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这么一群臣子,难怪崇祯皇帝日后会在那棵著名的歪脖子树前嚎啕大哭:“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以这边官员的表现来看,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对于远在北京紫禁城里,那个今年才刚刚十九岁的倒霉蛋,大家很是幸灾乐祸了一通,不过庞雨接下来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现在这麻烦转移到我们头上了——我们也要依据这些东西来收税,而且马上就要到收秋粮的时候啦。”
大家顿时一愣,虽说一直以来他们都很自豪的宣称占领了整座州府,但无论在心理上,还是物质准备上,其实都还没怎么考虑这些问题呢。
“现在就准备收了么?能不能先缓一缓,免个一年怎么样?”
按照解席原来的设想,在属于他们自己的基层队伍没有建立起来之前,还不打算这么早就介入到本地繁杂纷乱的民政事务中去。反正他们现在并不需要这些赋税,找个名目干脆免掉一年,也好争取人心。
但庞雨立即提出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
“如果我们免除今年的赋税,固然可以让当地老百姓高兴一下,但海南岛上大大小小所有公务人员的工资福利如何解决?”
以前在临高的时候,他们可以不用管这个。因为临高县太小了——和后世比起来,明王朝的公务员班子实在是非常的“精干”——临高县城里正儿八经吃政府俸禄的才十来个人。而且那时候程叶高等人怕他们怕得要死,能保住命就谢天谢地了,当然不可能跑来找他们谈工资待遇问题。
后来老程三天两头派人前往府城,申辩自己并未“从贼”,其中有一半因素也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这份俸禄。关于临高县算不算“陷入贼手”的官司一直在打,府城官员倒没在这方面为难他们,反正统共不过十来号人,大明王朝又是出了名的低工资,账面上根本没几个钱,于是他们的钱粮禄米还是由朝廷发放。
然而现在,当琼州府也“失陷”之后,这个矛盾就一下子尖锐起来。琼州这边除了海南府道衙门,还有兵备府、布政分司、军器局、府学等一系列政府机构,都是吃官家俸禄的,甚至在城里还有一个“养济院”——由国家开办的孤寡老人兼儿童福利院,也是政府出钱。
除此之外,作为海南岛的首府,领有包括崖、儋、万三州,琼山、澄迈、临高、安定、文昌、会同、乐会、昌化、感恩、陵水共十县…所有这些地方的官吏俸禄,理论上都是要这边负责的。大陆那边是肯定不会送钱来了,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作为海南岛的新主人,他们认不认这笔账?
“我靠了,这关我们屁事啊!”
解席先是骂了一句粗口,但连他自己也很快意识到,这麻烦肯定绕不过去——他们当然可以拒绝为明王朝的政府雇员支付工资。但相对的,这些人也就不可能为他们所用。而且毫无疑问,对于造成他们失业的罪魁祸首,那些地头蛇们肯定会想尽办法给这边找麻烦。
想当年…准确说是若干年以后,轻松控制了伊拉克全境的美军为了节约那点微不足道的军费,干脆利落解散了萨达姆时期多达几十万的旧军队。这个决定后来被证明是美国人所犯下的最愚蠢错误之一:丢掉了饭碗,衣食无着,又偏偏受过系统军事训练…那些旧军人中间,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成为了反抗军成员,他们所造成的破坏和损失也要远远超过节省下来的工资钱。
以前闲聊谈到这方面时,大伙儿对于老美的这种短视行为都狠狠加以嘲笑过。现在轮到他们自己了,当然不能重蹈覆辙。连一支才一百多人,乱七八糟的伤残败兵队伍都要牢牢控制住,更不用说海南全岛上下,多达数千的明王朝正规官吏兵丁。
“这笔钱肯定是要给的,不但要给,还要比原来有所增加!”
用不着庞雨再多费口舌,大家很快便达成以上共识——所谓政权,从来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概念,而是实实在在就由这些底层官吏支撑起来的。没有这些基层人员的协助,光凭琼海号上这一百三十九名现代人,加上千把投诚过来的新短毛,充其量也就控制一两座县城的规模。
要想控制整个海南岛,和明王朝分庭抗礼,没有海纳百川的气度,肯定不行。
“果然,还是基层建设最重要…太祖爷的经验啊。”
解席摆出一副深沉模样,随即遭到全体与会人员的一致鄙视——这大道理谁都会说,现在的实际题就是:钱粮从哪里来?
