗资历太浅,官位太小,这防守官一职,最少也要从正副千户,卫指挥佥事内选用,王斗区区一个总旗,还是够不上格。
最后徐祖成只是让林道符暂代舜乡堡防守官一职,不过对于正式的任命,他却是迟迟没有下来,这职位的明争暗斗,便是一直继续下来。

时间很快到了九月九的重阳节,此时已过了寒露,靖边堡军户的秋播耕种早已完成。
这天,高史银与“万胜和”米店郑娘子的三妹郑晓芸火速成亲了,算算这两人认识还不到两个月。其实郑经纶是不怎么同意自己侄女与高史银成亲的,原因高史银是个军户,侄女嫁给他生下子女,也是世世代代同为军户受苦。
从明中叶起,虽说军户除正丁外,余丁经商、科考的人也多起来,万历年时,军籍考生中进士者多达八十七名,占考生比例的四分之一强。嘉靖年间的兵部尚书吴兑便是军户出身,鼎鼎大名的首辅张居正,同样也是军户出身。
不过总体而言,大明军户在各地名声不是很好,军役沉重,能出头的少,几百年来,只听过大明军户逃亡的,没听到有人自愿加入军户的,当然靖边堡的军户们不算,那是特例。
怪不得郑经纶有此忧虑,不过听闻高史银将人家姑娘给上了,生米煮成熟饭,这下事情不成也要成,不愿意也要愿意了。
对于自己的三妹与高史银成亲,郑娘子倒是抱着祝福的态度,由于喜事办得突然,郑家的老小都不可能从蔚州赶来保安州,便由郑经纶与郑娘子作为郑晓芸的长辈亲人参加婚礼了。
至于高史银这边,这家伙是个孤儿,他是王斗的属下,为他操办婚事便成为王斗义不容辞的责任。
王斗对大明的婚礼不是很懂,好在自己有母亲在,她的经验丰富。三媒六聘的,王斗便是让母亲钟氏代为操劳,此外堡内的陶氏,刘氏等人也是一起帮忙。
这样匆匆操办,总算在初九这天将高史银的婚事办了。
这天整个靖边堡都是喜气洋洋的,张灯结彩,喝喜酒,闹洞房,很是热闹了一天。
这喜酒要连喝几天,第二天靖边堡接着热闹。
近午时,王斗忽然紧急得报,有大股的匪贼正往靖边堡而来。
进入九月份时,流入保安州各地的匪贼越多,他们从几十人到几百人,最后更是达到每股近千人,保安各地都是戒备。依韩朝的侦察,这些匪贼多是从蔚州,圣顺川城等地流入州境,口中多操河南、山西、陕西一带的口音。
依王斗对历史的了解,还有自己观看邸报,六月时督师洪承畴集师汝州,会和邓玘、尤翟文、左良玉、汤九州、曹文诏诸将,连连击败了农民军多部。八月时,卢象升更是总理五省军务,明军势大。
看来这些流入境内的匪贼,便是这些溃败的农民军余部了。
大股流贼前来,多达数百人,看来这喜酒是喝不成了,王斗大声喝令靖边堡戒备,同时他更是急带堡内大小军官上堡墙观看。
第066章 排枪
人说九月九重阳节秋高气爽,天高云阔,适合携亲带友,登高远眺。
不过昨天就是闷热,到了今天,早上还好,近了午,太阳猛烈,这天便快速地炎热起来。
王斗等人站在堡墙上看去,在阳光下,只见西南方向正乱轰轰的奔来数百个贼匪,除了有几十个人骑马外,余者都是拿着长枪大刀的步兵,这些人中有老有少,穿的也是五花八门,披甲的很少。
这些人呼喊着往靖边堡外围寨门这边而来,在他们前面,那些骑马的匪贼策马过来,他们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十几人一群,只是沿着靖边堡四周奔驰,一边往堡上大声喝骂着,要靖边堡军户立时投降,否则他们攻破屯堡后,立时鸡犬不留。
此时堡内已是严加戒备,除了堡内几队战兵外,余者男子青壮也都是发下长枪,连堡内的妇女老弱也是每人发下木棍。这些匪贼没有攻城器械,他们唯一能进入靖边堡的,也就是外围军户营房前那道还没有砌墙的低矮寨墙寨门,特别是寨门这处。
看清楚情况后,王斗便领着韩朝、韩仲、钟调阳等几个军官来到寨门前准备战斗。
王斗现在有七队战兵,每队四个鸟铳兵,共有鸟铳兵二十八个。此时堡内鸟铳兵已是尽数抽出,全部立于寨门旁的寨墙后面,王斗还专门挑出了十个刀盾兵与十个长枪兵分两排静立在鸟铳兵的身后,只等匪贼冲上来后肉搏撕杀。
此外还有韩朝领的一队夜不收牵着马匹,只等着战后用来追击。
