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宁对这一段历史还挺熟悉,听到这里时随口报出一段资料。不过旁边林峰立即捅捅他,示意安娜还坐在那儿呢,凌宁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低声道:
“你以为她到现在还一无所知么?《物种起源》序论看过没?满篇的年代和人名,光是那段文字就足以告诉她一切啦,更不用说我们的大部分工器具上都有生产日期…”
确实,从安娜所坐的位置看,她应该能听到凌宁那段话的,但她却神色如常,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颇有些紧张的看着对面众人——这些人决定着她的命运。
后面就没什么人提问了,会议室里暂时变得寂静,解席回头看看李教授。
“您看…大家是不是商量商量?”
李教授又看看唐健,见后者没有反对意见,便点点头:
“好了,安娜小姐,麻烦你出去一下,我们需要作个讨论。”
安娜闻言站起,款款向这边行了一礼,正要转身时,却忽然停下,看着这边,犹犹豫豫的,但还是开口:
“我…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诸位,可以么?”
在得到这边的允许之后,这位十七世纪的意大利女郎用一种相当犹豫,却又带点期待的语气缓缓问道:
“在你们…你们原来的那个时代,可曾听说过公主号这艘船…或者有关它的任何事迹?”
会议室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大家都有些发愣,虽然早就预料到他们的来历已经不大可能在对方面前隐瞒得住——光是那些书籍和碟片就不知道泄漏了多少呢。但这位小姐居然能够如此平静对待,倒也颇出他们预料。
这边曾经推测过,当这个时代的人知道并且相信了他们的来历后,第一反应会是什么样?最后得出结论为:想要知道自己的命运。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然而无论是历史系教授李明远,还是通晓大航海时代的凌宁,抑或看过大批杂书的庞雨,此时都只能无奈摇头:
“…不知道,从来没有看到过有这方面的记载。”
安娜的目光缓缓从每一个人脸上掠过,她的眼神也渐渐从期待转变为失望,最终她还是弯下腰,朝这边众人微微躬身施礼,然后转身退出了屋子。杰克也立即陪着出去,作为一位医生,他特别注意安娜此时的心理状况。
“你觉得她说的话可信么?”
等安娜出门之后,唐健首先向赵立德求证。他原以为阿德会提一两个问题的,却没想到后者根本没提问,从头至尾只是一直在仔细观察着安娜的脸色和表情。同时快速在笔记本上记录些什么。
“还行吧,大方向上应该没说谎。不过有些小细节,特别是最后关于与荷兰人的关系方面,肯定是有所隐瞒了…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她并没有显得特别心虚…”
抬头看到大家不解的神情,阿德哈哈一笑:
“啊,这是我以前在看守所闲着无聊时研究的一项课题:通过观察人的脸部表情和动作判断对方心理状态,特别是说谎与否。还是挺灵验的,以前单位里同事都叫我人形测谎仪呢!”
天晓得阿德是不是在吹嘘,反正眼下这边就他一个侦讯高手,他说啥大家都只能相信。
“好吧好吧,她说的可信,那现在说说你们的意见…庞雨,你先说!”
既然对方的回答通过了人形测谎器的检验,茱莉立即开始催促大伙儿尽快做出决定,并且第一个点了某人的名——她很清楚这一位肯定不会反对自己的建议。
果然,庞雨耸了耸肩膀:
“我还是那句话——她对我们这个团体…‘很有用’。”
茱莉又转头看了解席一眼,后者立刻举手:
“我也同意…”
然后女生组那边几位也都表示了赞同之意,想必是早就串联好的,不过此后就出现了冷场,半天没人说话。
过了好一阵子,才从列席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老李教授刚才不是说过么,只有全体同意,才能允许她加入。我们这边连总人数一半都不到,作出的决议有效么?”