先前倒是缴获了大批白银,但都已经运回临高了。琼海号返航时基本搬空了府城的仓库,王海阳走的时候又带走了大部分人力资源。在委员会的计划中,临高依然是建设重点。
如果再要让临高那边把物资送回来,估计也勉强可以做到。只要把重要性说清楚了,委员会里面大部分人都还是通情达理的。不过就解席,庞雨,林峰,敖萨扬等个人的想法,哪怕仅仅是出于自尊心,他们都不想走这一步。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坚决不走回头路。作为第一批离开大集体出来闯局面的汉子们,这边人人心里都有这么一股子傲气。
男人么,生来就是要面对困难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威风凛凛的新部队
“看来只有收税了。”
商量了半天之后,议题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阶段——也就是庞雨所建议的:决定收税。
明帝国的税收制度秉承唐宋习惯,采用两税制。一年收两次税:夏粮和秋粮。理论上是只收米麦粮食的,称为“本色”,不过实际操作中也允许用银钱和布匹等——所谓“折色”来充抵。
除了要交纳粮食外,老百姓每年还应该承担相当繁复沉重的徭役,这些徭役也允许花钱冲抵。在明朝后期,各地普遍采用一条鞭法之后,徭役大都按银钱折算。所以各地收税,基本上就是收钱收粮。
至于各地具体收取的数量,则是一项极其复杂的大工程。光是一个琼山县,庞雨捧着全县丁口赋税黄册子研究了半个多月,也没能搞清楚这个县城从法律上应该收多少粮食和银钱。
“我们恐怕还是不得不依靠原来那些胥吏,只有他们才知道该收多少税,以及找谁去收。”
就算是自称高考时数学只差七分就能拿满分的经济学高手林峰,在翻阅了一大堆赋税簿子之后也不得不同意了庞雨的观点——其实历朝历代,所有从外地调任过来的官员大都如此。聪明点的会找个好师爷帮忙处理,无能的官员就有可能被奸刁滑吏刷得团团转了,这类事情自古皆然。
不过解席在这方面则提出了补充意见——他始终坚持认为在这方面不能完全放手。事实上,虽然他和严文昌,王辛芝等一批本地官僚交往甚密,能顺利攻陷琼州府也是托赖了那些人之力。但在总体上,解席对于明王朝的大部分官吏都不抱好感。
那些本地胥吏个个都是人精吸血鬼,如果这边把所有权力统统下放出去,那帮人很可能会借着这边的名义大肆骚扰民众,最后利益拿走大半,恶名却是这边来承担。
“我仍然坚信——没有一个坚实牢固的基础,就不可能有宏伟壮观的大厦。大明王朝正是毁在了这群贪官污吏手里,我们如果还是照样用这批人,下场绝不会比明王朝好到哪里去。只有按照太祖爷当年的做法,踏踏实实从最基层作起,紧紧抓住土地和农民这两条关键点,这才是正道!”
老解的发言赢得了一片赞同声——某党多年来的中国革命史教育毕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在现代时这些东西看起来压根儿没有任何用处,但身处在现在这种环境下,大家却几乎是本能的,都知道应该走那条路——就连敖萨扬这个台湾人居然也不例外。
“土地改革是迟早要搞的,明朝末年和清末民初的情况差不多——其实每一个王朝末期面临的困境都是大同小异,核心都是土地和农民问题,在这一点上你们的那位太祖爷绝对是天才。不过在解决问题的手段上,我建议根据不同情况,采用不同手法——比方说台湾的土改工作就主要是通过赎买来完成,在把土地从地主手中收回的同时,又给了民间大量资金用于发展工商业…”
眼看敖萨扬有点滔滔不绝的意思,林峰连忙打断他:
“这个扯太远了,这类大方向肯定要由委员会来作决定的,咱们还是讨论当前问题…”
一番商议之后,大家最终做出决定:对于那些本地的官员胥吏,既要加以使用,也应该有必要的提防。
“也就是说,我们这次收税行动的总体原则是——依靠本地官僚体系的力量进行,可以给他们一点好处,但是绝不白白做冤大头…是这样吧?”