至于高史银,他现在还是新郎官,王斗让他与杨通,齐天良几人带着余下的战兵与辎兵留在堡墙上守护,虽然他满脸的不情愿。
在高史银的身旁,他的新婚妻子郑晓芸,还有万胜和的郑娘子与郑经纶都是脸色苍白,匪贼凶残势大,这靖边堡能守住吗?对于她们的忧虑,高史银自然是不屑一顾。
靖边堡寨门前的军士都是肃立,各人非但不害怕,相反的,脸上隐隐都有兴奋之意。靖边堡的粮饷赏赐以缴获为主,对这些经过残酷训练,还有剿匪之战磨砺出来的军士们来说,眼前那些匪贼非但不是威胁,反而是他们最好的财富来源。
对将要来临的战斗中,王斗让这些鸟铳兵们分成两组,一组装弹,一组射击,这样可以大大地提高射击作战的效率。此时二十八个鸟铳兵都是分两排肃立,他们握着自己手上乌黑厚实的鸟铳,内中早已装好了定装的纸筒弹药,火绳也是早已装好。
那边匪徒首领让哨探喊叫一会后,见堡内没有动静,他们慢慢聚在了离靖边堡几百步的距离,然后开始整队。
过了一阵子,那边分出一百余人,个个拿着刀枪盾牌,此外还有一些人提着土袋,显然他们看出堡墙外面营房四周挖有的壕沟,要用这些土袋将壕沟填上。
这一百余人将兵器拿在手里,看样子都是青壮,类似敢死队一样的人物。他们一边大声吆喝怒骂着,一边慢慢逼来。
王斗看他们人数并不多,众人手上连盾牌的都很少,显然在这些匪贼看来,一个屯堡能有多少青壮武力?特别是这个屯堡外面连个堡墙都没有,更是不堪一击。杀鸡焉用牛刀?这些人足用了。
见这些人慢慢逼来,王斗一声喝令,立时前排的鸟铳兵将手上的火绳点燃,十四门鸟铳一排的撘在了前面那用泥土,石块,木板等粗粗撘建成的矮墙前。
这群匪贼乱蓬蓬的,也没什么战阵队列,只是人多势众的拥来。
前面的一些匪徒也看到了矮墙前的鸟铳兵,他们也不以为意,官兵的火器他们见多了,杀人不怎么管用,吓人与炸坏自己倒是见多了。
他们逼近百步时,猛然发一声喊,便一齐挥舞武器,狂叫着冲来。
“预备!”
王斗一把抽出重剑,指着前方,口中大声喝令道。
立时前排的十四个鸟铳兵一齐将身子前倾,专心致志地瞄着那帮冲来的匪徒。
很快这些匪徒冲近六十步,王斗大喝一声:“射击!”
“啪啪啪啪!”
十四门鸟铳齐鸣,喷射出了弹丸与烟雾。
鸟铳轰鸣中,前面一排的匪贼被打翻在地,滚在地上大声惨叫着,就算一些手上持着盾牌的匪徒也同样如此。
靖边堡鸟铳精良,六十步距离,鸟铳杀伤力极大,轻易便破开了他们手上的盾牌。
“射击!”
后排鸟铳兵已是将手上的鸟铳递到前排兄弟的手上,他们接过前排兄弟刚发射过的鸟铳,取出油包内的定装纸筒弹药,快速地装填起来。
又一排鸟铳喷射出了大量的火光烟雾,惨叫声又是一片传来。
“射击!”
“射击!”
“射击!”

寨墙前连珠似的枪声一排接一排,定装纸筒弹药的优势,让两队鸟铳兵装填发射速度极快。
几轮射击下来,寨墙前已被浓密的白烟覆盖,王斗下令停火,静待硝烟散后察看战果。
那两排鸟铳兵正好让手中冒烟的鸟铳冷却,几轮射击下来,各人手上的鸟铳都已发烫,必须进行冷却。否则在铳内的高温之下,倒入的火药有立时燃烧的危险。
硝烟终于散去,王斗等人看到十余步到六十步的范围内,地上倒着几十个翻滚惨叫的匪贼,一些人当场被打死,一些人则还未死,只是血肉模糊地在地上大声惨叫着。
硝烟散去,王斗等人也看到几十个正站在自己兄弟尸体前发呆的匪徒们,他们个个嘴巴张得极大,似乎没想到靖边堡的火器如此厉害,还未冲近寨墙,眨眼便有几十个兄弟受伤送命。
眼前寨墙并不高,壕沟陷阱也不是很深。然后就在鸟铳射程的几十步内,便似个死亡地带一般,填进了他们众多兄弟的性命。
看着眼前可怕的场景,匪徒们脸色从发呆到惊恐,猛然他们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转身就往回跑去,他们丢盔弃甲,手上所有兵器都是抛个精光,只求自己跑得快些。
看着他们喊叫着逃去,韩朝、韩仲兄弟也是吃惊非常,二人久在边地军营,哪见过如此威力,射速如此快强的鸟铳?他们只是喃喃道:“好个犀利的火器…”
靖边堡鸟铳第一次在成规模战斗中显示了其出众的威力!