没看清是谁在说话,但这位显然想把水搅浑。不过茱莉可是商业谈判的老手了,抓细节比谁都精:
“那是指入籍,给予同等待遇…我这里只是要求聘用一名副经理而已,和你们使用本地人帮忙一个性质,难道也要全体讨论?——那好,我们不妨先来议论议论:那个什么严文昌,程叶高,李长迁…他们能不能用,我们也有发言权啦!”
人群里那位立马不吱声了,茱莉显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可以敷衍过去的人。要想拒绝她的提案,非得有相当充足的理由才行。
“如果她是华人,那么这个听证会根本没必要开。茱莉你要用谁都无所谓。”
凌宁缓缓开口,尽管他的老婆卓媛刚才也已经举手表示同意了,但他却显然另有不同看法:
“就我个人而言,其实我赞同庞雨的看法——她很有用。但是有些同志的担忧也不是不能理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八个字流传至今,不能说一点道理没有。杰克是和我们同一时代的人,又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我们可以信任他,也必须信任他。”
说到这里时,凌宁不禁朝老杰克的座位看了几眼,现在当然是空着的。身为委员会成员,杰克却自愿陪着安娜在外面等消息,这一方面是出于对心上人的爱护,另一方面,恐怕也是有故意避开,让这边能畅所欲言的意思。
这个美国佬可是有着心理学博士学位,在关键事情上,绝不象他平时所表现出得那么大大咧咧。
第一百七十章 听证会(下)
“…但是对于这位小姐,她有属于自己的祖国,有属于自己的大家族,甚至在法国还有一个爵位在。虽然现在背井离乡,说起来比较落魄。但是如果我们接纳了她,无论是不是给予同等待遇,她肯定都会在我们这个团体中占据一定地位。她将分享到我们的知识和技能,可能还有我们对历史发展趋势的了解…可以想象,随着我们整个团体的发展,她的重要性必然会逐渐提高。”
稍微停了一下,凌宁注视着茱莉:
“所以,我想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同志们,他们最担心的,无非就是这一点:将来她的地位高了,势力大了,我们是否还能确保她依然忠诚于我们这个集体,而不是想要重新回归她自己的国家?——衣锦还乡的愿望,肯定是人人都有的。那将可能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我们又应该如何应对,这一点,必须要考虑清楚。”
凌宁的声音不高,但每一字每一句却非常的扎实有力,甚至引起了下面少部分人的低声喝彩,显然是得到了不少人的共鸣。
然而茱莉的眼中却也散发出光彩来,她本就是一个极为好强的女子,对手越是强劲,就越能激发出她的斗志。
“没错,凌宁你的话可以说是代表了我们中间相当一部分人的想法。而这股思潮的核心内容就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如何看待原先生活在这里的,十七世纪的人群?”
“我们拥有超越时代的技术,但我们显然不可能只靠一百多个人来使用这些技术。我们必须要吸纳这个时代的人来加入我们,必须要与他们合作。而问题的关键就是——我们将采取一个什么样的模式来与这个世界上的人合作?”
“传授给他们一些技术,把他们培训成可以利用的奴仆。再用上各种各样的手段,来确保他们永远对我们这一百三十九个人保持忠诚,无论将来团体如何发展,我们的主人地位不容改变——这就是反对者们所主张的合作方式吧?”
茱莉的目光缓缓回转,最终落回到凌宁那边,脸上却带了一丝笑意:
“所以你们才会反对安娜的加入,因为她看起来实在太不象一个‘奴仆’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们心里头其实明白——这种合作方式本来就不可能持久的。你们都熟悉历史,你们知道这一套无非就是十八和十九世纪,西方殖民者所干过的事情。而且你们更加清楚:这一套手法最终是失败了。”
“至少曾经有过‘日不落帝国’的辉煌…”
人群有人咕哝了一句,声音并不响,显然底气也不是太足。果然,茱莉随口轻笑:
“如果英国当年能够聪明一点对待它的殖民地,二十世纪最强大的国家会是哪个呢?——再怎么灿烂辉煌,太阳终究还是落下去了。”
沉寂了片刻之后,文德嗣开口发问:
“那么你打算采取什么方式对待她?”