庞雨总结了大家的发言,得出这样一条结论,解席在此基础上又加上一条:
“借此机会了解熟悉农村实际情况,为今后建立我们自己的基层队伍打下基础。”
——于微末中不忘大局,解席不愧是作过公务员的,这政治素质就是不一般。
在会议的最后,庞雨又多说了一句闲话:
“另外还有一点,大家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指了指桌上那堆记载着人口,田亩,赋税等数据的黄页册子:
“琼州府辖三州十县,即使按照这些缩了水的数据,海南岛在册土地也已经超过了三百八十万亩,光是一个琼山县就拥有百万亩以上耕地,在册可征税人口将近十万,在整个华南地区都排在前十位之内。”
稍微顿了一顿,庞雨说出他的担忧:
“所以,这里和澳门完全不一样…想要让明王朝承认我们对这边的占领,恐怕会比较困难。”
庞雨的担心不能说没道理,澳门那边只是很小一块半岛,而海南却是中国第二大岛——考虑到现在台湾还是在荷兰人控制之下,海南岛应该算是大明王朝版图中最大的岛屿了。而且这里已经被统治了多年,又是相对较为富庶的州府,明帝国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众人沉默片刻,之后解席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
“海南岛再怎么重要,比起整个辽东又怎么样?能不能谈判成功,取决于我们的实力,而不是对方怎么想。无论他们肯不肯谈判,反正这块地皮咱们是要定了!”
“不错,如果明政府愿意接受澳门模式,当然最好,但如果他们一定不肯的话…”
就连敖萨扬也把眼镜朝上推一推,嘿嘿一笑:
“我们也可以考虑沈阳模式啦。”
…
军事组的兄弟们如此信心十足,当然是与他们拥有的实力有关——仅仅两天后,解席和敖萨扬就拉上全体留守人员,一同前往罗城外的大校场,去检阅他们新近组建的准军事部队。
这支部队正是由那些被王海阳挑剩下的所谓“歪瓜劣枣”们组成。其实王海阳他们当初选人时标准并不太高,只要是身体健康的小伙子都要,甚至有些年龄太小的孩子,也作为学兵给一并带走了,在这样宽泛的标准下还被淘汰,那可真是“歪瓜劣枣”了,也难怪张申岳想从中找几个辅助炮手都难以如愿。
大部分人是因为年龄太大而被淘汰的——看着面前一片长长短短,黑色灰色甚至还有白色的胡须,庞雨很不厚道的猜测这支“部队”平均年龄大概有五十岁?不过旁边解席立即辩解说肯定没这么高,最多不过四十。
“这些人以前都是明军,当了一辈子大头兵无处可去,只能留下来继续吃大锅饭。普遍的营养不良,看起来老态而已。这些日子天天大米饭加萝卜烧肉补充营养,已经是好得多了,当初我们刚刚接手时那才叫吓人…明末的兵,再怎么烂也有个限度。这年头没抽鸦片烟的,要是碰上清末的绿营兵,那才叫绝望呢。”
解席这些日子主要忙这个,对这些人都已经很熟悉,当这些老头兵们依次从他们面前走过时,他甚至能叫出其中不少人的名字。
另外一支队伍里则大都是些残疾人,其中有些还是刚刚从石医生那座伤病营里出来的。什么独眼,独臂,轻微跛脚…也都是前明军成员。这些人相对年轻些,身上的疤痕让他们平添几分凶厉之气,看起来倒还比前面那些完整的老头儿们更像一支军队。不过因为肢体不全,怎么也走不齐队列,那队形始终是乱糟糟的。
“怎么看都象是一群乌合之众啊,能指望这批人给咱们保驾护航?”
林峰皱起眉头,不要说前世的解放军队伍了,就是到这里之后,穿越众自己训练的本地人,好歹还能走出个队列来——就在这两伙人走过之后,老解带着整个三排也做了一次表演性质的队列操演。统一的制服、乌黑的钢枪、雪亮的刺刀、以及整齐划一的标准动作,一下子镇慑全场——他们要震慑的对象可不仅仅是那些油腔滑调窃窃私语的老兵痞,也包括了场边诸多受邀前来观礼的士绅官吏们。
“是乌合之众,不过毕竟是我们自己的乌合之众。”
庞雨倒还是比较乐观的:
“让他们把胡子刮了,再换上一样的制服,多多少少也能像个样子。反正我们也不打算用他们上战场,这些人是对内的,用来吓唬吓唬老百姓而已。”
“这算是武警部队么?”