看着堡前的战果,堡墙上的郑娘子、郑经纶等人也是吃惊不小,郑晓芸只是拍手欢笑,郑经纶则是喃喃道:“这还是官兵吗?”
那群匪徒逃回去后,匪贼大部中也是一阵骚动,有几个首领样子的人似乎是在高声喝骂,不过任他们怎么说,就是没有人再愿意领军前来,这些匪贼多是乌合之众,欺软怕硬,见靖边堡如此难啃,大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喝骂了半天后,便不得不收兵退走了。
消息传出,此后几天内,没有一股匪徒敢打靖边堡的主意,不过此时保安州匪患愈演愈烈,依各方传来的消息,此次进入保安州的流贼多达三千人,其骨干核心是一股三百余人的骑兵,余者是一些老弱或是一帮裹胁的流民。
十二日,流贼大部侵扰保安州城,操守官徐祖成大怒。
还有消息传来,知州府内的少夫人在前往卫城时,路遇匪贼,要不是部下忠心护主,死战逃离,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剿灭保安州境内的流寇已是势在必行,特别是在守备大人的严令下,徐祖成决定传令各堡,集兵剿灭这帮匪贼。
第067章 扮象
崇祯八年九月二十日。
在浑河的贼匪大营附近,一场官兵与流寇之间的大战正一触即发。
从十二日开始,保安州各地的军堡开始征剿境内的匪贼,经过多日反复的缠斗后,那些匪贼联合起来,一场最后的决战势在必行。从以前见了官兵就逃,到现在的敢正面对决,也可以看出流寇的战力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贼匪的大营设在易庄的附近,那里依山傍水,是个理想的扎营之地。
此时在离营寨的几里外,保安州的官兵们已是拥众前来,并摆下了一个阵势,便是大明传统的三叠阵。前方为正兵,又有左、右两翼,还有中军与预备队。如此相互策应,可攻可守,援兵还可相机策应。
中军位置上,一根醒目的大旗正高高飘扬在那里,操守官徐祖成身披盔甲,踌躇满志地抚须道:“今日我大军云集,定要将那些贼匪一网打尽!”
听徐祖成这样说,他身旁的亲将杨东民,舜乡堡副千户张贵,还有五堡的防守官杨志昌,张家堡的管队官史敏都是巴结道:“有大人出马,这贼匪肯定是灰飞烟灭!”
此次为剿灭流贼,操守官徐祖成传令集兵,保安州辖下舜乡堡、五堡,张家堡几个大堡中,陆续抽调出官兵前来作战。
舜乡堡额兵三百余,抽兵一百五十人,下属董家庄与辉耀堡额兵五十,各抽兵二十人。
五堡额兵四百余,抽兵二百人,下属二堡,七堡,栾庄堡,各抽兵三十人。
张家堡额兵一百,抽兵五十人。
加上从州城内抽调的五百军士,总计一千余人的大军。
在例次官兵对流寇之间的战斗中,往往都是以数百人击溃数千人,数千人击溃数万人。此次官兵一千人,流寇不过区区三千余人,以一千对三千,哪有不赢的道理?
怪不得各人信心十足。
张贵,杨志昌等人身为副千户,因此有资格陪在徐祖成的身边,听了他们的话,徐祖成不住的点头微笑。只有舜乡堡副千户,代任防守官林道符没有出声巴结,只是凝目细看着阵中的情形。
见他这个样子,徐祖成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他举目望去,只见己方军阵将士肃立,军中一片的红色。
大明军服向分红黄两色,就是盔甲上,也多装饰朱漆两种颜色。由于军服尚红,因此大明的军户又称赤籍。当然了,边军的盔甲比起京营的盔甲还是稍显朴实,没有他们色彩那么绚丽,盔顶上也很少有装饰美扮的插翎羽毛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