茱莉咯咯一笑:
“当然是按我们那边的规则——按照我所制定的公司制度:公司将会尊重,并且努力让每一个人的价值都得到最大体现。‘玻璃天花板’也许仍会存在,但绝对不是不可打破。只要有能力,有贡献,无论他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无论他是出生于十七世纪还是二十世纪,每一个人的努力和付出将得到应有回报。”
“你的意思是说要给他们平等待遇?和我们完全一样?”
人群里一个小伙子忍不住跳了起来,满脸震惊之色。茱莉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是的,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不行,我绝不同意!”
那小伙儿大声叫喊道,但茱莉唇边只是泛起一丝淡淡微笑:
“当然,那是你的权利。但我也有我的权利,和你的想法不一样的权利——而且历史已经证明…谁才是正确的。”
稍微顿了一顿,茱莉又把目光转回到凌宁身上:
“刚才你问我如何才能保证她的忠诚,这就是我的回答——作为一个女人,当她的事业,她的爱人,家庭,将来还有孩子,统统都和我们这个团体紧密相关的时候,当她所珍爱和重视的一切都已经彻底融入到我们这个大集体的时候,她还有什么理由去背叛呢?如果连这样你们都还觉得不可信,那么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可信的?”
凌宁耸耸肩膀,举起双手示意投降。会议场中一片沉默,过了许久,文德嗣看向解席:
“老解,你的想法呢?你也赞同茱莉的主张么?”
解席撇了撇嘴,这个态可不好表。但他在略加沉吟之后,还是肃然说道:
“我记得我以前就说过:我们到这里,不是为了建立一个蒸汽机版本的大清王朝。”
会场里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寂,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敖萨扬看着大家严肃的表情,故作轻松地哈哈一笑:
“唐队长,李教授,你们两位也谈谈?”
“我不作评论。军事组对于她和她手下那些西洋水手的警戒措施肯定都会保持下去,无论这次表决是否通过…至于今后这种警戒是加强还是削弱,则要取决于他们那些人的表现,而非我们这边的态度。”
唐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干涉民政,而李明远教授则从会议开始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低头在记录纸上写着什么。直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老教授才直起身子,笑了笑:
“不好意思,刚才有点走神了。听着大家的讨论,我忽然想起从前的几篇古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最早是出自《左传·成公》:季文子劝谏他的主君,说楚国人和晋国人不属于同一个民族,必然不可信任。现在看起来这种划分当然是狭隘了,但即使在当时,人们又是怎么看待这种思想的呢?”
老教授又举起一张纸片,朝大家笑了笑:
“…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仇,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之无危,不可得也。”
“——这是战国末年,李斯写给秦王嬴政的那篇《谏逐客书》中一部分。李斯自己是楚国上蔡人,而秦国能够发展壮大起来,作用最大的那几个人:百里奚、蹇叔、商鞅、张仪、范雎,郑国——他们都不是秦国人。如果按照当时的观点来看,他们都是异族。大家不妨想象一下:如果当时秦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作为理由拒绝了他们,还会有后来的大秦帝国么?”
众人皆默然,老教授不愧是搞历史的,随手拈来一篇古文,虽然一句直接评论没说,却已经把他的想法表达的清清楚楚。
又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提出更多看法,解席拍了拍手。
“那么好吧,现在投票表决。”

会议室外,安娜与杰克并肩坐在一张长条凳上。前者虽然一直努力在人前保持着从容自信的态度,但此时此刻,她的脸上还是难免显出几分忧思。
而杰克就要乐观多了,他一直在努力的安慰着对方:
“不用担心,安妮娅,你要相信我的伙伴们。他们都是一些很聪明的家伙,他们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安娜勉强笑了笑,见她依然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杰克不得不拿出秘密武器:
“你喜欢读我们的书,我又给你找了几本…别看那个图书室又小又破,里面还真有不少好东西呢。可惜都是中文的翻译版本,你可以慢慢试着阅读…”
一边说着,老杰克从口袋里摸出几本书递给她。书皮的封面都已经很陈旧了,但里面的内芯倒是相当完好,明显是常年摆在书架上积灰,没什么人阅读那种。
安娜的注意力果然立即被吸引过来,她学习中文时间不长,茱莉又重点培养她口语听说能力,在阅读上还比较欠缺。不过,勉强读懂封面倒还可以。
“《论法的精神》…孟德斯鸠;卢梭…《社会契约论》;《国富论》…亚当·斯密?”