敖萨扬对于大陆的军事体制倒还挺了解,庞雨哈哈一笑:
“就是武警也不够格啊,你看我们这边唐健王海阳他们都是武警,多强悍。至于这些人么…我跟老解已经商量好啦,到时候肯定会给他们一个足够威风的称号。”
——确实,等队列走完之后,解席作为这支部队的缔造者,上前去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讲话。然后,在热热闹闹的锣鼓和鞭炮声中,士兵们领到了他们的新制服,而原本的驻军兵营门口,也挂上了一块崭新的大木牌子。
——新制服是用缴获的明军鸳鸯袄改制,就是在前心后背各加了一块补子,前面写着“城”,后面写着“管”…
——而那块木牌上白底黑字,无比醒目地标明了这支新部队的名称:
“琼州府城市管理综合执法大队”。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十七世纪的防暴警
在后世名声赫赫的城管大队就这样成立了,对于那些钱前来看热闹的海南官绅们来说,这似乎仅仅是短毛们搞的又一出活闹剧。最初时他们并没有把这个由退伍老兵和瘸腿汉们组成的小团体放在心上,等他们发现所谓“综合执法”竟然是几乎涵盖了一切公权力时,城管大队的势力在整个南中国已经是无孔不入了,甚至于出现了那句著名的顺口溜:
“北有锦衣卫,南有城管队!”
…
不过在这时候,刚刚建立起来的城管大队却还只是一支连正规武器都没有的“准”军事力量。因为这边对他们的忠诚度还不怎么放心,特别是庞雨——看多了那本《岗村宁次回忆录》的后遗症就是:总担心这些人中间可能会出现白天干城管,晚上换身皮就出来搞破坏的武工队。因此最初配发给他们的武器只是木棍子,连开了锋的刀剑长矛都不敢给。
“反正这些人主要对内,用来驱赶吓唬老百姓而已,杀伤性太强的武器本就不合适他们,打出了人命反而麻烦。”
——老解等人开头时对这个组织也并没抱太多要求。很大程度上,成立这个团体的最初目地只是为了容留那些无处可去的老兵,免得他们四散出去为祸乡里。因此尽管在武器库中还有不少缴获的明军绣春刀,红缨枪之类冷兵器,却一样不给,连弓箭都没有。
至于火枪那就更不用提了——实际上临高那边最近也在大扩军,兵工厂日夜不停加班生产,却连正规军的需要都难以满足,这边就算打报告申请也不可能顾得上。
不过在护具上,倒是充分体现出了现代人的防护意识——这主要是敖萨扬的建议。因为解席太忙没空,林峰庞雨各自要负责商政事务,张申岳吴季除了伺候那门青铜炮外,还要负责整理缴获到的所有明军技术兵器,看看其中有没有还能利用的——那可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大明王朝的火器意识很强,但始终没找准发展方向,光官方武器目录上的火药兵器就有上百种,管用的却不多。张申岳以前大学本科学的还是机械,很多图样愣是看不懂。和吴季两人带了几个小学徒整天都不露面,当然顾不上管其它事情。
剩下胡凯和徐磊这两小伙子又都太不成熟…最后只好商定让台湾仔成为这支城管大队的首任长官。敖萨扬本人倒是挺感兴趣的,兴致勃勃接下了任务,并且提出许多看法建议。
在武器上要严格控制,护具方面则相对宽松些,敖萨扬干脆按后世防暴警察的标准来配备护具。当然在技术上简陋许多,不过南方地区有个优越条件——本地的藤条产业比较发达,各类藤具的编织技术非常成熟。于是他们大量订做了一批藤制品。