出于某种习惯,安娜首先查找书皮封面上有关年代的文字,之后抬起头:
“都是一百年以后的书吗?”
“啊,相对于我们,是一两百年前的作品。但这些书中所蕴含的思想,却是构成我们那边整个社会关系,以及大多数国家和政府的组织形式的基础。你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身处在一群东方人中间,却和他们相处那么愉快吗?读懂了这些,你就明白了——我们都是在按照这里头所阐述的原则,来控制自己的行为…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
“…是吗?”
安娜果然大感兴趣,很快,她的心思就全部沉浸其中,再也想不到其它了。
杰克默默守候在她的身边,直到会议室的大门被再次打开。
一群人走了出来,解席走在第一个。面对站起身来迎向他的安娜,解席面无表情,一直走到她面前,用一种很公事公办的态度宣布道:
“安娜塔茜娅·德·美第奇小姐,经管理委员会和在场所有集体成员投票表决,根据半数以上赞同即通过原则,我们同意接受茱莉总经理的提议:聘任你为琼海贸易公司副经理。”
直到这时候,解席脸上才显出笑容,并且向对方伸手致意:
“——欢迎你加入我们,安娜。”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市场
公元1631年,一月一日元旦。
天气非常晴朗,清爽的风从海边徐徐吹来,给每一个人都带来笑容。琼州府中一片欢腾笑语之声,街市上人来人往,就跟过节差不多。
按照明王朝的历法,这一天是庚午年的十一月廿九,二九第二天,很普通的一个日子。但在短毛口中,这却是他们所用历法的新年第一天,正旦日。
本来短毛用什么历法压根儿不关本地人事,不过他们却以此为理由给州府内全体官吏职员安排了假期,还发放了大批银钱礼物——这肯定是大受欢迎的。
而就在同一天,由短毛所经营的“琼海大市场”也在城北开张了。对于那些与官府没啥关系的平头老百姓们,这才是最为吸引他们的一个变化。
其实按照茱莉计划中的规模,这座市场还远远没有到可以亮相的地步——这次开张的店铺还不到一半,另外一半还在忙着内部装修,组织货源,或者是培训人员。而且那座寄托了茱莉与庞雨等人厚望的“核心建筑”到现在也还没完工,施工工地用大块布幔子围起来,陈俊带着专门从临高抽调过来的工程组人员出入其中,整天忙着赶工期。
根据工程进度,委员会本以为这个市场要到农历新年的时候才能投入使用。不过一些已经准备好的店铺掌柜们丝毫不想耽搁时间。在经过茱莉的培训后,他们一个个都信心十足。早一天开张早一天赚钱,他们可不想因为别人的缘故而耽搁自家发财机会。
虽然茱莉本人很想让琼海贸易公司有一次华丽丽的盛大开幕,而不是偷偷摸摸搞鬼子进村式的分步开张,但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在与公司合作的本地商户们又一次集体上访之后,由董事会——也就是委员会出面调解,最终茱莉还是同意了让部分店铺先行开张,不过只能算是试营业。
当然老百姓可不管你是什么性质,他们只是非常欣喜地发现——仿佛是一夜之间,琼州府的北面忽然冒出了一家大型露天商场。而且他们很快就觉察到:在这里,几乎什么都能买到!
从前在林峰担任公司经理的时候,他只是单纯根据主基地里生产的东西来决定销售品种,自家造什么就卖什么。主要在商品数量,质量和价格方面下功夫,重点开拓外销渠道和回款效率,这是很标准的做法,但也没什么灵气。毕竟林峰擅长的是宏观经济学,而不是专门卖货的。
但在茱莉接手以后,则立即全面扩大了业务范围:以他们本身的产品作为主打,从本地商家那里组织新货源。茱莉很快把原先的几大主力产品拓展成了几大系列。以布料为例——林峰原来只打算卖白布,依靠优良品质和庞大数量取得市场。而茱莉的做法却是把所有相关行业统统引入——与本地印染,纺织,裁缝,成衣等铺子全面合作。其结果就是在市场中建立了专门的纺织品大区,在这里从棉纱到成衣;从土织布到高档丝绸;从针头线脑到织布机统统都能买到。其中大部分还是本地原有的产品,本来分散经营的,但如今都被组合起来,形成联合经营模式。
其它各类商品也是如此:以白米杂粮为主体,涵盖了水果肉蛋禽类等生鲜的食品区;以精盐和白糖为核心建立起的调味品,糖果零食,及各类山货海货腌渍品大区;以金属器皿,纺织品和陶瓷器皿为主的日常百货区…等等,除了奢侈品大区因为对装修和人员要求太高,尚未有店铺开张外,其它与民生密切相关的区域,都已经陆续有店家开门迎客。
这个时代还没有百货公司概念,超市什么更不用提。商人做生意都还习惯分门别类,一家一户,几代经营,也只涉足一个行当。这年头不流行商业竞争,如果有新人要加入,按规矩要拜山拜水拜码头,先要取得行业老人的谅解,请他们分口饭吃…当初程家老仆到这里来开拓市场,就是走了这套规矩。
如果有谁不懂事,随随便便就想硬插一脚,或者手太长伸到其它领域,立即就会受到其他众多商家的联合抵制。到时候黑道白道,或明或暗的势力都会冒出来阻挠,所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这是多少年来的老规矩啦,就算大明王朝灭了,这套规矩还是不能破。
只可惜在短毛这群逆天强者们眼中,一切都是渣啊!先前林峰等人还算比较克制的,虽然在大方向上无所顾忌,但在具体行事的时候总还时刻注意着给本地商户们留几分面子,言辞什么都还客气。而到了茱莉接手以后,她不但肆无忌惮把琼州府许,莫,于,王等几大家族多年来形成的势力范围和相关默契一举打破,就连嘴上也毫不留情,什么视野狭隘,故步自封之类评语给了一堆,弄得那帮人几乎恼羞成怒。
之所以说是“几乎”,因为最终他们还是没能怒得起来——茱莉再怎么强势也是做生意的,不可能平白无故去得罪人。在把那些商家原本奉为圭臬的传统经营理念风卷残云般打了个粉碎之后,她又拿出一套全新的现代经营理念去给他们上课:什么大商贸、大流通、大市场概念;什么商流、物流、信息流、资金流…等等一系列的新名词层出不穷。
如果那些商人全然听不懂倒也罢了,无非是短毛又在妖言惑众。可偏偏这些商户大部分是经验非常丰富的老手,很多先进的想法理念,在他们脑海中其实原本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个轮廓,只是模糊不清而已。或是多年来积累出的经验,又或者是作为父辈秘诀口口流传下来,原来只是似懂非懂的。此时听了茱莉的阐述,无论他们对这位女掌柜本人观感如何,却都禁不住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除了在理论上轰炸之外,具体的数据分析也不缺乏。现代经济学的一个很大特色就是善于利用数学模型和实例,林峰搞这个最拿手啦——原来单门独户干成本多少,收益多少,采用联合经营模式以后成本和收益又将如何变化,能获得多少提升…数字表格和曲线示意图拿出来这么一摆,至少在纸面上是清清楚楚,谁不信谁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