——用老藤条编织成的护胸甲和护裆裙,内部还衬有皮革,从上到下,包括小腿上都有护胫甲片,一整套全的。头盔则是类似于后世的藤编安全帽,脸部还可以放下护帘遮挡,穿起来整个一藤甲兵。再加上开有观察小孔的方木盾牌;一头粗一头细,长短类似棒球棍,可以悬挂在手腕上的大头短棒…十七世纪版本的防暴警察就初见雏形了。
这些藤制护甲在真正的战场上用处不大,碰到火枪子弹更是纯属摆设。所以不用担心本地部队利用它们造反。但用来抵挡街头地痞的石块,暴怒农民的粪叉,或是黑摊小贩的尖刀…这些东西倒是绰绰有余了。而且比起传统甲胄,这东西还足够轻巧,队员就算穿上全套照样能奔跑如飞,基本不影响速度,正适合用来对内镇暴。
唯一的缺点是比较怕火——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的故事人人知道。不过劳动人民的智慧确实非同寻常,那些实际使用者们很快用一个最简便的办法解决了这一难题——他们每次在实战时都往藤甲片外面涂上厚厚一层烂泥巴,虽然很脏,但确实能防火,至少普通火把火箭之类点不着。即使当真烧起来了,前后两片护甲也只是用插销连接,拔掉就能脱下,对使用者本身不会构成威胁——只要他保持足够的冷静。
“东西真是不错,就是这个价钱…”
地头蛇小军官王辛芝被任命为城管大队的副队长,当他第一次看见短毛大爷们为他们准备的这套护甲样品时,原先因为不能装备利刃而有些郁闷的心情立即变得开朗起来。作为一名打架经验无比丰富的乡下流氓,他一眼就看出,如果穿着这套装备出去打架…或者哪怕是打仗,只要不是碰上短毛大爷那种变态的火器,就绝对是占尽优势的。
只是随着样品的送达,报价单也被同时送来了——就这么一套藤甲,连同替换的备用甲片,头盔,护手护胫等,全身加起来要十多吊铜钱,对于习惯了只给发一把刀一套破烂战袄就算正规军的王飞将来说,短毛们仅仅为了让他们去打架就专门配备这套东西显然太奢侈。
尤其是当他听说这东西是标准配备,将来每个人都要发一套时,连同旁边几个本地军官,个个眼睛都直了——要知道这些城管队员每个人已经领了两套战袄制服;一双质量极好的千层底绑带布靴——后世解放鞋的仿制品;除此之外每人还领了两双劳保手套,也是用非常厚实的土布料制成;甚至于连内裤,汗衫和袜子这些私人用品都给发了。
“全部这些东西…在一个人身上少说也要花个三五十吊吧。短毛老爷们当真只是要我们对付地方土匪么?这怎么看着象是亲兵营家丁队的架势?”
王飞将的副手,一个名叫卢劲娄,外号卢二愣子的小军官则是满心欢喜——大明帝国的军队不是不花钱,只是当时普遍的军队建设思想:士兵只是消耗品而已。很多精良的甲胄,弩车,各种稀奇古怪的火药兵器…这些东西哪一件不比大头兵贵重啊。士兵么,随便找个村子进去拉一圈就有,除了支付些被克扣到极点的军饷军粮之外,普通士兵是得不到更多关注的。
只有一种士兵可以得到优越待遇:完全的饷银,足够的食物,最精良的武器和盔甲——当然是在主将力所能及范围之内。那就是主将的亲兵队伍,但严格说他们并不属于大明朝正规军范围,因为他们都是隶属于主将私人的奴仆家丁。
——明帝国军队的战斗力,实际上是维系在一群家丁手里。就连鼎鼎大名的关宁军,按照吴襄老爷子后来向崇祯帝哭诉的说法:也就是靠三千名敢于死战的家丁在维系而已。在明朝士兵心目中,能够成为主将的私人奴仆,成为一名家丁,那绝对是最光荣的前途。
再联想到这些天来吃的伙食也堪称豪华,天天有肉的待遇绝对不可能是普通士兵的正常标准,那几个土包子信心立即更足了,自觉得很有可能将成为短毛老爷的亲兵,他们几乎快要忍不住手舞足蹈一番。
一群人中只有那位王辛芝跟短毛大爷们接触较多,头脑还比较冷静,只一句话就击碎了他们所有的幻想: